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1-7+番外》第 71 部分

  玄凌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嫔妃嫉妒是大罪,她也忘了么?〃
  我漾着一抹浅淡的微笑,只点到为止,便岔开了道:〃臣妾回宫也有大半个月了,偶然见过一次滟常在。虽然神色冷冷的,倒真是个标致人儿。〃
  玄凌道:〃她身份特殊,不与旁人同宫居住,朕给她另择了绿霓居住着。她身子不好,性子也别扭,常常不大见人的。〃
  正说着,御膳房进了红枣雪蛤汤来,玄凌又亲自喂我吃一碗,一时却见小厦子垂着手进来了,道:〃翠微宫来人说祺贵嫔身子不大痛快,皇上可要去看一看?〃
  玄凌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不痛快就找太医,朕又不会治病。〃我细细嚼着一枚红枣,只看着玄凌笑。玄凌见小厦子仍垂手站着如木偶一般,不觉笑了一声,道:〃糊涂东西,就说朕忙着。〃
  小厦子领命出去了。我吐了红枣核,嫣然笑道:〃原来皇上老这么糊弄人呢。〃
  玄凌只笑道:〃她近日不太成个体统,又爱背后嚼舌根,朕懒怠见她。〃
  我笑着啐了一口道:〃皇上不爱见她就不爱见,何必说给臣妾听,好像都是臣妾的不是了。〃
  玄凌凑近我,低笑道:〃自然是你的不是了。若你笨一点、丑一点、不那么温柔懂事,朕或许就看得上她了,偏偏你什么都好。〃
  我睨他一眼,吃吃笑道:〃人说新欢旧爱、左右逢源,怎么皇上就这么偏心呢。〃
  玄凌呵呵一笑,抬一抬眼道:〃她这几年丰腴不少。〃
  〃六宫粉黛无颜色,杨贵妃便是以胖为美,何况祺贵嫔也没胖多少。〃
  〃朕就从不爱杨贵妃,那是痴肥。〃
  我微微垂下眼睑,仿佛无心一般道:〃有皇上的宠爱,祺贵嫔不过是心宽体胖罢了。只是臣妾瞧着,祺贵嫔丰满些更美,从前丽贵嫔也是如此。〃
  玄凌淡淡〃哦〃了一声,道:〃倒是容儿愈发瘦了。〃
  我微微正一正色,道:〃祺贵嫔性子要强些,轻易不告病喊痛的,不如皇上去看看也好。〃我侧头笑一笑,〃臣妾陪皇上走走,就当消食罢了。〃
  才至翠微宫门口,便听得呼号哭泣之声连绵不绝。玄凌颇有疑色,便示意门口的内监不必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采容殿内,正见祺贵嫔面色紫涨,蓬乱着发髻,两侧太阳x上各贴了一块红布铰的药膏,手里举着一把犀角的拂尘,一记一记狠狠打着地下跪着的一名宫女。旁边的宫女内监跪了一地,口口声声劝着,〃娘娘仔细手疼。〃左侧紫檀木椅子上坐着的恰是庆嫔,只拿了绢子呜呜咽咽地抽泣。
  祺贵嫔打得兴起,恶狠狠道:〃谁说皇上不来瞧本宫的,都是你们这起子贱人调唆,一味地讨好柔仪殿来作践本宫。〃话未说完,随手抓了一个青瓷花瓶用力砸在地上。
  飞溅的碎瓷如雪花一般洁白,骤然炸了开来,四处飞s。我见一片碎瓷直飞过来,吓了一跳,惊叫道:〃皇上小心!〃
  祺贵嫔铮然瞧见玄凌站在殿外,一时也愣住了,讪讪的不知怎么才好。庆嫔激烈地喊了一声,直扑到玄凌怀里,哭泣道:〃皇上给臣妾做主啊!〃
  玄凌脸色铁青,叫庆嫔扶住面色苍白的我,径直夺过祺贵嫔手里的拂尘,一把掷在地上,冷冷道:〃不是说病了么?朕看你精神倒好得很。〃
  合宫里无人敢作声,静得如无人一般。祺贵嫔勉强笑着行礼道:〃多谢皇上关怀,臣妾适才管教下人……臣妾是病了。〃
  〃病了怎不好好将养着,倒费这力气责打宫女。〃玄凌的语气森冷,指着地上的宫女道:〃她犯了什么错?打得这样狠。〃
  祺贵嫔怯怯道:〃她无视臣妾,以下犯上,臣妾气急了才打了她两下。〃
  玄凌也不说话,只问庆嫔,〃你说。〃
  庆嫔边哭边道:〃祺贵嫔打的宫女叫晶清,是臣妾的小宫女。今儿一大早就被祺贵嫔叫进采容殿里伺候,不想方才祺贵嫔叫人去请皇上不来,就拿了晶清出气,直打到了现在。〃
  玄凌冷道:〃晶清,方才是你去仪元殿请朕的么?〃
  晶清被打得伏倒在地上,流着泪吃力道:〃不是奴婢,是娘娘身边的景素。〃
  玄凌的脸色愈加难看,视着祺贵嫔道:〃既不是她来请朕,你拿她出气做什么?〃
