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卫星上的家族》第 6 部分

  “如果里特斯道夫太太发生什么意外,”伦敦说,“鉴于马吉布姆是由你控制的,你就会有很大的嫌疑。”
  “我知道。”查克木然地说。
  “所以在你c控那个模拟人马吉布姆时,”伦敦说,“你最好务必让它保护好里特斯道夫太太。”
  查克说:“你想知道我坦率的意见吗?”
  “当然。”伦敦说,埃尔伍德也点了点头。
  “这整个事情简直是荒谬不经,是建立在一些互相孤立的信息之上的虚构的推断。提供这些信息的人一定是个善于幻想的中情局特工,显然,他长期沉溺于电视中的人物。我杀害玛丽怎么就可以改变她对阿三星卫二号以及上面那些精神病居民所作出的决定呢?如果她死了,她只会被取代,就会有别的什么人代替她作决断。”
  “我认为,”埃尔伍德对他的上司说:“我们在这里所调查的不是一个谋杀,而是一个谋杀企图。谋杀是一种威胁,悬在里特斯道夫太太头顶,迫使她就范。”他又对查克说:“当然前提是亨特曼的行动会成功,并且你已经受到了电视剧本情节内在联系的影响。”
  “但是看起来你认为我会受影响的。”查克说。
  “我相信。”埃尔伍德说,“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巧合,你c控着玛丽身边那个中情局模拟人,正如亨特曼的情节中提出的那样,有可能——”
  查克说:“一个更合理的解释是,亨特曼不知怎么搞的已经知道了我c纵着模拟人马吉布姆,并从中发展出他的想法。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弦外之音最明显不过了。尽管他们否认,但是中情局已经被渗透了。或者——
  还有一种可能性,朗宁·克莱姆爵士从查克的脑海中窃取了一些想法,转达给了邦尼·亨特曼。一开始黏y人诱使他接受亨特曼的工作,而后他们沆瀣一气,强迫他实施他们针对阿三星212二号的计划。电视剧本的意图并不是给他灌输杀死玛丽的念头,因为通过黏y人,亨特曼公司已经知道他旱就有这个想法了。
  剧本是为了告诉他,虽不直接但是非常清楚地告诉他,他们已经知道了。除非他对他们惟命是从,否则他的想法将向全太阳系电视广播,大白于天下。70亿人将会知道他谋杀其妻的计划。
  他不得不承认,对他而言,这就是他迫不得已为亨特曼的公司效力,
  按他们的要求做的原因,他们制伏了他。看看他们已经实现的目标吧:他们已经使中情局西海岸分局的高官门开始怀疑他了。而且,就像伦敦指出的那样,如果玛丽有什么不测——
  但是他仍然想完成他的计划,或者说设法去完成,而不仅仅是作为一种威胁,强迫玛丽去鼓吹针对精神病居民的某种政策,就像亨特曼的公司希望的那样。他的想法是完全按照他原先的计划去做。为什么呢?他不知道,既然他可以不再见她了,可以不再与她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她的死亡对他来说这么重要?
  奇怪的是,如果给玛丽机会的话,她可能是惟一一个能够刺探他思想的人,她会发现他的动机,那是她的本行。
  这种具有讽刺性的想法使他很高兴。虽然这两个狡猾的中情局官员就近在身边,更不用说还有在走廊的那头偷听的黄色的黏y人,但是他感觉不错。他很聪明,能和两个经验丰富、截然不同的派别对抗。中情局和亨特曼的公司都是老道的职业人士,但是凭着直觉他感到,最终他会得到他想要的,而不是他们想要的。
  当然黏y人也在监听他的思想。他希望它能把他的那些想法传给亨特曼。他想让亨特曼知道。
  那两个中情局官员一离开,黏y人就从公寓锁着的房门下面流进来,在铺满了房间的老式地毯中问现形。他义正严词地说:“里特斯道夫先生,我向你保证,我没有和亨特曼接触过。那天他来这儿让你在工作合同上签字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你这个恶g。”查克一边在厨房倒咖啡一边说。现在已经过了四点了,但是朗宁·克莱姆给他的非法兴奋剂使他丝毫没有倦意,“你总是偷听,”他说道,“难道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黏y人说:“我在一点上同意你的说法。亨特曼先生在准备那个情节时,一定已经知道了你对妻子的意图——否则的话,这种巧合也实在是太难以接受了。里特斯道夫先生,也许有一个会心灵感应什么的人,除我以外的某个人。”
  查克瞥了他一眼。
