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把所有的屋都走遍了,这个队伍的人数也已过半百了。
老太监带着这只队伍回到了内务院的正院,他让姑娘们呆在院子里,他则进了一间房间,过不多会儿又出来,站在门下恭身迎请,这时才看到里面出来一个很有气势的中年太监,看他的服装,级别应该不低。
“我姓海,是这内务院的总管,你们可以叫我海公公或者是海总管。”
“是,海总管。”姑娘们一致答声,都叫的总管。
那海总管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显然他也更喜欢这样的称呼。
如熙低着头,当听到这位总管太监姓海时,让她想起了韦小宝。
“领你们来的是柴公公,他是你们的上级主事,会直接管理你们,你们以后干什么活都由他来分配,每月的例银也由他来发放。明白了没?”
“是,海总管,奴婢明白。”又是异口同声,看这一个月的训练,真是一点没白费。
“好了,跟他去吧,先去放下你们的包袱,然后就开始干活吧。”
海总管冲站在下面的柴公公一挥手,转身进了屋。
柴公公先向海总管的背影行了一礼,然后才转过脸来招呼姑娘们跟上,去她们的新住处。
宫里房间的布局都是大同小异,只是里面住的人不一样所以才显得房子的地位不一样,所以如熙对于新房间一点期待也没有,进了屋只是目光随意一扫,找着自己的床铺,把包袱扔床上,然后迅速整理好仪表,再次在门口集合,等着分配工作。
“你们初来乍到,也不好分配什么工作,所以你们就先以清洁打扫为主,至于以后能换到什么工作就看你们的造化,明不明白?”
“是,柴公公,奴婢明白。”
“好了,跟我去工具房领工具,用完了要原样还回来,不许弄坏,更不许弄丢,听清楚了没?”
“是,柴公公,奴婢明白。”
领了工具,柴公公带着人在内务院里转来转去,时不时的留下几个人指使他们扫地抹灰擦墙。
“你们刚来,先把内务院的环境弄清楚了才能让你们出去,否则要是闯了祸,大家一起吃不了兜着走。”
“是,柴公公,奴婢明白。”
每次那个柴公公交待什么事,姑娘们都是这样一句回答,如熙觉得要是再这么下去,她有变鹦鹉的倾向。
冬天把手伸进冰冷的水里是一种酷刑,幸运的是如熙的手没有生冻疮,始终都是如葱白一样的细嫩,惹得同屋的姑娘们羡慕不已。
当天地都是一片白色的时候,新年悄然降临,皇宫里热闹起来,新来的宫女们也一人发了一块新布,大家都满心欢喜的期盼着新年,而如熙却接到了家里的来信。
信封里只有一张用白纸剪成的“喜”字,意思就是“白喜”,是丧事。
在第一眼看到这个“白喜”字的时候,如熙就明白了,三娘走了,她终究是没能过了这个冬天。
寿终正寝的老人才叫白喜,三娘才刚刚三十挂零,根本不能称之为白喜,但三娘因为十多年的病痛折磨,死亡对她来说更是一种解脱,所以称之为“喜”也不为过。
由于如熙身上有丧,因此在新年结束前,她的活动范围被限制住,柴公公只允许她在内务院附近活动,但不能离开内务院的范围前往别的宫室,以免她给别人招来晦气。
新年当夜,大家都聚在一起聚餐,庆祝新年,宫里大放焰火,热闹喧天。如熙却一个人吃罢晚饭早早的回屋休息,这样欢庆的日子她还是一个人呆着的好,没有人愿意身边跟着一个有丧在身的人的,那会让他们觉得不吉利。
百姓家里一般要守孝三年,三年里家里不宜有嫁娶之事,而宫里头对下人的规矩是过完七七就算守孝结束,要开始正常的工作。
等过了上元节,冬雪开始消融,万物复苏的时候,由于为先皇的守孝期已满,皇宫迎来了新皇登基以来的第一次正式选秀,充实后宫的时候到了。
算算日子,从接到家信开始,到过完上元节,七七已过了五、六天,只是由于柴公公和其他的宫女太监们一致觉得有个新的开始比较好,所以如熙在上元节结束后才恢复自由,可以去内务院外面的地方干活了。
