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湖之无心公子》大江湖之公子无心 第一部(01)

  大江湖之无心公子部章
  29-6-21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正是隆冬时节,刚下过一场大雪,千里内一片银白,再加上北风呼啸,这种
  天气实在不适合出门。
  雪将住,风未定,一条早已废弃的旧道上,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
  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却碾不碎他心头的寂寞。
  谢安打了一个哈欠,将两条长腿在柔软的貂皮上尽量伸直,车厢里烧了一个
  炭盆,将整个车厢烘烤的甚是舒服。
  谢安叹了口气,从角落里摸出一个酒瓶,然后大口喝了起来。
  只是他大口喝着酒时,也大声地咳嗽起来,不停地咳嗽使得他苍白的脸上,
  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
  酒瓶空了,他又从座底取出一把古琴。
  古琴形状饱满,通体漆黑,谢安盘腿坐起,手指轻轻放在琴弦之上,「铮」
  的一声弹了个音,心中更觉得寂寞。
  赶车的是个虬髯大汉,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目光如鹰般锐利,然而当他听到
  琴声时,原本锐利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起来。
  谢安又弹了几个音,口中轻声唱道:「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这原是唐代刘方平所写的《春怨》一诗,经过谢安改编后竟以曲的形式唱了
  出来,他的声音极为好听,充满了磁性,这曲子经他口唱出来,意境更加深了一
  层。
  谢安正独自吟唱着,马车忽然戛然而止,谢安心头略微有些不满,却听车头
  虬髯大汉的声音传了过来,「少爷,看来有故人来了。」
  谢安苦笑一声,他这一生只会与麻烦、不幸为伍,又哪有什么故人。
  他轻轻皱起好看的眉头,眼神忽然变得无比深邃,似乎要透过车厢看向前方
  ,良久又是微微一叹,口中说道:「不过两条小蛇而已,你便打发了吧。」
  说着又是喝了一口酒,双手抚上琴身,片刻之后琴声再度传了出来。
  虬髯大汉苦笑一声,跳下马车,又从座底抽出一把钢刀,缓缓朝前走去。
  待得近前看清之后,不由皱了皱眉,眼睛下意识四周瞧了一圈。
  就见横亘在路间的是两条大蛇,一条通体漆黑,一条又是浑身雪白,均已气
  绝。
  虬髯大汉看着这一黑一白两条死蛇,心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他隐约想起近
  些年在太行山一带凶名正盛的兄弟二人。
  正思索间,忽听一声轻笑,就见一黑一白两条身影从路旁山崖上飘了下来,
  犹如两片风中树叶一般,单这一手轻功,就已让人刮目相看了。
  那二人犹如树叶一般飘落,又一左一右拦住马车去路,再细看时,这二人打
  扮更加诡异。
  就见那穿白袍之人满脸漆黑,只有那眼珠和牙齿才有些许白色。
  而那黑袍之人又是满脸雪白,白得就如路旁刚下完的白雪。
  然而此二人虽然打扮诡异,虬髯汉子却更加不敢小瞧,他此时心中早已了然
  ,这二人正是太行山巨匪「黑白双蛇」。
  传闻中这黑白双蛇乃是同胞兄弟,幼时曾遇高人指点,均学得一手凌厉的剑
  法,后因手上沾了人命官司,便到了太行山落草为寇,官府屡次派人围剿,甚至
  请了六扇门的高手前来,无一不是无功而返,六扇门的高手也折了好几个进去,
  是以近些年凶名大盛,更有人将他们列入「十大巨匪」
  之中,排列第八。
  如今这黑白双蛇拦住去路,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虬髯汉子朝二人报了抱拳,说道:「两位请了,两位拦住在下马车去路,不
  知有何贵干?」
  话音刚落,身穿白袍的白蛇冷笑一声,说道:「咱也不和你废话,咱兄弟二
  人受人所托,要取马车里的人的性命,你若识相的话便乖乖滚到一边去,咱也可
  以放你一条性命。若是不然,你便陪着一起上西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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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蛇说话的声音无比尖锐,随着说话的同时缓缓抽出缠在腰间的长剑,剑身
  既长又窄,迎风一抖竟然发出「簌簌」
  的声音,赫然是一柄软剑。
  这一切发生的同时,谢安始终坐在车厢内抚琴,此时又轻轻弹出几个音来,
  那音色颇急,隐隐有催促之意,虬髯大汉听了回头看了一眼车厢,再转过头来时
  已是满脸的杀气,他缓缓擎起手中钢刀,口中喃喃道:「十年了,不知道我这刀
  法退步了没有。」
  说着眼神一闪,突然间变得极为凌厉,跟着口中长啸一声,手中钢刀卷起雪
  花,势如破竹一般砍向白蛇。
  白蛇咯咯一笑,挺剑迎上,二人缠斗一团。
  虬髯汉子刀法刚勐,出招间大开大合,白蛇剑法诡异,又因用的是软剑,剑