  “可能是中情局的一个雇员。”黏y人说道,“或者发生在当你c控阿三星卫二号上的那个模拟人马吉布姆的时候,那里的一个精神病定居者可能是一个心灵感应者。从现在起,我会把它当作我的工作,尽可能地帮助你,来证明我的诚意。我非常急于在你面前恢复我的好名声,我会全力以赴查出这个向亨特曼报信的心灵感应者,这样的话——”
  “有可能是琼·特赖埃斯特吗?”查克突然c话。
  “不,我对她的思想很熟悉,她没有这种力量。你知道她是一个有超自然能力的人,她的才能是和时间打交道。”黏y人沉思着,“除非——你知道,里特斯道夫先生,还有一种方式可以知晓你的思想,有可能通过超自然的预知能力……假如有一天,你的计划最终大白于天下,一个先知,当他预见未来时,可能会看到这些,从而获知这一计划。我们决不能忽视这一点,至少它可以证明心灵感应不是亨特曼获知你对妻子的意图的惟一途径。”
  他不得不承认黏y人的推论有点道理。
  “实际上,”黏y人说,明显地带着激动的情绪,“也有可能是一个先知天才的无意识的行为——一个不知道他有这种能力的人靠近了你。比如说,在亨特曼的公司某个人,甚至是亨特曼自己。”
  “呃。”查克一边精神恍惚地答应着,一边往自己的杯子里倒热咖啡。
  “你未来的生活轨迹,”黏y人说,“充满了惊人的暴行,这种暴行就是你谋杀了那个你既恨又怕的女人。这副惨景可能已经激发了亨特曼这个天才的先知才能。他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他只是将这些灵感用到了这些剧本构思中……通常情况下,超自然的先知天才们是这样做的。我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事情的真相。所以,我可以说,中情局特工们的推论是没有价值的。亨特曼和他的阿尔法同事没有有意用你的谋杀企图作为所谓的‘证据’来胁迫……他们只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在做:试图策划一个能适合演出的电视剧本。”
  “那么中情局作出的阿尔法人有意获得阿三星卫二号的推断呢?”查克说。
  “也许这部分观点是对的。”黏y人承认,“那很典型,阿尔法人不会放弃,总是希望……毕竟,这颗卫星在他们的星系中。但是坦率地说——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我觉得你们中情局特工的推论是把随意的怀疑很糟糕地堆积起来,把一些互不相关的事实用一个特定理论的复杂的体系串在一起。按照这种理论体系,每个人都有从事y谋活动的巨大能量。简单的观点可能要求有更多的判断力,而作为一名中情局雇员你必须意识到,就像所有的情报机构一样,中情局缺乏判断力。”
  查克耸耸肩。
  “实际上,”黏y人说,“恕我直言,你报复你妻子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部分来源于你多年来担任的与情报有关的工作。”
  “但是,有一件事你得承认,”查克说,“亨特曼和他的作家们已经想到那个特别的想法,并且用在他们的剧本里。对我来说,那可太糟了。”
  “你的运气确实不佳,但是有趣的是,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坐下来亲自为这个剧本写对白了。”黏y人喃喃地说,“也许你可以让对白鲜活生动。亨特曼会很高兴你如此d悉西格·特罗兹的动机。”
  “你怎么会知道那个角色叫做西格·特罗兹?”他又一次怀疑起来。
  “他在你的脑子里。”
  “那么在我的脑子里还有我想让你离开,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独自呆一会儿。”然而,他并不感到困乏,相反,他想坐下来开始写剧本。
  “没问题。”
  黏y人流走了,现在查克一个人留在公寓里,只有三三两两的车辆在下面街道上行驶的声音。他站在窗边喝了一会儿咖啡,然后坐在打字机前,按下按钮,装进一沓空白纸。
  西格·特洛茨,他充满厌恶地想。上帝啊,这是怎样的一个怪名字啊!从名字看,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一个白痴,就像喜剧三大丑角中的一个?一个有心理缺陷的家伙,想要杀他的妻子……他满怀嘲讽地想着。
  他开始用职业作家的智慧构思第一幕。当然,第一幕会是西格·特罗兹在家里,平和地做一些无害的工作。也许西格正在读当天的晚报。与此同时,他的老婆也在那儿,像哈耳皮埃1一样对他发号施令。就是这样,查克想。我能使这一幕生动起来。我可以利用这些年来我自己的经历。他在几个小时中,他不停地写着,惊叹那种非法的安非他明的效果。他开始敲起打字机。
