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地狱微笑时》第 20 部分

  几个,可他们都是亡命徒,个个杀人不眨眼,正经的生意人,谁跟他们扯得起?”
  那天晚上,刘大方一个人坐在经理室里,直到后半夜,什么也不做,只是在黑暗中沉思。第二天,他让焦人为把钱准备出来。那天下午,秋三爷的一个人就来了,拿到钱,倒也客气,吃了一碗牛r面,还给了服务员十块钱小费。这样交服务费,交到第三个月,价钱又涨到二千五,焦人为一打听,别家都没涨,就问秋三爷手下的一个人其因何在,那人说:“你们的生意好啊,就为这个呗。”
  秋三爷的人来了两次,这月的钱还是没有交上。焦人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催着刘大方:“嗨呀不得了哇,再拖下去,他们一翻脸,可就要出大事啦。”刘大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嘴角出竟扯出一丝笑意,令焦人为十分不解。刘大方这时已经了解到,秋三爷手下共有三个人,都是他从纽约带过来的,每人都从小在越南时就杀过人,提起他们,在美国的几条黑道上的人没有不发怵的。去年在欧文区的一家香港酒楼不知怎么得罪了其中的一个人,结果,那一家八口香港人一夜之间都没了脑袋,整个酒楼被一把火烧成平地。
  正因如此,刘大方向焦人为说出自己的决定时,老焦才吓白了脸:“什么?你说这个月不交了?”他的嗓子一下子喊破了。刘大方说:“不是这月,是永远。”焦人为以为他疯了,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刘大方解释:“咱们生意好,他就一个劲地涨。做来做去,钱都交给了他们。这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我来这里开饭馆,不只是为了一个饭馆的生意。我要成为全美国的一个大生意人,要发大财的。可是,现在一出局就给憋死在这里,别的就更不用提了。这,我决不能答应。”发大财这几个字焦人为听着心动,但是,一想到刘大方想跟秋三爷作对,他就感到有一股上厕所的欲望了。他说:“你这是自杀哟。”刘大方只是笑笑,心里却想:“是吗?我倒要走着瞧。”
  第三次,来要钱的人找到焦人为,老焦不敢说话了,把他引到刘大方的办公室里。刘大方正在做明细帐,见了那人,竟也不让座,心想:“跟这帮强盗还讲什么客套?”就说:“这个月亏损,亏得厉害,钱,实在交不上了。秋三爷要是不信,让他老人家来查帐好了。”那人气得广东话也不会说了,临走时不住地冷笑。焦人为让他笑得直发毛。刘大方对他说:“老焦,你也是个闯出来的汉子,别那么没出息。我就不信在这里,到处都是警察,号称法律最健全的国家里,他们敢明目张胆地胡做非为!”一拳头击在桌子上,把笔筒都震翻在地上。
  三天以后,就有一台市政局的推土机被人偷了,最后发现在“美南第一家”餐馆的门口,那天晚上,有人看见这辆无人驾驶的庞然大物从马路上下来,朝“美南第一家”开过去,把整个一面墙给撞出了一个大d。刘大方看着面前的惨象,脸无表情。估计损失有两万元,焦人为r痛地说:“还不如交上那个service fee了呢。”刘大方也不说话。当天晚上,秋三爷就给刘大方打来电话,y阳怪气地说:“听说餐馆出事了,怎么样,我早就说过,在这里做生意,没人保护是不行的。现在明白了吧?”刘大方说:“明白了。”第二天上午,那个打手又来了,刘大方把一个信封交给他,说:“你回去,让秋三爷亲启。”秋三爷见信封那么厚,心里有点犯疑:“还沉得很,那小子不会交上来几万块钱吧?”打开,有一层烤r用的锡纸紧紧包着。把锡纸一层层打开,便看见一块灰灰的东西。秋三爷愣了半天,突然跳起脚,把那东西摔在了墙壁上,骂道:“不杀此贼,誓不为人!”屋里臭味四溅,打手才知道,他拿回来的是一摊狗屎。
