《爱在地狱微笑时》第 8 部分

  想了七天七夜,就象想发明万有引力定律的牛顿一样,王栋想象着最不可思议的事,最后,觉得还是赵秘书的那句话有道理:当干部要升官升得快,就得大造声势,在本地区搞起一个运动来,管它有没有用,是不是劳民伤财,先搞起来再说。搞什么好呢?学大寨修梯田吧!主意已定,他就在全县范围内开始了规模空前的总动员,各公社一律停止其他活计,上山修梯田。城镇工人也都加班加点,为兴修梯田的大军赶制工具。机关干部能活动的一律下乡,到各个屯子去当工作组,监督木兰县有史以来第一次梯田大会战。有一个公社的副书记提出:木兰县本是一个平原地区,放着丘陵下面大片的平坦荒原不去开垦,却在丘陵上修什么梯田,纯粹是破坏水土,将来会后患无穷。王栋闻听大怒,立刻撤了那个副书记的职,组织全县各单位对他进行批斗。这一下,杀j给猴看,大大小小的干部谁还敢再放p?这个荒唐的劳民伤财高c就这样掀起来了。
  看着省报上的长篇通讯,听着广播里介绍木兰经验,王栋每天要接待上万的参观取经者,组织十几场“现场会”,他一下子出名了,连省委书记都点名表扬他。赵秘书在电话中透露,过不了多久,不等会战结束,他就要被任命为正式书记,而且,可能还有更高的任命哩。王栋喜得想管赵秘书叫一个更亲密的名,但没想出来。他走在县委的办公楼里,心里踏实得很。如果说还有什么事,那就是这件事,需要他好好地办一办了。
  王栋把国副局长找来,对他说:“刘大方再有一年多就出来了,现在,我怕有人议论,说我们是陷害他。他的受害人是我的女儿,当然有人就要说三道四,如果换做别人,那还有什么话说?所以我想,在没有你我这样的人直接牵扯进去的情况下,如果有机会,看这个刘大方会不会犯罪。我倒真想看到,也让那些背后瞎说的人心服口服。”国副局长想:“这家伙是怕女儿再等上一年半载找到刘大方,两人一对证,原来都是他王栋搞的鬼。那他的女儿就不嫁高干哩。他要搞一个真正的罪案哩。”于是就说:“我看,要是有这个机会,他贼胆包天,非犯下这个罪不可哩。”王栋说:“我不信。”国副局长说:“不信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王栋说:“好,你要是真能抓住他的证据,让任何人都服气,他自己也心服口服,我就算欠你一个人情了。”国副局长说:“君子一言?”王栋说:“快马一鞭。”两人当下都哈哈大笑,这笔交易就在半并玩笑中做成了。离去时,国副局长真想明白地问:“你这个人情有木兰县公安局长那么大吗?”想了想,觉得还是心照不宣为妙。
  刘大方在劳教队里表现一直不错,每天早上五点钟,犯人就起来,到砖瓦厂去烧砖,上山上去种植各类树木,有时是帮助邻近的生产队种地、锄草,他都干得特别地卖力,立了两次功,还被任命作了大班长。中队指导员跟他谈话时总是说:“你要知道,教养是人民内部矛盾,不是敌我矛盾,因此,你出去以后还是大有前途的,只要你像现在这样干,半年之内我就能把你解放。”说得刘大方一阵激动。
  这期间,大方妈大约每月来看他一次,大方问起爸爸和妹妹,妈妈都含糊过去。刘大方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会出此奇祸,还道父亲身体不好,而妹妹又上学,所以不能来看他,竟也就不以为怪了。他最关心的是王朝霞的情况,问母亲,得到的回答是严厉的:“他们王家,是害你的总根子,他家的姑娘别说另有主了,绝不会给你,就是真地给你,身上绑着一千块钱咱也不要!”说得刘大方哑口无言。他知道,妈妈说得虽然是带着火气,却是事实。刘家和王家再不可能结亲,王朝霞也一定不会看上他的了。“你现在是一个劳改犯,还癞蛤蟆想吃天鹅r吗?”这样一想,他几乎开始恨自己了。
  过八月十五那天,中队开大会,宣布提前释放人员名单。第一个念到名的就是刘大方。指导员宣布,这次释放的十五个人,不能直接回家,必须编成一个特别分队,跟县公安系统的广大干部、职工一道,参加梯田大会战。公安系统的会战地点在土营子公社,因此,这十五人分队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到南山沟大队,那里是土营子公社最落后的一个地块。