如熙知道什么是选秀,在女院的时候就学过,学习宫规的时候教习嬷嬷也讲过,那是每隔三年从各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家中挑选适龄女孩入宫陪伴皇上,只是女院的嬷嬷讲的没有宫中教习嬷嬷那么详细。
说得好听那些女孩是进宫做贵人,其实说白了就是做妾,因为皇上是有皇后的,那是他原来的太子妃,太子做了皇帝,太子妃当然也跟着直接晋升成为皇后。
唯一遗憾的是皇上至今没有一个孩子,太子20岁及冠礼那天先帝送的两个妾的肚子整一年没动静,过了一年成亲娶了太子妃,哪晓得成亲才两个月多一点就赶上先帝驾崩,登基后又一心扑在国事上,每天早起晚睡,一天之中见大臣的时间都比见太后与皇后加起来的时间长。
虽然太后非常想抱孙子,可也没有一点办法。总不能把皇后剥光了塞到皇上的床上去吧,那要是下级的嫔妃就算了,可皇后不能这样啊,那多丢脸呐。
虽然在新皇“载庆”年号正式启用的当年春天搞了一次选秀,但因为正值第一年的守孝期,所以并没有搞得很正式,只是从在朝官员的家眷中选了5个女孩入宫,尽管都被宠幸过,却依然无人怀孕。
据宫中小道传闻,似乎是因为皇上有意而为,在每次宠幸之后,侍寝的妃嫔都要喝一碗药以确保她们不会怀孕。
本来皇上就不是每天都会召人侍寝,妃嫔们想要怀孕就不容易,还要她们每次事后都要喝药,如此行为没人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连皇上的嫡母太后也不清楚,只能以“皇上还年轻,不需急着要孩子”、“皇上要以国事为重”这样的借口来安慰自己。
因此,皇宫上下都对今年的这场选秀非常关注,希望能选进来几个好一点的女孩,让为国事c劳了三年之久的皇上好好放松一下,也好让寂静多年的后宫也能热闹一点。
如熙是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想的是既然已经有了国母了,那后位争夺战是打不起来了,剩下的只有嫔妃之间的争宠和固宠,另外就是看谁的肚子争气,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待到孩子平安长大,后半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有孩子的妃嫔和没有孩子的妃嫔之间的待遇那是相差很大的,就像平民家里长房与妾室之间的差距一样,只不过由于是皇上的女人,所以这个差距就更大、更让人眼红。
在后宫的女人没有不争宠的,为了自己和家人,后宫的女人可以百分之二百的发挥自己的才智,所爆发出来的潜能能让男人都摇头。
如熙想,好在自己只是一个负责打扫的丫头,不会和那些主子们掺和在一起,为她们的前途与未来用自己的身体去披荆斩棘。
几天后的一大早,女孩们才刚刚从饭堂回来准备开工干活,柴公公就已经拿着名册站在她们屋外头等着她们了。
第一批被叫走的10个女孩里有如熙的那三个富家同乡,没有如熙与另两个同乡,所以她们三人照常干活,每天擦洗其实根本就是一尘不染的游廊。
别的女孩都好奇那些女孩子被带到哪去,都各自动用这几个月积累下的关系,向所有能打听消息的人打听,然后综合在一起得到了一个让她们羡慕的结果。
那些女孩是被调去伺候今年通过选秀入宫的新贵人们。
这些新贵人就像一个个潜力股,谁都有上位的可能,但谁都不知道这种好运会落到谁的头上,跟着她们的下人,有可能“一人得道,j犬升天”,也有可能主子不受宠,连带着自己也不受人待见,处处受气。
而如果是第二种,那就可怜了,除非主子做错事被贬去身份,否则就只能一直跟着,主子吃冷馒头,下人就只能吃糠咽菜。
如熙暗暗的拍拍胸口,好在没点她的名,她不用担这种风险,只要安分的做她的粗使丫头,太太平平过完十年就行了。
哪知,当天晚上才这样想,第二天一早柴公公又来领人了,这回如熙的名字上去了,她那两个同乡仍旧榜上无名。
如熙突然觉得自己的头顶上是不是住了一个霉神,怎么每次她的愿望最后都与现实是相反的呢?
