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1-7+番外》第 98 部分

  劾砑幢阈凌要过夜也无妨谑蔷按旱钪畜细柩辔瑁对抖寄芸醇恐袢崛淼兔缘挠教荆砣硪簧薅肆貌ζ鸷蠊讼顺さ拇滓狻?br /
  这一日,德妃一早便陪了胧月来我宫中。胧月此时已快七岁了,小小人儿与我亲近了一些,我手把手教她临字。胧月新学写字,倒也极是认真,一笔一画虽稚嫩,但下笔极有力,可见心中有丘壑。德妃便在一旁刺绣,偶尔温柔凝睇胧月,这样静好时光,一直维持到了夜间。
  这一晚天气特别热,德妃懒得走动,便与胧月一同留宿在柔仪殿中。此夜一轮牙月有同于无。星辉夜沉,我索性命宫女大开门窗,纳风取凉。
  听得外头奔逐喧哗之声时已是一更时分了。我蒙眬中警醒过来,惟一推身边抱着胧月睡得正熟的德妃,轻轻唤道:“姐姐你听,外头像是出什么事了!”
  德妃猛然醒转,正要与我披衣出去,却是小允子慌里慌张进来,“两位娘娘,可不好了,郦妃娘娘小产了。”
  德妃面色一变,斥道:“小产便小产,你慌什么!”
  小允子面色煞白,“回德妃娘娘的话,郦妃小产是皇上他……皇上自己也惊着了,不好呢。”
  我与德妃听得玄凌不好,遽然色变。德妃吩咐了含珠看护胧月,急忙与我更衣一同往景春殿去。
  此刻景春殿中已是一团乱糟。我踏入内殿,纵使心中已有准备,不免也大惊失色。殿中满是血腥之气,宝莺与宝鹃哀哀哭泣不止,一壁(边?)哭一壁唤着“娘娘”,用热水擦拭郦容苍白泛青的脸。郦容蜷卧在九尺阔的沉香木雕花大床上,身下的素云缎褥子尽数被鲜血洇透,连床上所悬的天青色暗织榴花带子纱帐上亦是斑斑血迹。她整个人卧在血泊之中,身上一件杏子红半透明的云绡小衣半褪半掩。露出香肩一痕,衣上尽是鲜血。德妃惊得掩面,回头不敢去看。
  夜深月淡,内殿充斥着血气和药草混合的浓郁气味。宫人们面色惊惧往来匆匆,裙带惊起的风使殿中明亮如白昼的烛火幽幽飘忽不定,无数人影头落地面,竟像是浮起无数暗淡的鬼魅。
  我忙道:“郦妃这样穿着太医如何为她诊治,还不为娘娘批件衣裳。”
  此情此景,与当年眉庄离世时竟无多少分别。唯一不同的是,眉庄已然再无声息,而郦容,她在昏厥中犹自发出一两声因为疼痛而生的呻吟。我强自定住心神,拉过许太医道:“皇上如何?”
  许太医满手鲜红血腥,犹有血珠从指尖滴答坠落,他满头大汗,语气里已带了哭音,“皇上醒来时娘娘就成了这个样子,皇上身上也是血,此刻已去偏殿更衣了。只是身上眼见折服场景,受惊不小!”
  我问:“郦妃呢?”
  许太医一指满床血污,道:“娘娘出了这么多血,孩子铁定保不住了,孕中不可有剧烈房事,娘娘与皇上怎能情不自禁!何况娘娘……”他闭口没有再说,赶忙去救治郦妃。
  我回头,金丝檀木小圆桌上犹有几碟未吃完的精致菜肴,白玉高足杯中残余一些琥珀色的桂花酒,而另一杯中只是些蜜水。圆桌一侧的五彩冰梅蝶纹瓷瓶中供着几束狐尾百合,那花开足一天已有些残了,雪白的花瓣上有几道暗黄的迹子,许是为了保持花卉的新鲜,上面犹有洒过水珠的痕迹,沾了一点半点粉红的花粉残罗在花瓣与叶尖。我我皱了皱眉,叹息道:“花残了,人要损了,郦妃醒来要看见这残花岂不伤心,去丢了吧。”
  我急忙赶到景春殿偏殿,皇后已在那里守着玄凌。想是深夜赶来,皇后一向整齐的鬓角有些毛躁,玄凌批了一件明黄四海云龙披风坐着,手里捧着一晚热茶,脸色腊黄。
  皇后见我与德妃同至,不禁问道:“去看过郦妃了么?太医怎么说?”
  德妃与我对视一眼,为难道:“人还在昏迷中,太医说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皇后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惋惜,“好好的怎会如此?”