  刘大方亲自到了区警察局,有一个自称叫科克警长的人接待了他,警长五十不到,一头浓密的白发,威猛如退役雄狮。刘大方把跟秋三爷的冲突说了一遍,指出现在餐馆面临的危险,要求得到警察的保护。警长说:“我们不能保护私人生意,美国的警察只负责保护公民的生命。”刘大方说:“我谈的正是生命的问题,秋三爷这个人,我想你们是知道的,他已经放出话来,要取我项上的人头。另外,我们餐馆的几个人都受到了生命威胁。”科克警长说:“秋三爷我是比较熟的,他是有理智的人,不会象你说的那样胡来。这样吧,我给你们中间做一做调解,相信没什么事的。”说来说去,只是不同意给餐馆这个街区增加警力巡逻。科克警长说:“我这就打电话给老秋,你听着好了,没事的。”果然就拨通了秋三爷的大哥大。两个人有说有笑,谈得好不热火。最后科克说:“美南第一家的刘老板,你认不认识。”那边不知说什么,讲了好半天,科克警长的脸色就开始不大好看了。他又对着话筒说:“不管怎么样,他现在向我们求救,要跟你和好,我看,你们两个坐下来谈谈吧。”那边这回说的时间更长,科克听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不知是生谁的气。最后,他把电话撂下,看了刘大方一眼,态度变得相当冷淡,说:“警力我们是不能派的,没有出事,我们就不负责,而且,只要刘先生想在达拉斯认真做生意,就要跟这些社区领袖打好交道,搞好关系,否则,出什么事,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到后来,竟把刘大方不客气地打发出来。
  刘大方回到店时,刚一进门,就看见屋里的人都面带惊慌,客人不多,也都在急忙要离开的样子,服务员的脸上表情十分古怪。刘大方问焦人为:“出了什么事?”焦人为面色如同出土文物,带着哭腔说:“还什么事,老天爷,咱们被抢啦,被抢啦!”把收银机打开,推得抽屉哗啦啦响,里面只剩下了几个硬币了。
  就在刘大方跟科克警长争论秋三爷的好坏时,有两个蒙面人突然出现在柜台前。这时正是中午,光天化日,客人正多。很显然,这是一次很不正常的抢劫,没有一个真正的劫犯会在这种时候下手。那两个人不是怕人看见抢劫过程,而是生怕客人不能看见的样子,一进门就大喊大叫,手里端着两支长长的汤姆冲锋枪。客人被吓得纷纷朝地上蹲,女服务生也都跑掉了鞋,哆嗦得手里的盘子摔落在地上。收银员把银箱打开,任凭那两个强徒大把抓。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阵势,那个打工的女孩眼泪流个不住。
  从两个特殊处,刘大方肯定这是秋三爷派来的人:一是那两个人故意吓唬客人,旨在成心造成惊慌,让美南第一家的生意落下去;二是他们始终干得从容不迫,好象得到了警察的批准在做案一样。从科克那里走出来,刘大方就有这样的印象,好比秋三爷是一个恶g,然而,这个恶g有“做恶营业执照”。他跟警察的特殊关系,从科克与他通话的那两分钟里就可以完全肯定。刘大方现在才明白秋三爷有多么厉害,事态有多么严重。
  一天的大半营业额钱被抢走了,共有一千多。刘大方知道,这不过是秋三爷给他的一个信息,如果他不马上去负荆请罪,两步一磕头地把钱如数送去,下面他们要干的就不是这么小意思了。焦人为象是要给刘大方跪下来了,叫着:“老板呀,快把钱给他们吧,咱们多加一个菜、多打两个班就把亏的捞回来了,再说,这也不算亏呀,俗话说消财免灾,这是半点都不差的呀。”刘大方只是沉思,没有接他的茬。
  刘大方又去找科克警长,把刚刚发生的抢案报告给他。那个叫晶晶的收银小姐跟他一同去,因为她是目击者,情况说得更清楚。科克听完,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情,没有再打官腔,决定加派警力对belt line的那一段加强巡逻。他保证得义正词严,令晶晶对他顿生好感,在回去的路上对刘大方说:“那个科克警长真象电影里的007,太帅了。”看她的样子,认为有了科克警长的保证,世界上便再也不会有任何坏蛋,也没有任何危险了。刘大方也期盼着警方尽快采取行动,科克对他指控秋三爷也没有别的说的,表示要抓紧时间破案。事情进行得顺利,秋三爷一伙很快就有可能被收伏了。
