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虽然我没有灵儿的果断和智慧,我也有我的自尊,我只要想到我看到的那一幕就痛彻肺腑。
沈青在杏园外站了几乎一夜,凌晨悄悄离开。
从杏园回到学校后,灵儿看到我的样子大吃一惊,接着听了敏的讲述,气疯了:“我们怎么这么倒霉,一个个被人欺负成这样。”
气急了的灵儿冲进了201,敏紧跟在后面。灵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把林佳从上铺揪了下来。随即跟进来的敏从身后一把抱住林佳的双臂,灵儿抬起手,从容不迫地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扇着林佳的脸。林佳闭上眼睛,仰着脸,忍着疼,一声不吭。灵儿的力气太大了些,林佳的嘴角开始往下滴血丝。
201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灵儿和敏气急败坏的样子,一时间吓坏了,也没人敢拉。情急之下,何珍跑进201问我:“灵儿受了什么刺激,快去看看吧,要把林佳打死了。”
我小心的掩起左手的纱布,跟着珍走进201。林佳的两个嘴角都挂着血丝,脸已经肿的老高了,灵儿还没有停手的意思。我走过去,伏在灵儿耳边轻声说:“灵儿,想让全班同学都知道我的失败吗?”
接着,我拉开敏的手,也轻声说:“敏,我们的手是不碰脏东西的。”
声音虽然很轻,林佳也是能听到的,我看到一串泪珠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但是真的很奇怪,从昨天到现在,我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我只觉得嗓子里g涩裂疼。
痛苦是缓慢而持久的,当我回味这件事的始终,每一个情节都像一把刀刮过我的心,和沈青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时,心都在泣血。
初见时的钟情,画像时的盟誓,宛如梦境般的小木屋,童话似的初恋,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是假的,我的初恋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心如刀绞,又岂是“刀绞”!
第二十七章 断桥新雪立斜y
第二十七章 断桥新雪立斜y
乍一听到小木屋被拆除的消息,我的心仿佛一下子悬空了,整个人也失去了支撑似的。那所小木屋见证了我的初恋,寄托了我的梦想,满载着我对未来的期盼。从春末到冬初,从初见到分离,和沈青的点点滴滴,酸甜往事,涌上心头。
沈青大我七岁,记忆中,他对我的宠溺和娇纵是无度的,他对我的爱恋也是真切的、深刻的。我喜欢看晚霞,他就陪我到落r余晖散尽;我喜欢吃甜食,他总是给我买各种小点心;我虽然留了长发,但往往理不顺它,沈青便拿了小红梳子细心地为我打理;我不喜欢过分的亲昵,他也总是持之以礼;我喜欢他作画时的专注和深情,喜欢他黑衬衣、牛仔裤的样子,最喜欢他看我时眼睛里的喜悦和眷恋。我一直以为我们能从相识、相恋、相知走到相伴、相守,也想过会有别的结局,唯一没有想过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束,尽管灵儿明里暗里多次提醒过我。
林佳。。。。。。
我心里像是长出两排小牙齿,在咬啮我内心的同时也在撕咬着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催生着我满身的戾气,使我的x格变得冷漠、孤傲,往r甜美柔和的形象荡然无存。在对待感情问题上,我始终是比不上灵儿的智慧和豁达啊。
护城河畔,栈桥宛如断桥。没有了小木屋的陪伴,栈桥孤独的似在寒风中颤抖,昔r爬满桥身的青藤也憔悴的只剩下昏黑的枯枝,河水依然清亮凛冽,河边的矮冬青散发着一丝冰冷的墨绿。
冬r没有灿烂的夕y。我站在栈桥上,眺望无边的天际。铅云沉沉,偶尔飞过一只疲惫的黑鸟,像一片树叶摇摇坠落,我听到它无力的扇动翅膀的声音。。。。。。
风从河面飞快的掠过,夹着“嘘嘘——”的啸叫。天很冷,要下雪了,沈青,你今在何方。。。。。。
自那件事发生以来,我一直在排斥自己想那件事,想沈青。我天真的认为只要我不想,他就不再存在,然而小木屋的拆除让我明白这段恋情是那么的铭心刻骨。我又一次来到这里,第一次怀着幽怨的情愫想起沈青,想起他在栈桥头给我洗长发,想起金黄s的蔷薇花冠,想起我们倚窗看夕y的温馨。爱,终究是忘不掉。沈青,栈桥依然,你在哪里?