那边柴公公还等着呢,这边点着名的姑娘们也不敢耽搁,急急回了屋去收拾包袱,然后在剩下的女孩的羡慕眼光中随柴公公出了院子。
新入宫的贵人们住在芳菲院,那是专门给新贵人住的院子,但柴公公却并没有把她们带往芳菲院,而是去了内务院的正院,把她们交给了等在那里的一个陌生的太监。
那位公公自称姓李,是芳菲院的主事太监,两位主事太监一交接,如熙她们这群女孩子就算是换了主管领导了。
李公公接过柴公公递来的名册,转身带着如熙她们一边往芳菲院走去一边唠叨个没完。
原来她们这几十个单独挑出来的女孩就是为了芳菲院的各位贵人们准备的,现在就是带她们去与那些贵人们见面,如果有贵人们看她们顺眼就会留下做个使唤丫头,如果没有被挑中的话则会送到别的院子做事,反正是不用回内务院了。
之前送去的那10人有的被留下了,有的被送走了,李公公千叮咛万嘱咐,要这些丫头们仔细干活,别给她们自己抹黑,她们可是从今年入宫的500名宫女中挑选出的前60名。
如熙吓一跳,原来她的成绩竟然这么好,早知道考试的时候就应该再马虎一点的。
芳菲院位于嫔妃们所住宫室的外围,离皇上住的寝宫有段不短的距离,这里将是她们新生活的。
一番兜兜转转之后,终于看到了芳菲院的大门,尚未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莺莺燕燕欢笑声,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孩子们穿着华丽美裳在院子里互相聊天玩笑。
这芳菲院里的房子看上去像小四合院似的,都是三正四耳的房子,也就是说正房的两侧各有两间耳房,每个贵人住一间正房,耳房当然是下人住的。
贵人虽是下级嫔妃,但级别在那里摆着,该享受的待遇不会少,除了她们自己带进来的丫头,其他应需的下人宫里都会给她们补上。
看到有芳菲院的主事太监领了新的宫女进来,院子里的新贵人们都一个个的走了过来。
“李公公,这是给我们的吗?”
“回各位主子,这都是给您们准备的,请主子们尽管挑选,要是还有不满意的,那老奴过几天再带一批来给主子们挑选。”
“这批不会是次等的吧,看着没有上次那10个人强啊,还是说李公公觉得我们这些姐妹没有那5个人强啊?”
“主子们误会了,这都是当初一批挑出来的,只是由于把她们都分派到了不同的岗位,所以花了几天时间把她们重新聚集在一起。”
“哎呀,各位姐妹们,不就是几个使唤丫头嘛,挑来挑去的多麻烦啊,我那屋还等着人打扫呢,要是姐妹们不嫌弃,我就先挑人了。”说着,就有一个女孩走了出来,在如熙她们的面前来回走动,看她的相貌也就比如熙大个一、两岁的样子。
“柳贵人说得是啊,要是下手慢了,只怕这里面的好的又给别人挑走了,这可不行,我也等人用呢,我也要挑。”又有女孩走上前来。
别的女孩虽然没动,却也一直是东看看,西看看,看到有满意的就立刻点出来,李公公则立刻在名册上做好记录。
“李公公,我就要这两个了,姐妹们,没人要她们吧?”那个最先走出来挑人的柳贵人点了如熙和站在另一排左侧的一个叫颜萍的女孩。
别的贵人们看了如熙和颜萍一眼,没人答腔,那就是没人要她们,李公公立刻记录下来,而如熙和颜萍也走出队伍跟着柳贵人回了她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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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主子不好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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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你们原来的名字叫什么,跟了我就要用我给你们的名字,现在,你……”柳贵人坐在堂屋里,一手端着茶杯,一手一指如熙,“你就叫雪竹。”然后再一指颜萍,“你就叫雪菊。”然后又指了一下站在两侧的两个丫头,“她们两个是我的家生丫头,这个是雪梅,这个是雪兰,记住了。”
“是,主子。”如熙和颜萍一起行礼,然后她们的名字就被改成了雪竹和雪菊,与那两个丫头的名字凑在一起就是“梅、兰、竹、菊”。
这四个字是好字,可惜用在了丫头的身上。
“雪梅和雪兰会负责我的日常起居,你们只要负责屋子内外的清洁打扫就行了,明白了吗?”