  刘大方几乎整整提前十个月被释放,每天梦里思、日里想的,不就是这么一天吗?按说他应该高兴得要发疯才是,然而他没有。因为就在这前一天,他忽然接到了王朝霞的一封信。这是他被抓以后,头一次收到她的信。捏着信封,看到她的稚气的钢笔写出的他的名字时,他心中的久已死灭的爱的火花又点燃了。然而,这是一封多么令人失望的信啊,那上面总共只有三句话,说她马上就要去省城了,希望刘大方好好劳动,努力改造自己,争取提前释放,在社会上重新做人。“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现在不是人吗?”刘大方苦涩地笑着,几把将那封信撕了个粉碎。“她是对的,”他那几天痛苦地想,“我这叫什么?以后回到家里又能干什么?还有谁会真正把我当以前的刘大方看?我他妈的还算什么人?”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动了自杀的念头。
  刘大方他们这个小分队来到南山沟,受到了大队书记的亲自欢迎。书记名叫刘明亮,可是屯子里的人都叫他刘大嘴。他不识字,说话却偏要用上报纸或者广播里的词儿,最有意思的是,他几乎在每句话的开头都要加一个“但是了”,因为山里人从不用这个词,因而没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在队房子里开会欢迎刘大方他们时,刘大嘴的欢迎词是这样说的:“但是了啊,今天,县公安一疙瘩的同志们来到咱这穷山沟子,支持咱们会好梯田这个战。但是了,咱们表示热烈欢迎啊!但是了,有了上级领导的支持和爱护,咱要是会不好这个战,那还是人c的吗?但是了,咱一定要会好这个战……”
  开完会,刘大嘴就招呼各家各户往回领人,把小分队的人两个人一组,分到有条件的农家去吃住。山里人可没有刘大嘴那么热情,他咋乎了半天,还有一半的人没有分走。刘大嘴也不生气,就挨家挨户地亲自送,强说软磨,最后只有刘大方和另一个叫双喜的队员没落实了。刘大嘴领着他俩一连走了三家,都没有推销出去。双喜有些不耐烦了,骂骂咧咧的,对刘大嘴说话变得不客气了。刘大嘴却一点也不急,那表情分明是“你骂我,我不恼,我管你妈叫大嫂,”真把人给气死了。最后来到一家,院子里有一个自打的洋井,一个女人正在打水,她的脚受了伤,没有穿鞋,缠绕着白布,还有绿不几几的什么药粘得里外都是。看到刘大嘴,她立刻笑了起来,说:“哎呀刘支书,咋好一阵子不见你来串门呢?是不是俺嫂子搁啥套了,天一黑就得套回去呢?”刘大嘴说:“但是了,你说着了,三嫂,要不是那套子下得紧,我早来上你的炕了。今黑你得给我留门儿啊。但是了,这两个同志是县上的干部,你家分的少,就剩下这俩了,就这样,住下了,啊,明天到队里领十斤粮票。但是广……”说着转身就要溜掉。那叫三嫂的女人立刻把他叫住了:“咋回事哩,刘支书?上回你弄俩梳皮子的,楞告诉俺们那是县委副书记,在俺家白吃白喝不说,临走把俺家老太太的铜烟袋嘴还给撅走了,弄得俺家老太太现在还颤腚地骂俺哩,这回又是啥货哩,又要蒙啥哩?”刘大嘴说:“嗨呀三嫂哇,但是了,哪能老用老眼光看人哩今这俩同志,人家是来帮咱修梯田的,但是了,咋能那么说话嘛。”
  就在这时,正房里面有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传出来:“犊子他娘,你跟谁说话哪?啊,是不是刘大嘴那个现世报哇?好兔崽子,弄两个梳皮子的来蒙人,蒙到他姑姥头上来了。快包俺烟袋锅子来。”说着话,从房里走出一个小个老太太。刘大方感到奇怪,在这样的山沟里,能看到这样面皮白净、保养得体的老太太,一望便知,这老太太年轻时是个漂亮姑娘,以至于当丈夫的娇她养她一辈子,从没让她干过重活。她手里端着的那根烟袋足有五尺长,自己是点不着的,说明她让人伺候过的一辈子是多么舒服。她一见刘大嘴,就踮着小脚过来,吓得刘大嘴赶快往后躲。老太太骂他:“你给俺站住,站住,你说说,那俩梳皮子的哪去了?俺那烟袋可是他祖太爷传下来的,是正黄旗的老货哩。”老太太惜财心痛的神色,足以表明她这辈子是不会忘记“那两个梳皮子的”了。