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特尼紧闭住嘴。老天,他又在生气了。但她对那印第安人并不感到十分紧张,只要钱多斯不在意,就不必太紧张。
不久,他们超出了那个印第安人好远,她回过头,看见他并没跟上来,仍就坐在那个小山坡上。
然而,随着午后时光的消逝,考特尼逐渐记起她所听到的或读到的那些有关印第安人袭击的事——包括她亲身经历的那一起。她认为有几次袭击是对乔治·卡斯特和他的第七骑兵团血腥屠杀一支友好的夏延人的回敬,情有可原。那场屠杀就发生在她失去父亲后不久的同一年内,而且实际上,正是因为那场屠杀,卡斯特直到最近才因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
她叹息一声。白人大肆杀戮,印第安人寻求报复;接着白人为此继续报复,印第安人又奋起还击——就永无休止了吗?看起来不像会有休止之日,至少短期内不会。印第安人部落遍布从墨西哥到加拿大边境的广阔土地,没一处太平无事。
一年前,十辆马车在德克萨斯北部遭到一百五十个基奥瓦人和科曼契人的袭击,马车是从韦福德运送谷物到格里芬堡去的。虽然车主摆起车阵进行抵抗,好让他的几个手下能够逃脱,但后来发现未能逃掉的人都被打死了,还缺胳膊少腿的。
据说是基奥瓦人的首领塞特一泰恩一特,通常称做萨坦塔,领导了那次袭击。这位引人注目的首领很容易被认出来,因为他常戴一顶c有羽饰的黄铜头盔,穿一件挂有肩章的美国陆军将军的夹克衫。
考特尼还能想起马蒂笑话那个印第安人首领在袭击拉恩德堡之后,表现出的幽默。偷走兵团的大部分牲口后,他还煞有介事地给指挥官送去一封信,抱怨偷去的马质量低劣,还要求在他下次光顾时能搞到几匹好点儿的坐骑!
考特尼确信在这一路上她不会碰见那个印第安人,因为萨坦塔目前正关押在德克萨斯州立监狱,尽管有传闻说他可能会获得假释。还有其他一些名声显赫、引入注目的首领,比如那个混血的匡纳·帕克,这人最近成了一支科曼契人的首领。另外还有其他一些战斗团体,有的甚至来自那些保留地被认为驯服了的印第安人。
是的,这程旅途有着真真切切的危险。一个男人真的能够保护她吗?她想只得祈求上苍保佑他们平安,希望他们的马强健可靠。要是她老是想着如此种种可能性,她会走不过去的。不行,最好采取钱多斯那种姿态。
她但愿他如此安之若泰不会出错。
钱多斯一直等到他确信考特尼睡着。他站起来,只拿起靴子和枪,然后悄悄地离开了营地。他沿着远离那条河的方向走着。夜很黑,一切都笼罩在黑影之中。
没走多远,飞狼便发现了他,伴到他身旁。他们无声地往前走,直到他们的说话声不会被风吹到人耳之中。
“她是你的女人?”钱多斯停下来,望着前方。他的女人?这话听起来不错,真的。但是还从未有过哪个女人他称之为他的,也不想有。他屡次回访的唯一女人,就是那个激情放荡的卡利达·阿尔瓦雷斯。不过卡利达属于很多男人。
“不,她不是我的女人。”他最终说道。飞狼没有漏过他话音里的那一丝遗憾,“干嘛不?”有很多原因,钱多斯知道,但他只给出了最为明显的一个。“她不是个盲从的人——而且对没干完的事我不想半途而废。”“但是她同你在一起。”钱多斯咯咯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黑夜里闪了闪,“你平常没这么好奇,我的朋友。要是我告诉你她比我更强大,或者说更执着的话,你会认为我疯了吗?”“她拥有什么力量?”“眼泪——就他妈的的眼泪。”“啊,我清楚地记得眼泪的力量。”钱多斯知道他又想起了他死去的妻子。她从未从他记忆里消逝过。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飞狼便会生动详细地为钱多斯将她的一切娓娓道来。
尽管他深爱着的人的鲜血在指引着他脚下的路,钱多斯尽量想忘却那些不幸。飞狼不一样。这个科曼契勇士每天都生活在记忆之中。那是他活着的依靠和原因。
对两人来说,不到那十五个屠夫个个最终血债血偿,那场噩梦便不会结束。只有那时,钱多斯才不会在睡梦中听到那声声嘶叫,不会看到飞狼,他最亲密的朋友,倒在他死去的妻子身旁,一脸漠然地看着他两个月大的儿子躺在几英尺外,眼泪如泉水一般涌下他的面颊。一个幼弱的婴儿被割破了喉咙!