  祺贵嫔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一样,难看到了极点,只讷讷说不出话来。却是庆嫔在旁幽幽道:〃因为晶清从前是伺候莞妃和徐婕妤的人,而她们两位如今都有了身孕,所以要拿晶清出气。〃
  祺贵嫔大怒,指着庆嫔厉声道:〃你胡说!竟敢在皇上面前诽谤本宫!〃
  玄凌托起晶清的脸看了一眼,转向祺贵嫔冷冷道:〃果然是从前服侍莞妃和徐婕妤的人,难怪你方才话中指着柔仪殿责骂!你的胆子越来越大,竟敢背后中伤两位有孕的妃嫔?!〃
  祺贵嫔慌忙跪下道:〃臣妾不敢。〃
  玄凌负手而立,他来之前本就有气,此刻冷眼看着伏在自己脚下哀哀哭泣的祺贵嫔,道:〃你责打的无罪宫女,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宫里没有这样的规矩!二则你嫉妒莞妃与徐婕妤有孕,出言不逊,以下犯上,这是你方才自己说的;其三你因朕不来而迁怒旁人,实则是怨怼于朕,冒犯尊上。这三条罪状,样样都是大罪。〃
  祺贵嫔吓得冷汗直流,慌忙叩头谢罪不已。
  庆嫔叫人扶了晶清起来,拉起她的衣袖道:〃皇上您瞧,祺贵嫔责打晶清也不是头一回了,一有什么就拿她出气,打得身上都没块好r了。臣妾也无用,日日被她以贵嫔的身份压着,连自己的奴婢也救不得。〃
  晶清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乍看之下触目惊心,玄凌眉心微微一动,冷笑道:〃贵嫔?她这样子配得上一宫主位么?〃他转头唤李长,〃管氏目无尊上,着降为正五品祺嫔,迁出采容殿,即日起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出宫一步。进庆嫔周氏为容华,翠微宫之事就交由她主理。〃
  周容华喜不自胜,忙叩首谢恩。祺嫔悲愤不已,又不敢分辩,紧紧攒紧了手中的绢子,一口气回不过来,晕了过去。
  我微微一笑,〃祺嫔这个样子像是真病了,就有劳周容华好好照顾。〃
  周容华会心一笑,欠身道:〃嫔妾知道。〃
  玄凌转头向周容华道:〃给晶清好好治治伤,留在你身边当个管事的宫女吧。〃
  周容华欠身应了,恭恭敬敬送我和玄凌出了仪门,方才志得意满地回去了。
  次日到皇后宫里请安,皇后倒也看不出不痛快的样子,只训诫众人道:〃祺嫔的样子就是个例,别学着她以下犯上的样子,都安分些罢。别以为本宫病着精神短了就料理不到你们。莞妃也是宫里位份高的妃子呢。〃
  我忙站起身来,恭谨道:〃臣妾无能,如何能比皇后明察秋毫。皇后这样说真是折杀臣妾了。〃
  胡昭仪美目微扬,淡然道:〃听说昨日祺嫔被被皇上责罚时莞妃就在边上,竟一句也没劝,就那么眼睁睁瞧着。〃
  我扬一扬唇角,发髻上端正的红翡滴珠凤头步摇微微一动,垂下的殷红如血的珊瑚珠子掠过额头,只觉一阵轻微的冰凉沁心。我不疾不徐道:〃昨日皇上正在气头上,若硬要劝起来只怕又是一场风波。昭仪最善解人意,得空也劝劝皇上早点宽恕了祺嫔才好。〃
  胡昭仪盈盈一笑,道:〃莞妃当时在身边都劝不成,本宫说话还有什么分量。说到底祺嫔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皇后微微咳嗽了一声,望着胡昭仪道:〃是不是咎由自取皇上都已经罚过了。妃嫔之间谨记教训即可,不必妄作议论。〃胡昭仪淡淡低头,未必听进去了皇后的话。皇后又向我道:〃如今莞妃身边是谁伺候着?〃
  我恭顺道:〃未央宫的掌事宫女是正三品恭人崔槿汐,首领内监是小允子。〃
  皇后宫中有清洁的香橼气味,闻得久了,竟也会微微晕眩。皇后若有所思,转瞬笑道:〃还是从前服侍你的人。那也好,知道你的脾性才能伺候得好。崔恭人很是个得力能干的。〃话毕也不再多言语,只叫众人散了。
  我扶着槿汐的手缓缓出去,走到湖心亭一带,却见安陵容带了宫女在那里掐花儿,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心中有数,缓步行了过去,陵容行礼如仪,侧头道:〃宝鹃,你和宝莺、宝鹊先下去,本宫陪莞妃娘娘说说话。〃说罢上前扶住我的手臂,婉声道:〃姐姐,咱们一同走走吧。〃