  玄凌的脸有一半落在烛火的y影中,恻然道:“是朕不好,都说朕……孩子没有了。”
  他的眼神暗淡如天际零碎的星,又似鱼眼般灰败无神,他嘴唇有些轻颤,指尖伸出向我,“嬛嬛,嬛嬛,朕有没有了一个孩子,朕以为过去了那么多年,你与燕宜都为朕生下了孩子,蕴蓉生下了,眉庄生下了,朕以为上天已经原谅朕了。可是……可是,容儿是因为朕才没有孩子。都是朕……是朕亲自……”他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无力地垂下脸去。
  我比皇后更快一步接近玄凌,将他痛苦的面庞拢在怀中,柔声安慰道:“没有事,没有事,皇上,皇上帝姬已经平安出生那么多,怎还会是上天不肯原谅皇上?今日之事或许只是个意外而已。”
  “不是意外……”他凄然摇头,絮絮诉说,“朕不该与容儿那么晚了还喝酒,朕喝了些酒,又是与她独处,朕明知她……”
  德妃见玄凌如此,不免焦灼,劝道:“其实郦妃有身孕已经五个月,太医又一向说她胎象安稳,即便……”她脸上一红,婉转道:“想来也该无妨。”
  皇后亦不由面红,温婉道:“皇上虽然喜爱郦妃,只是郦妃有孕,确该稍稍克制自身。”
  玄凌摇头,面有愧色,“朕也知道。只是朕与郦妃独处时每每总有情不自禁,前几次因记挂她有孕皆无事,今日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脸上渐渐露出几分惊痛,“朕睡到半夜醒来时觉得身边湿透,一摸之下竟全是血,容儿已经痛晕过去。”
  德妃念及方才所见场景,不由再度掩面,拉住要去看望郦妃的皇后,“皇后不能去。郦妃那里……满床鲜血,实在可怖。”正分说间,却见孙姑姑排众而进,问了两声后道:“太后已被惊动,皇上此刻心绪未平,还请皇上去太后宫中暂歇歇息。郦妃之事自有太医照顾。”她看着玄凌,婉转的口气中有几分肃然,“太后说郦妃娘娘再要经也要紧不过朝政,皇上自该分出轻重,不要误了明日早朝。:说罢唤过李长,同扶玄凌至颐宁宫去。
  安郦容失去的不仅是一个已经成形的五个月大的男婴,更是永久的生育能力。她知道这个消息时并没有嚎啕痛苦。
  彼时花影疏斜,第一抹秋光已经停住在景春殿杨柳树梢,任窗外光影在幽深的眸中明灭回转,她面上没有一丝驿动的情绪,只是双手紧紧抓着锦被。这一次小产大大损伤了她的健康,真个人瘦弱得不盈一握,面色如鬼凄白,整个人便似春风中的一片飘絮,孤弱无依。
  我听得太医如此向她禀告,便停驻在镂花隔窗之外,没有再进去。她伸出枯藤般的细手缓缓合上低垂的帐幔,在转身的瞬间,她似乎看清了窗外之人是我。
  太医已经退出,内殿中空无一人,她轻轻道:“我乏了,困得很,不劳姐姐进来看望了。”
  廊下朱栏雕砌,从枝叶的缝隙间百转千回淡落下的阳光有陈旧的金灰颜色,沉沉的,有积古的幽暗。我淡淡一笑,心中无尽的怨毒化作唇边一缕淡薄的轻笑,“也好。我只来告诉妹妹一个好消息:太医来回禀,我哥哥的神智逐渐清晰,从前许多事都能记得了。“我停一停,”同为故人,妹妹一定也很高兴。“
  “是么?”她的身子一震,似落石入水惊起的波澜壮阔,然而只是那么一瞬,她枯瘦的背影再度回复平静,以平淡的口吻道:“恭喜。”
  我平静的看着她掩藏在纱幔后朦胧的背影,静静道:“自然是喜,只是也会叫人怕。”
  “是么?姐姐若认为怕的人是我,恐怕是要叫姐姐失望了。”
  我牵过壁上一脉被秋阳晒得干枯的爬山虎藤蔓,道:“妹妹集皇上三千宠爱于一身,妹妹怎么会怕?”我微笑,“妹妹刚失了孩子身子不好,好好歇下吧。”
  “姐姐”,她以无限的空d和干涩的声音挽住我缓缓离去的脚步,“和你拥有那么多相比,我又失去了一样东西。我有什么好怕?和你相比,我原本什么都没有。”帐幔轻晃,似湖波轻缓的涟漪,她寂寂无声地躺下,似沉没于波心,再没有回顾于我。
  这一个消息对于玄凌来说不啻于一个沉重的打击,哪怕他命皇后调制过堕胎药,哪怕他命人调制过欢宜香,哪怕他曾有许多个孩子在母胎中失去了生命,但没有一样比他亲自用自己的身体使一个孩子断送生命更可怕!
