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小会儿,林初月也察觉出了里面的不对劲。
钱夫人这会儿心情,显然是没有刚才那样好,究其原因,一猜便知是因为里面的赵姨娘。
这地方想来应该是钱夫人的,毕竟离着钱夫人的海棠园那样近。
可……
“去为何不去,原本就计划着要和阿月一起进去,没必要为了旁人在就不去了。”说着,钱夫人看向林初月,脸上带着些疚色。
“阿月不必介意她,我们看我们的便是。”
林初月点头,既然钱夫人都不在意,那她就更没必要在意,没什么事情,管好自己便就行。
一行人不带犹豫,迈着步子就往牡丹苑里走。
走进去,就听见入门的听台传来一阵欢笑。
“这牡丹苑的花儿开的真好,一点也不比我那边芍药园的差,我若是和老爷说,让他移几株过去,不知他会不会愿意呢?”女子声音娇美婉转,嗓音轻细像是黄莺一般。
一旁的丫鬟应和:“老爷这样宠爱我们夫人,他当然会同意了,只要夫人肯与老爷说,就算是把这牡丹园的花全移过去,当也是做得的。”
这奉承话,将将说到了赵姨娘心里,她笑得开怀得意。
待在这钱府也没什么不好的,钱老爷宠她爱她,把她放到了心里,又更何况……
想到这里,赵姨娘低下头来,一只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她的孩子,再过三月就要临盆了。要是个男孩,这偌大的钱府,那些钱老爷奋斗半生来的资产。
还不都是她们娘俩的。
赵姨娘站起身来,身后的几个丫鬟赶忙上前搀着,扶她离开了那椅子。
扶了扶鬓发,赵姨娘扬声道:“你说的也对,赶明老爷回来我就和他讲一句,也不移太多吧,留一半给钱姐姐,省得别人说我为人不厚道。”
在后头的小丫鬟笑着点头:“还是夫人您想的周到。”
“那是当然,老爷也是曾夸我的。”
她们这番话声音算不上小,恰好被刚进来的钱夫人和林初月等人听到。
这下子,别说是钱夫人,就是林初月听着心里也忒不舒服了些。这牡丹苑里的花原本就都是钱夫人的,赵姨娘想仗着钱老爷的势移走一半,还觉得自己思虑周全。
站在钱夫人的角度想,林初月觉得自己火气噌噌噌往上冒,差点都想上去骂她一顿。
但再看旁边的钱夫人,除去刚听到时,脸色有些难看,外后面一如往常,她牵着林初月的手,往牡丹院的甬道过去。
钱夫人不想与她们遇上,反倒是赵姨娘赶着巧往这边的过来。
“这不是钱姐姐吗,怎么过来了也不打声招呼,我现在正有空,一起逛着园子不是更好?”说着又走上前几步。
林初月注意观察了一下这位赵姨娘,她一只手扶着自己腰,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上,小腹隆起,用大小去判断孕期,最少也得有六个月了。
挺着这样大一个肚子出来走路,赵姨娘也是颇为辛苦了。
钱夫人面不改色:“就不和赵妹妹一起了,赵妹妹怀着身子,行动起来多有不便,我自己走着就好。”
注意到钱夫人身旁站着的林初月,赵姨娘朝着钱夫人轻声笑道:“这位小姑娘不是姐姐新招的丫鬟吧,难不成又是哪位表姑娘?”
虽未看清林初月的脸,但赵姨娘一猜就猜得到,这肯定又是钱明淑从哪家府上拐过来的姑娘呢。
在她眼里,钱明淑惯是这样,自己没有儿女,就喜欢人家的,眼热人家的。把自己那好好的海棠园弄得跟个娃娃居似得,也不怕招人笑话。
“赵姨娘误会了,这是我为铺上几位表姑娘聘的女工师傅。”
“女工师傅?”这话都是让赵姨娘吃了一惊,她都不知道钱明淑何时请了女工师傅。
林初月也按捺不下,转过身来,一双眼对上了这位赵姨娘。
“赵姨娘好,我是钱夫人聘来的女工师傅。”
赵茹茹抬眸,看见林初月的脸,不由得瞠目结舌。
她……她怎么在这,她不是应该在北境那边做着最底层的苦役吗?