  她靠近的瞬间,那香囊里的气味冲鼻而来。我屏住呼吸,干呕了两声作势就要吐出来。浣碧眼色快,忙拉开安陵容,抚着我的背心轻轻拍着道:〃小姐可好些了?〃
  陵容也顾不得脏,忙用绢子捂住我的嘴,急道:〃姐姐怎么样?〃
  我缓一缓神气,靠着亭子的栏杆坐下,喘息着道:〃好多了。〃
  陵容见我好些了,紧蹙的眉头才松开些许,柔声道:〃姐姐这个样子更要好生保养才是。〃说着用自己的扇子为我扑着风驱热,道:〃幸好祺嫔的事告一段落了,姐姐也好安心些。否则陵容一想到祺嫔的手段,就觉毛骨悚然。〃
  我扶着栏杆冷笑道:〃她既要谋害我和我的孩子,我便不会让她好过。〃
  陵容柔声道:〃恶人有恶报,姐姐应该的。〃
  到了深夜里,周容华亲自携了晶清过来道谢,〃多谢娘娘妙计,嫔妾才能出了几年来这口恶气,当真是痛快!〃
  〃本宫哪有什么计谋,都是妹妹在皇上面前应对得宜。〃我叫槿汐取了一对红宝金叶子耳坠来,笑盈盈道:〃妹妹进了容华真当是可喜可贺。本宫没什么好东西,这对耳坠子是皇上赏的,与本宫耳朵上这对蓝宝石的是一样的。妹妹年轻,正好衬这样娇艳的颜色。〃
  周容华拉过晶清道:〃倒是委屈了这丫头,演这一场苦r计。〃
  晶清羞涩道:〃奴婢常常挨祺嫔的打,昨日才算是打值了。〃
  周容华微露得色,〃娘娘不知道管氏打晶清打得多狠,有一回硬是把一根j毛掸子给打断了。她也有今日!昨日她搬出采容殿,嫔妾就把她安置到最后头的交芦馆去了,那屋子陈设华丽,是个极好的所在,免得皇上觉得咱们苛待了她。〃
  我微笑,〃妹妹真是好心肠。〃
  周容华抿嘴一笑,道:〃嫔妾是觉得那屋子湿气重,住久了骨头疼,思过是最好不过的。〃
  我不置可否,隐隐带了一抹浅淡的笑意,看着月色下深红的蔷薇花绽开如一颗一颗流光闪烁的红宝石,道:〃妹妹当真是心思细腻。〃我注目于她姣好的面庞,笑意愈深,〃妹妹如此年轻,又得圣宠,难道小小一个容华妹妹就满足了么?〃
  她修长的身段盈盈站起,深深拜倒,〃嫔妾但求娘娘扶持。〃
  我示意槿汐搀她起来,笑意蔓延上妆点精致的眼角,〃妹妹聪慧,本宫怎么舍得弃妹妹于不顾呢?翠微宫妹妹就先打理着吧,迟早有名正言顺的一天。〃
  送走了周容华,浣碧服侍了我睡下,倚在我榻边打着扇子道:〃小姐今日闻见了没?安氏身上依旧有那股子味儿,奴婢真怕伤到了小姐。〃
  我心下一动,淡淡一笑,道:〃我已经想好了主意,咱们寻个机会就是。〃
  浣碧道:〃其实小姐也不必费心想什么主意,拆穿了她就是。〃
  沉沉睡意袭来,我困倦道:〃她心思极深,咱们没有十足把握就扳不倒她,慢慢来吧;〃于是一宿无话,安静到天明。
  十八、空翠孤燕
  这一日从太后处请安回来,正倚在软轿上往上林苑走。天气闷热,跟随行走的浣碧已经除了一头细汗,便吩咐抬轿的内监,〃往太y池边走,也好借点水汽清凉。〃
  太y池边垂柳荫荫,条条碧绿丝绦悠然垂地,仿佛女子舒展开曼妙长发,临水梳理。太y池边亦多假山,以太湖石堆叠精巧,深得〃瘦、透、漏〃之神韵,以〃 春山澹治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来构思,匠心独运。假山上薜荔藤萝,杜若白芷,点缀得宜,恍若一幅精妙画卷。
  彼时正是入夏十分,细蝉在柳枝间声声烦躁,一声长过一声。我大约疲倦,坐在软轿上便有些恍惚。隐约听得细细的哭泣声入耳而来,仿佛有女子躲在假山后头哭。
  我挥一挥手示意停轿,转头吩咐小允子,〃仿佛有人在哭,你去假山后头瞧瞧。〃
  小允子赔笑道:〃或许是宫女受了委屈,或者是挨了主子的打。这大热天的,娘娘有着身孕怕中暑,还是先回宫吧。〃
  我瞪他一眼,也不作声,小允子吓得低头,连忙拔腿去了。只听得〃哎呦〃一声,小允子探出头来道:〃回禀娘娘,是晶清呢。〃说着把晶清带到我面前。
  晶清因着挨祺嫔的打因祸得福,成了周容华身边的得力宫女。我见她哭得伤心,以为是受了周容华的责骂,忙道:〃这是怎么了,是给周容华你委屈受了么?〃
  晶清呜咽着道:〃回娘娘的话,并不是容华小主给奴婢委屈受。〃她举袖擦一擦眼泪,道:〃奴婢不敢瞒着娘娘,奴婢是为玉照宫的徐婕妤难过。〃
  〃徐婕妤?〃我道:〃便是你从前服侍的那位小主么?她可不是被禁足了?