我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任冷风将脸颊吹得麻木。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
“对不起,我没有想着伤害你。”
是林佳,林佳嗫嚅不清的声音。事情发生后,她没有找过我,我当然也没有找过她。我没有回头,因为不想看她。我也没有走开,这是我的栈桥。鲁迅先生说的多好,对一个人最大的藐视就是连眼角也不扫过去。林佳,你又何必解释,我亲眼目睹的还不够吗?
“你是知道我的,我的婚姻,我的家庭,你了解。我需要一个健康的孩子。”
林佳的声音暗哑低沉,宛如她吹的萧。我心里的小牙齿都发出冷笑。
“我嫉妒你,嫉妒你拥有的一切。我林佳比你差在哪里,为什么你有的我就不可以有?”
或许是我的冷漠激怒了林佳,林佳的情绪激动了。
“我爱他一点都不比你少,为什么他看不到。他每次看到你的画像就会微笑,却不知道我在一旁嫉妒的发狂。我主动提出给他做l模,他却不屑一顾,说没兴趣。我羞愧的无地自容,他也视而不见。他越是想要避开我就越是要诱惑他。我知道他工作结束后就会离开,那样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带着酒去给他践行,他不领情,还说你一会儿要来,让我走。我说,你喝了这一杯我就走,不然的话,就别想我离开。他为了让我早点走,一饮而尽,可是,他不知道,我在酒里加了致幻剂。”
林佳的情绪接近疯狂。我在震惊之余努力保持着傲然挺立的姿态,我不能再输给林佳了。
“喝了酒的沈青认错了人,整个过程他都叫着你的名字。哼!他内心压抑的激情真的像火山一样啊。”
林佳冷笑着。我的胃里翻江倒海。
“我没有想到你会突然出现。我虽然嫉妒你,但真的不想伤害你,只想悄悄的结束这件事。那样的话,你和沈青还是让人羡慕的一对儿,我也得到我想要的。可是你来了,那么突然,就是这么巧。”
林佳苦笑着。
“你扎伤了自己,看着你流血的样子我也很震惊。那时我才知道,你确实比我更爱他。你走后,沈青整个人都傻了,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担心他出事,也不敢离开。后来,齐敏来了,看到齐敏,沈青仿佛才清醒了。齐敏多聪明啊,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齐敏简单说了你的情况,沈青听后,淡淡一笑,说:我陪她。就拿裁纸刀照着左手腕扎了下去,速度快的我和齐敏都没有拦住。我要给他包扎,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厌恶的挥手让我走开。”
林佳说道此时,已是声泪具下。我内心的震动也是可想而知的。原来那天,沈青也是扶着带伤的左手徘徊在杏园之外啊。林佳泣不成声,我以为我也会哭,可是没有,依然是没有眼泪,整个人冷的宛如鉄铸,心如坚冰。
“我不祈求你的原谅,因为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这些r子我一直在想,伤害了你,伤害了他,我又得到了什么呢?你有灵儿和齐敏那么好的朋友陪着,我却要一个人孤独的忏悔,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
自始至终我都背对着林佳,没有看她一眼。不管是她激动的难以支持还是痛苦的泪如雨下,仿佛她在叙述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我的内心世界林佳是看不到的,那两排尖利的小牙齿已将我的心撕咬的粉碎。每一个碎片都在呼喊着同一个名字:沈青,你在哪里?
林佳走了,在得不到我的回应之后失望的走了。也许她的本意是想告诉我整个事件的经过,让她压抑的灵魂得到释放,只是没想到我的态度是如此的冷漠和决绝。
雪,终于落下。一片片,晶莹剔透,充满灵x的飘落在我的睫毛上、手心里。窸窸窣窣,不一会儿就铺满了栈桥,遮住了衰草的枯黄,洗去了冬青叶子上的沙尘。四周一片静寂,只有雪落的声音,目所及处,真是g净的透彻啊。。。。。。
远远地,河堤上走过来两个人,一样圣洁傲岸的身姿,一样青春靓丽的笑脸。我心底漾起一股暖流:灵儿,齐敏,我的朋友!
灵儿手里拿着我的长围巾,雪白的拉毛,茸茸的给人以暖意,灵儿微笑着给我围紧,我也回报以微笑。敏拍手笑道:“好了,晓静会笑了。刚才真是担心死我们了。”
灵儿嗔怪地看了敏一眼:“不许瞎说啊。”
我微笑地看着敏:“担心什么呢?是不是担心我会跳下去?”