当初,他们家与顾念秋家先后落罪。
她早了五年,以至于流落了到了扬州,被人培养成了供人狎玩的物件,而五年后,她那时还在扬州,就听到顾念秋也被落罪抄了家。
她记得顾念秋当是被流放到北境去了,如若不然,也该在教坊司才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再仔细看,赵茹茹又觉得这人和顾念秋的年纪对不上。顾念秋,再怎么年轻,也不该这样看上去是才及笄的年纪。
兴许只是长得像罢。
赵姨娘回思绪看着眼前的人,嘴角牵着一抹笑:“不知道钱姐姐是哪找来这么年纪轻轻,长得还漂亮的女工师傅,可说与我听听,我下次也去找一个来?”
钱夫人回答她:“你要女工师傅做什么?你若是觉得衣服不够,叫成衣铺里的人过来就行了,何必如此麻烦。”
“姐姐你这就不明白了,我也可不是缺衣服才请女工师傅,我也是想学绣东西呢,老爷出门在外我想给他绣个香囊,护他平安,可自己没这个能力,就想请个女工师傅来学习学习。”
她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要是钱夫人不回答倒显得钱夫人多了几分小气。
钱夫人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你要真有这份心,也不必逮着我,在我面前说,找个女工师傅还不简单,哪里非得要求年纪相貌呢,术业有专攻,你这未有些强人所难。”
“我就是开个玩笑,姐姐何必当真呢。”赵姨娘捏起帕子掩着唇,咯咯的笑。
“玩笑也开过了,我就不打扰你赏花看夜景,”钱夫人说着,回头看向林初月,面色温和,“阿月,我们去另外一边吧。”
林初月点头,正要和前夫人一起走,却又被那赵姨娘拦下。
“你这又是怎么了?”
赵姨娘睨着一双多情美目:“既然在这儿碰上了,不如一起赏着夜景,很久没和姐姐说过话了……也想借这个机会聊聊啊。”
她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因为住得远许多事情都挨不着,平时就不接触,老爷又在外头忙着生意,她们几乎不会坐在一起,都在各自的院子里安生,可算得上是没有什么交集。
“来日有空再说吧,今个有些不方便。”
这算是婉言拒绝了,说完这句钱夫人就带着林初月去另一处走了,赵姨娘只定定地看了她们的背影,倒也没说什么。
“大夫人怎的这样,半点情分都不讲。”那小丫头站在赵姨娘旁边多嘴了一句。
赵姨娘哼笑:“钱姐姐不一直就是这样么,不说话并不说话,我同她也没什么话讲,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我想歇着了。”
她说想和钱明淑聊聊,不过为的就是她旁边的那个小绣娘。她刚才又多瞧了几眼,实在是太像了,若要说和顾念秋一点关系没有,她是不相信的。
这来日方长,既然做了府上的教习师傅,那她下次多来这海棠园牡丹苑走走,总会有见面的机会。
顾念秋,曾经的太常寺卿之女,知书达理品性良善,生的气质清雅却面容娇艳。虽身份在诸多高门贵女里虽算不得出众,但品性样貌却个个拔尖,及笄之后,引得多少王公贵族踏破门槛求娶,多少风流人物为其折腰。
可偏偏和她一般,做了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想到这里,赵茹茹满目愤慨,手指用力直接陷入肉里,疼也不自知,还是被旁边的丫鬟看到,慌张让她松开手。
“夫人可别在这样,要是有气冲着我撒也好,不要拿自己发泄,您如今还怀着身子呢,得小心些才是!”