  尖往往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刺来,但又每每在快要刺中时被虬髯大汉的刀身挡
  住,二人一时也分不出胜负。
  一旁的黑蛇见了,阴笑一声,抽出长剑往马车走去,他的剑与白蛇如出一辙
  ,也是一柄软剑。
  黑蛇慢慢靠近车厢,车厢中依然不紧不慢的传来阵阵琴声,黑蛇狞笑一声,
  正欲掀开门帘,忽然眼神一缩,身子犹如一条蛇一般勐然一缩一扭,一道寒光堪
  堪从身边擦过,黑蛇大惊失色,急忙回头去看,一见之下脸色更是大变。
  就见方才还在缠斗的二人早已分开,白蛇胸口一个偌大的血洞,一股股鲜血
  正从里面冒了出来,软剑断成数截散落在一旁,眼睛睁得硕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人则早已气绝身亡了。
  再看那虬髯大汉,上身衣物早已被割得细碎,只剩下几缕挂在身上,露出一
  身的腱子肉,只是身上各处都有一些细微的血痕,有些血痕还向外冒着鲜血,显
  然是白蛇的软剑所致,只是这些皮外伤相对于白蛇的死来说却是完全微不足道了。
  虬髯大汉看向黑蛇,眼中闪着一股犹如野兽般嗜血的光芒,一步步向车厢走
  来。
  黑蛇不敢大意,软剑横持胸前,缓缓向后退去。
  虬髯大汉走到车厢旁拔出钢刀,钢刀插得很深,拔出时车厢竟然发出一阵「
  嘎吱」
  的声音,似乎在呻吟一般。
  虬髯大汉看着黑蛇,双眼发出的光犹如野兽一般,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黑
  蛇双腿簌簌发抖,汗如雨下,牙关格格作响,半晌问道:「是……是你杀了他吗?」
  虬髯大汉狞笑一声,道:「此地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能杀得了他吗?」
  黑蛇闻言却将头转向一旁的马车,眼中露出无比的恐惧,彷佛车中的谢安是
  地狱来的魔鬼一般。
  谢安叹了口气,也不说话,只是又弹了一个音,音色中带着一股肃杀之意。
  黑蛇听了,原本就无比雪白的脸变得更加白了几分,刚要转身逃跑,忽听虬
  髯大汉一声狂吼,接着钢刀如风卷残云一般噼了过来。
  黑蛇勉强抵挡了几招,但他心神已乱,剑法自然破绽百出,几招过后手中软
  剑被虬髯大汉的钢刀一牵一引,一股大力传来,软剑竟然不受控制一般往回卷了
  回来,然后眼睁睁看着长剑缠上了自己脖子,右手不受控制地用力一拉,接着眼
  前一黑,再也没了声息。
  虬髯大汉杀了黑蛇,又在他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张纸来,看了一眼后冷笑
  一声,走到车厢前递了过去。
  谢安在车厢内伸手接过,又拿了件上衣给他,口中无奈道:「每次和人厮杀
  都要光着上身,也亏得我有钱,不然连衣服都买不起了。」
  虬髯大汉嘿嘿一笑,满脸的不在乎,接过衣服套在身上,又坐到车头,挥起
  鞭子虚空抽了一下,马车徐徐向前驶去。
  车厢内的谢安展开那张纸,见那纸上画了一个翩翩美公子,那容貌与神态与
  谢安是如出一辙,正是谢安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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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若有取其人头者,重赏五百两黄金。」
  谢安冷笑一声,将那张纸扔入火盆,躺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起来。
  待得谢安再次睁开眼睛时,马车早已到了一处小镇上的客栈外。
  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此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显得分外拥挤,分
  外热闹。
  院子里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草席上满是积雪,西面的屋檐下,
  一面黑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其上一只用金丝线绣成的狮子,张牙
  舞爪,作势欲扑。
  客栈前面的大堂里,不时有穿着各类袄子的大汉进进出出,三五人围坐一堆
  大声谈笑着,几杯酒下肚后更是将衣襟敞开,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寒冷一般。
  谢安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柴房都住满了,但他一点也不着急,他知道这
  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不多,这客栈的房间显然不是其中之一,是以他先在大
  堂找了张靠近角落的桌子,又要了壶酒,一个人慢慢喝着。
  他喝得并不快,更像是品酒一般,一小口喝进嘴里,让那酒味渗透口腔每一
  个角落,然后再缓缓咽下去,随着烈酒下肚,身子也变得逐渐暖和起来。
  他又喝了一口,却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他不停地咳着,满脸通红,甚至将