  晶清啜泣道:〃正是为了这个事奴婢才难过。宫里头说小主冲犯了太后和皇后,以致怀着身孕也被禁足。〃
  我安慰道:〃你忠心旧主是好事,徐婕妤虽然禁足,但不是犯了大错,想必还是有人照顾的。〃
  晶清摇头道:〃娘娘不知道,虽然衣食无缺,可是小主的身子一向不好,奴婢怕她怀着身孕胡思乱想伤了自己身子。而且宫中的嫔妃一直难生养,奴婢怕…… 怕……〃她没敢再说下去,然而我已经明白。晶清膝行过来抱住我的脚,哀求道:〃小主以前就不太得宠,禁足之后更是没有一位妃嫔敢去看她,皇后还裁减了小主身边服侍的人。奴婢实在不放心,求娘娘……〃
  我会意,〃你是想让我去探视她安好是么?〃
  晶清哭道:〃敬妃娘娘明哲保身,端妃娘娘不理世事,唯有娘娘最得圣宠,所以奴婢只敢求娘娘去。〃
  我取下自己的绢子递给她拭泪,〃你与本宫主仆一场,既然你开口,可见徐婕妤待你不错,本宫也没有不去的道理。你先回去,别叫人看见你哭过了闲话,本宫得空就过去。〃
  晶清忙破涕为笑,道:〃多谢娘娘。自从娘娘回宫后奴婢一直无缘再伺候娘娘,心里不安的紧。如今又要求助于娘娘……〃
  我含笑道:〃服侍哪位主子都是一样的,你好好当差就是。〃
  回到柔仪殿,我歇息了一晌,便唤花宜,〃去太医院请温大人来。〃
  槿汐半跪在妃榻前为我捏脚,道:〃娘娘身子不爽快么?这个时候去请温大人。〃
  我斜倚在妃榻上,柔软的缎面叫人精神松弛。我沉吟着道:〃我是想问问徐婕妤的胎像。〃
  槿汐抬头诧异,〃娘娘真要去看徐婕妤么?〃
  我点头,〃晶清是我的旧仆,既然她这样来求我,我倒很想见见这位徐婕妤是何等人物。况且芳若也曾对我说徐婕妤疼爱胧月,我就当还她一个人情。〃我浅浅一笑,〃毕竟,没有她的身孕吸引着皇后的目光,我要回宫也没那么容易呢。〃
  更何况,在玄清的述说中,徐燕宜颇负才情,若她这一胎能顺利生下,他日于我是利是弊也未可知。
  温实初很快就到了。我开门见山道:〃徐婕妤的身孕如何?〃
  温实初答得爽快,〃已经五个月了,按脉象看,有七八成是个男胎。〃
  我一怔,〃皇上和皇后那里知道了么?〃
  温实初沉默片刻,〃这种事太医院也是讳莫如深。若说了是男胎,怕引太多人注目;若说是女胎又怕皇上不高兴。所以只说断不出来。〃
  我轻笑一声,〃你们太医院的人也足够滑头。〃
  温实初微微迟疑,继而道:〃为徐婕妤诊脉的正是微臣的门生卫临,他曾说徐婕妤脉象不稳,这一胎未必能母子平安。〃他顿一顿,〃徐婕妤是心思细腻、多愁善感之人,为了禁足一事寝食难安,影响了胎气。〃
  难怪皇后在把徐婕妤禁足后无所举动,原来她是吃准了徐婕妤会自乱阵脚。我心下微微发急,〃那能不能保住?〃
  温实初低头想一想,〃若徐婕妤能自安便是无碍。可若是心思太重,只怕……〃
  我心下明白,送走温实初,我吩咐浣碧,〃备些孕妇用的东西,咱们去一趟玉照宫。〃
  玉照宫是紫奥城北边一所宫室,不大不小,中规中矩的规制。玉照宫中尚无主位,位份最高的便是徐婕妤。因徐婕妤被禁足,出来相迎的便是仅次其下的德仪刘令娴。
  刘德仪屈膝的瞬间眼圈已经红了,低声道:〃嫔妾参见莞妃娘娘,娘娘金安。〃
  我仔细留神,不由唏嘘,〃数年不见,慎嫔已是德仪了。〃
  刘德仪含悲亦含了笑:〃娘娘故人心肠,还记得臣妾。〃
  刘令娴与我同年进宫,很乖巧的一个女子,当初也是颇得恩宠的。记得慎嫔之位还是我初次有孕那一年晋封的,如此六七年来只进了一阶,可见也是早早失宠了。我见她神色悲苦,衣衫简约,颇有凄凉之色,心下更是明白了几分,握住她的手道:〃这几年德仪当真辛苦了。〃
  刘德仪哽咽道:〃劳娘娘记挂着,现下与徐婕妤同住,婕妤是个好相处的人。〃
  我轻声在她耳边道:〃眼下人多,快别这么着了,叫人瞧见你的眼泪有多少闲话说。〃刘德仪用力点一点头,忙别过头悄悄拭了泪。我转头吩咐小连子,〃徐婕妤如今在禁足中,少不得缺些什么,你去挑一些绫罗首饰来,再照样封一份送到刘德仪这里。〃
  刘德仪慌忙道:〃娘娘如此,嫔妾怎么敢当。〃
  我和缓道:〃咱们又是同年入宫的老姐妹了,互相帮衬着也是应该的。〃
  刘德仪憋着一口气,神色微微一黯,轻声道:〃娘娘心肠好,顾念旧情。可是有些人自己攀了高枝儿当了贵嫔,得皇上和皇后的宠,就全然不顾咱们同年进宫的情谊了。〃她咬一咬唇,带了一抹凄然之色,道:〃咱们同年进来的十五个姐妹,死的死,失宠的失宠,剩下的除了娘娘有福气,这五六年来连连高升的就只是有她,还一味地踩着咱们头上。若不是惠贵嫔得太后的赏识,只怕也要被她压下去了。〃