“是,主子。”雪竹和雪菊再度行礼。
“好了,雪梅,带她们下去吧,给她们讲讲这个院子里的规矩,省得她们不懂以后给我闯祸。”
“是,小姐。”
“奴婢告退。”
雪竹和雪菊拿着包袱站起来随雪梅去了后面的耳房,两人住一间,雪梅和雪兰住外面的一间,离柳贵人近,方便半夜应召,雪竹和雪菊则住里面一间。另外还有两间现在都是闲置,成了放置杂物的仓库。
雪竹和雪菊把包袱放在各自的床上,然后站在雪梅跟前聆听她的教训。
这芳菲院里一共住进了24位新贵人,加上皇上原本拥有的嫔妃,算上皇后,加起来一共有32个人。
这可真热闹。
雪竹心里想到,32个女人,就是皇上一天换一个,全部轮一遍也要一个月,这些女人们想要中头彩,真的得求神保佑。
新贵人入住芳菲院不到十天,还没有一人侍寝过,倒是有些人在花园里散步时“偶遇”过皇上。
雪梅说“偶遇”时一脸的鄙夷不屑,说她们都是用钱买通宫里的大太监,得知皇上最近喜欢在办公的间隙去花园散步,她们才先一步去埋伏,做成偶遇的样子。
雪竹眼角抽了一下,柳贵人莫不是没钱贿赂大太监所以在这里嫉妒?
不过再一想又觉得不对,看那柳贵人的穿戴,与别的贵人没什么两样,不像个清贫的官家小姐,不可能没钱行贿,倒是很有可能自视清高,看不起其他贵人为了能与皇上有一面之缘而费尽心思。
果然,雪梅话锋一转,说那些人都是庸脂俗粉,哪有她家小姐知书达礼,通晓琴棋书画,她们那些人只晓得用一些低俗的手段。
雪竹低着头,嘴角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进宫的秀女,哪个不是知书达礼通晓琴棋书画?手段低俗?只要有用就行,还管得了低不低俗?能爬上那张龙床才是最重要的。
雪梅双手叉脚,口沫横飞历数其他贵人的手段是多么多么的龌龊,而她自家的小姐又是多么多么的高节。
雪竹弯腰低头,保持着恭敬的态度,肩膀微颤双手握拳,她忍笑忍得辛苦,可是从雪梅的角度看过去更像是气愤自己的主子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所以雪梅非常满意,觉得自己的小姐还真挑了个不错的丫头,比旁边的雪菊顺眼多了。
雪菊出身平民,进了宫也只是做些单纯的清洁打扫,平时也不与别的丫头一起嚼舌根,这猛然间她一下哪搞得清宫中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她的表情非常的平淡,就像是在听什么与她无关的报告似的。
所以雪梅对她的印象自然就打了个折扣。
好不容易结束了对新人的教训,雪梅让雪竹和雪菊去打扫屋外走廊,才终于离开了这个房间。
等到雪梅的脚步声已经听不到了,雪竹才伸直背站直身子,活动一下肩膀,扭了扭僵硬的腰,刹那间,她好像听到了肩胛关节的咯嚓声。
“如熙,你还好吧?干什么呢?”雪菊看着雪竹那夸张的动作皱眉。
“小萍,我现在叫雪竹,你叫雪菊,咱们的原名麻烦请忘掉,要是让主子听到,咱们肯定要挨骂。”
“哦,雪竹,你还好吧?”
“好得不能再好。”雪竹努力拉抻双臂,保持一个姿势站了那么久,都快成木头了。
“行了,咱们去拿工具开始打扫吧,顺便也打听一下之前送来的姐妹都在哪些贵人手下做事。”
“好。”
雪竹和雪菊拿着清扫工具在走廊外打扫浮土落叶,刚刚还人气的大院子此刻只有几个贵人在外面赏花,余下的都是各扫门前尘的丫头们。
虽然才二月份,但院子里一些早春的植物已经从地底下探出了头,努力的迎风招展,给这乍暖还寒的初春时节带来了一分生机。
清扫完门前的浮土,放回工具,然后又拿出水桶去井边打水,在那里见到了被别的贵人领走的丫头们,大家相视一笑,互相诉说各自主子的名字。
雪竹快速的扫视了一眼在井台边的丫头们,发现没有她的那三个同乡,于是随口问了一句,“知道上一批送来的裕州的那三个女孩服侍哪几个主子吗?”
“你说的是那三个富家小姐吧,嘘,别说,这个问题现在不能问。”听到雪竹的问题,立刻有丫头脸色大变,做出噤声的手势,不让雪竹打听。
雪竹看了一眼,认出是上一批与她那三个同乡一起送来的丫头。
“她们怎么了?为什么不能问?”
别的姑娘也很好奇,只是几天时间而已,为什么她们三人现在不能问?