敏调皮的眨眨眼,看着灵儿:“灵儿,我可没说啊,晓静自己说的。”
我站的久了,天又冷,腿有点僵硬。我想动一下,举步却打了个趔趄,灵儿和敏赶忙扶住我。我站稳了,自己向前走了几步,站在桥头:“曾经有过这个想法。不过,现在想明白了,要跳下去,总要给自己一个合适的理由吧,不然,真的对不起自己。为那件事吗?岂不是太窝囊了。为了爱情吗?倒是一个理由。只不过爱情既然已经死去,我又何必再去殉葬呢?所以,灵儿,还是让爱情死去吧,我们要活着。”
灵儿从身后抱住我的腰,把脸偎在我的背上:“静儿,你想通了,我真的就放心了。我们并没有失去什么,只是一段时间而已。”
我也在心里问自己:田静文,你真的释然了吗?为什么心底还是如此的悲凉?难道那个场景将永远定格在你灵魂深处,挥之不去吗?
“我们回去吧,晓静。”敏挽起我的手。
“回去?我们不要去看看华依姐姐吗?”我疑惑的问。
灵儿笑了:“华依姐姐在学校呢。我们这么久没有去杏园,华依姐姐放心不下,来学校看我们了。见不到你很担心,让我们出来找。现在,华依姐姐在和珍谈话呢。”
华依姐姐肯出面帮珍,珍的事情也许就有了转机。
我扭回头,再看看小木屋的遗迹,看看夜幕下的栈桥。。。。。。
转身离开,雪依然在下,这是一九八九年的第一场雪呢。三个人走过长长的栈桥,雪花很快将我们的脚印填满,仿佛我们不曾走过。。。。。。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一封信,是沈青写来的,信里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再一个星期后,我又接到一封信,还是沈青写来的,信里还是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又是一个星期后。。。。。。
沈青的信来自不同的地方,从荒凉的西部到繁华的南方,从遥远的北极村到东部海滨。每一个周r,我都接到写着同样内容的明信片:对不起!
直到我们毕业,在毕业典礼的那个晚上,我接到一个长途电话。电话那端是长久的沉默和熟悉的呼吸声,沉默之后,是沈青那磁x的嗓音:“对不起。。。。。。”
我轻轻的放下听筒。
灵儿曾经问过我,如果沈青回来,你会原谅他接受他吗?
我摇摇头:不会!
那天的记忆确实已经定格在我的内心,颠覆了我对爱情的看法。也许在我内心深处,我还想着他,还爱着他,但就是不能接受他。我几乎被这场失败的恋爱摧毁。当我好不容易收拾起残存的自尊之后,我没有勇气再回头看了。
二十年后,我去南方某市参加一个笔会,主办方组织我们参观了一个画展。展厅很阔大,画作的摆放不是很规则。画展的作者是一个并不出名的画家,作品也不是一流,但我看着,却有种熟悉的感觉。我遥遥望着画家的背影,背影很挺拔,但却是满头银丝。我摇头苦笑,将几乎涌上来的那个名字抛开了,怎么可能呢?
每一幅画都标有价格,我绕着展厅,细细观赏。在靠近西墙的地方,我停住了脚步,也停住了呼吸,心如擂鼓:一幅旧画。一个女孩儿懒散的斜倚在爬满青藤的西窗下,头戴金黄s的蔷薇花冠,穿一件藕s无袖j心领上衣,一条银s长裙。风从窗外吹过,撩动女孩儿的裙裾,女孩儿脸上带着恬静纯美的微笑,深情地凝视着窗外。。。。。。 一朵红玫瑰被撕开了,殷红如血的花瓣片片飘落。
红玫瑰和整幅画面并不是很协调,但却有种说不出的惊心动魄的凄美。
画框的标签上写着:非卖品!
为君绾青丝,长街执君手,两两无猜忌,相思到白头!
我回过身,望向作者站立的地方:银丝白发,可怜未老!沈青。。。。。。
我走出展厅,走上细雨霏霏的街头。在这陌生的南方小城,放纵自己,泪飞如雨。。。。。。
一次压抑了二十多年的哭泣,一场流了二十多年的心雨。。。。。。
第二十九章杏园飞白悼华依
第二十九章 杏园飞白悼华依
过了寒假,又是一年。走过了十八岁的单纯和青涩,经历了十九岁的热烈和牵绊,我们迎来了二十岁的绽放。二十岁的我们有了几丝从容和镇定,尽管还未走出初恋的y影,但我们的行动已经不再莽撞。
沈青那三个字的明信片我已积攒了一叠。每一次收到沈青的信,灵儿都要黯然伤神,自责一次:“静儿,如果不是你当初忙着陪我,也不会有这个意外。”
我挽起灵儿的手,微笑着说:“不要自责了,该发生的总是要发生的。灵儿,我要感谢你呢。如果不是华依姐姐、你和齐敏,我真怕自己会变成第二个纤梦。”
灵儿专注的看着我:“静儿,说心里话,你现在还爱着沈青吗?”
