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狐月白就这样每日跟着上君师父修炼,那些被上君恶趣味地施法的小狐狸纹样的物件用久了倒也习惯了,反正也就自己和师父看到。帝君和太上老君还有几位和青和上君关系比较好的仙僚倒是三不五时会来拜访,不是带着新炼的仙丹请上君品鉴品鉴就是仙务上的烦恼找上君倾述一下顺便求支招求指点。其他几位仙君倒不常见,反倒是帝君和老君这两个老神仙七日之中必会上门至少一回,有一次月白修习完见二位又和师父在山顶的平台上喝着仙酿神侃得不亦乐乎,也就好奇地猫到一旁,结果听了两句立刻满头黑线:这老君和帝君忒八卦了,什么王母的小仙童和蟠桃园里的一个叫碧的仙姬关系暧昧啊,什么青鸟暗恋黑蛇仙君可是黑蛇仙君却喜欢老君最得意的弟子白鹤仙君啦,这太上老君连自己徒弟的八卦都不放过。幸好自己师父没那么八卦,只是听着偶尔应景地表达一下惊讶满足两位八卦大佬的谈兴。正要不声不响离开的月白蓦地听到老君那个老家伙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我说青和,你破天荒了个徒弟,结果除了头一回让我与羲和(天帝的大名)打了个照面,之后这么多回连根狐狸毛都没见着。”
“月白是天狐,性子清冷高傲,加上这才刚刚转生不足千年,修行尚浅,好好清修打好根基总比起听你说这些仙僚八卦来得要紧罢。”青和上君玉珠般清润地声音半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或者老君是想帮忙给我这徒儿指点一二?”
“得了吧,全天界哪个不知道你青和上君的修为和仙术,哪轮到我这个炼丹的老头子指点。”
“老君,论修为仙术你是比不了青和,不过论炼丹,这天界自然是老君你首屈一指。不过青和啊,你也忒宝贝你那个天狐徒儿了吧。上回不过是逗逗他让他斟个酒递个果碟,你就舍不得打发他去修炼,难怪若月到现在都耿耿于怀。”
“同样是狐,一个初次见面就不顾人家颜面地强撸狐狸毛,一个连逗趣倒杯仙酿都舍不得,啧啧,怪不得人家狐帝啊!”太上老君装模作样地长吁短叹。
青和上君懒得理会这两位一唱一和装模作样的家伙,径自斜倚着小口品着今年新开坛的仙酿。直到天帝正色说了句:“青和,师父疼爱徒弟本是天经地义,只不过你可要想想那些曾经削尖脑袋想入你这青和上君门下而不得的,莫要让你的宠爱成了怨恨的源头。”
青和上君不徐不疾地缓缓应道:“恐怕从月白入我门下一刻起,便已经是那些羡慕嫉妒恨的源头。”见一句毕在座两位都沉默不语,青和上君也不再言语,本来还想让这两个老家伙嘴巴牢一点被被帝姬听到什么徒增月白的麻烦,只是……就如自己所言,无论自己宝贝不宝贝自己这个天狐徒弟,帝姬都已经嫉恨上了,多一点少一点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假以时日月白强大起来,帝姬又能奈何?上古神兽天狐的血统和仙魂岂是需要定期下界重修仙身的帝姬可比。只是青和上君并未想到,不久后帝姬的下界重修竟然扯上了月白。
事情的源头是帝姬将要例行下界重修仙身,按惯例有正好也要下界历劫的仙僚便正好陪同,这次偏偏一位也木有。本来天帝想着同僚一场,帝姬位阶不低,打算让帝姬身边的侍女陪同照拂,结果这口一开,却坏事了。帝姬竟然提到了青丘狐族,说什么赤鸟和狐族一直不亲厚,她身为赤鸟一族想着借此次修行拉近两族的关系云云。在座的青和上君心下一沉:狐族在天界就两位可以称为仙僚,一位是狐帝若月,一位是天狐月白。帝姬这一通冠冕堂皇的表象只不过是想拉其中之一一起下界。狐族下界重修并不如一般天仙投胎为人一世圆满便可回归天界,而是以九尾狐身历劫修炼成仙才可。无论是若月还是月白,青和上君都不会同意让他们下界重修:开什么玩笑!如若稍有差池成妖被算是好的,若是直接被灭个神魂皆散……青和上君想到了上任狐帝,因为情劫下界修炼却在还是一只本分的狐妖时被一个偏激的高僧用镇魂法器直接打回原形,若不是太上老君正好无聊,叫上自己去观尘池关心一下下界的狐帝,那青丘恐怕数万年再无仙籍狐帝。青和上君和太上老君将仙元大伤的狐帝带回青丘修养直至重生为若月这只九尾狐幼崽。本来狐族一旦入了仙籍便不用再下界重修,除非历劫。是以在若月还是幼崽时,考虑以九尾狐的身份直接被太上老君或青和上君为弟子太过招摇,天帝、青和上君和太上老君终选了最是端方持重淡薄寡欲仙法修为纯的白鹤仙君做他的师父。可惜那时还是只狐狸幼崽的若月并不晓得三位上仙的用心良苦,整日以欺负师父为乐,后被青和上君拾一顿顺带撸毛,从此尊师重道,好好修炼,终成了仙法妙修为深厚性子冷淡寡欲的狐帝若月。现在帝姬一句话,竟是想让这一切全部推翻重来,怎么可能?!