“她们三个都不在这里了,因为得罪了各自的主子,都被发到浣衣局去了。”那丫头压低了嗓音。
“不是吧?她们才来几天啊,怎么会得罪主子呢?而且还是同时?”别说是雪竹了,别的姑娘们都大张着嘴,一副不肯相信的表情。
“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还能怎么回事,争宠呗,本来只是冯贵人带着手下丫头去花园散步,碰到皇上也在那里,皇上随口说了句‘好标致的丫头’,结果,当天回来冯贵人就寻了个岔子把那丫头毒打一顿,第二天就让这个院子的主事太监李公公把人给领走了。”
“你怎么知道?”
“我和她一起伺候的冯贵人,现在她走了,只剩我了,要我一个人打扫那么大间屋子可累死了。”那说话的丫头一用劲把水桶从井里提上来,然后把水倒进自己的水桶里,准备走人。
“哎,等等,那剩下的两个呢?”雪竹一把拉住那个女孩。
“剩下两个才冤枉呢,她们的主子知道她们是从余元女院出来的之后,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却让人通知李公公把她们领走了,说是自己地位低贱,用不起这么好的丫头,不敢挡了她们的前途。”
“那她们两个也被送浣衣局了?”
“不去那还能去哪?被主子打发掉的丫头多是往那里派的。”这伺候冯贵人的丫头摇头叹气,提起水桶就走,走了几步,想了想又放下水桶转过身来看着还在井边忙碌的人。
“哎,虽然咱们现在各伺其主,但看在大家曾在一起生活学习,都是姐妹的份上,提醒大家一下,主子不好伺候,大家做事要小心。还有,我刚才说的事,大家别再传了,否则我要倒霉的。”
“哎,谢谢你了,放心吧,不会连累你的。”雪竹一口应承,别的丫头也连连点头。
这才刚来还不到一个时辰,宫中生活的残酷性就已经活生生的给她们上了一课,这下,估计再没人会以为有个主子会是件愉快的事了。
在井边打水的姑娘们都安静下来,默默的打完水就走,没人再提刚才的事,只想着自己要如何努力做事,不要被打发走。
雪竹和雪菊也拎着水桶快步返回屋子,然后一人端盆水开始擦拭起屋里屋外。柳贵人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这新来的两个丫头这么勤快,也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去别的屋串门去了。
晚饭前,芳菲院里一阵s动,皇帝的近身太监桂公公来宣旨,说是皇上翻了乔贵人的牌子,让乔贵人好生准备,晚饭后会接她过去。
被点了寝,乔贵人自然喜不自胜,急匆匆的吃罢晚饭,一番精心梳洗打扮之后坐着来接她的点恩车在众贵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中无限风光的出了芳菲院的大门。
“哼,贱人,不就是家里有几个钱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看到乔贵人已经没了影子,柳贵人也甩袖回屋,看她胸口起伏的频率,想是气愤难平。
看雪竹和雪菊一头雾水的样子,雪兰悄悄的小声解释,“那乔贵人的父亲是当朝御史,一向有清廉的名声。可她娘舅却是家乡首屈一指的大商人,要不是靠着她娘舅的支持,就凭她御史父亲的那点俸禄,她哪有那个财力四处贿赂。”
雪竹做恍然大悟状,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御史一年的俸禄有限,支撑不了女儿在宫里的开销,否则就会被人弹劾说是有受贿嫌疑,可如果有个有钱的娘舅,那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女儿在宫里的开销再大都可以说是娘舅孝敬的,乔大人就能够完全排除在外,继续保持他清廉的御史形象。
乔大人的官位稳固,乔贵人的地位才能稳固,乔贵人地位稳固,乔大人才有晋升的希望,而乔家地位高升,那个娘舅也肯定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乔御史、乔贵人和那娘舅说白了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而且啊,前几天把个刚来的丫头让李公公给领走了,哼,别看着她长得不错,其实啊也就是个不能容人的小j肚肠。”雪兰又扔出一个秘闻。