  【1哈耳皮埃:希腊神话中的鹰身女怪。有着女人的头和躯干以及鸟的尾巴、翅膀和爪子。】
  没有一丝倦意。实际上,他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工作得更快。
  7点30分,当清晨的太阳用它细长的金色阳光抚摸着外面大街的时候,他僵硬地站起来,走进厨房为自己弄点早餐。
  现在轮到另一个工作了,他对自己说。8点30分,去旧金山中情局大楼,还有那个丹尼尔·马吉布姆。
  他手中拿着几片烤面包,站在打字机旁边,匆匆地翻看着他完成的那几页。看起来不错——写对白是他多年来的老行当了。现在通过空中特快专递把它寄给纽约的亨特曼,不出一个小时,喜剧演员就会拿到。
  8点20分,他正在浴室里刮脸,电话铃声响了。这是自电话安装以来的第一个电话。
  他走过去,打开可视电话,“喂。”
  一个女孩的脸出现在小屏幕上,他震惊了,那张脸惊人地漂亮,带有爱尔兰特征,“里特斯道夫先生吗?我是帕蒂西娅·韦弗。我刚刚听说亨特曼先生要我饰演你正在写的剧本。我是不是能读一读复印件?我急切地想读到它。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渴望能有机会在亨特曼的节目里演出,我简直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
  当然他有一个热敏复印机,他可以随意复印剧本,“我把我完成的部分寄给你。但是剧本还没有写完,而且还没有得到亨特曼的认可。我不知道他会保留多少,也许一字不留。”
  “从亨特曼对我谈起你时的情况来看,”帕蒂西娅·韦弗说,“我敢肯定他会全用的。你能寄给我吗?我给你留下我的地址。实际上我离你一点也不远,你在北方的北卡罗来那州,而我在南方的路易斯安那州的圣莫尼卡,我们可以见一面,你愿意吗?你还可以听我朗诵剧本中我那一部分。”
  她那一部分。天哪!他意识到,他写好的对白里她的角色还没露面呢,那个苗条、茹房丰满、茹头膨胀的女特工——他只写了西格·特罗兹和他那个恶妻之间的几场戏。
  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向中情局请半天假,坐在公寓里再写一些对白。
  “这样吧,”他说:“我会带着一份复印件到你那里去,你今天晚上再还给我。”他找到纸笔,“让我记一下你的地址。”既然看见了这个女孩,就让丹尼尔·马吉布姆见鬼去吧。在他的一生中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有魅力的女孩,霎那间万物都变得无足轻重,被他抛到它们该去的地方了。
  他记下女孩的地址,颤抖着挂断电话,然后立刻把为邦尼·亨特曼写好的几页剧本包好。在去旧金山的路上,他把信封投进火箭快件信筒。就那么办,在中情局办公时他可以为韦弗小姐构思对白,到吃饭时他就可以写好,8点钟他就可以给她看成品了。他想,事情并没有糟到一塌糊涂,这肯定会使我和玛丽噩梦般的生活变得美好起来。
  他到达了位于旧金山桑塞姆大街上的中情局大楼,准备走进它那宽敞、熟悉的大门。
  “里特斯道夫,”一个声音说,“请到我的办公室。”
  那是罗杰·伦敦,他严肃的面容透出满脸的不高兴,生气地看着他。
  又要谈话?查克边问自己边跟着伦敦来到他的办公室。
  “里特斯道夫先生,”门刚一关上,伦敦就说,“昨天晚上我们对你的公寓进行了窃听。我们知道我们走后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干了些什么?”
  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干了什么惹恼了中情局……除非是在与黏y人的谈话中他说得太多了。当然,木卫三人的思想感觉不到监视设备。所有他能记起来的那些暴露自己想法的话,就是他说亨特曼想要他写的剧本是关于一个男人如何用中情局模拟人谋杀妻子,这可真是糟透了。的确那——
  伦敦说:“你夜以继日地工作,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获得了目前地球上禁止的毒品。所以,你和外星人有联系,他们为你提供这些毒品。有鉴于此——”他打量着查克,“你暂时被停职了,你已成为危险分子。”
  查克惊讶地说:“但是我要同时做两份工作——”
  “任何一个中情局人员如果愚蠢到服用地球上禁用的兴奋性毒品,他都不能胜任这里的工作。”伦敦说,“从今天起,模拟人马吉布姆将由皮特·皮特里,和另一个你不认识的人汤姆·施奈德组成的一个小组控制。”伦敦粗鲁的面庞扭曲成嘲弄的笑,“你还有另外一份工作……或者,还有吗?”