“狐族修炼历练本就艰难不易凶险非常,是以成仙后非历劫无需下界重修仙身,想来帝姬是忘了?”青和上君开口,一如既往不徐不疾,只是添了一缕仙压,在座的众仙亲身的感受让他们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万年一贯温和淡漠的青和上君其实是不折不扣的上神。他在天界的尊崇和超然的地位。
“狐帝安危确实与青丘狐族一脉关系非常,只是天狐作为上古神兽想必下界修炼不至于如此凶险,当初上古时期三界并未分明,天狐便常随伏羲与女娲二位大帝在人间修炼辗转。”
“毕竟时代久远,古籍上的记载未可全信。”
“上君这番言语,想来是绝不同意让天狐下界历练了。”
“帝姬明鉴,这狐族下界修炼可不是托生为人一世圆满即可。天狐终属狐族一脉。”
“呵呵,看来上君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徒弟可真是宝贝得紧啊。”帝姬掩嘴轻笑,端方中带着丝妩媚,倒是明艳动人。只可惜青和上君的仙压未减丝毫。
“为师者,爱惜维护徒弟自是应该。更何况明知凶险非常,又岂能让自己徒儿涉险?”
青和上君此话一毕,殿中众仙大半皆同感点头。帝姬见状,抢在天帝开口前不死心道:“上君对徒弟爱护有加自是无可厚非,只是这下界历练终是要征求一下当事者的意见,不若上君让月白自己来决定如何?”
青和上君正要开口回绝,作为一个上神连自己徒弟的主都做不得,那还不如换自己下界算了。殿口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响起:“月白生为天狐,自出生起便为仙籍,未曾下界历练确实有所欠缺。”
自己的宝贝徒弟会出现在此,不用说肯定是帝姬背地里传唤。只是这傻狐狸当他下界历练也如寻常仙僚那般投胎为人一世不过百年就回来么?青和上君不禁气急心堵,刚想开口,却又被帝姬该死地抢先:“既然当事者都同意如此安排,那么青和上君还是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顺你个帝姬自然?!青和上君恼了。虽然在其他天仙眼中青和上君似乎是若有所思般默认这个结果,但是天帝和太上老君知道帝姬这次是真正触了青和上君的逆鳞。前任狐帝那次下界历劫以及后来的意外都和赤鸟一族有着微妙的关系,而这其中帝姬未必无辜,只不过没有落实的证据加上狐帝终于保得仙元重生而为若月狐帝,青丘狐族一脉无恙。青和上君看现任狐帝若月淡漠寡欲仙元稳固仙法强大也算是因祸得福,加之念及仙界各族各脉平稳也不想为难赤鸟一族,便与天帝、老君一道将此事翻篇。哪曾想帝姬居然变本加厉,直接把主意打到了年少的天狐身上。偏偏这天狐不知是太过傻缺还是冷傲过头,居然还真应下了。天帝和太上老君不禁暗暗摇头:赤鸟一族的好日子估计不多了。
月白跟在沉默不语的青和上君身后亦步亦趋地回到上君府,虽然上君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步子也依旧不急不缓,连到了自己房中坐在那张有着小狐狸纹饰的软塌上开口问自己时语音一如平常清雅润和,但是月白清楚:师父生气了,后果很严重。青和上君问的是:“你在青丘时未曾听闻过上任狐帝竜月之事?”
“月白听若月狐帝提过。”
“那对于狐族修仙和历劫,包括成仙后下界之事,你可清楚?”
“在青丘狐帝处翻开典籍时看过。”
“那你可知帝姬要狐族仙籍者下界的居心?”