“知道是为什么吗?”听着又是与自己的同乡有关,雪竹赶紧接上话题。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怕丫头和自己争宠呗,明着说是不喜欢,实际上谁不知道她是怕那丫头有一天爬得比她高,因为那丫头是从余元女院出来的,余元女院那是什么地方?从那里出来的女孩子哪个不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少乃乃,她们进宫做宫女,这要是万一哪天让皇上给看上了也是说不到的,所以才急急忙忙的把人给打发掉了。”雪兰鄙视的看着乔贵人的屋子,“呸,真不要脸。”
“雪兰姐,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今天才第一天召寝,皇上也是图新鲜,不一定会连续几天都让她侍寝的,也许下次咱们主子就有机会了呢。”
雪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劝导雪兰,心里却在后怕,幸好这裕州的同乡都已经分散,而那三个富家同乡是肯定不会提起她也是从余元女院出来的这一事实,只要别人不知道她也在那个学院呆过,她就不必走她同乡的后尘。
“呵,这倒是,咱们主子长得又不比她们差,没理由不引起皇上的注意。我先进去了,小姐要休息了。”雪兰得意的一甩头,对自家小姐的未来充满信心。
雪菊在旁边已经傻掉了,呆站在雪竹身边一声不吭,还是雪竹把她给拽回房里的。
第二天上午,李公公带着小太监给乔贵人送来一些赏赐的物品,这是凡是第一次侍寝的贵人都会有的份例。
乔贵人笑容满面的送李公公等人送至门外,别的贵人立刻借以道喜的名义进了乔贵人的屋子,然后就听到一阵又一阵的赞美奉承之词。
柳贵人虽然看不起乔贵人的手段,可也不能不过来一趟,并在那坐了一会儿才回来。
雪竹和雪菊正好打了水回来准备擦拭桌椅,刚刚一脚踏进大门,突然听到屋里头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当啷”一声脆响,吓得雪竹和雪菊都一缩脖子,差点打翻手里的水桶。
顺着声音雪竹和雪菊连忙奔到柳贵人的卧室,站在门口就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能摔的都给摔了,一地的碎瓷片,雪梅和雪兰正拦着劝解又要摔花瓶的柳贵人。
雪竹立刻让雪菊去拿扫帚,她则赶紧进去捡拾地上的瓷片,这一地的瓷片大的大小的小,茬口尖锐,稍不留神就能划道口子。
“小姐,您何必生气呢,就让她得意一阵子好了,只是一夜罢了,谁知道她有没有那个本事能让恩宠继续保持下去。”雪梅抓着柳贵人的双手,不让她乱动,雪兰则趁机抢下柳贵人手中的仕女粉彩葫芦瓶,放得远远的,那是房间里最后一件陈设物了。
“说的也是。”刚刚还怒火冲天的柳贵人突然双肩一垮,气势顿消,倒竖的眉毛平展开来,嘴角含笑,拿下另在衣襟上的手绢,翘着兰花指擦了擦汗,轻挪几步坐在桌前,“雪兰,我渴了。”
雪兰应了一声,立刻奔出去,不多会儿工夫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杯回来放在柳贵人桌前。
雪竹继续收拾地上的碎瓷片,雪菊拿来了扫帚,把地上的细碎瓷片全部扫到一起,装进撮箕里带出去。
仔仔细细的把房间里各个角落都清扫了一遍,末了还拿拖把里外拖了一遍,尽量不留下任何一块落网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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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宫里有红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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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昨天傍晚差不多同样的时间,桂公公又来宣旨,这会儿被点的是住在乔贵人隔壁的萧贵人,于是萧贵人满面春风的坐了车走了,半夜里回来,然后房里的灯光就一直亮到了天亮,天亮后大开房门接收内务院送来的物品和同院贵人们的祝贺。
萧贵人笑得那嘴恨不能咧到耳朵上去,乔贵人也过来问候,两个女人手拉着手,紧挨着坐一块,笑得那叫一个亲热。
等到雪菊从井边回来时又带回来一个天大的消息,这两个侍寝的贵人完事后都没喝药,或许这是皇上想要子嗣的信号?