  但是,科克许愿的警察巡逻队迟迟没有出现,对那次抢劫案的侦破也一直拖着,没有实际进行。这天,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把情况大大地恶化了。先是餐馆的下水道忽然堵住了,弄得整个厨房臭水横流,无法做饭,连餐厅里都一进去就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刘大方没办法,只好先把门关了,再查因由。原来他们的餐馆的下水道要经过西边一家毗邻的日本餐馆的地界,才能通到城市下水系统里去。这天,那家日本餐馆忽然在地下开沟,故意把美南第一家的管道破坏了。焦人为告诉刘大方,那家日本餐馆是秋三爷牢牢控制的,这一切,都是秋三爷的主使。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怪事。经过刘大方努力,市政局终于把下水道开通以后,餐馆又开张了,客人也真不少。刘大方要员工们出大力,把下水道的几万元损失争取早一天补回来。焦人为显出了他的能力,跟市政局的人关系搞到这种程度,那边的人保证,以后再同下水道的毛病,他们不要钱给修理,说他们是保修的。刘大方以为,从今天开始就应该有正常见的生意可以做了。就在此时,进来了一群人。是一帮牛仔打扮的男男女女,说话是土里土气的南德州口音,足有二三十人,骑着摩托车来的,一到外面的停车场,十几辆摩托的马达声已经震耳欲聋了。他们一进来就有一股酒味,显然喝得差不多了。然而他们还要酒喝,焦人为不敢说不字,心里直突突,对刘大方说:“这些人来者不善。”话音未落,那帮人就打起架来。是他们自己人之间打架,却把餐厅里的桌子、精美的皮面椅子、各种餐具,甚至酒吧台、几百种名酒当作目标,大打大砸,闹得翻了天一般。刘大方急叫警察,足足过了二十分钟,警车才叫着开到门前,而那一伙人已经把餐厅捣成了垃圾场。
  不到十分钟,秋三爷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对刘大方又一次倒霉表示慰问,还是那句话:“这年头没有保护费,治安就很难维持哟。”焦人为很快就打听出来,那伙人是秋三爷从泰伦郡请来的,价钱是每人一百元,而且保证没有警察抓捕。
  刘大方的眼睛都发直了,不是伤心,而是反省。他从没有指望靠警察的保护活着,但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可能:他们是跟秋三爷一伙联在一起的。他怀疑地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科克警长怎么会跟秋三爷这样的地痞搞在一起,为了什么? 不久,真地出现了警察巡逻车,每天都有十几次在美南第一家的门前转,晚上甚至还有一辆警车固定地停在马路对面,一有动静,立刻就能过来。
  这天晚上,是刘大方和晶晶值班。晶晶今年刚刚十九岁,是从台湾来的,现在在南美以美大学念书,每周有三天时间在美南第一家打工,挣钱交学费。她不久前交了一个男朋友,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姑娘,身轻如燕,脸上整天挂着理解生活真义的笑容。此时正是晚上十点,最后一拨客人也走了,刘大方和她一钱对帐,很快就把这忙碌的一天结束了。刘大方问她:“晶晶,晚上打工,不害怕吗?”晶晶朝窗外的警车一指,笑着说:“有科克警长的人专门来这保驾,还有什么好怕的?”青春的脸上显出无比的信任。刘大方知道,那个科克警长已经在她的心目中树立起形象,她信任他,崇拜他。
  就在这时,忽见一辆车打着大灯,飞快地开了过来,停在了门口。从车上跳下来三个人,都是紧身打扮,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刘大方一看便认出是秋三爷的那三个打手,也看清了他们手里的枪。他急忙叫晶晶给对面的警车发信号,按预先约定好的,只要有事,就把窗上的“现在营业”的霓红灯一开一关,连闪三次。晶晶急忙打了三次信号,就见对面的警车一下子开了灯,发动起来,迅速地驶下停位,朝这边开来。刘大方大感宽慰,打起精神,准备迎接秋三爷的杀手的再一次挑衅,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次,他们不是简单地闹闹而已了,好在有警察马上过来,也不怕他们。
  晶晶忽然叫了起来:“哎呀,那警车,怎么它朝那边走了?”