我一笑:“当然,爱是不能忘记的。但要接受他却是不可能了。”
“那林佳呢,你肯原谅她吗?”
“嘘。。。。。。”我伸手制止了灵儿:“不要提她。不管今后她是好是坏,我都不要再听到这个名字。”
灵儿叹口气。即便如灵儿,也未必能理解我心里的爱与憎。
“灵儿,我看韩y对你还是不肯放手啊。”
灵儿点头承认:“是,他是不肯放手。只不过我和你一样,不能接受他。其实现在想想,当初是真的爱他呢还是想赌那一口气呢,我自己也说不清。静儿,你看,我都初恋好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呢。”
灵儿苦笑着。
我和灵儿谈话的时候,婷躺在床上,歪着头看着我们,听的十分专心。完了,婷突然说:“等将来我有钱了,我要玩遍男人,好好替你们报复报复那些坏蛋。”
我和灵儿对视一眼,禁不住大笑。这个婷呀,什么都敢想,敢说,哈哈哈。。。。。。
齐敏坐在桌前,心无旁骛的记着儿科笔记。我总觉得齐敏在脱胎换骨,当初那个敏感、爱激动的小丫头如今浑身上下充满着淡定的、智慧的光辉。行动、举止端庄娴雅,言语温和,目光清澈。班里欣赏她的男生不在少数,可她丝毫不动心。她曾对我说过,看到我和灵儿的感情伤害后,她已经怕了,怕到不敢尝试。
敏还是和从前一样,除了上课,就是去杏园帮华依姐姐照顾那些孩子,现在又多了一个小君白。每一次从杏园回来,珍都要拉上敏,听敏讲君白的点滴小事儿。君白长胖了,睡觉很好,不爱闹人,很乖。。。。。。珍听的如痴如醉,泪水盈眶,可就是不去杏园,不去看君白。
本学期结束后,我们将进入临床实习阶段,我和灵儿也把全部精力投入了学习。课余时间,我们经常穿着白衣、带上口罩冒充实习医生去附属医院看病历、查房。有时候碰巧了,还能混进手术室观摩一台手术,当然,也有被很“客气”的请出去的时候,这样的时候并不多。后来,我们和手术室的护士长认识了,再见到我和灵儿,护士长就网开一面,让我们有机会不费力气的就可以进入手术室。我们真的很感谢那个叫刘芳的护士长。
三月回春,地气上升,杏园的杏树上殷红点点。华依姐姐现在很忙,我和灵儿又热衷于临床实习,许久不到杏园了。敏捎来华依姐姐的话,再不来,就要错过今年的花期了。
星期天,我和灵儿、敏一起携手杏园。临走时,路过201,门开着,珍坐在桌前。敏看见珍犹豫着要不要邀请她一起去,珍也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将脸转开。在那个瞬间,我看见珍的眼角有泪珠滑落。
我和敏相视无语。想见争如不见,珍的心好忍!
来到杏园,门口的对联依然如新:妙手掂花花满树 杏林春暖暖千家
去年此时,我们在这里有幸结缘华依姐姐。一年来,我们得到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呵护,从身体到心灵。华依姐姐就像一盏灯,温暖着我们,照亮着我们。杏园里的那些个员工和孩子们更是把她当成一棵大树,在她的多方奔走和呼吁下,社会各界向杏园伸出援手,那些面部有残疾的患儿多数已经做了修补手术。华依姐姐还努力着准备为他们筹划一所杏园小学,我们时常惊叹她那瘦弱的身体里竟然蕴含着那么大的能量。
姐姐依然是杏黄s的薄尼外套,长发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白皙的脖颈,嘴角的微笑依然从容温馨。我们几个今天穿的也很亮眼,姐姐曾经说过要把y光的颜s带给杏园的孩子们,要让他们对未来充满向往。灵儿是桃红s尼外套,我是一件白s高领毛衣,齐敏穿着翠绿s的开衫,里面是黑s紧身毛衣,下身是深棕s长裤,黑s皮鞋,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宜人,纯美端庄。
我们来的的确有点晚,杏花已过了盛期,杏树下片片飞白。华依姐姐拉着纤梦,女护工抱着三个多月的小君白。纤梦依然是那样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漂亮的大眼睛空d如无物,让人猜不透她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让她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小君白安静的给人抱着,长长的睫毛下,珠光水润的一双眼睛乌溜溜的,让人一见忘俗。按道理他现在应该是白果园的宠儿,可惜,可惜。。。。。。
我看看灵儿,灵儿看看我,心中都在为小君白叹息。这个孩子从生下来就要承担骨r离散,长大后还要承受精神上的折磨,也许他的一生都不会快乐。这是谁的错,是有思想、有能力主宰自己行为的成人之错,还是无思想、无选择之权利的孩子的错,想必将来会有人提出这个问题。
华依姐姐今天的兴致很好,她陪着我们游遍了杏园的每一个角落。对杏园的历史和杏园的传说娓娓道来,如数家珍。我们很奇怪,华依姐姐是医学院的人,怎么会对杏园这么了解呢?