  我听她说得伤心,心下也明白,低声道:〃眼下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刘德仪点一点头,省悟过来道:〃娘娘是来瞧徐婕妤的吧,瞧嫔妾糊涂了,拉着娘娘浑说。〃她略显为难之色,〃只是徐婕妤是皇上下旨禁足的,只怕不好探视。〃
  我略正一正衣裳,重纱掐金菡萏纹的浅桃色广袖卷起几带凉风,〃本宫身为三妃之一理当关心各宫姐妹,如今徐婕妤怀着皇嗣,禁足只是为了避免冲撞太后与皇后,并不是犯了什么大罪,有什么不能探视的呢?〃
  我话说得和气,然而话中之意不容置疑。刘德仪忙笑道:〃娘娘说的是。嫔妾这就引娘娘过去。〃
  空翠堂堂如其名,草木yy生翠,并不多花卉,自苑中到廊下,皆种满了应季的唐菖蒲、蛇目菊、龙胆草与飞燕草,满院翠意深深。外头日晒如金,然而一进空翠堂,只觉自然而生凉意,心头燥热也静了下来。
  万绿丛中,一名纤瘦女子背身而立。刘德仪正要出声唤她行礼,我伸手止住,却听那女子吟诵之声幽幽,〃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念罢,悠悠长长地叹息了一句。
  我心下微微一动,听她念诵之时,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哀愁凝蓄在里头,令人恻然。
  我示意刘德仪出去,清一清嗓子,轻轻咳嗽了一声。转脸过来却是一名穿玉兰色纱缎宫装的女子,孱弱似一抹刚出岫的轻云。她的容颜并不十分美丽,亦无格外耀眼之处,不过中上之姿而已。只是一双秋水潋滟的浓黑眼眸在润白玲珑的面庞上分外清明,仿佛两丸光芒灿烂的星星在漆黑夜空里濯濯明亮。因在禁足之中,脸上几乎不施脂粉,唯见双眉纤细柔长,左眼眼角下一点暗红色的泪痣,似一粒饱满的朱砂,风姿天然。她的神情亦是淡淡的,整个人仿佛不经意的描了几笔却有说不出的意犹未尽,恰如一枝笔直于雨意空濛中的广玉兰。
  她见是我,不觉大大一怔,低低道:〃傅婕妤……〃
  花宜忙道:〃这是柔仪殿的莞妃娘娘。〃
  她愣了一愣,即可省悟过来,于是恭谨欠身,口中道:〃玉照宫婕妤徐氏拜见莞妃娘娘。〃
  我亲自搀了她一把,微笑道:〃妹妹有礼了。〃
  我这才仔细打量她,一身玉兰色纱缎宫装绣着长枝花卉,正是一枝茜草红的紫玉兰,自胸前延伸至下摆及前襟,有别于通常宫嫔们喜爱的那种遍地撒花的繁艳图案,显得清新而不俗。头饰亦简单,不过挽一个寻常的高髻,零星几点暗纹珠花,髻边簪一枝双衔心坠小银凤钗,素净典雅。
  我看了只觉得舒服。
  徐婕妤一双澄清眼眸悠悠看向我, 〃娘娘……与胧月帝姬长得很像。〃
  我微笑:〃母女之间自然是相像的。只是胧月年纪还小,本宫自己却不太看得出来。〃我坦然注目于她,〃方才婕妤似乎把我认作了旁人?〃
  她微微一窘,答:〃是。〃旋即浅浅一笑如微波,〃原来如此,今日得见娘娘,始知傅婕妤缘何爱宠无比。〃语毕微有黯然之色,摇头叹息道:〃可惜了她。〃
  彼时她轻拈了一朵菖蒲花在手,浅橘红的花瓣映得她雪白的脸庞微有血色。我环顾四周,道:〃婕妤这里倒很别致,不似旁的妃嫔宫中多是红红翠翠,很让人觉得心静生凉。〃
  徐婕妤淡淡盈起恬静的微笑,那笑意亦像树荫下漏下的几缕阳光,自生碧翠凉意,〃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嫔妾不爱那些四季凋零的花,倒不如多种些草木。〃
  她身边的宫女笑道:〃小主怎么这样站着和娘娘说得起劲呢,不若请了娘娘进去坐吧。〃
  徐婕妤一笑若开残了的白牡丹,〃嫔妾禁足空翠堂已久,久未有人探访,竟忘了待客的礼数了,还请娘娘宽恕。〃又侧头向身边的宫女道:〃桔梗,亏得你提醒。〃
  我见她身姿纤瘦,想是怀着身孕又被禁足,精神并不太好,整个人瘦得不堪一握,更显得五个月的身孕格外突出。
  于是一同进去,空翠堂里装点疏落,不过按着应有规制来,并不见奢华。徐婕妤命一个叫黄芩的宫女奉了茶上来,目光落在我束好后仍显得微微凸起的腹部,〃娘娘也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吧?〃