  刘大方大惊,忙趴窗去看。果然,警车驶下了那边的车道,本该直接朝美南第一家的停车场开过来,它却在入口前面拐了一个九十度角,朝相反的方向开去了,而且是高速行驶,转眼就看不见了,一切都融进夜色之中。
  门“哐当”一声被踢开了,秋三爷的三个手下冲进来,三把枪把刘大方和晶晶紧紧顶住。他们这次居然连面罩都不戴了,刘大方看着他们的狰狞面目,知道今天难过这一关了。为首的一个朝刘大方狞笑:“怎么着,还在等警车哪?告诉你吧,不出钱,连警察都想抢你呢,这就是美国,懂吗?科克老头那是我们的人,不是你们的保镖。”朝晶晶一挥手中枪:“快,把钱给老子装进口袋!”晶晶听不懂他的广东话,他一巴掌打过去,就把她的嘴巴打出了血。刘大方夺过那只口袋,打开钱机,为他装钱,一边安慰晶晶:“别怕,有我呢。”但是晶晶已经快吓死了,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三个人把钱装足了,让刘大方和晶晶都跪下,刘大方就知道事情不好。他在感觉到枪口顶上来的前一刹那,把头稍微偏了一下。这一枪就没有直接打中脑髓,而是从他的下丘脑底部穿了过去。他一下子扑倒在地,身子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能动弹。
  那三个人把晶晶拖到了另一边,撕开她的衣服,让那个女孩子在极度的恐惧中,失去了任何反抗能力。他们把她轮j了好几次,最后,把一支长枪c入她的yd里,s了两枪。
  焦人为把刘大方弄到一个极隐蔽的地方养伤,自己一直小心地陪着他。刘大方居然脑部中枪而没死,那家医院的大夫都认为是奇迹。手术之后,焦人为为刘大方找好住处,把餐馆门了张,将员工遣散,并放出风说刘大方已经远走他乡,无意再跟秋三爷一争长短。
  一个月以后,刘大方自我感觉好多了,便下床活动,在林中散步。这里是德州和俄克拉荷马州的交接处,一条弯弯的河流在枫树林中穿过,把两岸的红土漂洗得血一样明亮,在蔚蓝色的天空里,使这里的景色达到了佳境。这就是北美有名的红河谷,翠鸟歌唱,百兽出没。刘大方和焦人为住在一所木头房子里,门口有木廊,坐在那里可以看到远远近近的山色,有白雾在低谷间流动,空气清洁,竟有甜意。
  痊愈之后,刘大方好象变了一个人,绝口不提餐馆的事,更不问那天抢劫以后晶晶的惨死,他自己的损失。焦人为好几次想问他以后的打算,对“美南第一家”的处理,看他一点也没有要谈此事的意思,也只好暂且忍下。刘大方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百~万小!说,经常读一些诗,把“停车坐爱枫林晚”这样的句子反复吟诵,一时间,到更象个最悠悠闲散的书生了。有时,他也要焦人为随他去林中捡蘑菇,摘黄花菜,一边走着,一边讲他小时在东北的故事,流露出一种神往的样子,焦人为心中暗暗纳罕。
  焦人为有时呆得到心烦不耐了,就提议跟刘大方去打猎。刘大方想了想,觉得也不错,就让他去俄克拉荷马城买来几支猎枪,都是大口径的,威力之大,足可以一枪打死一头大象。同时,焦人为还买来好几个狩猎场的准猎证,有国家公园的,也有两处私人的。刘大方让他把自己的那辆轿车卖掉,买了一辆越野吉普车,是“牧马人”牌子,马力大,起步快得很。两个人驾车打猎,自然痛快得很。焦人为的枪法比刘大方好得多,就花了好多时间教他打枪要领,说:“你的平衡感不错,学一阵,肯定比我厉害了。”刘大方知道他是“达拉斯华人s击协会”的成员,功底自然是不错的,就要他不要客气,收他做个徒弟好了,他倒对学枪有点兴趣呢。
  刘大方就让焦人为去俄州有名的塔尔萨枪械展销中心,买来两支m-16冲锋枪,三把手枪,一把是科尔特式,两把是莱克星式,此外,还让他买了一挺美国陆军目前正用着的“总部”式机关枪。他们的住地是原始森林式的区位,没有任何住家人口,是天然的练枪场。两个人每天在林间空地设上各种靶子,噼噼啪啪,打得好不来劲,渐渐地竟然上了瘾。原先说好的一天只打一次,后来变成了每天的主要内容,死靶也改成了活的,有时刘大方还想打天上的飞鸟呢。
  冬去春来,这天焦人为又跟刘大方提起“美南第一家”的事,他一直跟房东保持着联系,昨天,房东通知他,如果他们不想要那个地方,他就要另外租出去了,已经有人跟他接洽了。焦人为告诉他,他们是不想再用那个地方了,只是里面的设备要处理掉,然后才能最后退出。刘大方想了一会,忽然说:“你这样跟他说吧,地方,我们还是要用的,跟他把租约续一下。”焦人为一下子傻眼了,看着刘大方,问:“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还要在那儿开饭馆?你,不是这个意思吧?”