多少次当这些惨象萦绕他时,钱多斯便对身边的一切失去知觉,那时他在内心深处会再度狂啸,就如他那天回家,目睹那场噩梦时一样。他不会轻易地流泪,不像飞狼,也不像他继父——他盖上妻子的双腿,腿上沾满了屡遭j污后的血污,又合上她的双眼,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对死的恐惧。蓝色眼睛的女人,他们这样称呼钱多斯的母亲。
也许有一天眼泪会流下来。那时他将不再听到她的嘶叫。也许那时她才能最终安息。可是他觉得白翼的形象在他的脑诲中永远也不会褪色。他那异父同母的小妹妹,他多么钟爱她,她又是多么敬爱他。正是对这个甜甜的、可爱的小姑娘的残害使他的灵魂变得冷酷无情——折断的双臂,齿痕累累,扭曲的、沾满血污的身体。qg他的母亲总算还能解释。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但j污白翼实在惨绝人寰,令人发指。
制造这幕惨状的十五个白人中,只有两个还活着。在第一年内,飞狼和其他五位与钱多斯一道骑行的勇士便找到并处决了大部分的凶手。钱多斯的继父追击科特尔兄弟俩,后来被发现死在他俩的尸体旁。只是在那些狗杂种躲进镇子里,一小伙印第安人无法接近他们时,钱多斯才把头发剪成和白种人一样,腰里别上枪,这样他便能进到镇子里,将他们驱赶出来。
那两个只知道叫做泰德和卡尔的牛仔听说钱多斯在找他们,赶紧离开了镇子。他们撞到了飞狼的手里。又过不久,辛辛纳蒂遇见了钱多斯,还有柯里也遇见他。两人都送了命。
钱多斯最想找到的是韦德·史密斯,这人一直躲他躲得远远的,跟特拉斯克一样。
约翰·汉德利不打自招地提供了不少信息,比那个胖农夫死前交待的多得多,并一一把名字和罪行对了号。是特拉斯克杀害了飞狼年轻的妻子,不除掉他,这个科曼契人不会罢休,就像钱多斯没找到史密斯前也不会善罢甘休一样。如果钱多斯不能把特拉斯克交给飞狼,他便亲手替他的朋友宰了他。但在割开白翼喉咙前还百般折磨她的恶g是韦德·史密斯,因此钱多斯要亲自抓获他。
只要可能,这些印第安人朋友们都一道骑行。他们一起到过亚利桑那,在那儿钱多斯找到了柯里。他们不止一次地骑马穿越德克萨斯,循着线索,进入新墨西哥——甚至往北到了内布拉斯加。他们骑马奔驰时,钱多斯是他们中的一个,但靠近城镇他不得不将他们留在身后时,他又成了钱多斯。这最近一次他们从德克萨斯便赶了上来,同他伴在一起,而且要不是因为考特尼,他也会同他们一道返回德克萨斯。
“他当时不在牛顿。”钱多斯平静地说道。
“现在呢?”“我听说史密斯躲在德克萨斯的巴黎。”稍稍停了会儿。
“这个女人呢?”“她也要到德克萨斯去。”“是了。我想这次穿越草原你不会要我们做伴。”钱多斯微微一笑,“我想她不会明白,不会的。今天她看见你已经够紧张的了,要是她还看见其他几个,我就得设法对付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了。”“那么记住如果你需要,我们随时在你的身旁。”飞狼说道。然后他悄悄地溜走了,跟他来时一样。
钱多斯在那儿站了好久,仰望夜里黑色的天空,感到心头空蔼荡的。他会一直有那样的感觉,直到最后一个屠夫断命归西。只有那时,他深爱着的那些死去的亲人们才会安眠,才会不再在他的睡梦中嘶叫。
突然,一阵胆寒,他听到有人在尖叫他的名字。这可不是梦。钱多斯感到一种从他回到营地家中那可怕的一天起再也没有过的深深的恐惧。
他飞跑起来,跑得跟风一样,一直跑到她跟前。
“怎么啦?什么事?”考特尼倒在他身上,紧紧地靠在他赤露的胸部。
“对不起。”她含糊糊地说着,脸埋在他的肩上,“我醒过来,你不见了。我并不是故意要尖叫——真的,我不是——但我以为你把我丢在这儿了。我——我快吓死了,钱多斯。你真的不会丢下我,是吗?”他一只手c进她的秀发里,把她的头往后拉了拉。他吻了她,强有力地吻着。他的双唇,她曾认为是多么性感的双唇,在她的嘴唇上蠕动着,也不那么轻柔。他的吻或者他的拥抱里没有丝毫的轻柔。
过了一会儿,有样东西开始同她的惊诧困惑交织在一起。那种有趣的感觉又出现在她的腹腔深处,那感觉她曾经体验过。
这时她明白过来是她自己在延长这个吻,因为她这么紧紧地粘着他。她想过松开,并收回身来,却又没这么做。她多么希望这个吻天长地久,永无终结。
然而,所有美好的事情终归会结束。钱多斯终于松开了他的拥抱,还离得那么远,以致要扶稳她都得伸直了手臂,这也让她不得不松开了她的拥抱。
碰到他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里激情洋溢的目光,考特尼不知所措。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惊讶有点儿迟了,可是她不由得惊讶起他的举动来。有点傻傻地,她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
“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做?”钱多斯竭尽全力在他们之间保留了一点点距离,然而她得问为什么?唉,他能指望一个处女怎样呢?她问为什么?那柔软的、丰满的茹房烫得他胸部发热。那丝一般柔滑的赤臂缠绕着他。仅仅一件薄薄的内衣和一条衬裙把他与她温热的身体隔开。为什么?老天!