  在那几日里,他对我说的更多的话便是,“嬛嬛,朕忘不了朕醒来时满床鲜血,这个孩子,是朕害死的……”他说这话时,握着茶杯的手轻轻发颤,那样温热的茶水一滴一滴从指缝间漏下,逐渐变得冰凉。我无言以对,只能长久地抱住他。
  他的愧疚让他无颜去面对郦容;他的愧疚让他予以郦容丰厚的赏赐,并且打算听从皇后的意见,予以她从一品夫人之位,许她与胡蕴蓉并列的荣耀;他的愧疚让他在朝政之余的时间里变得自责和彷徨,难以自解,也让后宫妃嫔心事重重。
  为宽太后之心,有子女的妃嫔常带了孩子承欢于太后膝下,尤以欣妃与庄敏夫人为最。那日上午秋风渐起,身体稍见好转的我特意带了润儿去向太后请安。太后的容色稍稍有些倦怠,很显然,为了鹂容小产一事,她也大伤脑筋,虽然她并不看重鹂容,也未必十分重视她的孩子,但是玄凌,是她唯一的儿子,她不得不为他的自责而忧心。
  欣妃开朗直爽,又是淑和帝姬生母,向来颇得太后眼缘,加之她在玄凌面前已不如往日,因而在太后跟前格外尽孝。此时她着一身烟霞银罗花绡长衣,光洁的长乐髻上只斜簪一枚银凤镂花长簪,托着从发簪上结丝串下的粉白色小骨朵菊花坠儿,依依立在朱漆花格长窗下,细细往青鹤瓷九转顶炉中撒下一把香末,太后看着她笑道:“才晋了妃位,怎地穿得这样简素,连宝石珠花也不配一朵,只用些素白银器。”
  欣妃连连咋舌,摇头道:“怎么敢?!昨日穆良媛穿得喜庆了些,其实也不过簪了几朵红宝石花儿,穿了条粉色攒话裙子,皇上瞧见了便不舒坦,大骂穆良媛没心肝,宫中刚没了一个孩子,鹂妃还病着,她穿得花枝招展的给谁看!穆良媛又羞又气,躲回自己宫里哭了大半宿,今天眼睛还是红的呢。”
  太后斜倚在软榻上,闻言微微蹙眉,旋即淡然道:“胡说,宫中小产的嫔妃多了去了,鹂妃又不是头一个,是她自己没福,皇上何必为这事迁怒旁人,难道叫宫里的人都为这没福气的孩子服丧么?定是穆良媛哪里不当心冲撞了皇上。”
  欣妃笑着指着在座的我、端贵妃、冯德妃与庄敏夫人道:“别人都还罢了,太后且看几位位高得宠的娘娘也穿得这样素淡,便知道皇上这气生得多大了。”
  众人闻言对视了一眼,轻声道:“臣妾们实在不敢惹皇上生气。”
  太后的叹息融在如画的莹莹秋光中几乎难以辨清,“这样闹腾下去几时才安定下来呢?也难怪皇上心里难过,眼睁睁看着孩子没的,又是自己的缘故……”她没有再说下去,额头菊瓣似的皱纹中似被时光凝住了无数深深浅浅的忧愁,只定定望着鹤口中移出的淡淡一缕白烟出神。
  欣妃见殿中凝滞,人人各怀心肠,不由凑趣道:“太后怎么瞧着那香定神了似的,可见这香不错。”说罢笑向我道,“果然淑妃的孝心,拿来孝敬太后的东西都是好的。”
  我转一转腕上的白银禅寺双扣镯,笑吟吟道:“哪比得欣妃姐姐焚香的手艺到家。”
  太后闻得我们说话,勉强拾起笑容问道:“这香味道是不错,甜香润肺,很是安神。叫什么?”
  我忙起身道:“是鹅梨帐中香。”
  太后微微颌首,理一理身上的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随口道:“这香甚好,明日让内务府每日供来。”
  冯德妃含笑道:“太后喜欢就好,等下臣妾回去便吩咐了内务府赶紧送来。”
  我禾眉微蹙,摇头道:“德妃姐姐轻言了。不怕太后生气,这香原是鹂妃手制的,皇上一时高兴赏了臣妾一些,内务府并无这样的香料。若太后真喜欢,臣妾请鹂妃再制些就是了。”
  太后沉默片刻,道:“罢了,不必费这些麻烦。”
  庄敏夫人轻快一笑,娇靥生春,“也是的,不过是些香料而已,什么劳什子的。臣妾早起去花房玄了写上好的依兰来。”说着指着墙下一溜两盆粉白蓝紫艳如星芒的花儿,笑道:“这话可难得了,素日也到不了各宫里。今日还是贵妃问起花房可有什么新鲜难得的,他们才巴巴儿地孝敬了来,正好教臣妾借花献佛。”
  我微微吃惊,道:“这便是依兰花?”
  德妃笑道:“这话稀罕得紧,原是迦南等国进献的贡品,我也不曾见过,娘娘也不曾赏过么?”