齐敏一直抱着纤梦,尽管纤梦现在已经长高长胖了。看得出,齐敏的确喜欢这个孤独的小女孩儿。不知谁给纤梦折了一枝杏花,她紧紧握在手中。折枝的断端有些尖锐,我提醒齐敏注意不要被扎伤,齐敏就用自己的小手术刀把杏花枝修理了一下。修理完杏花枝后,纤梦固执的把小手术刀紧紧的握在了自己的手里。我想让齐敏把刀夺下来,然而恰在此时,华依姐姐说要讲一个故事,我一转神儿就把这件事儿给忘了。没想到就是这一个失误带给了我们终身的悔恨,纤梦和小君白的命运也因此而改变了。。。。。。
华依姐姐让护工搬来几把藤椅,我们围坐在杏树下,在飘若飞雪的杏花雨中听华依姐姐讲故事:
有这么一个女孩儿,一出生就被家人遗弃了。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她不知道什么是家,也从来没有叫过“爸爸、妈妈”。女孩儿很聪明,老院长很爱她,一直照顾她,没有让人把她领走。孤儿院抚养她长大,供她上了大学。上大学时,女孩儿认识了一个非常出s的男孩儿,他们相爱了,女孩儿的心有了依靠。可是男孩儿的父母亲不同意他们相恋,因为她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儿。爸爸妈妈把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就是没有办法把他们分开。最后一次,男孩儿的父亲说:不答应分手,你就永远跪在那里,不许起来。可是男孩儿一言不发就跪下去了。父子俩僵持着,儿子跪多久,父亲就坐多久。母亲心疼儿子,要他答应了分手,可是男孩儿就是不说话,宁可选择永远跪下去。母亲气得差点晕过去,儿子始终跪着不言不语,父母亲的心都要碎了。这时候,女孩儿也听说了这件事儿,跑到了男孩儿家里,什么也没说,陪着男孩儿跪在了一起。从白天到深夜,从深夜到黎明,又从黎明到黄昏,两位老人终于被感动了,同意了他俩的恋爱。可是两个人已经站不起来了,他们爬到了母亲的床前,哭着请求母亲的原谅。母亲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女孩儿平生第一次喊出了“妈妈”两个字。。。。。。
我们被深深地打动了,为故事中主人公对爱情的坚贞和执着而感动。我们期待着花好月圆的结尾。大家沉浸在微微哀伤的气氛中,谁也没有留意到:纤梦不见了。
后来,他们毕了业。因为成绩优秀,学校又急需教师,他们就一起被留校了。工作和爱情都得到了圆满的解决,接下来就是结婚了。女孩儿带着喜讯回到孤儿院,告诉老院长要办一个盛大而简朴的婚礼,就在孤儿院,所有的孩子都来做她的花童。老院长看着她说:孩子,做一个体检吧!
尽管他们觉得多此一举,但还是尊重老院长的意见,去医院做了婚前体检。他们一直都认为自己年轻的体魄很健康。然而,体检的结果却是女孩儿患有隐x家族型遗传病,不但不适合结婚,更不适合有自己的孩子。也许这就是她被遗弃的原因吧。噩耗惊动了男孩儿的家庭,这一次,父亲、母亲没有再迫儿子,只是给了他选择的自由和权利。男孩儿在经过了几天几夜的挣扎后,终于不告而别,离开了这座城市。
我和灵儿、齐敏被这个意外的状况惊呆了,泪流满面:华依姐姐,你是那个女孩儿吗?
