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要参加西尔弗纪念赛。我发誓必须击败的人就是他。”
哐当。露辛达手里的剑掉在地上,失去支撑的女剑客一个趔趄,差点儿栽了个跟头。
“这么说他回来了。我居然一点儿消息也没听说。”
“汉弗莱知道。”
“……那个死肌肉男!”露辛达咒骂道。
“所以我不想让这事传进西萨尔耳朵里。虽然真相迟早大白天下——等参赛名单一公布,我想瞒也瞒不了,但是……在那之前,我希望他能尽量开心一点。他还在养伤。”
露辛达捡起她的钢剑。“这么说你全听说了?关于西萨尔和爱德华?”
“只听过一部分:他们势同水火,西萨尔还因为那家伙出过车祸。露辛达,他们过去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女剑客挠了挠鼻子,似乎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罗曼认真地凝视着她,像个乖学生等待老师揭晓谜题的答案一般。露辛达实在承受不住他的灼灼目光,清了清喉咙:“咳,其实问题出在爱德华的爷爷——也就是老布莱克森先生身上。你知道他跟西萨尔的关系吗?”
“合伙人?”
“不止是那样。西萨尔的父母在他很年幼的时候就过世了,所以他们家的世交老布莱克森先生和夫人就成了他的监护人。而爱德华也是从小被他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换言之,”露辛达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西萨尔和爱德华是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
第53章
罗曼觉得自己像被一颗爆炸的核弹瞬间夷平了。他假象过许多种西萨尔和爱德华的关系——反目成仇的同门手足、场下朋友场上敌人的常年竞争对手、俱乐部中不分高下的两张王牌……可他万万没料到他俩居然是青梅竹马!
“老布莱克森夫人是古文献研究者, 对中世纪武术指南书格外感兴趣, 跟布莱克森先生合作翻译和复原了很多珍贵资料, 甚至藏着一些真迹。他们一直致力于复兴中世纪武术, 不但建立了俱乐部,还赞助了许多兵击赛事。布莱克森先生本人还是手杖术的专家。但他年纪大了, 不适合身体力行地去干舞刀弄剑的工作, 所以他决定把两个孩子培养成剑术大师。西萨尔和爱德华从小就跟着老人家学习剑术,他们的条件得天独厚, 再加上勤学苦练,他们很快就成了名扬海内外的剑客,一个绰号‘剑之恺撒’,一个绰号‘黑太子爱德华’。”
“这倒是不难想象……”罗曼喃喃道, “极光俱乐部的内部教学视频就是他们俩合作录的。”
说罢,他不自觉地攥紧拳头,甚至没发觉指甲深深陷入了手掌中。他一点儿也没感到疼痛,只觉得胸中憋着一股难以抒发的郁气,好像要把他的心脏都撑裂了。
西萨尔和爱德华的关系比他预料中的更亲密,也更……复杂。西萨尔童年和少年时代的青春时光,几乎全被爱德华占据了,他那黄金般的岁月里处处都有爱德华的浓墨重的身影。而他罗曼不过是个迟来者。他和西萨尔才认识多久?他们之间短暂的相处怎么可能抵得过爱德华那漫长而纠葛的半生?
“但是一切都在七年前的西尔弗纪念赛上改变了。当时我是裁判, 目睹了一些事情, 听说了另外一些。罗曼,接下来我告诉你的一切都是出于我的所见所闻,不排除我误解了或者错认了什么。我会把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实告诉你。至于对事实的评判, ”露辛达忽然严肃,“就只能交给你自己的判断力了。”
***
露辛达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裁判长棍。
西尔弗纪念赛长剑组的比赛进入半决赛阶段,出战的两对选手分别是西萨尔·里帕vs意大利的文森佐,以及爱德华·布莱克森vs丹麦的亨里克。胜负结果不难预料。人人都猜测西萨尔和爱德华将在半决赛中胜出。如果决赛双方不是他们俩,那就是爆了个大冷门。
十五分钟休息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了。露辛达望向挂钟。边裁和记分员朝她不停地做手势,表示应该尽快请选手上场。观众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一般来说休息时间差不多结束时,参赛者就会主动离开后台热身区域,在赛场边缘待命,可这次迟迟不见那四个人的身影。
出了什么事吗?露辛达对边裁使了个眼色,表示她要去后台看看,将现场交给其他工作人员控制。她放下长棍,撩开分割后台和赛场的帘子,进入热身区域。
远远地,她便听到激烈的争吵声。走廊上,文森佐和亨里克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惊惧地注释着旁边的休息室,活像大人争吵时只能瑟缩在被窝里的可怜小孩。看到露辛达,他俩顿时露出如蒙大赦的表情。他们英语不好,结结巴巴连比划带猜地让她快点儿介入休息室里的争端。
争执双方的声音一老一少,不消说,老的那个肯定是布莱克森先生,他作为教练带着两名学生前来参赛。至于年轻的那个,露辛达一时听不出到底是爱德华还是西萨尔,人在争吵的时候声音往往会变调。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比赛!除了赛场,你哪儿也不许去!”老人厉声道。
“你疯了,老东西!比赛难道比人命还重要吗?!”