  我含笑,〃婕妤好眼力。〃我见她不大的居室内放了半架子书,不由笑道:〃婕妤也好百~万小!说,本宫倒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了。〃
  徐婕妤的额发被汗濡湿了一抹,乌黑贴在额头上,她扑着素纱团扇,恬淡道:〃偶然一次听敬妃娘娘说起娘娘如何美貌,从胧月帝姬身上也可窥得一斑。今日一见,还是在意料之外,难怪皇上对娘娘念念不忘。〃
  我挽一挽滑落的缠臂金(1),微笑道:〃是否念念不忘本宫也不得而知,只是皇上一向雨露均沾,看婕妤就知道了。而且本宫今日来看望婕妤,一是本宫自己的本心,二是听皇上时时提起,十分挂心,所以来为皇上走这一趟。〃
  徐婕妤眸光倏然一亮,仿佛被点燃了火苗的蜡烛,惊喜道:〃娘娘不哄我么?〃
  我笑道:〃若无皇上默许,本宫怎么敢轻易踏足禁足之地呢?〃
  徐婕妤脸生红晕,如珊瑚绮丽殷红一抹,〃原来皇上并没有不在意嫔妾……〃
  〃这个自然〃。我指一指身后内监身上捧着的各色礼物,〃这些是本宫亲自跳了送来给婕妤的,若婕妤不嫌弃,就请收下吧。都是请皇上过目了的。〃徐婕妤粉面生春,虚弱的身体也有了些生气,双手爱惜地从燕窝、茯苓等滋补之物上小心翼翼地抚过。我微微沉吟:〃婕妤有孕而被禁足,其实皇上心内也十分不忍,婕妤要体谅才好。〃
  徐婕妤深深低首,安静道:〃太后和皇后乃天下之母,最为尊贵。嫔妾不幸危犯双月,禁足是应该的。皇上有孝母爱妻之心,嫔妾又怎会埋怨皇上呢?〃
  我打量她的神色,并非说场面话,反而像是真心体谅,于是只道:〃婕妤方才作的《四张机》很好,可见婕妤才学不浅,衬得起这满架书香。〃
  徐婕妤柔和微笑,〃娘娘饱读诗书,燕宜早有耳闻,亦倾慕不已。今日相见,不知可否请娘娘赐教一二。〃
  我轻笑道:〃哪里说得上赐教呢,不过是咱们姐妹间切磋一二罢了。〃我抿了一口茶,〃婕妤的《四张机》才情横溢,只可惜调子悲凉了些。婕妤现在身怀有孕,虽然一时被禁足困顿,然而来日生下一儿半女,不可不谓风光无限。〃
  徐婕妤微微出神,望着堂中一架连理枝绣屏,惘然道:〃嫔妾不是求风光富贵的。〃说罢侧首微笑,〃娘娘亦是精通诗词,不如和一首可好?〃
  沉吟的须臾,想起当年玄清入宫侍疾,做了《九张机》与我互为唱和。不由脱口吟道:〃四张机,咿呀声里暗颦眉。回梭织朵垂莲子。盘花易绾,愁心难整,脉脉乱如丝。〃
  徐婕妤眸中颇有赞赏之意,眉心舒展而笑:〃皇上如此喜欢娘娘,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捧着茶盏,轻轻抿一扣润喉,温和道:〃本宫做这首《四张机》比拟婕妤,婕妤可觉得贴切么?〃
  徐婕妤微微一怔,道:〃娘娘何处此言?〃
  我温颜而笑,〃婕妤方才说不求风光富贵,其实不论求什么都好,总之腹中的孩子康健最要紧。我瞧婕妤赏花吟诗皆有哀戚之色,希望婕妤看人看事,也该积极些好。〃我推心置腹道:〃咱们身为人母都知道,母体开怀些,孩子在腹中也长得好些,婕妤你说是么?〃
  徐婕妤深深看我一眼,心悦诚服,〃娘娘说得是。〃
  我恬和笑道:〃婕妤不用这般客气。咱们都是一同服侍皇上的,婕妤若不介意,大可叫本宫一声姐姐,咱们以姐妹相称就好。〃
  徐婕妤脸色微微一红,欠身道:〃姐姐若不嫌嫔妾愚笨,嫔妾就高攀了。〃
  我笑道:〃妹妹哪里的话,有这样一个聪明文静的妹妹,本宫可是求之不得呢。〃
  我扬一扬脸,槿汐会意,扶着我的手站起来,我走到那架连理枝绣屏处,驻足细看。连理枝干笔直光滑,枝头两只翠羽红缨比翼鸟儿交颈相偎,神态亲昵,道:〃这是妹妹自己绣得绣屏么?好精细的功夫。〃
  徐婕妤微笑走上来道:〃嫔妾手脚笨拙,不过绣着打发时间玩儿的。若是说到刺绣功夫精湛,宫里又有谁比得上安贵嫔呢,连皇上近身的内衣鞋袜和香囊都是她亲手缝制的。〃
  我不觉诧异,〃妹妹的刺绣手艺那么好,难道皇上都不知道么?还是妹妹从没给皇上做过香囊鞋袜一类?〃
  徐婕妤神色一黯,勉强笑着抚摸绣屏上的比翼鸟,道:〃嫔妾手脚笨拙,皇上怎么看得上眼呢。〃
  我轻轻〃哦〃了一声,按下心头疑惑,换了笑道:〃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都是咱们闺阁女儿的一片痴心罢了。〃