那时也是三月,女孩儿在这杏花树下,等啊等啊,等到杏花飞雪,也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知道,她再也等不到那个男孩儿了。
女孩儿痛不欲生,再一次感受到被遗弃的绝望,多少次都想告别人世。老院长对女孩儿说:孩子,既然我们改变不了事实,我们就改变自己吧。让我们去顺应着时世的变化,做一个宽容的人。不要活在对往事的回忆里,也不要去伤害、憎恨你曾经爱过的人,毕竟你们相爱的时光是美好的。
后来,女孩儿没有再恋爱,她把自己毕生所学和所有的精力都给了孤儿院的孩子们。
华依姐姐的故事讲完了,带给我们深深的震撼。华依姐姐的身世,她的爱情悲剧,她历尽沧桑却又宛若赤子般的拳拳爱心都让我们动容。我心里还有隐隐的不甘和遗憾,走过去站在华依姐姐身后,抱着姐姐的双肩,把脸偎依在她的头上:
“姐姐,如果他们没有做体检,会怎么样?”
华依姐姐领会了我的意思,反手抚摸着我的脸,微笑着说:“那会产生另外一个悲剧,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姐姐可曾盼望过奇迹的发生。”我在华依姐姐的耳边低语,声音已是哽咽。
“事实上,奇迹是很少发生的。这样的分手是最好的结局,把爱留在心里,让思念成为爱的继续。”
华依姐姐波澜不惊的话语显示了她内心的平静,我很惭愧,我做不到她的境界。
这时,齐敏突然惊叫一声:“纤梦不见了!”
我们如梦方醒,都慌了。纤梦是一个没有丝毫自保能力的孩子,她的孤独已经让大家揪心,现在怎么会走失了呢?
“大家不要着急,纤梦自己走不出杏园的。”
华依姐姐制止了慌乱的场面,让护工关了院门。我们搜索了整个杏林,找遍了楼上楼下的房间,都没有找到。恐惧和不安袭击着每一个人的心,齐敏更是脸s惨白,因为一直是她带着纤梦,刚才只不过是想给华依姐姐倒杯茶,纤梦就这样不见了。突然,楼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是纤梦,纤梦居然爬上了楼顶?
齐敏一眼望见,抬手一指:“纤——”“梦”字没出口,已被华依姐姐捂住了嘴:“不要惊动她!”
护工们迅速冲进了楼梯,可是已经晚了。纤梦在楼顶根本没有停留,就像一块自由落体的石头一样砸了下来,落下的地方正是抱着小君白的聋哑女护工。我们的心一下子停跳了,魂飞魄散,根本没办法挪动脚步。几乎就是在纤梦落下的同时,华依姐姐推开了护工和小君白,向纤梦敞开了双臂。纤梦重重的砸在华依姐姐的胸口,致命的是,纤梦手里的杏花枝和小手术刀,不偏不倚c进了华依姐姐的颈动脉!
我们的华依姐姐就这样倒在了三月还冰凉的地上,鲜血从她的口中和脖颈的伤口喷涌而出。纤梦伏在姐姐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纤梦一脸,纤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纤梦,纤梦,你的苏醒难道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我冲过去小心的挪开纤梦,用力摁住伤口下方的动脉,让血流减缓。
“灵儿快去打救护。”我的声音嘶哑如裂帛,惊醒了灵儿。
齐敏想拔掉c在华依姐姐脖子上的杏花,我喊道:“不,不要,拔掉会。。。。。。更快。”
齐敏似被我失控的喊声吓住了,满脸的惊恐。华依姐姐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纤梦那重重的一砸,想必伤害了姐姐的肺脏。
“敏,不要自责。”华依姐姐稍稍缓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你听,纤梦在哭,纤梦醒了!”
“是,姐姐。”齐敏也在哭:“纤梦在哭,纤梦醒了。可是。。。。。。姐姐。。。。。。”
“我没事儿的,一会儿就好。”华依姐姐伸出手,握住齐敏:“齐敏,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儿吗?”
“姐姐你说。”齐敏泣不成声。
“答应姐姐,照顾纤梦,把姐姐的研究进行下去。”华依姐姐定定的看着齐敏。我心如刀绞,华依姐姐不仅仅是在担心纤梦,更是担心将来齐敏会变得和从前一样,敏感又神经质。她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让纤梦和齐敏能互相照顾彼此都有个精神依托。
齐敏点点头哽咽着说到:“放心吧,姐姐。我会的。”
华依姐姐把头转向我:“晓静,我最担心你了,你太聪明又太脆弱,很容易受到伤害。这个世界上美丽和丑陋是并存的。记住姐姐的话,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轻易的想到死,要好好活着。向前看,不要活在记忆里,好吗?”