  刘大方说:“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跟房东再订五年的合约好了。”把焦人为惊得直吸凉气:“大方,你疯啦?怎么还能在那里干,咱们可以在俄克拉荷马城天一家嘛,也可以叫‘美南第一家’呀?”刘大方朝他眨了眨眼睛,平静地问他:“为什么我们不能在达拉斯干了呢?”焦人为以为他在出事后,得了健忘症,就提醒似地说:“为什么,难道秋三爷还能容咱们透过一口气来,只怕你一露面,就得给他活吞了,大方,可不能再回去啦。”刘大方顿了一会,问:“你能保证,在俄克拉荷马城就没有秋三爷了?”焦人为忙道:“我打听过了,没有,那不是他的地盘。”刘大方一声冷笑:“可是,那是冬三爷或者夏三爷的地盘呀,你,怎么办?再跑?”焦人为顿时哑然。
  这时,刘大方脸色平和,语气安静,可是他的眉宇间透出一股锐气:“老焦啊,你人是不错的,够朋友,讲义气。可是你做人,有时却想得太近,看不出一个大丈夫的骨气。在美国要想混出来,就得跟秋三爷这样的人打交道。要是怕了,一味地去躲,那就别想着什么做大事,发大财了。你要是怕了,我给你一笔钱,你去另谋生路。要是想跟我干,就得一切听我的,一切,我自有安排。”焦人为哭丧着脸说:“可是,我是为你着想啊,这一回去,秋三爷那边怎么办?”刘大方说:“好办,把钱给他。”
  焦人为被吓的这一跳,实在有过于先前:“大方,你你真叫我我不明白了,你是说把秋三爷要的钱给给他?”刘大方说:“给他,一个子也不少,而且,把以前欠着他的一并还上。”焦人为以为他是在说反话,一时不敢吭气了。然而刘大方是认真的,他要焦人为明天就去找秋三爷,把刘大方的意思转告给他,向他表示他对以前事情的歉意,并且,他要亲自上门,把钱交到秋三爷的手里,同时也要亲口向他老人家认输了。焦人为听得目瞪口呆,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看看是不是在什么梦里。最后,确认刘大方是认真的了,他突然哇地一声大叫:“啊呀,大方啊,你总算想明白了。你,真是个干大事的人啊。韩信胯下受辱,才有以后的大富大贵,你,不下于他呀。”刘大方道:“你这比得可不对,韩信就是老想钻胯下,再受辱,后来才被五马分尸的。他要是稍微有点不忍,一起兵谁能干得过他?”
  一席话,说得焦人为倒不知如何回口了,看着刘大方,稀里糊涂地直眨眼睛,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说:“这个人难道比韩信还厉害?”
  当下就出发去达拉斯,照刘大方的吩咐,先把房东找到,续签了租约。然后,就去达拉斯东北边的布来诺区去见秋三爷。两天以后,焦人为回来了,红光满面的,情绪显出了多少日子里少见的轻松。他在秋三爷那里得到了保证,只要刘大方不坏了他们的规矩,不光美南第一家可以照开不误,他秋三爷还保证除了他们一帮,再没有任何人敢去美南第一家捣乱的。“秋三爷也真够意思,说这个月别家的service fee都涨了,咱们是重新开张,这个月嘛,还跟以前一个样,”他不无得意地向刘大方汇报。刘大方也没说什么,就让他收拾东西,这个星期就回去见秋三爷。
  到了达拉斯,刘大方让焦人为去跟秋三爷的人联络,确定会见的日程。自己则到有名的“冒险家”商场转了转,买了一身最高档的西服。然后,又去一个较大的跳蚤市场逛了逛。他们下榻在一个叫作“沙漠之沙”的汽车旅馆里,晚上,刘大方慢慢地溜达着回去,焦人为正在着急地等着他,一见面,就脸色难看地说,秋三爷这家伙真不是东西,说得好好的这月的钱不变,可是今天焦人为一见他,却又改了口,说是如果给他们这种优惠,就怕别的餐馆说他偏心,以后就不好办事了。所以,刘大方这回去不是带二千五,而是要带三千块了,这是眼下达拉斯的“普调价格”。
  让焦人为又吃了一惊的是,刘大方并没生气,相反,他倒安慰焦人为:“长了五百块?那也没什么。跟秋三爷打交道,你还没悟出这个道理来?你退一尺,他老人家就要进一丈的嘛。”就吩咐焦人为把三千块钱准备出来,用一个精致的包装包好。见面的时间是明天上午十点,在秋三爷的家里。