  徐婕妤的红且薄的唇角含了一缕淡薄的清愁,抿唇道:〃姐姐说的是,不过是痴心罢了。〃
  我笑,〃谁说痴心就不能成真呢。〃我停一停,〃做姐姐的送些金银绫罗给你也是俗气,不若把从前所书的一首《九张机》给你。〃
  〃嫔妾愿闻其详。〃
  和着自己心事难以成双的轻愁薄绪,轻诵道:〃九张机。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窗外凉风如玉,连吹进空翠堂的风也别有清凉莹翠的意味。我盈然浅笑,〃本宫就以此诗,恭贺妹妹心愿得成。〃
  我扶着槿汐的手出去,回头见刘德仪躬身跟在身后,和颜悦色道:〃你且回去吧,不用送出来了。只一样,徐婕妤与你同住在玉照宫,这宫里除了她就是你位份最高,你又是宫里的老人了,好好照顾着吧。将来皇子顺利生下来,论功行赏也有你的一份。〃
  刘德仪忙道:〃娘娘吩咐了,嫔妾一定谨记于心。〃
  回到柔仪殿,浣碧服侍我换了家常衣裳,又进了新鲜瓜果进来,陪我坐在暖阁里纳凉。浣碧拿小银勺子挖了西瓜出来,那银勺子做成半圆,挖出来的瓜r鲜红浑圆一颗,盛在雪白的瓷碟子里,十分可爱。
  我用银签子签了一颗吃,只觉得甘甜清凉,入口生津。浣碧觑着左右无人,方打着扇子道:〃既然徐婕妤也怀着身孕,温大人又说七八成是位皇子,小姐何必还对她这么好?〃
  我闭目凝神片刻,轻轻道:〃你方才瞧见她念《四张机》的样子了么?〃
  〃瞧见了,楚楚可怜的很,奴婢听着那诗也觉得难过。〃
  我的指尖划过身下的十香软枕,轻轻道:〃你只是觉得难过么?〃
  浣碧低一低头,嘴角蕴了一点怜悯与同情之色,〃奴婢觉得徐婕妤念那诗的时候很伤心,她不得宠,怀了孩子又被禁足,实在很可怜。〃
  柔仪殿中蕴静含凉,细密垂下的湘妃细竹帘子把暑气都隔在了外头,重重的帘影深一道浅一道烙在金砖地上,虚浮如梦。我搁下手中的银签子,随手捋着帘子上一个五福金线如意结,缓缓道:〃我瞧着……仿佛徐婕妤对皇上一片痴心。否则,那《四张机》念出来不是那样一个味道。〃我垂手凝眸须臾,〃若她是真心喜欢皇上,那她腹中的孩子于她的意义就不同了,不是争宠的手段,也不是进位的工具,而是她跟喜欢的男人的骨r。〃
  浣碧瞧着我,静静道:〃小姐是由人及己了。〃
  我无声无息地一笑,〃即便我知道她怀的是男胎又如何?若我生下的也是男胎,我并无意让他去争夺皇位,只想安静把他抚养长大。若是女胎,那就更无妨碍了。我又何必去和她斗得你死我活,何况我自己也是被人算计失过骨r的,怎能忍心去害别人的?也算是明白她的一点痴心吧。〃
  浣碧轻轻笑一笑,一张秀脸被疏落滑进的阳光照的明暗一片,〃小姐当真没有一点私心么?〃
  我抚着赤金护甲的尖端,〃咯〃一声笑道:〃在后宫里活着谁会没有私心呢?你知道就好了。〃
  浣碧低头专心剜着西瓜,冷然一笑:〃说实话,奴婢巴不得她生下个小皇子,狠狠和皇后斗一场。别叫皇后捧着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得意过头了。〃
  我把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她生不生的下来还是个未知数,若真生下来了,你还怕没得斗么?〃我微微扬起嘴角,〃不过无论为己为人,我都会保她生下这个孩子。〃
  《后宫·甄嬛传5》(第五部)charpter十九、福祥之争
  正说着话,玄凌跨步进来,笑道:〃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我忙要起身请安,玄凌一把按住我道:〃又闹这些虚礼了。〃
  我娇笑道:〃臣妾正在说脚有些肿了,穿着内务府送来的鞋子不舒服,只怕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不舒服。〃
  玄凌摘下我脚上的宝相花纹云头锦鞋,笑道:〃在自己屋子里便穿得随意些吧。〃他扶起我的脚,捡起榻下的一双猩红面的软底睡鞋为我穿上,我口中笑着,〃怎么好叫皇上做这样的事情,浣碧怎么眼睁睁看着动手自己干坐着。〃身子却依旧赖着不动。
  玄凌捏一捏我的脸,笑道:〃瞧你着矫情样子,还说浣碧呢。〃