我听的惊心动魄,姐姐真的是了解我。我的手摁在姐姐的伤口上不敢移动,任泪水模糊了双眼。姐姐的声音渐渐在变得微弱:
“告诉珍,姐姐对不起她,没有带大小君白。再告诉她,要有勇气承担自己的错误,将来的路要靠自己走,她会明白我的意思。还记得我们和灵儿一起讨论过的红楼梦吗?姐姐真的希望你们能做到袭人的境界,平安、平静、平凡的做一个简单的女人。”
“姐姐,不要再说话了。你养养精神,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姐姐。。。。。。”
天!谁能理解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眼看着华依姐姐一口接着一口的吐着鲜血,吐出自己的生命的精华,而我这个医科大学生却束手无策。耳听着孩子们和工作人员的哭喊,却拉不住华依姐姐渐渐涣散的眼神。
华依姐姐送到医院后没有再回来,在那个满天飞着杏花雪的下午,华依姐姐走完了她三十七岁的生命。送走华依姐姐的那天,杏园飞白,全城哀悼,市里主管文教卫的副市长主持了华依姐姐的追悼会,给了姐姐生前所没有的荣誉。可我知道,华依姐姐是不需要这些虚名的,姐姐也是想做一个平安、平静、平凡的女人的!
后来,齐敏毕了业,就职于杏园,至今未婚。
被华依姐姐用生命之血唤醒的纤梦逐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孩儿。
何珍从孤儿院抱回了小君白,回到了老家。把所有的事儿坦白的告诉了父母,父母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是孩子没有改姓,还是叫——华君白。
这是结局吗?我也问过自己,就这样结束吗?
那么灵儿怎么办呢?
第三十章无赖东方
第三十章
无赖 东方
华依姐姐的意外去世带给了我们浓重的哀伤。齐敏时常在梦中哭醒,深深地自责也让我夜不能寐。我永远忘不了那天的情景,我的手指感觉着华依姐姐越来越微弱的脉搏,听着她临终前的嘱托,看着她渐渐涣散了光彩的瞳孔,那是一双三十七岁而依然清澈无邪的眼睛。我们拉不住她的手,回天乏术。我们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感受到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敬畏。尤其是我,想到自己曾经那么轻率的伤害过自己,和华依姐姐比起来,真的是很自私、很浅薄的行为啊!
那个被华依姐姐用生命唤醒的小女孩儿纤梦,由孤儿院和医学院联合出资送到北京的一所医疗研究机构作进一步的治疗,当然最主要的是心理康复治疗,为期一年。等她康复回来,正是我们毕业实习结束,走上工作岗位的时候。齐敏曾经答应过华依姐姐要照顾纤梦,但我们并不是医学院的正式毕业生,不能由医学院分配到杏园去工作。因此,齐敏只能以孤儿院聘请的护工身份进入杏园,而不是一名医生,这不能说不是一种遗憾。然而,齐敏却毫不在意,她甚至想立刻中断学业就职于杏园。但杏园的院长阻止了她,院长说:放弃学业太可惜了,而且杏园需要一位有专业知识和技能的医师。院长和齐敏约定,等齐敏毕业实习之后,马上聘请齐敏就职杏园,和杏园所有的孩子一起迎接纤梦的康复归来。
我们因为眼看着华依姐姐在我们面前离去而束手无策,所以对外科更加经心,尤其是急救方面。外科手术室那个刘芳护士长也听说过华依姐姐的事儿,她看着我们遗憾的说:“你们是华依老师的学生啊,华依老师是多好的人 啊!”
所有的有声的、无声的谴责压的我们抬不起头。每一个星期天,我们都尽可能躲进附属医院的外科去看病历。
一个星期天的傍晚,我和灵儿在外科值班室坐着。值班医生石磊中午又喝多了,一个下午不见人影儿。我对这个石磊没有好印象,几天前有一个肠梗阻的病人,看情况应该是立即手术。而那天是石磊也是喝醉了,医嘱写上了“择期手术”,也就是不定期手术。我很奇怪,问他为什么。他含糊的说:病人体质差,不适应立即手术。结果第二天,病人因大面积梗死并发感染败血症而死亡。对这个病号我曾经问诊过,当时她意识清醒,体格健壮,应该能耐受手术的。
家属没有追究责任,因为他们不懂。死在医院的病人死则死矣,没有人追究谁的责任,除了医生自己的良心。在医院,医生就是上帝,上帝会有错吗?
看到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内心就越悲哀,越失望。关于医院那些事儿,不是这个故事的主题,我们不讲也罢!
这一段时间,我和灵儿很少长谈,也很少正视过对方的眼睛。因为一开口我们就想起华依姐姐,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们埋头于一堆病历中,边看边想,和课本上的知识联系着。
这时,手术室的刘芳护士长神s匆匆的走进来:“石磊医生呢?”
