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第 7 部分

  转眼下起倾盆大雨,不过眨眼功夫烈天寒便全身湿透,寒意驱走酷热,爬上每一寸肌肤,渗进血管里。
  好冷!
  烈天寒尽可能地缩起身躯抱住自己,把脸埋进双膝里,他的身体因寒冷而颤抖,耳里听见的全是哗啦啦的单调雨声。
  意识逐渐昏沈之际,雨突然莫名奇妙停了。
  不,等等,雨没有停,他还听得见雨声,可是……为什么雨水不再落下?
  飘远的意识回笼,烈天寒强撑开眼皮,往上瞧。
  一把打开的纸伞架在铁笼子上方,为他挡去冰冷的大雨,烈天寒心神一震,完全清醒过来。
  目光缓缓由纸伞往下移,望向正前方,心脏猛地一缩。
  日风被雨淋成了落汤j,拿着一串钥匙蹲在笼子前,拚命想要打开锁。
  该死!你在这里做什么?男人浑然未觉伤口的疼痛,迅速移身靠向他,一手伸出铁栏缝隙,摸到他冷冰冰的手,冻得发僵的身子,脸都黑了。
  天寒,你再等一下,我、我马上救你出来。日风的声音微带哽咽,掩饰不住着急,可恶,也不是这一支……
  回去,快回屋里去!烈天寒生气的大吼几乎盖过嘈杂的雨声:你居然在淋雨,天杀的你竟然在淋雨!
  我……我没事的,不过是淋点小雨……这话说的非常心虚,日风不敢抬头看他,专心开锁。雨水老是流进眼睛里,他得不时停下来抹脸,手里一大串钥匙,试了一支又一支,就是打不开笼子。日风双手冻得发僵,几乎拿不住钥匙,喉咙一阵发痒,他隐忍了很久,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咳出来。
  阿风!烈天寒气急败坏,我不会有事,你就别管我了。
  我不要紧,你等等,就快好了……
  明叔。明贞忽然出现在日风身后,随侍的下人为她撑起伞,她身边还跟了四名穿着不同颜色衣衫的护卫。你不必试了,钥匙在我这里。
  日风一回头,果真见到她举高的手里拎着一支小巧的银制钥匙,他瞬间跳起来,伸手向她,怒气冲天。把钥匙给我!
  不行,明叔,我不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他,他害你吃苦受罪不说,还背叛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甚至孩子都有了,难道你真的忍得下这口气?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我就不相信你心里不会有疙瘩!
  好吧,日风承认,梵玉是眼中钉,r中刺,是他心头永远无法痊愈的一道伤痕,但是那又如何?烈天寒最后选择的是他不是梵玉,这就够了。混沌之书给予他重生,他可不想抱着仇恨过活,那是浪费生命。
  我和他之间很多事你不明白,不能光看表面妄下论断,算我求你,放了他,不要再c手我们的事……
  明贞骤然沈下脸,生气地握紧拳头,不。她顽固拒绝,等我解气后自然就会放了他,我是不明白你和他之间的爱恨情仇,但他伤害你是事实,光凭这一点我就不能轻易放过他!
  你……日风在发抖,从头到脚抖个不停,一半是因为淋雨受寒,一半是因为气过了头。
  阿风?烈天寒察觉有异,双手抓住铁笼,担心地喊:你怎么了,阿风?
  背对着他的纤瘦身影倏地晃了晃,毫无预警倒下来。
  阿风!
  明叔!
  场面顿时陷入混乱,烈天寒吓坏了,日风已经许久不曾再昏倒,他急着要查看他的状况,但是笼子困住他,日风被一堆人团团围住,他看不见他,不晓得他到底怎么样了。
  然后,昏迷的日风就在他眼前被带走了,他愤怒地搥打困住他的坚固牢笼,嘶声咆哮,诅咒明贞这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女人!
  他和她,梁子结定了!