  浣碧撇一撇嘴,撑不住笑道:〃皇上和小姐小两口打情骂俏,拉上奴婢做什么呢。〃
  玄凌心情大悦,随手摘下手上一枚玉扳指掷到浣碧手里,拊掌大笑:〃被你主子调教得越来越会说话了……小两口?说得好,朕喜欢。〃
  浣碧忙欠身谢恩,〃奴婢谢皇上的赏。〃说罢知趣,旋身出去了。
  玄凌与我并肩躺着,〃听说你今日去了玉照宫?那么大的日头去那里做什么,也不怕忌讳,中了暑气更不好了。〃
  我轻笑道:〃臣妾又不是主月的娘娘,怕什么危月燕冲月的忌讳。〃我依着玄凌的胳膊躺着,绞着衣带低低道:〃臣妾不过是推己及人,徐婕妤和臣妾一样怀着身孕,臣妾安坐在柔仪殿里,她就被禁足伤心,想想心里也老大不忍的。〃
  玄凌抚着我的手,道:〃宫里的妃嫔见了她禁足都避之不及,唯有你还敢往里闯。〃
  我偏一偏头,掩唇笑道:〃徐妹妹年轻,又怀着身孕,自然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了。臣妾不过是代皇上去瞧她罢了,左说右说都说是奉了皇上的意思去看望的,也好叫徐妹妹宽心,好好为皇上生下位白白胖胖的皇子来。〃我拈了颗樱桃放到玄凌口中,认真了神气道:〃说句实话,皇上当真不挂心徐妹妹么?〃
  玄凌揽了我的肩,眼中尽是笑意,〃朕总说你善解人意,所以朕也对你说句实话,燕宜入宫四年,朕与她的情分当真是不多,若说挂心她,不如说是挂心子嗣。〃
  我沉默片刻,即便觉得齿冷,也明白是实情,于是道:〃不论为了什么都好,臣妾不过是替皇上传个心意罢了。〃说罢,自己也心气消沉了,只转身望着窗棂上的雕花出神。
  玄凌扳过我的身子,道:〃朕晓得你多心了。你和燕宜怎么能相提并论?朕与你是什么情分,如今你也怀着孩子,朕心里是把你看得和孩子一样重的。〃
  我〃嗤〃一声轻笑,举了团扇作势拍了一下,〃皇上总是这样甜言蜜语哄人开心。〃我微微凝神,〃钦天监说到星相是危月燕冲月,皇上不能不顾虑着太后和皇后,只是若是等太后和皇后大安了,皇上也该惦记着给徐婕妤禁足,臣妾瞧她面色不好,怕是多思伤身。〃
  玄凌一听,不由作色道:〃一群糊涂东西!虽是禁足,可朕也不许缺她什么,太医也日日叫看着,怎么还是这样呢?〃
  我婉声道:〃太医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心,女儿家的心思还是要皇上多体贴着才好,何况徐婕妤又有着身孕。〃
  玄凌闭着眼枕臂而卧,随声道:〃朕何尝不想多体贴她,可是她见了朕多是安静。刚开始还觉得她温柔静默,可久了朕也觉得无趣得紧。说她是文静吧也文静过了头,同样饱读诗书,怎么她不及你解语花一般。〃
  我含笑道:〃徐婕妤自有徐婕妤的好处,皇上久久就知道了。如今还是给徐婕妤安胎要紧。〃我想一想,道:〃今日臣妾去的时候给徐婕妤带了东西,说是皇上给挑的,臣妾瞧着婕妤很高兴。如今她禁足,皇上虽不方便去瞧她,左右赏赐点什么也是好的。〃
  玄凌温和看我,笑道:〃你很喜欢她?〃
  我扑着六菱纱扇,细洁的扇面映着我和静的笑容,〃才见过一面,哪里说得上喜欢不喜欢,只是徐婕妤性子安静,且和臣妾都有着身孕,难免投缘些。〃
  玄凌想一想,〃如你所愿就是。〃说着唤李长,〃叫小尤收拾些徐婕妤素日爱吃的给送去,平日里往玉照宫多送些东西。〃
  李长应声去了,我扬声唤槿汐:〃去取冰碗来。〃
  玄凌揽着我笑道:〃朕的莞妃当真是小气到家了,朕来了这么一大会儿功夫了,才想起来要给朕一碗冰碗消暑。〃
  我一下一下扑着扇子,笑嘻嘻道:〃臣妾一片心意呢,皇上竟这样说臣妾。方才皇上一头大汗进来,若冷冷的一碗冰碗下去,凉快是凉快了,也要闹肚子,所以怄皇上说了会子话才叫进冰碗。〃
  玄凌舀了一口冰碗含着,斜眼看我道:〃你这里的冰碗也总比别人哪里甜些。〃
  我撇嘴笑道:〃皇上自己心甜罢了,非去夸那冰碗做什么?左不过是些家常东西。〃
  〃可贵便在家常二字,太郑重了总不是一家子的样子。〃玄凌的衣摆随意翻着,凑近我耳边悄声道:〃朕今晚就留在柔仪殿里,等着更甜的。〃
  我脸生红晕,啐了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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