  “或者我还有吗?你是什么意思?”他当然还有亨特曼的工作,他们签过合同的。
  伦敦说:“如果中情局的推测是对的,当亨特曼听说你不能再接近模拟人马吉布姆时,你对他就没有用处了。所以我想说大约12小时以后——”伦敦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嗯,今晚9点钟你将发现一个不愉快的事实,你失业了。到那时,我认为,你就会采取跟我们更加合作的态度,你会很乐意回到以前,保住在这儿的这份工作。我的话完了。”伦敦打开办公室的门,让查克出去,“顺便说一句,你愿意说出你毒品的来源吗?”
  “我没有吸食过任何非法毒品。”查克说道。
  但是这话即使是他自己听起来也一点儿不可信。伦敦抓住了他的把柄,他们都知道这一点。
  “为什么不和我们合作呢?”伦敦问他,“放弃亨特曼的工作,说出谁给你提供毒品,15分钟以内你就可以控制模拟人马吉布姆了,我可以亲自为你安排。是什么原因使你——”
  “是钱。”查克说,“我需要这两份工作的薪水。”而且我被敲诈了,他心中暗想,被朗宁·克莱姆爵士敲诈了。但是他不能那样说,不能对伦敦说。
  “好的。”伦敦说,“你可以走了。你要是想通了,辞了亨特曼那里的差事,和我们联系。也许只要你答应这一个条件,我们之间的问题就解决了。”他为查克打开门。
  查克感到头晕目眩,发现自己站在中情局大楼宽敞的正门楼梯上。他简直不能相信,然而它已经发生了:他失去了多年的工作,而且他觉得被解雇的原因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现在他无法接近玛丽了。让薪水的损失见鬼去吧,从亨特曼公司得到的钱远远可以弥补那个损失。但是如果不能利用马吉布姆,他就根本无望执行自己的计划,很明显,他的计划已经耽误得太长了。在期望落空的空虚中,他心中感到有一种强烈的颓唐和空虚。他存在的全部意义,在一刹那间蒸发了。
  他麻木地再次回头走上楼梯,走向中情局大楼的主门。一个穿制服的警卫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挡住他的去路,“里特斯道夫先生,对不起,我很遗憾。但是我得到命令,不能让你进去。”
  查克说:“我想再见见伦敦先生,只一会儿。”
  警卫用他的便携式内部通话器接通了电话,“好的,里特斯道夫先生,你可以去伦敦先生的办公室。”然后他闪在一边,十字转门自动为查克打开。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在那间宽敞的镶嵌着木格的办公室里见到了伦敦。
  “你决定了,是吗?”伦敦问。
  “我想弄清楚一点,如果亨特曼不解雇我,那是不是可以证明事实上你们对他的怀疑是错误的?”他等着伦敦回答,而伦敦则皱起眉头……但是没有回答,“如果他不解雇我,”查克说,“那么我就要起诉你们对我停职的决定,我要上诉到内务委员会——”
  “你被停职了。”伦敦对答如流,“是因为你使用非法毒品。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已经搜查了你的公寓,而且已经发现了毒品。你在服用gb-40,对吗?有了gb-40你可以24小时连轴转,祝贺你。现在既然你已经失去了我们这里的职位,看起来夜以继日的工作也没多大好处。所以祝你好运。”他走开去,坐在桌边,拿起一份文件,谈话到此为止了。
  “但是如果亨特曼没有解雇我。”查克说,“你会知道你是错的。一旦这种情况发生,我全部的要求就是你要重新考虑这件事。再见。”
  他离开办公室,砰地摔上门。天晓得多长时间以后再见,他自言自语道。
  他再次来到清晨户外的人行道上,茫然地站在那里,在拥挤的人潮中被推来搡去。现在怎么办?他问自己。他的生活在一个月内再次被反转了:第一次打击是与玛丽离婚,现在又是这个。真受不了,他自言自语道,他不知道自己还拥有什么。
  亨特曼的工作还在,而且也只有亨特曼的工作了。
  他乘坐由自主神经系统控制的出租车回到公寓,迅速地——实际上,是绝望地——坐在打字机前。现在,他对自己说,为韦弗小姐写对白。忘掉其他任何事情,将他的世界局限在打字机和纸张的方寸里。我要为你写出绝妙的对白,他想。而且——也许作为交换,我会得到一些什么。他开始工作。
  下午3点,他完成了。他站起来,身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舒展了一下四肢,感觉到身体的疲惫,但是他的脑子很清醒。他们窃听我的公寓,他自言自语道,又是声音设备又是图像设备。他提高嗓门说,以便让窃听的效果更好一些:“这些办公室里的杂种——监视我。病态!说实话,从那种疑神疑鬼的气氛中出来真是一种解脱——”他停住了,这有什么用处呢?他走进厨房做起午餐。
  四点,他穿上他最好的金属钛制成的蓝黑西装,涂上刮脸粉,把脸刮得干干净净,轻轻敷上只有现代化学实验室才能生产的壮阳香水,步行出发去找喷气式出租车,手稿夹在胳膊下面。他准备去位于圣莫尼卡的帕蒂·韦弗公寓,去——天知道他去做什么,但是他满怀希望。
  如果这次失败,那么他还有什么呢?