“虽不能说完全清楚,但也算有所察觉。”
“那你为何?明知是帝姬传唤,明知下界凶险。”青和上君不禁叹息。
月白垂首沉默,他怎么说?说自己想让那些嫉妒自己成为上君徒弟的仙们心服口服他月白确实当得上君的徒弟?说自己想让那些叽叽歪歪的窥探者都敬畏自己?说自己想让狐族青丘一脉再不必被讨厌的赤鸟一族造谣寻衅?还是说自己想借着下界历劫解除上古天狐的封印迅速回复当年让三界忌惮的强大修为?无论说哪个青和上君一定会说假以时日这一切都会如自己所愿。确实如此,可是自己却想早一日能与他比肩,能让众仙钦羡在上君身边的他,而不是嫉羡……
良久,耳畔传来青和上君叹息般地轻笑:“看来你这只小狐狸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罢了,为师也不问了。离下界还有段时日,好好修习罢。为师只想提醒你一句:莫要忘了你下界一世是千年,而帝姬只需不足百年。”说罢,青和上君拂袖而去,不见踪迹,直至月白下界时方出现叮嘱了一句:“持心修炼,莫忘初心。”
……
如今千年后月白平安无恙而归,回忆前事,也不禁暗自庆幸。一旁的狐帝若月却略带不满地开口道:“你莫不是以为单靠潜心修炼自持千年便可如此顺遂归来吧?”
“父亲的意思是……”虽然狐帝若月作为九尾狐其实比身为天狐的月白低了小小的一个仙阶,但毕竟数千年前是狐帝的仙气助得天狐月白诞生,月白自出生起便称若月为父,自今依然,如此对话对他们而言有倒是极为自然。
“当初那只赤鸟族帝姬打着什么算盘你可别说你一点不知。她百年便可回归,而你要千年,你觉得她会让你如此太平地历练圆满重回仙界还觉醒你的天狐魂脉?”
狐帝当初在自己修炼时对自己各方照拂了不少妖族骚扰,这点自己当然明白,狐帝断不会刻意提及。而要阻拦属于赤鸟一族的帝姬,却不是狐帝能轻易办到的。莫不是……看着月白清冷的明眸定定望入自己眼中,狐帝若月也不再兜圈子:“不是我,纵使我不惜青丘一脉之力,却也难阻那只赤鸟帝姬,毕竟是天帝的副手。也就你师父青和上君能制得了她。当初上君为了你奔波于三界,让帝姬但凡转生为人所历均为情劫。青和上君作为天界上神,主掌万物生机必是遵循天道万物之法则,他不能凭借自己神力强制帝姬滞留下界,想得情劫或许能让帝姬不得解脱却是了一番思量。上君只是设定帝姬历劫的类型初次的出生,其他并未干预,并未打破天道法则。若帝姬勘破情劫修得圆满自然归回天界。如若上君破坏了万事万物之法则,那么纵使是上神,掌管生机,可跨诸界,却依然要受罚,而且是受罚于诸界。那将是一幅什么光景,无从知晓,纵使青和上君也仅仅凭着与生俱来的仙识知道绝非寻常天罚可比,而诸界也会动荡。你师父不能冒这个险,却又一心想护你平安归来,便分出一缕仙魄随凡人转世投胎,待得那凡人离世便重新附于新的凡胎,就这么辗转十世,只为能随时探得你在下界的情况。毕竟纵使帝姬辗转人世,天帝老君二仙也盯着赤鸟一族,但有竜月狐帝的前车之鉴,你师父只怕万一。所幸你回来了,你师父为隐瞒分魄近千年藏于青丘,也终于可以回仙魄……”
月白内心翻涌,听得狐帝说道仙魄突然想起沈暮然,自己临别前偷偷混了一根带着自己血的毛发与他发上,若他是那个带有青和上君仙魄的凡人,那么自己这么做,师父定已察觉。
第15章 天狐毛+上神仙魄=?