刘大嘴忙解释:“但是了,姑姥呀,你老别那个嘛。俗话说得好,犯了错误,只要那么一改,就改成好同志了嘛。但是了,我保证以后不犯就是了,至于烟袋锅,那算啥哩?但是丁,我哪天进城给姑姥买个纯金的哩。”老太太哪里听他的?骂得更欢了。显然今天刘大方他们陪刘大嘴来只达到了一个目的:让这老太太出了口气。叫三嫂的年轻女人说:“你快把人领走吧,刘支书,没看老太太这架式吗?一会俺还得跟着挨骂哩。”刘大嘴说:“往哪领啊,能安排的都安排了,只有你家还有地方。但是了,三嫂哎,你们是军属,可得带个头哇,要不,三哥在部队上咋能安心啦?”三嫂说:“快走吧,领你家去吧。”刘大嘴几乎要哭出来,说:“我家那个小马架子,咋能住人哩,自家的五口都没得睡哩,能叫人家县上的同志笑死哩。”三嫂看了刘大方两人一眼:“你们直是县上的?”刘大嘴一脸的真诚:“嗨呀,三嫂,咋能骗你呢,这位也姓刘,但是了,还是我堂弟呢。”
  三嫂就回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刘大方,问:“你真地姓刘?”刘大方点点头。刘大嘴说:“咋样?我没骗你吧?”三嫂说:“俺就只信这一件事:他是姓刘,别的,都不信。”又回过头对老太太说:“娘,人家大老远来的,管他干啥的呢,先让他们歇一晚再说吧。”老太太说:“一晚也不行!”三嫂说:“娘,你咋这样哩?人家又不是要饭的,给赶来轰去的,成啥哩?”老太太说:“你要是让他们住,俺就上吊去!”三嫂不再理她,回头招呼刘大嘴道:“快把行李啥事的搬到下屋吧,就住东厢房,屋还是干净的哩,前天顺子家来人住了两宿,刚腾出来的哩。”老太太这时没有去上吊,倒在上房里不停地骂开了,直骂了小半天,最后没人接好的茬,也就慢慢地没声了。
  三嫂家姓张,丈夫在山东当兵,家里只有三嫂领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最大的才五岁。另外就是她的婆婆,那个刁钻的老太太。刘大方很快发现,在这个家里真正当家的是三嫂。她:只有二十六七岁,却家里家外什么都能干,嘴巴也会说,接人待物是少不了她的。老太太只是一个架子,表面上是一家之主,实际上她很怕三嫂,也恨她恨得不行。只是因为三嫂人能干,在哪方面都挑不出毛病来,老太太才没有什么话说。有事没事的,三嫂很愿意跟刘大方聊天,有时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就把他脱下的脏衣服收去洗了。要是知道,刘大方是绝对不让她给洗的。有意无意的,刘大方也开始注意三嫂。他在城里还没见过长得这么丰满的女人,她的臀部是那么圆,胸脯上的两个大乃子总是颤悠悠的,有时晌午热,她穿着小褂,茹房的小一半都挤了出来。刘大方经常看到她干活时,一挺身,小褂子掀起,就露出了她的白白的肚皮,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肚脐眼。每当这种时候,刘大方都急忙低头,心里却打雷一样地跳。他此时快到二十岁,正是生理要求最强的时候。晚上,他偷偷地手y。这时候,浮现在脑海里的,就是三嫂的一对胖胖的白白的茹房。
  双喜说:“我看三嫂挺喜欢你哩,那双眼,老是那么瞧着你。”刘大方骂他:“胡说八道。”可是,每天回来,一听到三嫂的声音,他就有一种心里滋滋润润的感觉。他很少进张家的上房,有时,老太太叫他或双喜给她打水,他们才进去,把水缸装满就得。上房里,三嫂住的是东屋,老太太一个人住西屋。在三嫂住的屋里,南北两面炕上都有炕琴,那是东北农家特有的家具,是柜子和箱子的结合物,里面放衣服,上面可以摞被褥,外面有雕花的小门,还有一排抽屉,平时用来放杂物用的。有一天三嫂下地干活去了,老太太叫刘大方给她打水,口气就像她在使唤长工一样。刘大方把水缸装满,老太太又要他给她去剪烟叶子,原来老太太的烟叶子都编成一串串,挂在自己屋顶上,晾干以后,就剪下来搓成碎屑来抽。刘大方用手去掰,老太太就骂:“你这是祸害人哩,一掰不都掰碎啦?你是成心不让俺抽哇?”刘大方就赶快找剪刀,老太太又骂:“剪刀还能在锅台上啊?