露辛达在休息室门口探出脑袋,总算看清了里边的情形:老布莱克森先生拄着手杖,冷漠地注视着他的孙子,像只上了年纪的老白头鹰蹲在枯树上观察渺小的食草动物们;爱德华则急得脸红脖子粗,要不是对方是他亲爷爷,他恐怕就要大打出手了。西萨尔坐在角落里,抱着钢剑,不安地缩着肩膀,既没出来劝架,也没参与争吵。
“出什么事了?”露辛达叉着腰问,“半决赛就快开始了,你们能按时上场吗?”
“这破比赛我不参加了!”爱德华吼道,“奶奶因为心脏病突发进医院了,我要回去见她!”
他转身欲走,一根手杖重重敲在他胸前,他吃痛地叫起来。
“比赛还没结束,你想去哪儿?”布莱克森先生举起手杖,拦住孙子的去路。
“所以你要我在这儿什么也不干,眼睁睁看着她陷入生命危险?”
“你没有‘什么也不干’,你做的是她一辈子梦寐以求的事。你又不是不晓得她有多希望你能在比赛中获胜。拿着奖杯回去见她就是最好的礼物。如果你空手而回,哪怕她康复了也会大失所望的。”
爱德华推开祖父的手杖:“她康复后发现我们没第一时间赶回去才会大失所望!”
“你以为你比我更了解你祖母?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你既不是医生,也不懂任何医学知识,除了在医院走廊上哭哭啼啼给医生护士添麻烦之外,你还有什么用处?假如祈祷和眼泪就能让人恢复健康,那你在这儿祈祷和哭鼻子也是一样。”
“你的血管里流的是冰碴子吗?!”爱德华怒不可遏,“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搞这些儿童打架游戏?拜托你成熟一点行不行?现在是人命关天啊!”
“儿童打架游戏?”老布莱克森眼神双眼一眯,“你不能因为自己不想参赛就这么贬低这场比赛,你等于是在贬低所有努力练习参赛的人!”
爱德华扯开自己身上的防护服,将它们狠狠掷在地上。“这就是儿童打架游戏,只有你这种人才会把它当作了不起的东西,因为你哪怕满脸褶子了,还依旧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泰德!注意言辞!”
“我从没喜欢过你们的这些过家家游戏!它要不是奶奶的爱好,我连碰都不想碰这些铁条!我是为了让她老人家开心才硬着头皮忍着恶心来练剑的!否则谁喜欢玩你们那些破羊皮纸上记载的杂耍技巧?”
“泰德!”
爱德华转向一直缩在角落一言不发的西萨尔,向他寻求援助:“喂!你也说说话!你也想回去探望海妮奶奶的,对不对?”
西萨尔不知所措地望着怒发冲冠的爱德华,又望了望阴沉严肃的布莱克森先生,几度欲言又止。
见他不发表意见,爱德华冲过去提起他的衣襟,将他抵在墙上。“你他妈倒是吭声啊!你爸妈死后海妮是怎么对你的,她有多疼你多宠你你都忘了吗?你这忘恩负义的混账!”
“我……我不……”西萨尔期期艾艾,“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我觉得……”他偷偷瞄了一眼布莱克森先生,垂下眼睛说,“我认为如果我们带着奖杯回去,海妮会更高兴……”
爱德华怒极反笑。“谁给你骨头你就向谁摇尾巴示好是吗?没骨气的东西!你就一辈子当老东西的忠犬好了!我不奉陪了!”
“泰德……!”
西萨尔被重重推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茫然四顾,很是委屈。爱德华气势汹汹地冲向门口。布莱克森先生举起手杖指着他胸口,想再度阻拦他,但他一把夺过老人的手杖,抬起膝盖,两手一撅,然后将那断裂的木棍扔在老人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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