“钱多斯?”她还在叫。
要是没看见她身后的飞狼,他不知道他此时会干下什么。他的朋友显然听到了她的尖叫,赶过来帮忙。他看见了多少?太多,他转身离去时朝钱多斯闪露的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说明了一切。
钱多斯深叹一口气。“忘了吧,”他对她说道,“看样子那样是让你闭上嘴的最好途径。”“哦。”见她的鬼,她非得听上去如此失望吗?难道她不知道就差那么一点儿,她就被按倒在地了?是的,她不知道,他提醒自己。她的行为对他是何种滋味,她自己一无所知。
他慢慢走到火堆边,恼怒地将一块木头扔进火里,“回去睡吧,小姐。”他背对着她,说了一句。
“你刚才去哪儿了?”“有点响动,得去查看一下。什么也不是。但在你急急忙忙自下结论前,应该先看看我的马还在不在。下次记住了。”考特尼内心呻吟一声。自己刚才那样儿真是个十足的傻瓜。怪不得他听起来这么不高兴呢。他一定认为他同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搅和到了一起,尽给他添麻烦。
“不会再发生这事儿了——”考特尼刚开口,钱多斯厉声说了句他不快时常说的外国话,她又打住了。接着他突然转过身,朝他的马走去,“你要去哪儿?”“趁我还很清醒,我要去洗个澡。”他从鞍具包里拿出一条毛巾和一块肥皂。
“钱多斯,我——”“睡觉去!”考特尼又把自己裹进了铺盖,他慢步走往河边时,她自己的脾气也上来了。她只是想向他道歉。他没必要对她大喊大叫的。这时她的目光落到她铺盖边整齐的一堆衣服上——她的衣服。她的双颊顿时一片绯红。她甚至没意识到……哦,不!她仅仅穿着内衣便扑到了他怀里!她怎么能这样?考特尼不知道是该羞愧地哭呢,还是该为自己呈现给钱多斯的荒唐模样好笑。怪不得他会有那种举止。他大概比她更难为情,要是这难为情对他还可能的话。考特尼叹口气,翻身朝向火堆和远处的河流。她听不见钱多斯的声音,也看不见他,但她知道他去了那边。她希望自己有胆于像他一样下河洗澡,而不像前几天似的,全身穿得严严实实,只用水冲了冲。下河洗澡说不定还能给她酸痛的肌r带来奇迹呢。
钱多斯回到营地时,她还非常清醒。她假装睡着了,有点怕他可能还没完全冷静下来,不好跟她说话。但她还是透过浓密的睫毛边缘窥视他,对自己想这么做并不惊奇。
他走路的姿态这么优美轻巧,让她联想起一只油光光的动物来。他体内绝对有某种凶残猎掠性,不是从惯常的意义上来讲,而是因他看起来像是将用周围一切牢牢控制,能够而且肯定能够征服任何挑战,这是种非常令人舒服的想法。
她的目光跟随着他,见他把毛巾晾在一棵灌木上,又把肥皂放回鞍具包内。然后他蹲在火堆旁,拿起一根木g在火里拨弄。她奇怪他怎么就不朝她的方向扫一眼,看看她是否睡着。但是接下来他果然朝她看过来,她大气不敢出,因为他的目光一直没移开。他在注视着她,就跟她在注视着他一样,只是他不知道她也在看而已。可他果真不知道吗?他看她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也许在想她是个累赘。管他想什么呢,她不知道反而自在一些。
当他终于站起来转身走向他的铺盖时,她顿时产生了一种失落感——他突然丧失了对她的兴趣,而她自己对他的兴趣却还如此强烈。她甚至注意到他洗浴之后的后背还是湿乎乎的,至少他的两块肩胛骨之间的沟里是湿的,她有种挡不住的冲动,想光着手把他的肌肤抹干。
哦,老天,考特尼,睡觉吧!