你不到犊子娘的炕琴里找!”刘大方进到东屋,打开炕琴的抽屉,首先闻到了一股特浓的雪花膏味,然后,看到在抽屉里有一块白色的纱巾。当时在农村,纱巾还是稀罕物,姑娘们都舍不得戴在头上的,只是摆在自己的最隐蔽的地方,留着一个人美滋滋地欣赏。一看到这块纱巾,刘大方就像看到了三嫂的身子,不由得一阵激动,无意之中,一把就将它抓在手里。如同摸着三嫂的胸脯一样,他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下身竟鼓涨涨起。他把纱巾放到鼻子上深深地闻了闻,感到自己正在干着见不得人的事情,害怕极了,又动情极了,然后,就要把纱巾放回去。
  这时,老太太突然进来了,说:“你在这干啥哩?”目光严厉,好像在审贼。刘大方慌乱之下,不知道如何是好,一下子就把那块纱巾塞进裤兜,急忙说:“没干啥,我、我找剪刀呢。”老太太狐疑地看着他,刘大方想,她正在想起那两个梳皮子的。刘大方从抽屉里找到剪刀,连忙去剪老太太的烟叶子了。老太太却在东屋呆了好久,显然是在检查这个“修梯田的”偷没偷什么东西。三嫂回来以后,刘大方惴惴不安,不知老太太会不会跟她说什么。他想把纱巾送回去,可一时哪有这个机会?晚上,他躺在被窝里,等双喜睡熟的时候,就把那块纱巾悄悄拿出,放在鼻子上闻,长时间地贴在脸上,心潮起伏不定,浑身像着了火一样。三嫂的一切女性特征,好像都透过这个纱巾向他展示出,把他一会儿比一会儿紧地抓住。他感到自己贴着的就是三嫂的r体,她的胸,她的手,她的肚脐眼,她的丰满的女性的每一个诱人之处。刘大方实在不能自已,把纱巾塞进被窝,放在自己的下身。他的身体被那柔软的质地一碰,不一会就热了起来,使他感到无名的快感。他要把纱巾抽出来,却不能,相反,他把它紧紧地缠住自己的身体,体会着那不可名状的刺激,真正的,从来未有过的刺激。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可耻的,为此,他出汗,但他没办法。让纱巾更紧地贴着他,他能听到热情的血管在膨胀,他的想象中的三嫂在跟他说话,把她的身体同他的粘在一起。不多时,感到全身都要跳起的一刹那,他呼出声了。他用纱巾捂着身子,紧张地想阻止情欲喷出,结果他感到的刺激更大,再也阻止不住了。
  第二天,刘大方看到三嫂,急忙把目光挪开,心还怦怦跳得不行,好像三嫂知道他昨夜干什么了似的。趁三嫂出去的当口,他溜进上房,听西屋老太太那边没有动静,就钻进东屋。三嫂的两个孩子正在地上玩“蛤蜊哈”,一种猪脚骨做的玩具,也没理他。刘大方赶快走过去,拉开炕琴抽屉,把早已准备好的纱巾从裤袋中抽出,胡乱塞到里边。他刚把抽屉关好,就听见三嫂的声音进屋来了。刘大方蹲下来,跟孩子们玩起“蛤蜊哈”来,抢过一把骨子儿,气得两个孩子大哭。三嫂见到刘大方,感到有点意外。她过来哄孩子,就蹲在刘大方的身边,那股昨夜闻了一宿的雪花膏味顿时扑面而来,使刘大方停止了呼吸。他不敢多做停留,像心虚的贼一样,胡乱找个借口跳也似地走了,手足软得不行。出去干活冷静下来时,他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天哪,那块纱巾上还粘着那恶心人的东西哩,本来应该洗掉的,却给忘了,而且就那样还到三嫂的抽屉里去了。刘大方这一急,耳朵里顿时响了起来。他活也干不下去了,失神落魄地,一整天就想着这一件事。想到三嫂如果发现会有什么样的情形,他吓得直冒冷汗。晚上回来,他和双喜平时都是在上房门口,坐在外间伙房里吃饭的,今天刘大方却不敢过去,直到三嫂过来叫他:“吃饭哩,大兄弟,咋不知道饿呢?”说着,笑了起来。她的笑真是好看,别人笑的时候,变得比平时丑了,而她一笑,眼角嘴角都像开花了一样显出光彩、艳丽,而她全身每个好看的部位都动起来了。刘大方不敢看她,又不能不看她,发觉自己又冒汗了。