柳贵人乍一听还不相信,她刚从萧贵人那里回来,没听到说有这事,而且昨天乔贵人也没提这事。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正常,本来大家就削尖了脑袋要爬上龙床,要是让她们都知道皇上想要子嗣了,那竞争会更加激烈,这对于尚未召幸的贵人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没上过龙床的人永远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于是柳贵人紧张了,让雪梅拿着礼物去找内务院的总管太监海公公,向他打听这几天皇上的行踪。
虽然看不起这行贿的手段,但事到临头,这却是最稳妥有效的方法。
雪梅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看她脸色也知道这礼是白送了。
柳贵人立马又变了脸色,雪兰赶紧拦住,屋里头已经没什么可砸的了,要是再把这厅堂的摆设砸了,让别的人看到了,会被笑话的。
雪竹和雪菊悄然退下去做她们的事,主子之间的争宠与她们无关,她们微小的心愿只是希望能在十年后太平的回家。
当天晚上,桂公公又接了一个新贵人走,然后接下来的几天都是一天换一个新人,没有重复,这给了剩下的贵人们以希望,巴望着下一人轮到的就是自己。
可没想到这样的好事只过了半个月,也就是说24个新贵人只轮了15个人,皇上就没再翻牌了,而且这一停就又是大半个月,过了春分也没有任何重新召幸的迹象。
贵人们送了不少礼物才从内务院的总管太监海公公那里听到了一些模棱两可的消息,似乎是皇上腻味了这样一天换一个的节目,加上近段时间国事繁忙,所以也就没有时间天天翻牌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没人相信,虽然皇上之前有几个嫔妃,可那些入宫几年的老人能比得上她们这些新鲜可口的新人?
想归想,还真就有人写信回家询问最近朝堂上是不是有很多事,想从另一方面来验证。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那些写信回家求证的人都被骂了一顿,在后宫不好好想着如何取悦皇上打听国事干什么,难道是想干政?根都还没扎稳就想干政,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再说了,后宫不许干政那是皇家的祖制,那些指望女儿的受宠让家中父兄官运亨通的大人们可不想陪着自己的女儿玩这种危险的游戏。
虽然有的贵人的家书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但也有的贵人的家书是劝慰,说皇上每天都是日理万机,几天不召幸也是很正常的,想要在后宫生存就要有耐心等等云云。
家书都这样说了,贵人们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是继续过着她们吟风咏月的自在日子,只是原本还算和睦的24个贵人如今却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15人,是侍寝过的贵人,另一派9人,是尚未侍寝的贵人。
柳贵人就很不幸的属于那剩下未侍寝的9人中的1人,这9个人的日子是可想而知的难过,那15个侍寝过的贵人们成天明褒暗贬夹枪带g的讽刺她们,虽然她们也只侍寝过一次,但有与没有之间就是天壤之别。
柳贵人的脾气愈发的坏,时常能为了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甚至只是因为刚沏的茶水有点烫嘴就能把杯子扔在地上,把奉茶的雪梅或者雪兰给大骂半个时辰,也会因为凳子上的一滴水渍没来得及擦干,就把整个凳子砸到雪菊的身上,就连雪竹也因为在擦拭门窗的时候摆在地上的一盆水挡了柳贵人的道而被她一脚踢翻,湿了雪竹大半个身子。
主子情绪不稳,下人的日子更加的不好过,雪梅和雪兰因为贴身婢女的关系,她们的日子过得自然就比雪竹和雪菊惨,每天夜里休息的时候,雪竹和雪菊都要为她们俩搽药,柳贵人丝毫没念在她们是她家养丫头的份上有任何的手下留情,反而是她们越痛苦她就越解气。
典型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人。
雪竹怀疑,如此情况再持续下去,柳贵人很可能因为欲求不满而精神失常,然后被送出宫,而她和雪菊则被送入浣衣局。
虽然她不想去浣衣局洗那永远也洗不完的衣服,但也好过在这样的高压下提心吊胆的生活。
总算老天有眼,让她得到了一次出宫的机会可以暂时的逃离这个快要窒息的地方。
说是出宫也不是出去办什么事,只是给下级宫女的一个福利,每两个月允许宫女出去采购一次个人用品,宫里的福利是照顾不到每一个人的,再加上一级一级的盘剥,她们这些下等丫头想要在宫里生活得好就只能自己自力更生。
不过这样也好,那些高级宫女们还没这机会呢,她们几个月都不见得能休息一天,越是高级的下人越没有休息日,谁见过皇上、太后和皇后的近身婢女与太监们每月可以轮休几次的?