“早上好!咖啡煮好了,我把你的早餐热着的。”对她兴高采烈的话音,钱多斯嗯了一声。她到底在他面前玩什么把戏?随后他记起昨晚自己几乎一宿没睡,这得多感谢她。
他冷静地瞥了她一眼。
“你现在想吃东西吗?”“不!”他大声叫道。
“好了,上帝份上,你没必要对我大喊大叫的!”“上帝份上?”他学道,接着大笑起来。他忍不住,听起来太有趣了。
考特尼全然不解地注视着他,她以前从未见他大笑过,甚至连微笑也没见过。她惊讶不已。他脸上僵硬的线条松弛下来,显得英俊多了,一点不假,令人震捍的英俊。
“对不起,”他终于说道,“不过我认为只有西部人喜欢用尽可能少的词儿来表明意思。”考特尼莞尔一笑,“恐怕是受我的朋友马蒂的坏影响,她说话屡屡省略,但——”“屡屡?”他打断她,“哟,你果真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了,不是吗?”他大笑着说道。
考特尼很快便没了幽默的情绪。现在他是在取笑她。
“吃东西,先生。”她草草地提醒他。
“你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早上不吃东西吗?”他轻柔地说道。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你的话。你说过你早上吃得很清淡,不是说你根本不吃。因此我给你做了两个玉米饼,不多,不少,保证是一份非常清淡的早餐。不过我想说要是你早晨吃得更实在一点,我们便不必停下吃午饭——那得浪费白天的大好时光啊。我们会更好地利用时间,可能赢得——”“要是你停止嚼舌头,小姐,我会告诉你我们昨天中午停下来,为的是你,不是我。要不是有你,我走这段路程只需一半的时间。不过假如你认为的你后背受得了——”“求求你!”考特尼吸了口凉气, “我很抱歉。我只是想……不,显然我根本没动脑子。而且实际上……在马鞍上比前两天再多待一会儿我也受不了,至少现在还受不了。”她脸一红,“我很感激你体谅我的——”她结结巴巴地,脸红得更厉害了。
“我会吃了那些玉米饼的。”他柔声说。
考特尼赶紧去给他拿。她又让自己傻了一回。而且他多有理啊,她甚至没想到她酸痛难耐的身体,以及每天在马鞍上再坐额外几个小时会给它带来什么后果。现在是,她还没有像马蒂预言的那般难受,但那完全得益于钱多斯的周到考虑,她明白这一点。
她递给钱多斯咖啡时,问道:“我们将在什么时候进入印第安人保留地?”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大约在我们昨夜扎营前两小时。”“哦!”她大吃一惊,“已经到了?”这地方当然看起来与他们留在身后的堪萨斯的土地毫无区别。她预想的是什么,印第安人的村庄?四目所极,没有其他任何活物,只有平坦的土地和河岸边生长的树木。然而这块土地已被划分给印第安人,而且,他们的确在那儿,在某个地方。
“别担心,小姐。”她回看了他一眼,带着紧张的微笑。她的恐惧如此明显吗?“你叫我考特尼行吗?”她突然问道。
“那是你在文明世界里的名字,与这儿毫无关系。”她又有点恼了。“那么,我想钱多斯也不是你的真名?”“对。”她想当然地认为他不会多说,但这次出乎她的意料。“这是我妹妹过去经常叫我的名字,在她学会叫我的真名之前。”什么名字可能听起来像钱多斯呢,考特尼有点好奇,同时对了解了他的一些事儿感到高兴。这么说他有个妹妹?接着他看起来更像在自言自语,而不是在跟她说话。
“这是我要用的名字,直到干完我必须干的事,以便我的妹妹能够不再哭泣,能够安息。”突然间考特尼感到一阵奇冷。“听起来神秘兮兮的。我想你不会愿意解释吧?”他好像在强打精神。他那双明亮的蓝色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她出神,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不会想了解的。”她想说实际上她的确想了解——不只是了解他刚才所说,而是了解他的一切。但是她咽下了话头。