  一个很好的问题,一个他希望不用自己去回答的好问题。他已经失去太多的东西了,他的世界在不知不觉中被剥蚀,眨眼的工夫,他失去了妻子和做了多年的工作。他感觉到自己感知系统内的狼狈和慌张。晚上它希望感知玛丽,在白天它希望感知旧金山的办公室,而这两者都没有了。他的空虚必须得到填补,他有种强烈的渴望。
  他招呼来一个喷气式出租车,给了它帕蒂·韦弗在圣莫尼卡的地址,然后,背靠着座位,拿出剧本,开始仔细阅读,做最后的润色。
  一个小时后,刚过五点,出租车降落在帕蒂·韦弗住的公寓大楼的屋顶空地上。那是一座新盖的公寓大楼,出奇的漂亮、气派和时髦。这是最销魂的时刻,查克对自己说。与一个茹房丰满的电视新秀在一起亲热……他还能要求什么呢?
  出租车着陆了,查克颤抖着掏出了车费。
  第九章
  “我比预期提前完成。”查克走进她的公寓,眼睛掠过那些极具现代感,带有前哥伦比亚风格的家具,这种风格是依据在南美洲新近发掘的印加文化设计的。所有的家具都由手工精制而成。四周墙壁上悬挂着几幅刚刚完成的动态绘画,这些不停变幻的绘画由一些两维机器组成,机器发出的轻柔的哗啦声就像远方海洋的急流。或者,那声音让他更实际地联想到海平面下的自动工厂。他不敢肯定他喜欢它们。
  “你把它带来了。”韦弗小姐高兴地说。她穿着一件新潮的巴黎连衣裙,在刚过傍晚的时候穿这个看起来很怪。虽然他曾经在电视上看见这种时装,但从未在实际生活中看见有谁穿过。这和他在中情局办公室的生活有着很大的距离。这种裙装奢华而繁杂,就像地球外一朵鲜花的花瓣,查克想它一定值一千斯金。她右侧的茹房,坚挺地翘着,完全袒露出来。那的确是一件很入时的衣服。她是在等着别的什么人吗?比如说,邦尼·亨特曼?
  “我正准备出去,”帕蒂解释着,“去参加一个j尾酒会。但是我这就打电话取消。”她走到可视电话前,尖尖的高跟鞋在印加风格的人工砾石地板上发出短促尖锐的声响。
  “我希望你喜欢这个剧本。”查克说。他到处徘徊,觉得自己很渺小。他不能理解这些东西:精雕细琢的昂贵的服饰,手工打造的家具……他面
  对一副动感画站着,看着它那凭主观感知的表面滑动着,变化着,组成一幅又一幅全新的画面——而且永远没有重复。
  帕蒂打完电话,“在他离开mgb电影厂以前我会找到他的。”她没有具体说是谁,查克也不打算问,问了有可能会使他更沮丧,“喝点什么?”她走向餐具架,打开一个由前哥伦比亚木和金子做成的壁橱,一个瓶子一个瓶子地给他看,“一杯爱奥尼亚·乌兹宝怎么样?你一定得尝一尝。我敢肯定它还没有在加利福尼亚面市呢——你是那么——”她打着手势:“你在这儿真是个大人物。”她开始调制饮料。
  “我能帮忙吗?”他走到她身边,有一种真诚地要去呵护帕蒂的感觉,或者至少是想要这样。
  “不用。”帕蒂老练地把杯子递给他,“在我看剧本以前,我想问你一些事。”她说着:“我的戏份多吗?”