  明叔,把这碗药喝了好不好?你别不理我啊,明叔……明贞显然被他吓坏了,她并不知道重生后的日风身子骨这么差,体弱多病,淋雨之后高烧不退,好不容易醒了却不肯喝药,半句话也不说,理都不理她。
  日风虚弱地靠着床头,视线茫然盯着前方某一点,一张脸白得吓人,明贞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见。
  对不起,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要气你,人家只是替你抱不平,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明贞软语哀求了大半天,日风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急了,怕日风再也不原谅她,于是低声下气妥协。明叔,我马上命人放了他,马上就放了他。
  一旁随侍在侧的下人与护卫们皆暗自吃惊,他们自视甚高、手段狠辣的族长在这名金发男人面前竟像个做错事请求父亲原谅的小女孩,委委屈屈地似乎连眼泪都要掉下来。
  假的吧?全饶川人都晓得他们族长没血没泪,比冷血动物还冷血。
  片刻后,烈天寒被带过来。他换了一套干净衣服,伤口也上了药,神色忧急,匆匆走进房间里,一眼就看见日风。
  阿风!
  人儿身子一震,烈天寒奔至床前的同时他也转过头来,天寒?
  你怎么样?给大夫看过没有?烈天寒急着检视他全身上下,要是让他发现少一根汗毛缺一块r,那个女人就死定了!
  别管我了,让我看看你的伤,严不严重?日风伸手就要拉他的衣襟,烈天寒握住他的手,摇摇头,反正都是皮r伤,多搽几次药就会好,不必看了。
  可是──
  食指点住日风的唇,烈天寒轻声说:我们回家。
  眼里浮现水气,日风点头,好,我们回家。
  烈天寒抱起日风,人儿柔顺地依偎着他可靠的胸怀,冷吗?男人问。他轻轻摇首,不冷,一点都不冷。
  明叔……明贞上前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被烈天寒凌厉的眼神一瞪,吓得倒退三步,到口的话全吞进肚子里。
  想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今儿个竟被一个人类──不,是被刚成妖不久的小妖怪吓了一跳,好可怕的眼神……
  烈天寒抱着日风一路走出大门,没有人敢阻止,包括明贞。
  数日后。
  烈天寒端着早膳踏进房里,一眼瞥见纱帐低垂,人儿犹自沈睡,他搁下托盘在桌上,无声步至床前,一手轻轻撩开纱帐。
  日风睡得很沈,金发凌乱散于身后,被子不知何时滑下赤l的雪肩,烈天寒无声轻巧地为他盖好被子,遮去昨夜激情的痕迹,而后俯身,落唇于人儿眼睫上,柔柔一吻。
  日风淋雨受寒,身子还病着,实在不宜行房事,但是……唉!昨儿个晚上日风坚持查看他的伤,还威胁他如果不脱衣服他就不喝药,最后衣服脱了,伤验了,日风难过地哭了,结果药没喝,两个人又滚上床。
  烈天寒实在拿他没辄,再继续下去,这碗药到底何时才能喝完哪?
  或许该分房几天……他暗自在心里盘算着。
  烈天寒坐在床边静静凝视他疲惫的睡颜,不打算叫醒他,而是随手把玩着散落于枕上的金发,非常有耐性地等他自然转醒。
  这是一个静谧美好的早晨,阳光温暖,鸟语花香,心爱的人儿美梦正酣──
  明叔!
  烈天寒立刻拉下脸来。
  明贞大剌剌闯进房里,大呼小叫,明叔,明──
  闭嘴!烈天寒咬牙切齿放下床帐,阿风还在睡,你想吵醒他吗?笨女人!
  还在睡?明叔一向早起,为何今日……美眸眯起,纤纤玉指指向烈天寒的鼻子骂道:臭男人,明叔病体虚弱未见起色,你不让他好生静养,竟然晚上不睡觉缠着他在床上打滚,难怪他会累得起不来!
  你又知道是我缠着他了?烈天寒占尽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睥睨眼前娇小的女人。难道昨晚你在房外偷听不成?
  谁偷听了?我才没有你这么不要脸。
  女人,说话小心点,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来呀,谁怕谁,你不要我说我偏要说,不要脸的臭男人!
  烈天寒冷笑:你这心胸狭小的笨女人、老女人、丑女人,没人敢要的老太婆!
  啊啊啊──这可恶的男人竟然戳中她的痛处,明贞顿时抓狂,你──
  够了,不要吵!日风声音虚弱,隔着纱帐传出,真受不了你们两个……为何每次见面非得吵翻天不可?