她留下他喝完咖啡,着手给自己的马备鞍。她知道做这事儿地要比钱多斯多花一倍的时间。
她回来取铺盖准备缚到马鞍后时,问道:“这匹马有名字吗,践多斯?”他正准备刮脸,看也没看她,“没有。”“我能——?”“随你喜欢怎么叫,猫咪眼。”考特尼赶忙回到马那儿,一边品尝着其中的讽刺意味。随她喜欢怎么叫——就像他叫她随他的喜欢一样?他知道她不喜欢被叫做“小姐”,可是“猫咪眼”呢?嗯,她觉得要比“小姐”好。而且他叫“猫咪眼”的样子,这不,听起来似乎比她自己的名字还更亲切。
她到火堆边清理清理,收拾好用具。正收拾着,她发现自己趁钱多斯刮脸时又在偷看他。他背对着她,她的目光在他长长的、结实的身躯上慢慢地、百般爱抚地移动着。
这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身躯,男人的身躯就该这样,上帝份上,考特尼,这是一种温和的评价。绝妙更恰如其分一点。她想像如果一个雕塑家想创造出一件令人惊羡的作品,他完全可以依照钱多斯的样子挥刀运斧。
收好炊具拿往河边时,考特尼叹了口气。她终于向自己承认了这个事实,而且她真正并不感到惊奇。她敬慕钱多斯的身体。
“热望会是比敬慕更确切的一个词儿。”匆匆走下河坡时她对自己嘀咕道。
她脸又红了。那是真的吗?那就是当她看着他、或者他触摸她、特别是他亲吻她的时候,她感到如此趣妙横生的原因吗?她问自己,她对热望真正知道些什么?感谢马蒂,是她经常把自己对丈夫的感觉和盘托出,考特尼才知道了不少她本不会知道的东西。
“我的手离不开他。”马蒂会这么说。考特尼觉得她对钱多斯的感觉也是心有戚戚。毫无疑问她有种想抚摸他的冲动,想用手指在那坚实、紧绷的肌肤上滑动,想探索那片未知的世界。
她该怎样排遣这些感觉呢?她不能躲着钱多斯。另一方面,他对她显出的兴趣实在微乎其微。她知道他并没把她当作一个女人而热望,根本没有。唉,他甚至连喜欢她都谈不上。这使得考特尼一人孤孤单单地浮想联翩。
昨夜那个吻老是在她心头挥之不去。她并不是第一次接吻:在罗克里她的追求者的吻,里德心图占有的吻。但是她记不起有哪次自己对一个吻如此心醉过,而且她强烈地想知道,当钱多斯真正欲吻她时,那个吻会是什么滋味。令人惊讶地,她还真发现自己对这个人怎么做a也有点儿好奇。自然原始,野性十足,就如他的生活?抑或是软语温存?也许是二者都有一点儿?“一个盘子要洗多少遍?”考特尼一惊,盘子落入水中,随即河水把盘子冲走,她不得不蹦着跳着追它。考特尼转过身,盘子拿在手里,准备责怪钱多斯不该偷偷摸摸溜到她身后来,可是她的目光触到那两片性感十足的嘴唇时,不由得呻吟一声,赶紧将视线移开。
“我恐怕是在——做白日梦。”她满怀歉意地说道,祈求他不会猜出她在想什么。
“把它留到马背上,好吗?过了我们出发的时间了。”他走开了,留下她为他的草率无礼生闷气。那是现实,她狠心地对自己说道。他是个枪手,无情、冷酷、野蛮,一点不与人为善。他可不是梦中情人。
他们不再沿着蜿蜒的阿肯色河行进时,差别变得越来越明显。河面吹来的帮助驱走那些讨厌的蚊虫的一阵阵凉风消失了。一处处树y也消失了。不过那条河现在流向东南,而钱多斯带她往西南走,告诉她当天晚些时候他们又会与阿肯色河相逢,在那儿河道又急转向西。那天晚上他们会渡过一个河道岔口。
考特尼热得难受。时值九月的第一周,但气温一点没降,夏天还没结束。空气极度潮湿。汗从她的鬓角和眉间滚滚而下,她的后背和腋下,她的胸间全都大汗淋漓,汗水浸透了她两腿间厚厚的裙子。事实上她失了那么多水分,以致钱多斯在她的饮水中加了盐,令她喝来十分反感。
傍晚前他们到达了一块沙岩高岗地带,那儿一些低矮平缓的小山绵延不断,一直穿过了印第安人保留地的东部,最后在南部边界与阿巴克尔山脉会合。这些小山在有些地方高达四百英尺,山上覆盖着浓密的马利兰栎树和橡树林,其间野物丰盛。