  “许多人都是素闻其名罢了,我也只养过一两盆呢。”庄敏夫人说话间莲袖清扬,星眼微荡,粉面染霞,那眼波似染了帘外如醉之光,大有盈盈不胜之态。
  太后直起身子,关切道:“怎么了?脸这样红。”
  孙姑姑忙斟了一盏青梅汤递到庄敏夫人手中,道:“娘娘喝点青梅汤。”
  庄敏夫人玉颜含赤,愈加显得眉不画而含黛,唇不点而露绛,忙取下绢子拭着脸颊道:“不知怎的,只觉得好热。”
  孙姑姑笑道:“都秋日里了,娘娘还嫌热。”语未完,她手指轻颤,忙忙取下袖里一块茹青绢子抚住脸颊,继而惊道:“怎么几位娘娘脸上都这样红?”
  太后微一沉思,沉声唤道:“取那香来。”
  我慌忙跪下,一急之下额头更是沁出豆大汗珠,“太后恕罪。是臣妾的罪过,臣妾不识依兰花,一时疏忽忘了禀明了。”
  时光缓缓滑过数日,偌大的紫奥城似乎只沉浸在秋日的浸染之中,平静得并无半分涟漪。这日正巧德妃得了上好的阳澄湖螃蟹来进于太后,因而除了小产的鹂容,妃位以上的嫔妃与皇后都在太后处领了螃蟹赏菊吃蟹,笑语晏晏。
  宴毕,用菊叶水浣手去腥,众人陪着太后坐于殿中闲话家常,倒也十分愉悦。然而当玄凌向太后提出要恩赐安鹂容从一品夫人之位时,太后沉默片刻,道:“不忙。”他命孙姑姑点燃了一圈檀香,那静默的香气袅袅从青鹤香炉中缓缓冒起,使得殿中有一种别样的沉静气味。
  袅袅的白雾笼罩着她的面容。我一时分不清她的笑是真心还是一种习惯,只听她温和道:“你们好好闻这檀香,觉得气味如何?”
  庄敏夫人轻俏笑道:“太后所用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太后一笑,只回顾玄凌,“皇帝以为如何?”
  玄凌陪笑道:“香味细腻,清心静气。”
  太后点一点头,她仅以玉妆饰的面容平和冲淡,“听闻鹂妃素善制香?”
  皇后淡淡一笑,“香,歌,舞以及温婉的脾性,是鹂妃最大的好处。”
  太后颌首,仿佛深以为然,“皇帝喜欢去鹂妃那儿也是因为她这样好处吧。”她的声音愈加平静,似波澜不惊的湖水,“鹂妃禽兽调制的香可以让人精神松弛,消疲解乏。”
  玄凌不知何意,只得答了“是”,道:“儿臣有时忙了一天,喜欢听她唱唱歌说说话,她调的香有百余种,各有提神愉心之效。”
  太后话锋一转,“哀家有一句私话问皇上,安氏不是绝色,宫中歌舞不下于她之人也不少,皇上怎地如此喜欢她,留恋不已?”
  玄凌面孔一红,在座嫔妃都不免有些醋意,唯皇后端然而坐,欠身道:“大约是她性情温顺吧。”
  太后淡淡一笑,“竹息,给皇上看看这个。”孙姑姑的手心摊开,露出一颗米珠大小的粉色香饵,似是没有烧尽的样子。太后不急不缓地开了口,她的声音像是九霄云空骤然划过的一道闪电,“鹂妃殿中的凝露香真是好东西,似百花清新。而这颗妙东西,更当真是个宝贝。”太后看着贞妃,眸中闪过一丝悯色,“贞妃,你若有这一小点东西,便也能留住皇上的心了。”
  玄凌不由色变,“母后,是什么?”
  太后的声音柔和了几分,然而那凌厉的目光直欲噬人,“皇帝,男女相悦,有时不必用情,可用香料!”
  欣妃惊诧且鄙夷,“暖情香。”众人不觉惊诧,面面相觑之下再难掩鄙弃之色。
  太后淡淡笑道:“可比那些东西精巧多了,哀家已命太医瞧过,只消焚上一点半点,便可以使男女情动。”
  庄敏夫人羞得拿绢子遮住了脸,连声啐道:“狐媚!狐媚!安氏如此下作,岂非和当年的傅如吟一般!”
  太后素来最恨傅如吟以五石散引诱玄凌,面上微微一搐,以见森然之色。
  玄凌怔怔之下,诧异道:“有毒无毒?”
  太后道:“无毒。”
  玄凌微微松一口气,“母后,或许容儿一时糊涂,也是为了留住朕。”
  “你可知道哀家是从哪里寻到这些?”太后扣住手指,“哀家很是疑心,皇帝你酒量不差,怎会喝些酒便情动不能自制?安氏有孕你是知道的,即便欲行周公之礼也不会太过放肆,为何你如此不分轻重?而安氏明知自己有孕,为何也不拒绝?于是哀家让竹语去查,结果在宫女倒掉的那日剩余的香灰中找到了这个。”
  德妃忙笑道:“太后勿要动气,鹂妃年轻不懂事,太医一向说她胎气稳当,又有五个月身孕了,想来无妨。一时胆大……”
  皇后亦道:“孩子终究是自己的,想来她自己不会如此轻率吧。”
  太后缓一缓气息,“哀家已经看过‘彤史’,安氏生辰前,皇帝连着好些日子都在庆贵嫔与蕴蓉处。”
  庄敏夫人“啊”了一声,丹凤妙目中似有火苗灼灼亮起,“她孕中多思,难不成为了争宠,又仗着自己五个月的身孕胎气稳当,才出了这糊涂主意?”