  “哦。”他说道。他已经尽量增加了她的戏份,但是事实是:她只是一个配角,留给她的只是鱼头,鱼r自然是邦尼的。
  “你的意思是我的戏不多。”帕蒂说,走到那张长凳似的沙发椅边坐下。她好似花瓣的衣服向两边伸展开去,“请让我看看它。”现在,她显得很精明,完全是一副职业化的神态,绝对沉着冷静。
  查克坐在她对面,把几页剧本递过去,其中包括他已经寄给亨特曼的那部分以及亨特曼还没有看到的刚刚写就的部分,尤其是有她的戏的这部分。在亨特曼过目以前就给帕蒂看,这也许有些不合适……但是他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不管对和错。
  “这另外一个女人。”帕蒂简短地说,翻阅剧本并没有花多少时间,“那个妻子,也就是西格打算杀掉的泼妇,她的戏要多很多。她贯穿剧本的始终,而我只是在这一幕里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她走进办公室……在中情局总部……”她指着那一部分说。
  帕蒂说得对。他已经尽力了,但是只能如此。事实就是事实,而且帕蒂是个精明的职业演员,谁都不能欺骗她。
  “我已经尽我所能加大了你的戏份。”他诚实地说。
  帕蒂说:“这些戏真是太差劲了,引入这个女孩的目的就是站在那儿,展示她的性感,但是她无所事事。我实在不想穿着一件暴露的紧身胸衣出现,做一只花瓶。我是一个演员,我想要台词。”她把剧本还给他,“请帮帮忙。”她说道,“里特斯道夫先生,看在上帝的分上,再给我加点戏。邦尼还没有看到这部分,是吗?所以,这只是你我之间的事,也许我们能想出一些什么情节。写一幕餐馆里的情景怎么样?西格正在一家偏僻但是很考究的小餐厅里和那个姑娘莎伦约会,他的妻子突然出现了……西格当场就和她争吵起来,而不是在他们的公寓里,这样我的角色莎伦也可以在那一场里出现。”
  “嗯。”他边说边啜着饮料。那是一种奇怪的甜味调制酒,特别像蜂蜜酒。他突然想知道这里面加了什么。坐在他对面的帕蒂已经喝完了她的杯中物,她又回到餐具架旁,再为自己调制一杯。
  他也站起来,走过去站在她身旁。她娇小的肩膀擦着他的身体,他能闻到她正在调制的饮料散发的特别的香味。他注意到其中一种成分无疑来自一个外星球的瓶子,它上面印的字迹好像是阿尔法。
  “它来自阿尔法一号星。”帕蒂说,“邦尼给我的。他从他认识的一些阿尔法人那里得到的。邦尼认识居住在宇宙中的各种生物。你知道吗?他曾在阿尔法星系住过一段时间。”她端起酒杯,转身面对他,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啜着饮料,“我希望我能访问另外的星系,你知道,那一定会让你感到自己几乎是个超人。”
  查克放下酒杯,把手放在帕蒂那娇小但是结实的肩膀上,她的裙子在沙沙作响,“我可以增加你的戏份。”他说。
  “好的。”帕蒂说着,斜依着他,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叹了口气,“这对我太重要了。”她赤褐色的长发拂过他的脸庞,把他的鼻子弄得痒痒的。他拿过她手中的杯子,呷了一口,然后将它放回到餐具架上。
  接下来,他知道是什么。他们来到了卧室。
  他想,那些饮料中一定加了禁用的gb-40丘脑兴奋剂,那个什么爵士给过我那种毒品。卧室几乎一片漆黑,但是他还能看得见在他右臂那边,帕蒂·韦弗坐在床边的模模糊糊的轮廓。她正在解衣服上某个复杂的部分,衣服终于脱下来了,帕蒂小心地把它拿到壁橱里挂起来。她返身回来,在她的茹房上做着奇怪动作。他注视了她一会儿,然后意识到她是在按摩胸部。她刚才被衣服绑得紧紧的,现在她可以放松一下,不受约束地活动活动了。他看见她的两只茹房,拥有完美的形态,尽管大部分是人工的。当她走动的时候,它们一点也不晃动,她的左r,和刚才暴露出来的右r一样,引人注目地坚挺。
  帕蒂像喝醉了的酒鬼一样倒在床上,靠在他身边。就在此时,电话铃响了。
  “——”帕蒂说,这让他吓了一跳。她溜下床,站起来,摸索着睡袍。找到之后,她光着脚走出房间,边走边系着睡袍的带子,“我很快就回来,亲爱的。”她煞有介事地说,“你就呆在这儿。”
  他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感受着,吸嗅着绣榻的柔软和芬芳。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他感到很快乐,这种等待也是极大的静谧的愉悦。突然,帕蒂·韦弗站在卧室门口,穿着睡袍,她的长发松散地垂在肩膀下。他等待着,但是她并没有靠近床榻。他立刻意识到她不会那么做,她不会向里再走近一步。他立刻坐起来,他那种仰面朝天似的放松心境萎缩了,消失了。
  “谁的电话?”他说。
  “邦尼。”
  “怎么了?”