我和灵儿对视了一眼,摇摇头。刘芳“嗐”地一跺脚:“糟了,刚由急诊送来个病号,已经进了手术室了。找不见石磊,怎么办呢?”
我和灵儿“哗”的一推病历夹,迅速站起来。我对刘芳说:“我刚才好像看见陈医生了,能不能请他上手术?”
陈医生的手术是有名的漂亮,人却高傲的很,属于那种有本事有脾气的人。
刘芳犹豫了一下:“不是陈医生的班,如果他上手术,将来说起来,怕石磊面子上不好看。”
这么复杂啊!我心里叹道。灵儿说:“不如这样,我们先去看看。刘老师你先去找石医生,找不到呢,就快点请陈医生,晚了只怕连陈医生都走了呢。”
“好。”刘芳走出医办室,又转回头叮嘱我们:“你们只准看,不准动手啊。你们还是学生,连实习生都不是,没有资格上手术的,出了事儿说不清的。”
然而,当我们赶到手术室时,还是被吓住了。一个脸s惨白的年轻人,站在无影灯下,左手捂在右臂腋下,鲜血从手指缝中淋漓而下。病人整个右半身的衣裤全被血y湿透了。看到我们进来,他放下左手,叫道:“医生,快点!”
我小心地抬起他的右臂。啊!天哪!一条半尺长的伤口从右肩斜入腋下,皮r已经外翻,鲜血直冒,不知道伤口有多深。我看的头晕,冷汗“刷”地就冒出来了,手也在哆嗦。灵儿的眼睛也直了,透过淡蓝s的无纺布口罩,我看见她气喘的很急。我们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创面,更不要说处理了。
“快点缝啊,愣什么呢你们?”年轻人吼道。伤疼和恐惧让他失态。
“你这是怎么回事儿?”灵儿小心翼翼的问。
“打架。被人砍了一刀,开始没什么感觉,后来觉得衣服有点湿,摸了一手血,才知道伤着了。妈的,等我好了,饶不了他小子。”
年轻人咬牙切齿,不知道是疼还是恨,脸上的肌r扭曲着,神态凶狠。哦,打架啊。我心里冷笑一声,定了一下神,从消毒包里拿出一把止血钳照着出血点夹过去,示意灵儿打手术结。
“晓静,刘芳不让我们动手的。”灵儿皱皱眉。
“不动手,看着他出血吗?”我看了看灵儿:“那天,华依姐姐就是。。。。。。”
我说不下去了,灵儿也不说话了。拿起线打了个手术结:“可是,你夹的部位不对吧。看,还在出血呢。”
“灵儿,腋下是血管汇聚的静脉丛啊,忘了吗?这样深的伤口,不知道断了多少条血管呢,快打结。”
当刘芳领着陈医生赶到时,我和灵儿已经结扎了十几处出血点,基本上止住了流血。陈医生赞许的看了我们一眼:“好,处理的不错。将来实习时跟着我。”
我和灵儿心头一阵狂喜。能跟着陈医生实习,多少人都要羡慕死的。
“大夫,怎么你们这里连点麻药都不给上啊?”年轻人疼的受不了了,有点气急败坏。
陈医生慢悠悠的带上手套:“怎么你也知道疼啊。知道疼还打架,上什么麻药,你长点记x好了。”
话虽如此,陈医生还是示意刘芳给麻醉准备缝合。陈医生既然来了,我们自然退在一旁。灵儿的汗水已经湿透了口罩,贴在脸上很不舒服,g脆就退得远一点,一把扯下口罩,没想到连带帽子也一起带了下来。长发如丝般的滑落飘散,一张清秀无比的脸庞露了出来。被那伤者一眼看到,惊为天人,魂儿都飞了,哪里还顾得上喊疼。
唉,灵儿,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劫数吧!
第三十一章灵儿再见
第三十一章
灵儿 再见
那个受伤的年轻人是城东区有名的混混,叫东方。东方自那天见了灵儿之后便情根深种,一门心思要追灵儿,而我们却不知道,因为我们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学校。东方直到伤愈出院也没有再见到灵儿。
其实,灵儿的美是那种飘逸的、骨子里的灵秀,并不是大家司空见惯、约定俗成的公认的美。能欣赏灵儿的并不多,以东方一个混混的眼光能看到灵儿的美之所在,想必肚子里也是有点东西的。当然,以他的手段想知道灵儿的情况也不是难题。
无赖做事没有法则,或者说是不遵守什么法则。东方对灵儿的追求就是这样,赤l而又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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