哦,是呀,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不是无父无母,还有一个孩子呢。
赵姨娘回过心来,看着眼前的丫鬟问道:“你可知道,钱夫人方才说的那阿月姑娘叫什么名字?”
丫鬟倒也听说过,只是不太确定,毕竟钱夫人招了女工师傅这事儿,前院的门房后院的仆从也都知道些,她时常路过还是会听到几嘴的。
那丫鬟皱着眉,细细回想着:“像是姓林吧,叫……初月来着,对,就是林初月,她们都唤他阿月姑娘!”
“姓林?”赵姨娘双眸突然睁大,这姓林的,在他们那会儿也不多。
而姓林与顾念秋,还有情分的,也就只有那个人。
可……怎么会
“你去替我查查,那阿月姑娘家里还有谁,母亲可在,又叫什么名字,相貌如何?”
见自家姨娘问的小心谨慎,那丫鬟也认真点头。
“悄悄的去查,别让其他人知道。”赵姨娘又叮嘱。
“知道了。”
*
又在钱府待了一日林初月才回去的,那几位小姑娘十分不舍得,阿巧阿可还嚷着想要钱夫人再留她一日,但林初月这会儿可是断然不能答应了。
她阿爹可还一人在家里。
虽前段时间那郎中来看了,说要比之前要好上一些,仔细养着总会更好,可实际上他阿爹和其他同龄的人相比身子骨还是差上些的。
离家两日,林初月也担心。
她走时给几位小姑娘都布置了一些任务,严明了,若任务不完成不合格,他是不会再回来的。他布置的任务虽算不得重,但实则也不少,想来也够她们忙活一阵的。
这样一来,几位小姑娘应该就不会时时和钱夫人叨扰,吵着要她过去了。
林初月进屋的时候,主屋一片安静。
往常她都能看到邵全德在主屋里借着光雕东西,今日倒是没得见。她把身上的东西放下,轻手轻脚地敲了敲邵全德的房门。
敲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有人回应,正当打算推门进去的时候,门才从里面拉开。
“阿月回来了,”他脸上带着笑,和善慈祥,“这几日在那钱夫人府上过得如何做?师傅的感受怎么样?”
说着邵全德又把她往屋里引,两人坐到了屋里的桌旁。
“钱夫人待我很好,那几位小姑娘也活泼可爱,虚心好学,倒是我这做师傅的,头一回上任有些紧张,但这这两日过去也好多了。”
邵全德听了,温声道:“适应那就好,他们请你做师傅,想来也是长久的事,阿月既然答应了,也得好好打算。”
阿爹说的不错,钱夫人的意思是想要林初月在她府上做个几年的教学师傅,几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自己既然应了人家,就得好好负起责任。
“阿月喝口水吧,我瞧你进来应该是马上就过来看我了吧,歇都没歇。”邵全德把刚刚倒好的温水递到林初月面前。
“阿爹猜的没错,确实是。”林初月笑了笑,喝了一口水,缓和了下嗓子的干涩。
“阿月,即是要在城里做人家钱夫人府上的师傅,你是否会觉着来回张家村有些麻烦?”
邵全德的话让林初月愣了一瞬。
就目前为止,她还没感受到有什么麻烦的。因为这几次,都有钱夫人特地派人用马车接送她,马车的脚程又快,车夫的驭马娴熟,来回的路程也耗不了多少时间。
关键钱夫人待她特别很好,极尽细心,所以下意识的,这路程上的问题,就被林初月抛之脑后忽视了。但要真论起来,如果钱夫人不派人来接送他她,她自己家里也没有牛车,更没有马车,这一天天的进出于安城,可真算不得方便。
就算是有了牛车,那脚程也还是太慢,总不可能他做人家的师傅还特地买辆车吧。
其实林初月倒不是没有那买马车的钱,主要是她觉得自己这一家又不经常进出城里,就因为自己这事儿买辆车,后头还得去学驾车,实在有些麻烦。
看着林初月眉头紧皱,思前想后的模样,邵全德忍不住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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