  吃饭时,刘大方不说话,也不抬头。他想:“要是我抬头,她不在看我,就是没事。”他抬起头,正好与三嫂的目光对上。他急忙低下眼睛,可是,知道三嫂仍在看着他,目光里是一种令人心跳的微笑;这一夜,刘大方一眼都没合,反复分析着三嫂是否发现了纱巾的秘密。“不会的,”他对自己说,“她不会没事去看,看了也不一定能发现,发现了也不一定能知道是那东西,知道了也不能肯定那就是我的。”他这样想着,感到放心了,可是,结果他更担心了。第二天早上,他下了决心,要在三嫂发现叫起来之前把纱巾拿回来,洗好,把这事一劳永逸地解决掉。三嫂起得好早,好像有急事要出去,路过东厢房时敲了二下窗户,说:“大兄弟,我去换点豆油,一会儿回来,帮我看一会儿孩子。”一阵急迫的脚步声远去了。刘大方急忙出来,三步并作二步来到上房,进到东屋。那两个孩子都还睡着,他愣了一下,连忙走到那抽屉前,拉开,不由得呆若木j。那块白纱巾不见了,抽屉里赫然放着的是一块紫色的纱巾,折叠得方方正正,散发着同样浓的雪花膏味。刘大方回来时,表情使双喜吓了一跳:“你是不是病了?”他摇摇头,但他的心病确实是落下了。那几天,只要他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块紫色的纱巾。
  又过了两天,各家要收自留地上的苞米了,刘大嘴就对小分队长说了,让队员们帮一下自己的房东家。刘大方这两天最怕见三嫂的面,就让双喜跟三嫂去。套牛车时,双喜恨老牛不听话,狠狠地踢它一脚,不想却把自己的脚踢崴了,把那头牛差点没乐死。双喜连路都走不了,自然就得刘大方跟三嫂下地了。三嫂从上房一出来,刘大方就傻了眼似地看着她,不是因为她打扮的漂亮,而是她的头上戴着的正是那块白纱巾。她一p股坐上了车,笑着问刘大方:“会赶车吗,大兄弟?”她的大大的、弯弯的眼睛就带出了那么一种味道,是十十足足的女人味。坐在刘大方的旁边,三嫂不住嘴地说话,那块纱巾就不停地挂着刘大方的肩膀,馥郁的雪花膏味和着田野草木的芳香,使人沉醉了。到了苞米地,那种浓浓的庄稼的成熟气息,让刘大方的神经更敏感。三嫂把外衣脱下,只穿一件的确良花衬衫。她的丰满而柔软的身子,这时候才显出青春的活力。她拿上镰刀,掐住一条垄就干了起来,腰部动人地有节奏地扭转,臀部的曲线使人不能不产生一种联想,渐渐地,想入非非。刘大方低头猛干,不让自己有机会去意识到身在何处,跟谁在一起。他的疯狂的干劲很快让三嫂吃惊了:“哎哟,大兄弟呀,你这是挣啥命哪?快歇会儿,等等俺哩。”这时刘大方已经把三嫂拉出了半条垄的距离。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闷头割着,不过速度却慢了许多。听着三嫂的喘息从后面赶上来,刘大方的心又开始不听话,这静静的原野,这大片的地里只有他和三嫂两个人,还有这一阵比一阵沁人心脾的女性的气息,给刘大方情感的世界再没留下一点的空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人是这样敏感的,生命又是这样的让人动情。
  歇气的时候,三嫂从筐里拿出炒j蛋和烙饼,卷好,给刘大方吃,同时给他把水递过来。她的手不时地与刘大方的手接触,刘大方像怕电着似地躲避,却感到她的手好像带着眼睛,更频繁、时间更长地碰着他的手。此时两个人坐在苞米地的中间,青纱帐的厚度,渐渐升高的气温,使人出汗。三嫂跟刘大方挨得越来越近,刘大方的汗更多,闻到三嫂身上也有了淡而柔的汗味。三嫂说话,问这问那,刘大方十句答不了一句,因为这时三嫂嫌太热,把的确良衬衫也脱了,只穿着一件自己缝的小背心,红红的,绣着好看的花。她的白皙丰满的胸部,有一半几乎露在外面,能看到一颗大大的痣,就像画上去的一样生动、清楚,而她的丰腴的胳膊,在这粗旷的原野中一出现就让人产生对比感,它们就代表了女人的——切,就有了最深的温情。三嫂的手臂伸过来,给刘大方解上衣领扣,她嘴里说:“哎呀,大兄弟,你热就脱下,咋死性哩。”刘大方说:“我不、不热。”三嫂笑得像颤抖的樱桃花:“哎呀,你都热得快开锅啦,还说不热哩。”不由分说,就把他的衣领扣给解开了。刘大方急忙自己脱,生怕三嫂的手再碰他,脱下衣服时,他的汗更多了。三嫂就掏出一样东西给他擦汗,刘大方却不能动弹了,只有乖乖地让她摆布,因为他没看,但他却知道她用的就是那块白纱巾。三嫂给他擦完,又用它给自己擦脸,笑眯眯地看着刘大方,忽然说:“你瞅啥哩,那么傻呵呵的?”