他们第二次过了河,考特尼正拧着裙子上的水,钱多斯告诉她饭后他要出去。他希望回来前营地要安扎好。考特尼还没说上两句反对的话,他已经走了。她坐下来恼怒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这是个考验。她对此既明白而又心怀憎恨。但是她干了起来,照料好她的花斑马和内利,照钱多斯的样子捡了些木柴。有些木柴不太干,生的火烟很大。她开始做蚕豆——哦,她的物品袋里带了多少罐蚕豆——并决定一旦行程结束后,她永远不想再看到一颗蚕豆。她甚至还做了几块发酵的面包。
所有事情搞定后,她对自己感到十分骄傲。只花了一个小时多一点点的时间,而且大部分时间还用在了照料马上。她坐下等钱多斯回来时,才想起自己的湿裙子,意识到眼下是个洗裙子和内衣的好时机。只要钱多斯不在营地里,她就能慢悠悠地,痛痛快快地洗个澡。
她一下子情绪高涨起来,也不再恼怒钱多斯把她一人单独扔下。光线还很亮,头顶是一片暗红色的天空,她带上她那把科尔特左轮枪,尽管用起来她还蹩手蹩脚的。
她迅速拿起肥皂、毛巾和一件换洗衣服。河岸坎坷不平,布满了石头和巨砾。由于河水天长日久的冲刷,一块巨砾碰巧正好翻落在水流最急的河道里,这样造出了几平方英尺略为和缓的河水,她可以洗澡。
她坐在y暗处,先洗完衣服,把衣服扔到岩石上。接着又洗了洗乱蓬蓬的头发,然后是内衣,她不愿脱下来。她往穿在身上的内衣上涂上肥皂。她用力地擦洗身子,洗掉身上的灰垢和汗y。河水清凉爽人,汗涔涔地骑行之后洗一洗真爽。在那块掩身之处她高兴得很。岩石挡着看不见外面,她感到一种心旷神怡的清幽。
她从河水中出来收拾衣服时,天空正开始布满一道道鲜艳的红紫相间的云霞。她刚走出水边。四匹马沿着河岸一字排开,挡住了她回营地的去路。四匹马和四个骑手。
他们不是印第安人。这是考特尼的第一个念头。但那没好到哪儿去,她脑子里仍然一下子警钟大作。他们坐在马上,四人都盯着她,那样子令她皮肤发紧。几个人腿脚都湿漉漉的,表明他们刚刚过了河。要是她看见他们过河,或者听到他们走过来的声音就好了。
“你的男人在哪儿?”说话的人是个棕色标本,头发、眼睛、夹克衫、裤子、皮靴、帽子都是棕色的,连他的衬衫也是淡棕色。他很年轻,不到三十岁,她猜想。他们都很年轻,她想起那句格言:所有枪手都死得早。这些人是枪手。他们长着那副她已逐渐辨认得出的相貌,那副相貌说明他们制订有自己的规则,而且带着枪来捍卫那些规则。
“我问你问题呢。”这人的声音很刺耳。
考特尼一动没动。她动不了。她惊呆了。但是她得控制住自己。
“我的护送者现在随时会回来。”有两个人放声大笑,为什么?那个棕色人没笑。他依然不动声色。
“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在哪儿?”他又问道。
“他去打猎了。”“多久了?”“一个多小时。”“没听见枪响,戴尔,”一个红头发的年轻人说道,“看来我们得等上一会儿。”“那对我来说再合适不过了,”一个长着稀稀拉拉的胡子的、高大的、黑头发的家伙说道,“因为我能想个办法让时间过得飞快。”又是一阵狂笑,“不能干那事儿,至少现在还不行。”一身棕色的那人说道,“带她回他们营地,罗梅罗。”他轻声命令。
下马朝她走来的这人看起来像个墨西哥人,跟他的名字听起来一样,只不过他长了双她从未见过的绿得出奇的眼睛。他只比地略高几英寸,但他的身体精瘦精瘦的,从头到脚裹着一身黑,身上佩的几只银色的海螺壳在夕阳底下闪着血红的光。他面色黝黑,而且y森严肃,跟钱多斯平常一样。这人很危险,或许比其他几个更危险。
他伸出手抓住她胳膊,考特尼冒着胆子甩开了他的手,“喂,等等——”“千万别,美人。”他的警告很严厉, “别添麻烦,拜托了。”“可是我不——”“住嘴!”他嘘道。
凭着本能,考特尼知道他在让她压低声音,或者之类的意思。看起来似乎他力图保护她似的。其他几个都已上了山坡。她发起抖来,一半是因为河面凉风吹到她湿漉漉的身上,另一半是因为站在她身旁的这个人,一双绿眼睛冰冷冰冷的。
他又抓住她的胳膊,她依旧甩开了他,“你至少得让我晾晾干,换件衣服。”“换上那些湿衣服?”“不,换那些。”她指着河岸顶上的一棵灌木,她把其他衣服搁在那上头了。