  明叔──
  明贞转眼将可恶的臭男人抛到九霄云外,高高兴兴奔至床前,一把掀开床帐。
  日风慌慌张张抓起被子掩住l露的上身,烈天寒的怒吼同时炸开。
  你这个女人给我滚出去!
  什么嘛,不过是没穿衣服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明贞语出惊人,我小时候和明叔一起洗澡,他全身上下哪个地方我没见过。
  烈天寒吼声几乎震垮屋顶。你们一起洗过澡?!
  日风万分尴尬,悄悄红透双颊。明贞,你先出去。
  可是明叔,我带了好东西来给你……明贞低头作反省状,算是为前几天的事情赔罪。她指的是害日风生病这回事,可不是指报复烈天寒那件事。
  傻丫头,赔什么罪呢?我已经不怪你啦。日风温和地说:你先到外头等我一下,我、我得先穿上衣服……
  哦,好吧,我这就出去。明贞乖巧又听话地离开房间,还顺手带上门。
  那个女人!烈天寒仍在气头上,总有一天我会失手宰了她!他一边忿然说着一边帮日风穿衣。
  虽然做法有些偏激,但她的出发点是善意的,你就别和她计较了。日风的视线习惯性落在男人的手腕上,烈天寒总是用这双温柔的大手帮他扛起一片天,但现在却多了束缚。你真的不拿下来吗?
  烈天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淡然一笑。虽然早晚都得拿下来,但我想,至少等我觉得自己受够惩罚了再解开也不迟。
  就是因为日风从来不怪他,所以他更加无法轻易原谅自己。
  笨蛋……这是烈天寒的心结,日风了解,所以不阻止。一年之内一定要拿下来哦。
  他们目光相对,相视一笑,烈天寒轻轻吻了他。
  阿风,你真的和那个女人洗过澡吗?
  日风顿时羞窘不已。你、你问这做什么?
  这种事当然要问清楚,我都没和你洗过呢,她竟然……不成不成,她和你洗了几次?我绝对不能输她,一定要比她多才行!
  ……
  好啦,快告诉我嘛,阿风,你们究竟洗了几次?
  日风头疼地揉着额角,这根本是无理取闹。我不回答无聊问题。
  烈天寒不依,再度使出撒娇绝招。阿风……
  笑着闹着狂爱着,他与他,心甘情愿纠缠不清,多年以后,所有伤痛过错仇恨都将淡化,被时间之河冲淡,不复记忆。
  唯一剩下的,只有爱情。
  番外 暗恋
  有一个秘密藏在他心中,到死,都不会有人知道。
  他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有着金色阳光般的长发,湛蓝如海的眼眸,每当他用那双灵动美丽的眸子看着他,他的心就不受控制狂跳。
  即使见识过月君影的美貌也不曾心动,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沈沦。
  明叔,你失去妖力,身子又弱,我派个人随身保护你。
  不必了,又不是三岁孩童,我会自己保护自己,何况有个人在我身边跟进跟出的,天寒会不高兴。日风笑着拒绝。
  不高兴最好,我就是要气死他!明贞恨恨地说。
  于是,族长从身边的四名护卫当中选中他,成为日风的专属护卫。
  护卫?那个女人分明想搞离间!烈天寒从店里回来,一见到直挺挺像根柱子一样杵在日风旁边的黑衫男子,火气立刻狂飙,你有我保护就够了,叫他回去!
  凡事只要和明贞有关,烈天寒就很难不发火。
  明贞也是一番好意,再说你时常不在家,有个人陪我聊天打发时间也好。
  阿风……烈天寒黏上来,装出委屈的模样撒娇,你这是在怪我冷落你?
  走开,别老是来这套。日风笑骂:还有外人在呢,你要不要脸哪?