  我思忖片刻,疑惑道:“太后,会否其中有误会?安妹妹胆子再大也不敢拿皇嗣开玩笑啊,或许……”我沉吟着说出自己的疑虑,“会否有人陷害?”
  皇后顿时警觉,眸中掠过一点锐利的星火,旋即道:“淑妃的揣测也有道理。”
  太后唤过芳若,“你来说。”
  芳若欠一欠身道:“奴婢奉太后之名追查,那日景春殿中一切事物奴婢都检查过没有可疑,结果在殿后小院里看见倒着的焚了一半的香料,那灰烬中便有此物。奴婢请太医查看后又问景春殿侍女,皆说鹂妃雅好制香只是所有香料都由她自己保管,连宝莺、宝鹃两个心腹都不能略碰分毫。奴婢也趁人不防悄悄去看过,有几个要紧的香料盒子都用锁锁住,想来没有钥匙是拿不到的。”
  太后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她道:“奴婢已按太后吩咐,把所有装有香料的器皿悉数取来,有锁的也已强行撬开,其中有一种被锁住的香饵和方才那一粒一模一样。”她打开一个描金花卉小盒,果然盒中装有数百颗拇指大小的香饵,颜色气味和焚过的那一颗无半点差别。她又道,“而且几个有锁的盒子都被束之高阁,听宫女说是鹂妃近期不打算用了的,不知为何最近又用了。”
  庄敏夫人一脸鄙夷,讥诮道:“还能为何,以此下作手段争宠,当真无耻!”
  太后看着玄凌,将他听到这个真相时流露的失望和震惊尽收眼底,她柔和而悲悯地望着玄凌,“你不必再自责,她小产再不能生育,完全是她咎由自取。”玄凌道了声“是”,别过脸去,大有不堪之情。
  贞妃审视瓶中各色香料,忽然指着其中一种道:“这种鹅梨帐中香淑妃处也有,听闻是安氏亲制,不知是否有不妥之处?”
  太后冷笑一声,只道:“妥与不妥,前两日领教过的人也不少了。”
  欣妃咬着绢子道:“这香本无不妥,若是和依兰花放在一起……”她面上一红,目光飞快从暖情香上刮过,贞妃何等聪慧,旋即了然,红了脸不敢再问。
  我垂首道:“太后,温太医一早告诫过,所以臣妾殿中从不用依兰花。”
  太后微微颌首,看我的眸光有几许温和,“哀家知道你不会。”
  “鹂妃与孩儿都喜欢在殿中放依兰花,”庄敏夫人半倚在椅靠上,对着窗外明丽秋光比一比葱管似的指甲,“可是孩儿宫中可配不出这样厉害的香!”
  “若不是偶然领教此香与依兰花放在一起的厉害,哀家也不曾想到这一层。”太后看着玄凌,“在宫中滥用这些事物,皇帝觉得该如何处治?”
  玄凌眼底有通信与怜悯的y霾,迟疑片刻道:“到底她也失了孩子。母后,剥夺封号,降为贵嫔如何?”
  太后不置可否,只漠然道:“皇后在,位份尊贵的妃子也在,你们可以慢慢商议。”
  庄敏夫人道:“此等魅惑皇上之罪,昔年的傅如吟是赐死。”
  欣妃颌首附和:“不错,以这些秽物魅惑圣上,秽乱后宫,断不可轻纵。”
  我屈身跪下,求道:“鹂容虽然炮制暖情香有罪,但她没了孩子,以后也不能再生育,已然受到教训,还请太后宽恕。而且她调制的香料未必都无益处。”我命槿汐取来舒痕胶打开,小小精致的珐琅描画圆钵中r白色半透明膏状因为多年不用已然凝固,然而花草清香又在。我恳求道:“当年臣妾面颊被猫抓伤,安妹妹给了臣妾这个,果然药到伤除,连半分伤痕也未留下。事有利弊,还请太后念在她从前的好处,宽恕这回。”
  端贵妃沉眸许久,“我记得淑妃妹妹被猫抓伤时是初次有孕的时候。”
  我诧异,“是,贵妃何以这样问?”
  端贵妃望向太后,“臣妾素来体弱,无福生养。只是今日淑妃说起,臣妾想起一事,当年淑妃身健体壮,有孕时饮食上也素无不妥,即使慕容氏刁难,怎的跪了半个小时就小产了,如今想来太后不觉得蹊跷么?”