  刘大方他们是十点一刻到的,两个人都是西服革履,面皮干净,尤其是刘大方,打扮得象一个好来坞的纨绔子弟。秋三爷的家是一个大庄园似的地方,有好多树,种着大片的玖瑰花。他的三个死党都在家,两个守在外面,一个在内近的一个小屋里听差。刘大方两人都被上上下下搜了身,才让进第一道门。房子的里外看着都是绝对豪华的,刘大方进去,走在朱红的地毯上,就知道那地毯是纯毛的波斯货,在美国南方是非常罕见的,显出了主人的气派。秋三爷穿着一身家常便服,在客厅里看着录像,不时发出哈哈大笑声,显然很喜欢他看的一个什么故事。刘大方他们进来,他才把录像机关掉。他看到刘大方,脸上的表情是这样的:用一只眼睛看他的上身,另一只眼看他的下身,而左眼不知道右眼在看什么。
  秋三爷看了一会,才收起那古怪的表情,笑着,问刘大方:“枪伤不碍事了?”一副猫玩耗子的得意之情。刘大方同样笑着,一点也没有被这个挑衅性的问题激怒,回答:“都好了,托三爷的福。”这话里的可怕的幽默,真地把秋三爷给逗乐了:“好小子,有种,我可就他妈的喜欢这种汉子,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来,为这个咱爷俩干一杯!”一直在旁边的那个手下忙上前,把酒吧里的一瓶香槟拿出来,给秋三爷和刘大方各斟一杯。刘大方从他手里接过酒,看了他一眼,正是那天朝他后脑开枪的那个人。
  把酒喝完,秋三爷道:“好啦,咱们该谈正事啦。”刘大方一使眼色,焦人为就立刻上前,把那个包得无比正经的纸包递过去。秋三爷看了一眼,却示意他的那个手下去接,这样,显出了他的气派。手下的人把包打开,数了数,然后朝秋三爷点点头,意思是三千块收到,不多不少。秋三爷顿时发出了宏大的笑声:“好好好,这下我这桩心事就算了了。小刘啊,你还不知道,为了你的事,我还正经费过一回心呢,要是连你个小小的人都不服了我,那我秋三爷还混这碗饭干什么?这回你来,请不请罪的,我看也就免了吧。过几天你摆上一桌席,把达拉斯的商界人物都叫去,咱们在大家伙面前把事情说一说,从此以后,你也就给他们做个榜样。怎么样?”
  焦人为没想到秋三爷又节外生枝,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他是想让刘大方在达拉斯所有头面人物面前,给秋三爷赔罪,这不仅是过份,而且是拿人不当人了。顿时他的面目就不那么好看。然而刘大方好象一点也不意外,微笑着说:“这个好办,我本来就要准备一番,好好给秋三爷招待招待的。既是秋三爷有话了,那我们明天就开始筹办,准保办成达拉斯最气派的宴会,才不至于丢你老人家的脸。”把秋三爷乐得跟什么似的,他手下的那个人也不那么紧张了,跟着笑起来。刘大方就掏出一个银烟盒,上前,给秋三爷敬烟。
  秋三爷还没有明白,就有一只小得不能再小的手枪顶住了他的太阳x。那是女人专用来护身的袖珍手枪,银质的,好象上个世纪的产品。但是秋三爷知道,当它顶住你的脑袋是时,它照样可以打死人,说不定还更有效。刘大方从跳蚤市场买到,把它藏在香烟盒里,搜身的那几个人又哪里想得到?秋三爷一哆嗦,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摔碎了。他知道自己这下子处于下风,但还不知道会可怕到什么程度。本能地,他知道这是一场他出道以来最危险的一次较量,而他,要栽在这个中国小子的手里了。他要保持尊敬,却发现自己在哆嗦。
  刘大方把枪口紧紧地抵在秋三爷头上,作好了准备,他一动就开枪。同时命令焦人为:“把他的枪缴了,”示意着那个秋三爷的手下。焦人为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惊慌得比秋三爷和他的手下还厉害。他立刻明白,刘大方一直在为这次行动做准备,只是一直不告诉他,否则,以他的胆子,今天一进门就要露出马脚来。此时,他再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把枪夺过来,一会秋三爷的人一反攻,他焦人为也要跟着送命。于是,他颤抖着上前,把那个杀手的枪拿过来,那人也不反抗,知道秋三爷每一秒钟都可能丧命,哪里还能大意?刘大方也从秋三爷的怀里抽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枪身是镶着宝石的,小而杀伤力强。