  他的笑容不娇不柔不媚,却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令他无法移开目光,可惜笑脸不是为他而展现,如果有朝一日他能为他展颜而笑,他死也无憾。
  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美丽的蓝眼睛突然转向他,猝不及防扰乱他的心跳。他忙镇定心神,垂首恭敬道:属下姓玄,单名曜。
  玄曜……好名字,以后我就叫你阿曜。日风和善地微微一笑。
  那一夜,因为这抹浅浅的微笑,他失眠了。
  阿曜,厨房又送点心来,你帮我吃掉。
  阿曜,我闲得无聊,陪我下棋吧。
  阿曜,你功夫如何?耍几套拳来我瞧瞧。
  每天他总是期待和他独处的时光,当护卫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光明正大接近他,亦步亦趋跟着他,成为他身边除了烈天寒和孩子以外最亲近的人。
  他的孩子已经满周岁,会坐会爬会站,但还不会走,也不会喊爹爹,他每天默默在一旁看他抱着孩子说话,逗孩子笑,胸口就如同被万针戳刺,忍不住想,如果他爱的是他有多好,如果那是他们的孩子有多好……
  但是,他已经失去追求他的资格,失去和烈天寒竞争的机会。
  一切都只因为,相见恨晚。
  想抱抱他吗?
  不等他推拒,日风将孩子交到他手中,他一阵慌乱,笨拙而僵硬地将香软的小小身躯搁在臂弯里,孩子明亮湛蓝的眼眸天真地望着他,笑了。
  他喜欢你呢。日风显得相当高兴。小爱和我一样,都认为你是好人。
  小爱是孩子的名字。
  烈爱……烈天寒爱他到何种程度他可以体会,因为他也以同样的心爱他。
  在他身边存着这种心思的自己,不算好人。
  护卫的工作每天在烈天寒出门时开始,回家后结束。
  夜晚,最是难捱。
  烈天寒和日风性事频繁,他的房间离主屋近,几乎每天晚上都听见他们翻云覆雨,缠绵悱恻的恩爱声音,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不可能不起反应,每当到了这种尴尬时候,只能一边寄托于脑海里的绮丽幻想,一边用手解决。
  他真的,不算是好人。
  今天我想出去走走,你别跟来。
  他也有不需要他的时候,但他总是违背命令偷偷跟踪他,他三天两头生病,身子骨差,他不放心让他独自出门。
  但日风只是在街上随意逛逛,没有特定要去什么地方,不过他总是会在河堤边沈思,顺便吃一碗豆腐花。
  可是今天不一样,日风往郊外走,往人烟罕至的密林而去,他紧紧跟随,注意四周风吹草动,掩藏气息不被他发现。
  日风脱掉鞋袜,赤脚站在林中空地上,抬头仰望斜照进森林里的阳光,金发像一道瀑布垂于身后,在玄曜眼里,他是个比神还要完美的存在。
  日风就这么静静地站着,闭上眼睛,彷佛在细细感受阳光的温暖,微侧着头的姿势,彷佛在倾听风刮过树梢的沙沙声。
  他专注地凝视他,专注到几乎忘了他不该如此专注。
  日风静立不动宛若一座雕像,时间慢慢流逝,过了许久,直到日光偏移才张开双眼,低头,弯腰拾起一截树枝,拿在手里端详片刻,握紧。
  日风口中喃喃念着什么?他没听清楚,却惊见他手中的枯枝抽出嫩芽,小小的青芽迅速茁壮成叶,花苞自叶间长出,盛开,是一朵艳红的桃花。
  玄曜震惊。
  以逆天之术重生的妖怪,妖力既然散尽就不可能再挽回,但是日风却能吸纳阳光、微风、森林、草地,甚至脚下泥土蕴含的生命能量,将之转换成妖力……
  他的妖力正在恢复中!
  这就是千年妖怪的智慧,莫怪族长不只敬重他,同时也对他非常忌惮。
  活过千年的妖,在这世上,几乎已经找不到了。
  在这瞬间,他明白了某些事。
  烈天寒与他相爱,是命运,而自己与他相遇,是幸运。
  日风并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他会好好保护自己。
  他从来就不需要护卫,不需要他,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像烈天寒这样的人,用烈天寒的方式爱着他。
  玄曜微笑,悄悄离去。
  爱他,就希望他幸福,即使给他幸福的人不是他,他也于愿已足。
  之后,他回去担任族长的护卫,偶尔才能远远见他一面。
  挚情,烈爱,都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
  到死,不会有人知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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