  “交易结束了。”她走了进来,但是却走向壁橱,从里面拿出一件简单的衬衫和裙子。挑出内衣之后,就走开了,很明显她是去别的地方换衣服。
  “为什么结束了?”他从床上跳起来,开始慌慌张张地穿衣服。帕蒂已经不见了,公寓里的一扇房门关上了。她没有回答,显而易见她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当他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系鞋带时,帕蒂又出现了。她也是衣冠周整,她站在那儿梳头,脸上毫无表情。她看着他摸索他的鞋带,一言不发。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足有一光年那么遥远,卧室里充满了她保持中立的冷淡。
  “告诉我,”他又问道,“为什么交易结束了?告诉我邦尼到底说了些什么?”
  “哦,他说他不打算用你的剧本了。如果我给你打电话或者你打电话给我——”现在,自从她接了那个电话以后,她第一次正眼看他,好像那是她最后一次看他,“我没说你在这儿。但是他说如果我和你通话的话,让我告诉你,他仔细考虑了你的构思,觉得你的构思还不够好。”
  “我的构思?”
  “全部剧本。他拿到了你寄给他的那几页,觉得它们很糟。”
  查克觉得他的耳朵立刻又热又僵,痛楚散布到他脸上,像霜冻一样让他的嘴唇和鼻子全麻木了。
  “所以,”帕蒂说:“他现在让达克和琼斯,他的正式雇佣作家,写一些完全不同的东西。”
  过了很长时间查克声音沙哑地说:“他有没有让我和他联系?”
  “他没有说。”她梳完了头,离开了卧室,再次消失了。他站起来,跟着她,发现她在起居室里的可视电话旁拨号。
  “你打给谁?”他质问道。
  帕蒂冷淡地说:“我的熟人,带我出去吃饭。”
  查克用因为懊恼变得嘶哑的声音说:“让我带你出去吃饭吧,我很愿意。”
  那个姑娘甚至懒得理他,她继续拨着号码。
  他走到前哥伦比亚风格的沙发旁,开始整理他的剧本,把它们装回信封里。与此同时帕蒂已经搞定了约会,他听到从他背后传来她那低低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后会有期。”查克说着,穿上外套,大步走出公寓门。
  她的视线没有离开电话显示屏,她全神贯注地打着电话。
  在痛苦和愤怒中,他使劲在身后关上门,急匆匆地穿过铺着地毯的大厅,走向电梯。他两次摔倒在地,他想,上帝啊,那饮料还在折磨我。也许整件事都是幻觉,由gb-40和那些——管她把它们叫什么东西导致的幻觉,木卫三wuzzfur或别的什么玩意儿。他的脑子像死了一样,冰冷干瘪毫无生气,他的精神完全冻僵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就是离开这座大楼,离开圣莫尼卡,回到北加利福尼亚,回到他自己的公寓里去。
  难道伦敦是对的吗?他无从知道,也许就像那女孩刚才说的:他寄给邦尼的那几页确实很糟,仅此而已。但是另一方面——
  我必须和邦尼联系,他意识到——就在现在。实际上,我应该在公寓就给他打电话。
  在公寓大楼的地面层,他找到一个付费可视电话亭。在电话亭里,他开始拨亨特曼公司的电话号码。突然,他把听筒挂回钩子上。我想知道事实吗?他问自己。我能承受事实真相吗?