  刘大方命令秋三爷:“把外面的那两个叫进来。”秋三爷铁青着脸,咬紧牙关,不说一句话。刘大方的食指真地勾动的扳机,他知道,跟这种大地痞打交道,来不得半点的犹豫和手软。秋三爷在那十分之一秒里叫出声来:“把他们哥俩叫进来!”他的手下就用越南语喊了一句,立刻,那两个人扑通通进了屋,见此情况,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臭r一样难看,其中一个就要举枪,另一个明白得多,把自己的枪拿出来,放到了地上。秋三爷用越南话骂了一句,举枪的那个糊涂虫也醒过来,把枪放到了地毯上。焦人为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就有来无拒,把所有的枪都抓过来,抱在怀里,更惊慌地看着刘大方,等待着他下一步的指挥。 刘大方命令秋三爷和他的手下都跪在地上,排成一排,脸朝着一张大桌子。刘大方就坐在桌子后面,桌上放着两把枪。他让焦人为把墙角的音响搬过来,找到一盘录音带,放到里面,按下录音的按扭。刘大方这才说道:“现在,正义法庭开庭。我是法官,老焦是证人。你们四个王八蛋,要想活命,就把自己所干过的所有坏事从实招来,不得隐瞒一星半点,否则我要让你们死得最惨。”就让那个最左边的杀手先说,而且,一律要用英文,不准说越南话或广东话。
  在枪口的威之下,那家伙怎么还敢不说话?就把自己从越南到纽约再到达拉斯这二十多年里的罪行一一供出来,包括杀了大约有五十多个人,qg的则不计其数。另外两个看看没有选择的余地,便也纷纷招供,说出的罪行令人发指。其中一个家伙在南达拉斯的一次仇杀中,竟吃过仇家女人的身上那个部位的r。比起这个来,其余的什么打断拒绝跟他们好的女学生的腿,烧掉人家打工一辈子辛苦攒下的钱刚买的新房,以及拐卖人口,抢劫杀人等,就不算什么了。把这些都一一录进机子里,他们自己也被自己所干过的这些事所震慑,脸上出现了惶恐的表情。只有秋三爷死活不招供,刘大方刚要一枪干掉他,忽又改变了主意。
  他想先把这三个杀手处死,把秋三爷带走,过两天真地召集达拉斯的商贾们到一块,共同声讨这个大恶g的罪行,那样才有更大的效力。想到此节,他就把枪举起来,对准了那三个恶魔的脑袋,嘴里说:“我现在代表所有的受害者,宣判你们三个狗杂种的死刑!”刚要搂火,就听见一声高喊,从房子外面直传进来。那是从警车的高音剌叭里发出的声音:“我们是布来诺警察,你们被包围了,赶快投降!”
  刘大方一惊,没想到会出现这个意外。他知道秋三爷的家里一定有什么装置,在他不知不觉中,已经给警察局报了警。当机立断,他用枪抵住秋三爷的脑袋,焦人为则让另外三个趴在地上,把他们的手脚都绑紧。刘大方推着秋三爷在前面走,焦人为则断后,持枪的姿态很是好看,实不知他的心里已经怕得出水了。一出门,就看见十几辆警车停在门前房后,把大房子真个团团围住。警灯闪闪,黑黑的枪象树林一样朝门这边指着,所有的警察都蹶着p股,躲在车后或者树丛后,朝出来的人、朝每一扇窗户瞄准。
  刘大方见此情况,立刻退了回来。屋里的电话这时响了起来,外面的警长拿着车上的无线话筒,要跟他说话。刘大方把电话拿起,就听警长说:“你们是谁?为什么劫持?”刘大方道:“现在不跟你说这些,请你把人马撤走。”警长自然不理他的要求,说:“赶快放人,一切好商量。”刘大方知道,越拖下去,情况对他越不利,焦人为已经快要全面崩溃了。就说:“我手里有四个人质,不后撤,我就开始杀人了。”那边再没有声音。不一会,果然看见警察纷纷后退,都出了院子。然而,他们依然困守在院外,把所有的出口都堵得死死的,来的人好象更多了。
  电话又响,警察更耐心地跟刘大方谈判。双方都不再让步,尤其是那个警长,跟刘大方东扯西扯,显然是在拖时间,好象是在等什么事情发生。刘大方不一会就知道他在等什么了。话筒里忽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刘大方先生吗?我是科克警长。”
  不闻此言犹可,一听到科克的声音,刘大方顿时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耳边回响着晶晶的惊慌叫声:“哎呀,那警车怎么走了?!”他一声冷笑:“你好啊,科克警长,又来给秋三爷保驾来了?”科克假装没有听懂,说:“刘先生,你一直是奉公守法的人,怎么今天干这样的事?你要知道,在德州,可不比在别处,这可是重罪啊。”刘大方大笑起来,把科克笑得直发毛,问:“你笑什么?”刘大方道:“你要是听见这个,就知道是谁犯的重罪了。”就把那三个人的招供放了一段,将话筒对准录音机,让科克和其他监听的警察都听得一清二楚。屋里屋外安静了好半天。科克的声音终于又传出:“你把他们交给警察局,我们会依法处理的。”