宫女们如果想要出去的话只需提前向主事太监打个报告约好日子,一般都是自己轮休的日子,然后去领个腰牌就行了。但是有时限,只给半天时间,上午出去的中午就得回来,中午出去的,下午就得回来。鉴于皇宫与内城之间的路程,出宫的宫女们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雪竹自从当初进宫就还没有享受过一次这个福利,于是趁着自己再过几天就是休息日,向李公公提出了申请。
可能是考虑到这是第一次申请,所以回复很快就下来了,准了她的申请。
知道雪竹几天后会出宫购物,雪梅和雪兰纷纷拿来自己的钱和清单拜托她帮忙带清单上的东西回来,雪菊也一脸羡慕的跑去找李公公申请她的出宫日。
到了自己的出宫日那天,雪竹用了半天的时间做完了她自己的事,早早的解决了自己的午饭,然后从李公公那里拿到腰牌直接就出了宫。
虽说这芳菲院离中宫比较远,可离皇宫大门也不近,在无数个高大的宫墙间转来转去,进进出出数不清的大门、中门、小门之后,雪竹终于在天边看到了长征的终点――矗立在高大宫墙后面的皇宫东门城楼。
所谓望山跑死马,更何况那个城楼还在好几堵宫墙的后面,属于典型的看得着够不着,雪竹手扶着墙平稳了一下呼吸,才又开始长征,而那个城楼也在雪竹无数次的转弯中忽隐忽现,但值得欣慰的是,每次重现之后其显露出来的面积都要比上一次大,这说明雪竹越来越接近那道宫门。
正在暗暗计算着还要再过几个门才能抵达宫门时,鼻尖忽然闻到一阵芬芳的花香,随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头上,伸手一摸,从头上抓下一片漂亮的粉红色花瓣。
雪竹好奇的抬头一看,宫墙的那头有一棵树的花开得分外灿烂,满枝都是粉色的花朵,春风裹挟着花香将雪竹团团包围。
“咦?红杏出墙!”
乍一眼看到那棵生机勃勃的杏树,雪竹吓了一跳,然后就是捂着嘴背抵着墙弯着腰笑得肚子疼。
皇宫里竟然有红杏出墙,哈哈,笑死人了。
等到笑够了,扶着墙拐出弯来,才发现那株杏树根本不在墙里,而是在墙外,只是因为角度和视线的关系,让雪竹以为是在墙里的红杏,造成她有了“红杏出墙”的误会,其实那棵树是一株清清白白的墙外红杏,而在这棵树的对面也还有一棵同样的杏树。
虽然很奇怪为什么皇宫里种什么树不好要种杏树,不过这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她只要知道看到这株杏树就看到了期盼已久的皇宫大门就对了。
“啊,我终于出来了!!”
雪竹立刻放弃了研究那株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杏树,拿着腰牌站在宫门前张开双臂仰望天空,脸上是激动与放松的混合表情。
宫门的守卫看着这么一个小宫女杵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觉得奇怪,不禁喊了一嗓子。
“喂,说你呐,站那干嘛,要不要出去的?”
“要要要,大哥,麻烦你了。”守卫那一喊惊醒了还在感谢上天的雪竹,连蹦带跳的奔上前,双手递上她的牌子。
守卫很尽职的记录下牌子的号码与雪竹的名字还有当前的时辰,然后大手一挥,“可以出去了,记得酉时之前要回来。”
“是是,谢谢大哥。”收回腰牌贴身藏好,雪竹一个大步迈出了宫门,结果又来一个急刹车。
皇宫外的街道对面种了一排杏树,现在正值花期,满树的杏花开得灿烂无比,粉的白的花朵缀满枝头,幽香阵阵。
如熙有点傻眼,敢情这杏树在这里是用做行道树呢?
“哎,你,还磨蹭什么,没见过杏花是怎么着?发什么呆?”身后的守卫又大声呼喝。
如熙迅速回神,撩起裙摆撒开脚丫子一路快步的奔向皇城城门,然后就发现皇城的每条主干道都种有不同品种的行道树,并不单单只有杏树。
尽管很想停下脚步欣赏一下这些美丽的花朵,可是时间不等人,如熙只能低头赶路,心里暗想不知道当年紫禁城里的太监宫女们出宫办事的时候是不是也像她这样跟赶着上战场似的。
虽然还未到四月份,可这一路紧赶慢赶,等雪竹站在内城大街上的时候,背上的衣服已然贴在身上了。
看看天色,不敢怠慢,向路人打听到最近的商街的位置就直扑了过去,此刻也管不着那条商街的商品定位是怎样的了,反正在商街的周围肯定有让她满意的店铺。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甚至雪竹还没有走到商街就已经完成了整个的采购工作,此时她的手里拎着一个包袱,包袱里面装的是她要买的和别人拜托她买的东西。
完成了这最重要的事,雪竹终于松了口气,找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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