  太后双眸微沉,“饮食可以小心,若有人在装饰上动手脚,倒实在难以察觉。”她的目光落在那圆钵上似有千斤重量,唤道,“葛霁。”
  我衔着一缕快意,茫然不解地看葛霁挑出一点膏体捻开轻嗅,他老成的面孔闪过一缕惊愕,很快复命:“此物中有极重的麝香,若每天取来匀面,不出三月便会小产。”
  我骤然变色,极力摇头道:“怎会!她怎会杀了我的孩子!我与安妹妹同日进宫,她孤立无援时时我曾接她入府小住,还有眉姐姐,我们三人如此和睦……”我掩面,泣不成声。
  玄凌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我,面色苍白,“葛霁,不是因为其他原因,真是因为舒痕胶么?安氏素来与嬛嬛叫好……”
  “不会有错,”葛霁恭谨道,“看这圆钵中膏体已干,可知娘娘长久没用,而里头只剩一半的份量,那么另一半全是娘娘用在身上了。如此剂量下去,必定划胎。”
  我恸哭,“皇上,咱们都错了,原以为是那香……谁知,谁知……她好狠的心!”
  德妃与庄敏夫人相顾失色,“连多年姐妹都能下手,还瞒得这样滴水不漏!真是人心难测!”
  庄敏夫人面色沉重,道:“原本咱们都以为是侍奉安氏的宝鹃不当心说漏了嘴才惊了惠仪贵妃的胎,现知此人这般居心叵测,或许宝鹃是她指使也未可知。”
  德妃禾眉微蹙,“淑妃待她比惠仪贵妃亲厚许多,淑妃她都能下手,何况惠仪贵妃?”她语调微凉,叹息道,“可怜四殿下自幼丧母,安氏每每见到四殿下,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玄凌唇角勾出一缕悠远淡漠的笑意,“淑妃?惠仪贵妃?很好!很好!还有谁?”他掩面,“朕宠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竟然不配为人!”
  孙姑姑道:“奴婢想不通一事,为何鹂妃的暖情香不是只对皇上有效,连自己也会迷乱其中呢?她不是只该让皇上意乱情迷即可么?”
  端妃双目微微一瞬,目光淡远投向远方,“两情相悦自然是好事,只是如果不意乱情迷便不能与皇上欢好呢”
  我眉头一挑,“我只记得当年安氏无意于皇宠,很是冷寂了一些日子,后来还是我举荐。我记得那是在他父亲被人连累之后。”
  庄敏夫人的叹息如秋雨簌簌凉薄,“是啊,她害你的时候可却忘了你的举荐之恩呢!”
  德妃道:“如此,她仿佛起初真的无意于皇上呢,若非因为她父亲的缘故……”
  皇后摆手道:“安氏侍奉皇上这么多年,即便有错,也不会对皇上无情吧?”
  久不开口的贞妃微启樱唇,徐徐道:“臣妾想起了杨芳仪,当年在臣妾宫门前被指用麝香香囊害安氏多年不孕,甚至差点牵连了臣妾,以致杨芳仪吞金而死。”她双目灼灼看着玄凌,“臣妾大胆揣测,如果不是杨芳仪害她不孕,而是她自己不愿有孕才佩此香囊,加入麝香之后借机暗算杨芳仪呢?”
  太后沉默片刻,“此事当年就处置得过于草率,杨氏不像是那样的人。你的说法,或许可解释当年的疑惑。”
  德妃道:“可是她此番还是怀孕了。”
  端贵妃转脸看着窗外疏淡天气,“再不怀孕,她父亲可要死在牢中了。”
  玄凌俊朗的脸庞上满蕴雷电欲来的y霾,吩咐李长,“传朕的旨意,去搜宫!”
  李长雷厉风行,不出一个时辰,已有两样东西搁在太后跟前,绣堆纱折枝花卉的绢帕中裹着上品的麝香,香气浓郁,是极珍贵的“当门子”,太后才瞧了一眼,喝道:“丢出去!”而另一个精致的镶螺钿葵花形黑漆小盒子中的物事,更让所有人大惊失色,葛霁取出一些细嗅,双手一颤,“太后,是五石散。”
  太后眸中精光一轮,已含了雷霆之怒,“大胆!傅如吟死后哀家在宫中禁绝此物,安氏怎还会有!”语毕,目光已落在玄凌身上。
  玄凌知其意,忙起身道:“儿子当年一时糊涂,如今再没有了!”说罢挽起衣袖请太医诊脉,葛霁搭脉片刻,和言道:“太后,果然没有。”
  太后略一思忖,吩咐道:“带安氏来。”
  第三十八章 桃花欲谢恐难禁
  颐宁宫殿宇开阔,秋风无尽吹来,微微蕴凉,卷着一缕缕花叶即将凋零的颓唐气息。初秋的晌午已有一丝清冷之意,半黄半绿的树叶开始在枝头颤动,那种欲留不能留的姿态,很像垂死挣扎的无奈。
  鹂妃安氏,是被匆促带来的。她显然未来得及认真梳洗,脸上还残留着那种颓败的神色,身体微微颤抖。因在病中,头发松散绾着,斜斜簪着一枚金镶玉蜻蜓簪,那蜻蜓是欲飞未飞的姿态,她穿一袭月白色水纹绫波裙,外罩一件莲青弹花子,才要跪下,膝下一软,似一朵被风吹落的花瓣,软软坐了下去。
  玄凌看也不看她一眼,太后也不见怪,只道:“葛霁。”
  葛霁拉过她手,两指扣了上去。安鹂容且惊且a惧,手腕上还套着一枚金镶珠翠软手镯,中嵌翠环,环中有莲瓣氏金托,每瓣嵌南珠一颗,翠环背面八角形镂空托底,十分精巧,然而因着她病中憔悴瘦弱,那手镯愈宝光灿烂,愈显得她的手臂枯瘦如柴,了无生气。
  葛霁很快复命,“娘娘体弱,但绝无半点服食五石散之象。”葛霁停一停,“恕微臣多嘴,这五石散的成分和纯色与当年傅婕妤所服的乃是一样的。”
  贵妃轻轻一叹,如秋夜落索,“可惜了傅婕妤。”
  皇后大惊,她脸上青红交替,最后被愤怒与震惊取代,“那些五石散是你给傅如吟的?!你……竟敢残害皇上龙头!”