  她眼中挑逗的意思是那么明确,而她的全身所发出的召唤又是那么难以抗拒,在她又一次靠上来,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背,一只手给他擦汗时,刘大方再也不能自己,一下子就抓住她的手,把两只都抓住,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膝上。三嫂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他一眼,轻轻地哼一声,就躺在刘大方的怀里。她把眼睛闭上,等着刘大方亲吻,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睁开眼,她见刘大方正紧紧地咬着嘴唇,那表情分明是马上就能哭出来。三嫂说:“咋地啦?”刘大方的激动,此时使他什么也说不出,最后他再也忍不住,却一下子扑到三嫂怀里大放悲声。三嫂一时不明所以,就抱着他,像给自己的孩子喂完奶之后,哄着小孩乖乖睡觉一样,轻轻地拍着刘大方的后背,柔软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刘大方就把自己的身世跟三嫂说了,特别讲到他对王朝霞是多么爱,她又是多么绝情,她家人害他,而她又写了那么一封信。三嫂也陪着他流泪,说:“大兄弟,俺早瞅出来了,你心里有苦处哇。”又说:“那个小臊货,放着你这么好的人不疼,还要害你,俺碰不上,要是碰上了,瞧俺不骂死她!”一连串的骂人言语就收不住了。刘大方伏在她的胸脯上,激情难抑,就用手去摸一下,三嫂咯咯笑起来,说:“大兄弟,你喜欢俺?”刘大方脸红得出血,三嫂说:“大兄弟,你还没有过女人哩,是吧?”就一把将他搂抱在胸脯上,紧紧地贴着,亲他的头发。刘大方把手从她的小背心下伸进去摸着,三嫂就把嘴伸过来,让刘大方亲。
  有生以来,刘大方这是第一次跟一个女人亲嘴,他想,但是他不会。三嫂的丰满的嘴唇,是他多么渴望的啊,可是他让自己的嘴唇死在那里了,不会动弹。三嫂滚烫的舌尖伸进来时,他的舌头竟想往后躲。他浑身发热,但他不敢往前凑,不敢碰到三嫂的身子,以为让女人知道他的秘密是羞耻的事。三嫂躺下,让他伏在她的身上。刘大方紧紧地抱着她的身体,不知下一步该干什么。三嫂说:“给俺脱呀,”示意刘大方把她的小背心解下来。又说:“给俺脱呀,”要他解她的裤带。刘大方看着光天化日之下,三嫂的丰腴的身体一丝不挂,就展现在他的面前,而且就是为了给他看,差一点死过去了。他忘了自己脱衣服,也不敢脱了,因为他的下身早已湿透,这时他生怕任何人发现,尤其不要三嫂看到。最后,三嫂对吓得半傻的刘大方说:“别羞,羞啥哩,又没人?来,三嫂教给你。”她一边引导着他,一边问:“三嫂的嘴香不香?”“香。”“那你就使劲咂呀,对,使劲,没事,三嫂不怕疼哩。”但是,刘大方更不敢了,他感到全身热得难受。等他学会了亲吻时,啊,女人的舌头原来是这样,这滋味竟是如此妙不可言,他再也不放松了,长时间地、拼命地咂、吮,三嫂终于叫了起来:“你这小生犏子,三嫂要给你咬死哩。”直到三嫂说干活了,他才把嘴松开。
  收工以后,他一刻不停地想着三嫂的嘴,她的妙不可言的舌头。三嫂跟他约好:“今黑到上房来,俺给你留门。”刘大方想到今晚会有什么样的情景,小腹直哆嗦,晚饭都咽不下去了。天一黑,刘大方就盼着双喜快点睡着。可是,平时头一挨枕就开始打呼噜的双喜,今晚却说不舒服,老是说这说那,迟迟睡不着。好不容易等待他睡着了,刘大方刚要溜出去,双喜突然大叫起来,开始在炕上翻滚,捂着肚子叫唤,最后竟翻到了地上。刘大方把他送到赤脚医生家里,说是起了“臭矾”,在他p股上挑破了一个紫色的大血泡,果然好了。回去后,双喜又拉住刘大方,哭诉他的人生,不让他稍有离开,一直到j叫三遍才睡过去。第二天见到三嫂,刘大方发现她的眼窝黑黑的,知道她昨夜一宿没睡,颇觉惭然。第二天晚上,刘大方又没去成上房,因为小分队开会,足足开到天大亮,还说有好多事没落实哩。刘大###得三嫂的神色像是生气了,他更生自己的气,发狠:今晚就是玉皇大帝下凡,他也得去上房。谁知天傍晚时,三嫂抽空单独跟他在一块,低声说:“今晚你别来了。”刘大方一愣:“为、为啥?”三嫂说:“俺身上来事儿了。”刘大方更肄惑:“啥事儿?”三嫂只笑不答,一转身走了,身腰扭得别提多撩人。