  他离开电话亭,站了一会儿,然后穿过大楼的主门,来到刚刚进入傍晚的大街上。至少我要等到我恢复了理智,他想,直到她给我喝的那种掺有来自外星系的麻醉剂的饮料的药性散尽。
  他将手c在口袋里,开始沿着街边水沟毫无目的地漫步。每一分钟,都会感到越来越恐惧和绝望,他身边的一切都破灭了。面对崩溃,他束手无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而无能为力。一种根本无法理解的强大的力量将他一把抓起,紧紧地控制着他。
  一个女声录音在他耳边反复响起:“25分斯金,请投硬币,不收钞票。”
  他茫然地环顾着四周,发现他又回到了电话亭。然而他要打给谁呢?邦尼·亨特曼吗?他在口袋里摸索着,搜出一枚25分斯金,塞进付费电话的投币口里,图像立刻清晰了。
  他拨的不是邦尼·亨特曼的电话,在屏幕上面对着他的是琼·特赖埃斯特的缩小了的图像。
  “发生了什么事?”琼说,看起来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你看起来气色很不好,查克。你病了吗?你从哪儿打的电话?”
  “我在圣莫尼卡。”至少他假定自己仍在圣莫尼卡,他已经记不清他已经乘车北上回到了海湾区1。好像那是不久以前的事……或者事情是否真的发生了?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现在已经8点多了,“我不敢相信。”他说:“但是今天上午我被当作危险分子被中情局停了职,而且现在——”
  海湾区:旧金山高级住宅区。】
  “天哪!”琼说道,仔细地听着。
  他咬牙切齿地说:“很明显我已经被亨特曼解雇了,但是我还不能确定。因为坦率地说,我不敢和他联系。”
  一阵沉默之后,琼平静地说:“你一定得给他打电话,查克,或者我替你打。我会告诉他我是你的秘书或者其他什么人——我能处理这件事,别担心。给我你那个电话亭的号码。别沮丧,我现在已经很了解你了,我知道你又要想着自杀了。你在圣莫尼卡那么干,我就不能帮你了,我不能及时赶到你那儿。”
  “谢谢。”他说,“听到别人的关怀真好。”
  “最近你的生活已经分崩离析了。”琼以她那种智慧而理智的方式说,“你的婚姻破裂了,现在——”
  “给他打电话。”查克打断她,“这儿是他的号码。”他对着屏幕举起一片纸,琼把它抄了下来。
  挂上电话后,他站在电话亭里吸着烟,陷入沉思。现在他的大脑开始清醒了,他不知道自己在6点在8点之间都干了些什么。他感到双腿僵硬,困乏而且很痛,也许他一直在走,在圣莫尼卡的大街上毫无目的,毫无计戈地徊。
  他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他带着的那瓶gb-40胶囊,没有水,他费力地吞了下去。他想这玩意儿可以解除腿部的疲劳。但是除非他的脑子得到很好的休息,否则他目前的处境就会变成一场灾难。
  他想,黏y人也许可以帮助我。
  在马林县信息中心他查到了朗宁·克莱姆爵士的电话号码,他立刻拿起电话,投进硬币。电话铃声响起,屏幕上还是一片空白,他等待着。
  “你好。”一行文字以影像的方式而不是声音显示在屏幕上,向他问候。黏y人不能说话,因此不能使用声音电路。
  “我是查克·里特斯道夫。”他说。
  更多的文字出现了,“你有麻烦。当然我不能离这么远的距离读你的心思,但是我听出了你声音中的些微变化。”
  “你能影响亨特曼吗?”查克问他。
  “我早就告诉过你——”一行狭窄的文字,在影像扫描仪上逐字扫过,“我不认识那个人。”
  查克说:“很明显他炒了我的鱿鱼,我想请你说服他重新雇佣我。”上帝啊,他想,我必须有一个什么工作,“是你,”他说,“诱使我和他签了合同,对此你要负很大的责任。”
  “你在中情局的工作——”
  “被停职了,因为我和亨特曼有牵连。”查克粗暴地说,“亨特曼认识的外星人太多了。”
  “我明白了。”文字出现了,“是你那个高度神经质的安全机构。我应该预料到的,但是我失算了。你也应该预料得到,因为你在那里工作了那么多年。”
  “听着,”查克说,“我给你打电话不是想争论该怪谁,我只想要一个工作,什么工作都可以。”我必须在今晚得到它,他心想,我等不及了。
  “我得想一想,”黏y人告诉他,通过滚动的字幕,“给我——”查克猛地挂断了电话。
  他又把自己关在电话亭里,吸着烟等待,他不知道琼回电话的时候会说什么。也许,他想,她不会回电话的,尤其有什么坏消息的时候。简直是一团糟,我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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