  安鹂容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接触到麝香和五石散之后,便是一种死寂的无望。
  我从未见过皇后如此震怒的神情,仿佛有无数雷电在她的情绪中爆发。皇后厉声唤过剪秋,“给本宫狠狠掌她的嘴!”
  皇后所谓的“掌嘴”并非打耳光,而是用木尺击打安鹂容的嘴唇与下颌部分。木尺击打在皮肤上有“噼啪”的脆响,耳错听见会以为是鞭炮喜悦的昂扬。很快,安鹂容鼻子以下的部分高高肿起,口中不断有鲜血溢出,直到她痛楚地吐出两颗牙齿。
  玄凌伸手示意停止,厌恶地望着她,眸中厉色毕露,“淑妃的孩子、眉庄、梦笙、如吟的死是否都是因为你?”
  她目光平静如死水,看不见一丝情感的涟漪,她正一正妆饰,敛衣叩拜,“既有当初,臣妾早已料想到今日。”
  玄凌望着安鹂容的目光中有无尽悲悯、痛心于厌憎,“鹂妃,你陪了朕十余年,从未有忤逆朕的时候,谁知你竟这般狠毒!”
  “臣妾不喜欢鹂妃这个称号。何况皇上从未真心爱过臣妾,您不过是宠我罢了,和宠一只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臣妾算什么?鹂妃?不过是您?养的一只鸟儿罢了。”她轻轻一笑,似一朵较弱的花绽开开唇边,风姿楚楚,“至于狠毒么?”她目光一一环视众人的面孔,经过太后,最后定格在玄凌面上,“在座之人,谁没有狠毒过?”
  玄凌再问,“有无人指使你,你可有什么要分辨?”
  她再度拜倒,语调淡漠而厌倦,“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请皇上赐罪。”
  玄凌转过脸轻轻吐出两字,“赐死。”
  “皇帝,让她活着。”太后缓缓起身,面容丝毫不改,转向鹂容,“人人都有狠毒之时,只为在这宫里人人都会身不由己。可你的狠毒,已经超过旁人百倍。哀家不让你死,还要保留你鹂妃的封号,景春殿便是你的冷宫。等你养好了身子,哀家会日日命人掌你的嘴,要你日日跪在佛前忏悔你的罪孽。有你做例,看宫中谁还敢放肆!”
  鹂容轻轻一笑,漠然置之。太后唤过李长,“带她下去,禁足景春殿,再不许人伺候她。所有服饰过她的宫人,亲近者杖杀,余者全部变卖为奴,永世不许入京。哀家便要看她自生自灭,免得谁杀她脏了自己的手。”说罢喝道,“拖下去!”