  又不知过了几天,刘大方以为三嫂改主意了,自己也好惭愧,就不再往那方面想,能躲就躲着她。这天晚上,他早早就上炕躺下了,迷迷糊糊,要睡没睡着的当口,就听到有一个人进来了。他以为是双喜,也就没在意。过了一会,听到黑暗中有脱衣服的声音,随即,他就闻到了那熟悉的雪花膏的气味。刘大方一惊,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觉被子一掀,一个软软的r体钻了进来。黑暗中他刚要开口叫“三嫂”,那丰柔的嘴唇已经压在他的嘴上,同时,听到三嫂的轻笑声。刘大方吓坏了:“三嫂,双喜一会儿就……”三嫂说:“放心,他今黑回不来了。”刘大方不解:“为啥哩?”“他酒喝醉了,在俺屋睡着哩。”三嫂说着,就急不可耐地把她的l体伏上来,把肥大的胸脯压在刘大方的胸上。感到她身体的颤抖,刘大方顿时浑身着了火,抓它,亲它,闻着它。三嫂的嘴找到了刘大方的嘴,一口吸住了他的舌头,把他向着她导引。刘大方的双手不知摸那里才是最好,抓住她的浑滚的、奶油一样的臀部,浑身用力,要发泄他的青春的激情。可是,他这是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找到那个肯定存在,他却怎么也找不到的感情的泉源。情急之下,他更热烈地抓着三嫂,用他的舌头尽量表达,寻找,用他的肌r把她的白白的、软软的女性r体缠绕,绕紧。他再也忍耐不住,又在一阵轻轻地、发自内心的呼喊声中,跃上浪峰。
  “哎呀,你这傻小子,啥也不会嘛。”三嫂娇笑着,躺下来,让他伏在她的身上,用她的大乃子亲他的脸,让他立刻又有了激情。她就把他的身体握住,暗示他,最后,放到了她的女人的最隐蔽处。刘大方感到他们的身体正在接触,那是一种他从未想到的接触,火在燃烧,两个r体正在结合,他正在第一次以一种最不可思议的形式进到一个女人的身体里去。他轻轻叫唤着,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本能使他立刻明白了,人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进行这种沟通的。他开始运动,每动一下,二嫂就发出轻轻的叫声,那是幸福的声音,刘大方更加快地动作了,他要三嫂幸福,要他自己幸福。在他感觉到全身的激情就要在一刹那喷s而出时,他浑身抽搐,终于叫了起来。三嫂忙用被子把他们俩捂住,在被窝里,她也发出大声的,痛快的叫唤。两个人同时到达了那极乐境界。三嫂然后就像小女孩那样伏在他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刘大方为她拭泪,自己的泪也下来了。他们为自己找到了幸福而哭,一点也不觉得羞耻了。三嫂说:“大弟呀,你带俺走吧。”把刘大方说懵了:“走?你不要这个家啦?”三嫂哭着说:“俺这守着活寡的日子,有啥过的哩。”接着就讲了她的身世:她丈夫当兵前就不想要她了,因为他的一个高中女同学在县城工作,追他,两个人就好上了,去年他回来探亲,只在家呆一宿,就跑县城女同学习那住去了,直到半月以后回部队。“他过年就转业了,说好几回了,转业就跟俺打离婚哩。”三嫂哭得更悲了。
  从那天晚上始,刘大方每天都跟三嫂幽会。在上房,三嫂的被窝里,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深。直到有一天,三嫂在欢畅一回之后,娇羞地伏在他身上,小小的声音对他说:“俺有了。”刘大方问:“啥东西?”三嫂笑了:“男人里头,你是最傻的吧?”刘大方明白了三嫂怀孕,而且,怀的是他的孩子,方才知道男女之间干这种事是要有结果的,而这个结果他无力担承。三嫂说:“你别急,俺有主意。过两天俺就进城,到医院打下来。”刘大方从没见过这个情形,慌作一团,哪还有一点自己的主意?好在三嫂曾进城做过人工流产,而且,令刘大方惊奇的是,她也不在乎。刘大方那几天可差点吓瘫了,总感到事情不大妙。
  三嫂做完手术回来以后,照样红光满面,一点事都没有。刘大方惴惴不安的心才放了下来。很快,三嫂又来钻他的被窝,刘大方说:“要是再有、有了,咋办呢?”三嫂却不在乎:“俺只要活个痛快,俺喜欢你,就给你,死了又算啥?”说着又和刘大方沉入情海之中。三嫂和刘大方做梦也想不到,在他们偷偷欢愉的时候,正有一件事在发生着:不知是什么人,把三嫂的人工流产化验单搞到了手,寄给丁远在山东威海的三嫂丈夫。她丈夫接到单子,第二天就上了火车,赶到南山沟时,正是第四天晚上,三嫂正在做一家人的饭。他把三嫂绑到后院的果树上打,追问她到底是跟谁怀的孩子。刘大方收工回来时,三嫂已经被打得体无完肤,而且,把一切都招认了。公社的公安特派员当天晚上十点钟赶到,把刘大方给带走了。一个月以后,他以“破坏军婚”罪被判有期徒刑三年。判决书上说:“刘犯认罪态度较好,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第八章
  第八章