月白正思忖着主动交代自己给沈暮然混搭了一根狐狸毛,青和上君便出现了。盯着自己这个宝贝徒弟半晌,青和上君轻轻叹了口气,说了句“带上那件衣服同我一道去罢。”一听这话,月白知道师父已经知晓了沈暮然的事。只是一根天狐毛到底会出什么岔子?自己不过是想探得那个奇葩是否安全,得他万一别什么妖怪给吞了。正想着,身前的身影停在了市郊一处小宅院前,青和上君的声音响起:“你自己看看他。”这一看,月白差点一个趔趄:怎么说在青丘数日,人间也有数十年,这沈暮然怎么还是一副当初自己离开的模样。沈暮然倒是自然从容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不对,是想不到还会再见面。”青和上君一副熟门熟路的推门径自入内,坐在了窗前的软塌上。沈暮然倒是丝毫不以为忤:“都说徒弟随师父,果然,这窗边的软塌只要有你们在就没我的份。”青和上君淡淡道:“难道你不喜欢?”“我就是您老人家一缕的仙魄,哪能不随您哪。”显然沈暮然这不是第一次见青和上君,看了一眼一旁垂手站立的月白,沈暮然又道,“你还没和月白说?”“嗯,现在说。”
原本沈暮然身上青和上君的仙魄,待月白修习圆满恢复天狐之身便可由上君回,而且这缕仙魄并不影响沈暮然如凡人一般生老病死投胎转世。但是偏偏机缘巧合,沈暮然与月白相识一场,月白本是好心也算是答谢之前一段时间的叨扰,就留下一根自己的毛发与沈暮然的结合以防万一沈暮然被怪吞了。可是月白本是天狐,天狐的血遇上青和上君的仙魄,沈暮然就这么数十年如一日完全不见衰老,待自觉不对便搬到了这个小院里独居。“倒不是怕被人当怪物,而是天天总有一些游方道士之类的来询问我什么长身不老的法门,最后连邻居都怀疑我在偷偷修炼什么长生不老秘笈……”沈暮然无奈道。
“我上次离开后,骆兮可曾再寻到你?”青和上君突然问。月白一听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听过,想了一会才想起那是之前逛花街时的一个花魁的名字,这下听青和上君提起,内心不禁涌出一种猜测,难道这个骆兮……目光触及见师父微微颔首,不由内心一沉。
“目前尚未,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有办法将那根狐狸毛取出,得被那个什么帝姬骆兮下禁制么?赶紧着”
“沈暮然,上次我说过,如果取出,你这个凡人肉胎就不复存在。”
“要真落到那个骆兮手里,恐怕更糟。”沈暮然瘪瘪嘴,“你带了这只狐狸神仙徒弟来不就是为了让我再见一面么?”
月白一旁听着,双手在袖中不觉握拳,明知道自己师父定是择了最好的办法,可却有那么一丝想阻止,可是阻止后呢?自己有更好的办法吗?
“哎,我说月白,那个骆兮我说怎么当初就不怎么顺眼,原来她就是专坑狐狸的帝姬啊。我跟你说,上次我就差点被她用什么魔法给困住了。”
“哎,你不信?不信你问你师父。哎?青和上君呢?院子中?什么时候去院子的?你们神仙就是这样,难怪有句话叫神不知鬼不觉……”
“对,那个骆兮据说就是帝姬下凡,据你师父说她这已经第九世了,因为不甘怨愤总是放不下,这不这一世她因为嫉妒心而堕入歧途,害了一位世家子弟钟爱的男子,那个男的估计其实你听过,就是胧月。对对对,就是当初我在南馆注意到的那个柳家遗孤。”
“月白,不是我大无畏,是那位骆兮已经习了巫术探得前尘,心生愤懑,之前我就差点被她遣的怪给逮去,幸好你师父察觉气息不对又正好要仙魄才及时阻止。”
月白只觉得耳边呱噪无比,却又不想打断沈暮然的喋喋不休。他眼中不断浮现着与这个人类共度的春节:置办年货,买衣服,送他新衣,泡温泉……他努力地记忆着这些画面,一丝一毫都要生动鲜活地记下来……
沈暮然正要唤门外的青和上君,却突然觉得一股很不舒服的气息让自己汗毛倒竖,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叫唤就看到一团黑影扑向了自己身边月白的身影。就在他心下骇然时,一道浅碧色身影挡在了月白之前,青和上君!沈暮然想唤,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整个人被笼罩了一道泛着青碧色光华的仙障里。再望向月白时,见他也同自己一道被仙障罩着,正面色如霜地冷视着那个泛着乌紫气息的身影——骆兮。
青和上君凝视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帝姬,容貌依然姣好只是眉宇间的戾气与阴狠却再不是当初那个端丽威严天界的上位女仙。骆兮巧笑倩兮地走到青和上君面前:“想不到仙界最清雅不群修为造诣最深的青和上君居然会和凡人有瓜葛。”见对方依然一副云淡风轻似若未闻,骆兮不再掩饰眉目间的阴戾:“我最恨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清高不群的样子。你是如此,天帝也是如此,连着一众你们身边的亲随也是如此!你们有纯净的仙元仙魄仙魂,不需要定期下界重塑仙身,你们可以自顾自逍遥自有仙僚仰慕跟随。你们总是把不入眼的钦羡弃如敝屣,全然不顾对方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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