“好吧,但是要快点,拜托。”伸手拿毛巾底下的枪时,考特尼紧张得要命,以致枪从她手里滑了下来,砰地一声掉在岩石上。她旁边那人恼怒地哼了一声,弯腰捡起来。见他把枪c进他的腰带里,她无奈地呻吟着。
她知道钱多斯会批评她这种愚蠢,她满怀羞愧地匆匆爬上山坡。
罗梅罗跟着她上了山坡,没给她半点可以有隐私的空间。脱掉湿衣服再换上她搁在那边的干衣服是绝不可能的,因此她只得将干衣服套在外面。干衣服很快也变湿了。
“你会感冒的,美人。”她从灌木后走出来时,罗梅罗注意到了。
罪过在他,她厉声道:“我别无选择,对吧?”“不,你一直有选择。”什么意思!想让她有他在场脱得光光的,“不,我没有。”考特尼断然地坚持道。
他耸耸肩,“很好,来吧。”他没再想抓她的胳膊,但把手伸出来指着营地,示意她带路。她迅速收起她的东西,走在前面,不一会儿他们走进了她扎营的那一小块空地。
另外三个人正坐在火堆边,吃着她的蚕豆和面包,喝她煮的咖啡。考特尼勃然大怒,但见这个架势也更加恐惧不安。
“果然时间不长。”那个黑头发的傻大个咯咯笑道,“我没告诉过你,约翰尼·雷德,他干不了几下吗?”这句侮辱给考特尼当头一棒,但那墨西哥人嘘声道:“笨蛋!她可是位淑女。”“我裤子一扒,她就成了个淑女,”那傻大个讪笑着说道,“把她带过来,就放在这里。”看他拍着自己的裤裆,考特尼脸羞得通红。她使劲扭头,用哀求的目光看那墨西哥人,但他只是耸了耸肩。
“这方面由你自作主张,美人。”“不!”罗梅罗又耸耸他的窄肩,但这次是给那个傻大个看,“你看到了,汉切特?她不想跟你亲热。”“我他妈的的可不管她想不想,罗梅罗!”汉切特咆哮道,站起身来。
那墨西哥人上前一步,挡在考特尼前面,转身面向戴尔。
“你不该告诉你的amgio朋友这个女人是你让钱多斯露面的所有本钱吗?钱多斯骑着马,因此他不必返回营地——除了来救她。对我本人来讲,要是我的女人被人玩过了,无论多不情愿,我也不想再要她。我会干脆一走了之。”考特尼对他的铁石心肠大惊失色。怎么会有这种人……?她看着戴尔,等他回答,显然他是头儿。
“罗梅罗说的没错,汉切特。”戴尔最后说道。考特尼舒了口气,不幸的是,这口气舒得太早了。“等我把那杂种摆平了,看他到底玩什么把戏再说。”“你——你认识钱多斯?”考特尼在一旁对墨西哥人低语道。
“不认识。”“但他们认识?”“不认识。”他又说了句并解释道,“钱多斯找过戴尔,没等找到他就待不住走了。戴尔不喜欢这样。”“你是说,你们一直跟着我们?”“是的,”他答道,“我们跟在后面有一天多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赶上你们,不过他走得太慢,简直让我们吃惊。”考特尼知道钱多斯没能抓紧时间是她的过错,让这些人追上他也是她的过错。
她轻声试探道:“等他回来后你朋友有了答案,还会怎样?”罗梅罗一双墨绿的眼睛闪都没闪一下,“戴尔会杀了他。”“但是为什么?”考特尼大吃一惊。
“浪费这些时间追踪他,戴尔很生气。他在牛顿寻找戴尔那种方式是个挑衅,不能置之不理。但当时我们骑马到阿比林去了,直到你男人离开牛顿镇的第二天才回来。”“他不是我男人。他要带我到德克萨斯去,就这些。我甚至几乎还不认识他,不过——”他摆摆手不听她解释,“是什么原因你跟他一道,关系不大,美人。”“但是,”她果断地继续说道,“你怎么能平心静气地告诉我你朋友要杀他?你们可不能就凭你给我的那个愚蠢的理由杀人。”“戴尔会的。”“你不会阻止他?”“这与我无关。但你要是为自己担心的话,大可不必。你不会被一个人扔在这儿的,我们回堪萨斯,你可与我们同行。”“那并没让我感觉好受点儿,先生!”“会的,美人。另一种选择是你也赔上小命。”考特尼面色苍白,他接下来讲的话让她更为吃惊,“你有时间考虑你是不是要反抗。不过得想好,无论哪种选择,他们都会先要了你。一个还是四个有什么关系?”“四个?你,也算?”“你是个美人,而我是个男人。”他直言不讳地回答。