  刘大方怒吼一声:“不!”响若晴空霹雳,把科克震得几乎扔了耳机子。刘大方说:“你知道你是谁吗?你是秋三爷的保镖,我说的对吗?我会把他交给他的保镖吗?你不配跟我说话。如果你再多言,我就把他们都杀掉,再跟你们一拼。让别人跟我说话!”科克一时无言以对,耳机里静寂,过了好半天,先前那个警长才又说话,跟刘大方重新谈判。
  刘大方强调,这些人都是恶贯满盈的大罪犯,他必须要申张正义。但他不能把他们交给警察,因为,他不能再信任他们。他要把这几个坏蛋带走,带到他们的受害人那里,让众多的受害者来把他们审判。如果警察不放他们走,大家就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便了。
  直到后半夜两点钟,警察才最终同意了刘大方的要求,给他们让开一条路,放他和焦人为押着秋三爷与他的三个手下出门,上了车。刘大方的条件之一是警察不得追赶,否则他就杀人质。刚一出门,大队的警车就跟了上来,而且,前面似乎也有堵截。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刘大方再不能犹豫。他知道,如果这次不把秋三爷一伙彻底解决,那后果将是整个达拉斯华人社会的一场灾难。于是,在焦人为开车的同时,他就高声喊着,宣判了三个杀手的死刑,一枪一个,把他们的后脑都s穿,一脚一个,都踢下车去。在一个急拐弯处,秋三爷以一个老土匪的狡猾和经验,竟然发现了一个活命的机会。高速行驶的车被这急弯甩得大偏,刘大方和焦人为都失去了平衡,这样一来,刘大方的枪就不能对准他,而随着身子贴在了车壁。秋三爷就在这个空隙,一头从车窗里撞出,那刚硬的加强玻璃是不可能被人的脑袋给撞破的,然而,秋三爷就是这样一跃而出,翻到了山坡上。
  刘大方急忙开枪,哪里打得中?叫焦人为调转车头,朝坡上开去。此时警车的影子在后面已经出现了,但是刘大方顾不了那么许多,只要焦人为以最大的马力追上秋三爷。这里山势陡峭,秋三爷专往最陡的地方爬,好让后面刘大方的吉普车无法跟来,跟上来也得翻掉。“牧马人”吉普车的优势这时就清楚了,它在这种不可能的地形里,竟然快速前进,最后在一个七十度角的坡道上把秋三爷给追上了,撞倒了,粗阔的轮子从他的身上碾了过去,把他的秃头压出一道裂缝,就象熟透的西瓜一样开了瓢。其死亡之惨相,令追问上来的警察也不敢多看。
  在以后的半年多时间里,刘大方、焦人为一案成为达拉斯地区的重大生活事件,几乎每天都有报道。检查官对他们的起诉,要求以一级杀人罪判他们以死刑。但是刘大方他们请到的律师是全美最好的,同时,达拉斯华人社会也纷纷上街游行,到法院门前设置请愿团,要求释放刘大方、焦人为两人,称他们的行动是“千古义举”,为民除害。德州华人商会还有专人到国会去游说,影响到几个重要的议员对此案也表示关注。最后,是刘大方他们录下的那盘磁带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陪审团在这种种因素的制约下,迟迟拿不出统一的意见。在这种情况下,法官对对起诉方面很恼火,把案子裁为“证据不足”,让他们重新准备材料。就这样,刘大方和焦人为经过七个月的斗争,得到了无罪释放的处理。
  “美南第一家”重新开业这天,达拉斯华人商界的重要人物都去了,几有五百多人,在整个餐厅摆了一百多张桌子,热闹和喜庆的场面为史无前例。刘大方成了华商的领袖人物,不久就当选为达拉斯华人商会的会长,他的能力,尤其是他的传奇故事,谁人能与之相争? 这天焦人为接到一个电话,放下话筒以后,他脸上带着只有刘大方能明白的表情:“科克警长要来看你。”自从秋三爷事件后,警察局出面解释了为什么晶晶身死那天警车突然离开,说是在那同时,警车发现了另一条街坊上的抢案,而且,真地得到了那家店主的证实。在这种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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