  秋色如妆,赭红之色的枫木燃起漫天凄美的红色火焰,如一叶残花的安鹂容,便被拖拽着消失于这片红色之中。她最后一片漫过玄凌的眼神,无一丝眷意。
  尘埃落定之后,我在观音像前为我未曾出生的第一个孩子燃起一炷沉香。
  我有些倦,靠在寝宫的妃榻上看花宜c着一束狐尾百合,它的花x曲若流霞,有妩媚的姿态,那种粉嫩的红色,像极了暖情香的颜色,那种粉红,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我仔细看着自己套着赤金镂空护甲的纤长手指,有一天,护甲中残余的一点明矾让我瞒天过海,以假乱真。又有一天,我用这双手指的指甲勾起一点暖香的香粉一点一点混入狐尾百合的花x,得闲合上花苞,再教给鸢羽在夜间时在盛开的花瓣上洒上一点水可以延长她美丽的花姿。我知道的,太医会检查花束,却不会打开含苞的花朵去检验它的花x。
  我想起那一夜许太医的手,他的手上全是来自鹂容身体的热鲜血,我对着光线仔细分辨自己的手,我闻不起一丝血腥气,也看不到一丝血y的痕迹。
  然而,我清楚地知道,我双手所沾染的血腥是永远也洗不去了。
  景春殿一夜间人去楼空,同冷宫我异。安鹂容的败落让后宫嫔妃额手相庆之外,也格外感受到得宠与失宠之间常常变幻莫测。
  景春殿的看守以及鹂妃的奉养事宜一律交给了李长,回想当年鹂妃对李长和槿汐一事的羞辱,李长自会将她照顾得“很好”,我只嘱咐一句,“不要教她死了。”
  李长躬身诺诺而笑,“奴才晓得轻重。”他低声道,“皇上已下令诛杀安比槐,斩立诀,就在这两日了。”
  我低头轻笑,“抽个合适的时候告诉她,父女一场,总要一哭以尽哀思。”
  李长道:“奴才定会挑个好时候。”
  长日徐徐,宫中因鹂妃的废黜而格外沉静。最初因她败落而生出的种种欢喜逐渐让人体味出君恩无常的哀凉。深宫岁月,大抵也难得有这般静谧的时光,唯有初入紫奥城不久的三位嫔妃的欢笑依旧有青春无惧的蓬勃。
  这一晚玄凌歇在春嫔宫中,秋夜寂寂,唯见床前灯花爆了又爆,槿汐笑吟吟道:“可不知明日有什么喜事呢?”
  早起向太后请安后亦是无事,我抱了予涵与灵犀在灯下识字为乐。外头小允子喜滋滋来通报道:“六王隐妃到,九王正妃到。”
  话音未落,玉隐与玉娆欢欢喜喜带了一人进来,道:“姐姐看谁来了?”
  视线中一蓝衣男子缓缓敛衫拜下,“淑妃娘娘。”
  熟悉的声音如一根琴弦拨动我久违的温馨亲情,我疾步上前扶住他坐下,欲语,泪先落下了,泫然含泣,“哥哥,你可大好了?”
  哥哥比病中精神了许多,神色虽还有些苍白,却也缓和了好些。他比从前略瘦些,一袭蓝色暗纹长袍中隐隐透出几许沧桑孤清之意。我上上下下看个不住。哥哥微微一笑,“我确是好了。实初也来帮我看过,已经无碍了。”他仔细看着我,“环儿,你比从前好看许多。”
  我啐道:“哥哥就爱拿我玩笑,可见是真好了。”
  哥哥见了予涵与灵犀,欢喜道:“可是我的一双外甥么?”
  我含泪点头,“是,还没见过舅父呢。”说着一一抱到他怀中。哥哥一边一个,很是疼爱,灵犀久不见玉娆,伸开手臂便要她抱。
  玉隐掩口笑道:“玉娆现在抱灵犀,可不知什么时候就有自己的孩子了呢。”
  玉娆红了脸,笑骂道:“二姐姐就会笑话我,我再不理你。”
  哥哥抱着予涵小小的身体,欷虚道:“仿似大梦一场,噩梦不断,醒来时甄氏又是富贵鼎盛。”他吻一吻予涵,紧紧抱着予涵身子的手轻轻发颤,“致宁若还在,予涵也可多个表哥了。”
  提起嫂嫂与致宁,哥哥饶是坚毅,眼中亦盈然有泪光,玉娆与玉隐不住别过头垂泪不已。
  我忍泪坐下,轻轻道:“管氏已灭,但我还是很想知道,当日哥哥身在岭南,何以突然失常?”
  哥哥垂眸片刻,“某日,有自云宫中内侍前来相见,将茜桃与致宁惨死情状告知于我。我能忍受放逐岭南的种种苦役,皆是因为挂念父母妻儿,我一直以为他们都还活首。”他以简短的言语将概况告知于我,然而我如何不知,这短短两句话之下有几多深情厚意。
  四人相对垂泪不已,哥哥安慰地拍一拍我的手,“还好,环儿,你都好。”
  都好么?身体自是养在金尊玉贵之地,而一颗心,早就在滚油冰水中煎熬翻滚了多年,早就破碎不堪了。
  正说话间,却见外头人影一闪,却是李长进来,打了个千儿道:“给淑妃娘娘、王妃。隐妃、公子请安。”
  我晓得他来自有不寻常事,果然他附在我耳边低语几句。
  我略一思忖,问道:“太后在做什么?”
  李长道:“此时怕是在佛堂念经呢。等用了午膳,怕还要睡两个时辰。
  我浅浅一笑,“玉娆和玉隐去看看玉姚吧,和且和哥哥说些话,太后最疼玉娆,等太后午睡醒了,该和玉隐一起去向太后请安。”我特特叮嘱玉隐,“太后必会问起尤静娴的事,怕你薄待了她,你必得一句句回得仔细,别叫太后多心。”
  她俩携手而去,我见无人,方道:“有奴才嘴快,鹂妃知道你来了,想见你一见,你肯不肯?”
  “鹂妃?”
  “便是从前的安陵容,”我漠然道,“她已形同被废入冷宫,你可愿意去看她一看?”
  哥哥一震,旋即垂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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