考特尼摇摇头,不敢相信,“可是你——你刚才还不让汉切特——”“那家伙他是个笨蛋。他会现在要你,搞得我们都心神不宁,这就把优势给了钱多斯占。”“他现在就占着优势,”她故意指出来,想动摇他的信心,“你们四个在亮处围一圈,而他可以躲在黑处。”“不错,但我们手里有你。”她的虚张声势倾刻消逝无踪。
她脑子急转着,想找个办法帮帮钱多斯。一时有了个主意,她说道:“对钱多斯来说,我完全是个拖累,我确信他早就想甩开我了。因此你们在这儿真的是浪费时间。”“说的好,小姐,可我不是在买东西。”戴尔在一旁听了回答道。
考特尼盯着火堆。那些话大概有几分真。钱多斯肯定会察觉到这儿的危险。他干嘛就因为她在这儿便过来与这些人较量呢?对阵形势是四比一。他会为了她冒生命危险吗?她不希望钱多斯死。可是,老天,她也不想被qg并死去呀。
“我们听说他是个混血种。对吗?”好一会儿考特尼才明白过来汉切特是在跟她说话。又用了更长时间才弄懂他的问题。他们当真一点也不了解钱多斯,是吗?她也不了解,但他们并不知道这点。
她冷静地看了一眼这个长着稀稀拉拉胡子的傻大个,不动声色地说道:“如果你是说他是半个印第安人,错了,他实际上有四分之三的科曼契人血统。有他那样的名字吗?”她的谎言居然使这个粗大的家伙紧张不安,对此考特尼感到惊奇。他眼睛从她身上移开,向四周的黑暗之中看去。正在那时,他们的一匹马踩到一节细枝上,他惊了一跳。
“你还有点胆子,小姐,与一个混血种同床共枕。”约翰尼·雷德试图用这种侮辱重新惹火她,果然起了作用。
考特尼眼里闪着怒火, “我只再说一遍!钱多斯不是我的——我的——情人!他是个残忍的野人。但当我看见他打死吉姆·沃德,一个恶毒的罪犯时,嗯,我就知道他正是那个我需要的护送我去德克萨斯的人。”“呸!老吉姆死了?”汉切特问道。
考特尼叹了口气。她不奇怪他们认识那个罪犯沃德。他们本身就是些罪犯。
“是的,钱多斯杀了他,”她答道,“他是个求赏者。那是不是他找你的原因?”她问戴尔。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非常镇定,“我没受到法律通缉,小姐。我犯的事我会确保不留下任何证据。”汉切特和约翰尼·雷德放声大笑。考特尼在这一回合失了先,想重新夺回来。
“好了,我相信你残酷、你卑鄙,诸如此类吧。看来你和钱多斯有很多共同点。他根本不是好东西。哎,你们知不知道他想吓唬我,告诉我他割过多少张带发的头皮吗?那数字我不告诉你们。我都不相信,你们干嘛要相信?他还告诉我说他同那个一心要复仇的萨坦塔一同出没了好几年。不过我问问你,他怎么可能杀掉那十七个通缉犯来换赏金,如他所宣称的那样?他年纪没那么大。他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干下那么多起杀人害命之事?不可能,我跟你讲——我跟他也这么讲。”“闭嘴,娘们。”戴尔厉声说道,此时他发怒了。
“干嘛?你听见什么了吗?”考特尼故作天真地说道,“大概是钱多斯。他早该回来了。不过他不会上前来的,知道吧。他干嘛出来,这时他正好拿枪一一对准你们——”“约翰尼·雷德,塞住她那张臭嘴!”戴尔狂叫道。
那孩子正伸手抓她时,一发子s了过来。子弹击中他的左肩,把他从她身边撞开。其他几个一下子跳了起来,包括考特尼,她突然间又感到害怕了。
约翰尼·雷德在地上翻滚,尖叫着他的骨头给打碎了。考特尼两耳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他的叫声,但她知道她必须给钱多斯发出警告。
“他们要杀你,钱多斯!”戴尔伸出手要打她,她停住嘴。然而,他的手并没碰到她,因为一颗子弹打在他的肘部,使他胳膊瘫了下来。他丢下枪。汉切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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