  刘大方被押上一列特别火车,朝北河劳改监狱驶去。车厢 里坐着的都是各市县送出的判了刑的犯人,每两个人合戴着一副手铐。这里面大多是“二进宫”以至“三进宫”的累犯,一个个眼中精光闪烁,显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刘大方听着他们大吹牛皮,一路上比着谁能“磕”,也就是在服刑期间不服管教的故事,令人咋舌。他们吹的牛都是一个主题:公安警察再厉害,他们不怕。
  但是,火车快到北河车站时,刘大方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些唾沫星子吹得满天飞的牢油子们,忽然把嘴都闭上了。他们再不敢骂警察,吹嘘自己的“磕”史,相反,这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一种古怪的表情,那是害怕,也是对即将到来 的一关的恐惧的期待。车一到站,犯人们原先那种大咧咧的样子全没了,一下车,没用警察招呼,就像懂规矩的驯兽似的,一溜烟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了。只有像刘大方这样的“一进宫”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两棒子下来,也给撂倒在地上了。
  原来,刘大方他们来到了全国有名的黑河子监狱,这里的警察以狠著称。据说全国不管什么地方,什么难治的犯人,在黑河子过了一遭之后,没有一个不变得像小猫一样老实的,而一旦再折进别处的局子,一听是从黑河子上来的,犯人们无不肃然起敬,立刻让他做上牢头了。有一件事可以说明黑河子治人的厉害:去年监狱里开展运动,打击牢头狱霸,动员犯人之间互相检举揭发。结果,有人把一个已经出狱的人给揭出来,由于民愤极大,监狱在申报得准后,竟有本事把那个已经在锯木厂上班的前牢头给抓回来,公审之后就给枪毙了。
  跟刘大方关在一块的还有六个人,他们中有三个是哈尔滨来的小偷,两个是历史反革命,还有一个是终日不说一句话的老头,他的身份谁也说不清楚。白天犯人们进大院里的工厂做工.晚上就被锁在牢房里,这里的管制比起刘大方当初在劳教场来,不知森严丁多少倍。刘大方怵这里的管教,更怕这里的犯人。他们的脑子里充满丁铤而走险的恶念,为了“撞”出监狱去.他们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刘大方进来的第一天,就碰上了——个哈尔滨的老贼。他进入牢房二话没说,抄起皮鞋就把窗户玻璃打破,拿着一大块玻璃,当场就把自己的肚子划开一个大口子。捧着流出来的肠子,他竟然朝门口走了五六步才倒下。这样的人谁还敢留?送到医院,直接就给他办了保外就医的手续,于是他又继续做他的贼了。还有两个贼采用的是有名的“烧管儿”战术,就是他们不知用什么法,在身上藏了一小块火碱,一入狱就吞进嘴里。强碱立刻在喉咙中发生反应,把食道烧毁,送入医院做手术,也只能在他们的体外给接一个人工食管,就是把他们的胃打开一个口,再给他们安一个塑料管用来体外进食。看着他们每天用嘴喝一口玉米粥,再吐进管子里喂他们的胃,真叫人恶心。即使如此,他们也干,为的就是能“撞”出这个牢狱。但是时间长了这一招渐渐地也不管用了。北河子监狱在全国又领了先,单设了一个“c管儿”劳改队,你不是要玩烧食道吗?我比你更邪,就把你们集中在一起,让你们比一比谁的管长、谁的管粗,要想撞出去?没门儿。
  刘大方的自杀,跟这些人搞的那一套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他不是想借以撞出去,而是他想,真心实意地毁掉自己。如果说有谁多少影响了他的话,就是那个从来不言语的老吴头了。他是j西煤矿来的,长得瘦高,一脸的y暗的r,两只眼睛像死人眼那样看中一个地方就永远不动了。有一天早上犯人起来,洗涮完了就在门口排队准备上早c,队长点名时发现老吴头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当时还没在意。过了一会,开始跑步的时候,队长发现老吴头的裤管里有血流了出来。他立刻叫停,命令老吴头出列。但是,老吴头刚跨出一步就昏倒在地上。原来,老吴头是矿区有名的老花活,那么大年纪了,却总爱搞人家年轻的姑娘媳妇的,为此什么苦头都吃过,挨打,受罚,劳改,上街游斗。他恨自己,却总是没办法。这回入狱后家人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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