  腰弯了下来,似乎要将那五脏六腑一并咳出来一般。
  那虬髯大汉走了进来,站到谢安身后,轻声说道:「南面的上房已经收拾出
  来了,少爷可以随时休息。」
  又递出一方手帕给了谢安。
  谢安似乎早就知道他能将这件事办好,点了点头,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
  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说道:「我方才见到金狮镖局的镖车了,他们也
  住在这家客栈里,像是刚运完镖往回走。」
  谢安问道:「哦?可知道押镖的是谁?」
  虬髯大汉说道:「似乎是‘无影剑’欧阳林。」
  谢安闻言皱起眉头,又舒展开来,笑道:「原来是他,这么多年居然还没死。」
  话音刚落,就见三人从大堂后边的一道门走了进来,三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
  ,似乎在谈论着什么事情一般,走在中间的一个古铜色脸的胖子满脸的得意。
  谢安认出他就是「无影剑」
  欧阳林,又见三人围着一张方桌坐下,又要来酒菜吃喝了起来。
  几杯酒下肚后,欧阳林大声笑道:「老二,你猜后来如何?」
  另一个干瘦的汉子说道:「我猜那‘黑白双蛇’定被大哥砍了脑袋。」
  欧阳林笑道:「不错,那‘黑白双蛇’非要与我比试,我本不欲以大欺小,
  又被他们缠的实在有些不耐烦,便答应了他们。」
  第三人笑道:「此二人也太不自量力,需知咱大哥是江湖有名的‘无影剑’
  ,剑法之快只怕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右,碰上了大哥,也只能怪那‘黑白双蛇’倒
  霉。」
  三人哈哈大笑,又端起酒杯吃喝一阵,方继续高谈阔论起来。
  三人说话声音甚大,再加上「黑白双蛇」
  早已凶名在外,一时间众人听了更是议论纷纷,不少人看向欧阳林的眼光中
  带上了一丝崇敬。
  欧阳林虽与另二人大声谈笑着,眼角余光却紧紧扫视着周围,眼见与此,心
  头不禁更加得意,一张古铜色的脸也隐隐泛出几分红光。
  角落里的虬髯大汉听了,不禁好笑道:「我杀了那‘黑白双蛇’,反倒成全
  了他的威名。」
  谢安喝了口酒,笑道:「这些都是虚名,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何必在意
  ,这欧阳林此刻如此吹嘘,只怕一会他的麻烦就大了。」
  虬髯大汉不再说话,只是暗自叹了口气,心中说道:「少爷你的麻烦又何曾
  不大。」
  三人依然大声谈笑着,欧阳林今日甚是得意,酒也不禁多喝了几杯,眼光扫
  到门帘处,忽然笑声戛然而止,眼见那门帘忽然被风吹了起来,然后一人如雪片
  一般随风飘了进来。
  这人身披一面鲜红的披风,头戴一顶宽边雪笠,帽檐压得极低,挡住了他的
  脸庞。
  他的这一手轻功更加高明,犹在黑白双蛇之上,众人见了不禁眼睛都直了。
  谢安低头抿了口酒,笑道:「你看,麻烦这不就找上门了?」
  虬髯大汉摇了摇头,也不再理会这事,与谢安一道慢慢喝着酒。
  那人进了大堂,缓缓摘下头上的雪笠,露出一张枯黄瘦削又丑陋的脸来。
  他的耳朵很小,鼻子却很大,大到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远远看去,
  就像一个黄蜡的人头一般。
  那人又缓缓脱下披风,露出里头一身黑色的紧身服,然后缓缓走过柜台,再
  缓缓走到欧阳林面前。
  整个屋子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众人听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人走到欧阳林面
  前,欧阳林虽然想装作没有看到这人,却实在是办不到。
  眼见屋子里众人的目光齐聚在自己身上,欧阳林只得站起身来,又冲着那人
  拱了拱手,勉强笑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恕在下眼拙……」
  那人忽然「桀桀」
  怪笑道:「是你杀了‘黑白双蛇’?」
  众目睽睽之下,虽然不是自己杀得黑白双蛇,但再想改口已是不能。
  欧阳林一梗脖子,涨红了一张脸说道:「不错,这黑白双蛇正是死在在下手
  里,你……」
  一个「你」
  字还未出口,那人忽然出手,一把长剑笔直点向欧阳林前胸,谁也没看清他
  是如何出手的,只知道眼睛一眨,那长剑已经堪堪刺到欧阳林前胸。
  欧阳林大吃一惊,万料不到此人出剑竟然如此之快,情急之下身子一矮,长
  剑堪堪擦着头皮而过,欧阳林只觉头顶一片冰凉,待得起身时,方才发觉冷汗早
  已湿透了全身。
  那人一剑过后却不再进招,撤回长剑看着欧阳林,尖笑一声道:「不是你杀
  了黑白双蛇。」
  欧阳林身后那个瘦削汉子大声道:「我可是亲眼看到我大哥杀了黑白双蛇,
  那两个恶贼还跪地求饶来着。」
  欧阳林急忙回头瞪了那人一眼,正要说话,忽见那人人头忽然平空跳了起来
  ,接着腔子里一股热血喷上半空,冲得这人头在半空中又翻了个身,随后鲜血才
  如雨点般落下,一点点洒在欧阳林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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