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烈侯卫青传》第 4 部分

  刘彻只知道,一想起阿娇,他就会想起那个跋扈的姑母;那个装模作样但手握大权的姑父;还有那个虽然身子象风中棉絮一样,精神却象铁打的一样的祖母……
  好气闷啊!
  比在朝堂上听许昌和严青濯一口一个太皇太后说的还气闷!
  以前气闷的时候,可以去找韩嫣,现在,韩嫣搬出了宜兰殿。只能出宫了。可出宫上次遇刺还没搞清呢!上次遇刺,要不是遇到卫青,那可是凶多吉少!
  卫青!
  刘彻一下跳起来,吓了旁边的黄顺一跳。只听得刘彻急切道:“黄顺,上次叫你去查卫青的下落,你查到了没有?”
  黄顺一脸惶恐:“回陛下,没有。”
  “为什么?”刘彻要发怒了。
  “陛下息怒,下臣按那天卫青所说的地点去找,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臣不甘心,就连那条街上都找遍了,可别说卫青,连姓卫的都没一个!”
  “怎么会这样?”刘彻怒道,“一定是你这奴才做事不用心!再找!”
  黄顺被骂得灰头土脸地去了。
  可无论他怎么找,卫青,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其实,根本不怪黄顺。他真的认真地找了,就差没把长安城南吉祥街的地面给翻过来。但是,问题是,有一个地方他没有,也不敢翻。就是吉祥街的——平y公主府!
  而无论刘彻和黄顺怎么想,也绝想不到卫青会在公主府,更想不到卫青是公主府的骑奴!
  这时的卫青,困惑不下于刘彻。
  “好了!好了!青儿,你有完没完?”
  大姐卫君儒一手搀着老泪纵横的母亲,一边温言宽慰着,一边毫不留情地呵斥着卫青。
  看看气得发抖的母亲苍老的容颜,卫青也是一阵后悔。
  或许是孤独惯了,又或许是自己心中从来的梦想,卫青对于沉闷单调的骑奴的生活开始反感,他想,按自己的打算,去投军。可是,几次提出来,卫妈妈都绝不答应;偷偷的跑,他又觉得对不起对自己这样好的姐姐和母亲。
  今天,卫青再次提出这个问题,他知道,这次如果母亲不答应,也许很久自己都不能再提这个从军的要求了。所以,卫青咬咬牙,硬起心肠坚持己见。
  “孽障!孽障!我怎么生了这个孽障!……才回家来没几r,就要想着走!我牵心挂肠十多年,才安宁几r啊!……”
  卫妈妈边哭边数落。
  听见“牵心挂肠十多年”卫青不由得眼眶一热。
  这时,也在旁边劝着母亲的卫少儿见他迟迟不语,“唉!”了一声,便一手拉了卫青,对大姐说:“姐,你劝劝娘!我来和青儿说。”边说边将卫青扯出了家门。
  “青儿,你怎么回事?非得这样三天两头折腾娘不成?你平素是个多沉稳的孩子,你看今天你把娘伤心成什么样子?”x急的卫少儿,一开口就是责备。
  “二姐,我,我不是存心的,我只是说要去投军而已。”卫青悻悻地道。
  “才是投军而已!青儿,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娘为了你,什么心都担过了,你说去投军,她老人家一想你要走,还不比什么都伤心?”
  “姐,我一个大男人,难道就这样窝窝囊囊一辈子当个骑奴不成!”卫青又是愧又是急,声音也高起来了。
  见他着急,少儿反而冷静下来:
  “青儿,你这一辈子是不是窝窝囊囊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你五岁的时候,娘为了能让你认祖归宗,忍痛把你送走。送走的那天,娘回来哭晕过去。醒来就一直念叨着‘我的儿’‘我的儿’。你去郑家的这十多年,娘就哭了十多年,念叨了十多年。十多年来娘每年到送你走的那几天,总会病一场。总是说不知你在郑家怎么样了。
  青儿,你回来了。娘高兴成什么样你也看见了。不是姐姐说你,眼看娘越来越老了,身子骨越来越不济了,你还能陪娘多少年呢?要是你现在走了,娘有个三长两短,姐怕你后悔都来不及!”
  少儿娓娓说来,卫青听怔了,想起母亲和自己那十多年的苦楚,一时心中百味俱全。
  少儿又道:“青儿,你今年还未满二十,能陪娘几年?便是娘百年以后,你也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去做你喜欢的事。这难道不好吗?”
  少儿的话句句在理,卫青心中一片茫然。
  回到卫妈妈的小屋,卫青垂头丧气,知道这一次,自己投军的打算又落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见他怏怏的样子,x子沉稳,十分有主见的大姐忍不住在他额头上使劲点了一下:“你这个不懂事的小祖宗!”
  接着道:“我把给你新缝的衣服放在你床上了,待会儿试试。听着,不许再说什么投军的傻话,让娘伤心,知道吗?”
  卫青知道。
  母亲的心卫青懂,几个姐姐的情意,卫青也懂。所以,重情的卫青只有退让了。
  于是,卫青也觉得,他的四周有一重厚厚的墙壁。只不过,他的这重墙壁是温暖和柔软的,也正因为温暖和柔软,比冷漠坚硬还难以让人走出!
  卫青和刘彻,在他们各自的障壁和困惑中,迎来了建元三年的春天!
  祓祭
  春天,闷疯了的刘彻宣布:三月三r上巳节,到霸上!
  祓祭,是一种古老的习俗,源自西周时候。它是指在上巳节这天,人们到野外的水边去,或举火或用水沐浴。以祓除不祥,祛病免灾。汉朝的时候,祓祭十分盛行,即使贵为天子,也要在这时行这个仪式。
  不过,今年的祓祭对刘彻来说,不仅仅意味这一个仪式。而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透透气了!
  虽然天子出行,仍然是被浩浩荡荡无数的人马,无数的仪仗前呼后拥。但是,一想到可以离开未央宫那黑沉沉的宫墙,刘彻仍然忍不住高兴。
  上巳节祓祭的地点,这次选在霸上。
  霸河涌动着滔滔的河水,从远方苍黑而雄伟的秦岭发源,一路逶迤而来。远方,霸陵如碑,近处,揽桥如虹。中间,便是刚刚转过绿s的一望无际的原野,和原野上的灰蓝的树林。
  这里就是霸上,刘彻亲选的祓祭之地。
  举行过隆重的祭水仪式之后,刘彻便下令:今r祓祭,除禁军轮流守卫外,其余人等可不拘常礼,随意自在。诏令一下,所有人等尽欢呼不已。本来,祓祭也是一个随意的节r,这道诏令倒合了所有人的心意。
  当下,百官卫卒皆抛开了身份礼仪,纷纷涌向河边。矜持的官吏掬水而沐;豪壮的卫卒们g脆跳下水去,在粼粼清波中击水嬉戏。
  刘彻只是象征x地用侍从送上来的河水在额头沾了沾。便溜进了大帐。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衣服,带上韩嫣,公孙兄弟和黄顺,几个亲信侍卫,悄悄从后面出来,骑上马。便微服游荡去了。
  春天的霸上。展现出来的不止是北方原野的豪迈风情。
  沿着灞河而上,过了揽桥,便是一个茂密的树林,河水在这里变得有些湍急,在树林中行进。听见的,便是河水冲击岩石发出的哗哗声;东一声西一声的布谷鸟的啼鸣和他们起起落落的马蹄声。
  穿过孕育着绿s的尖尖芽胞的树林,便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地带。这里草s浅露,平坦而又宽阔。
  “韩卿,公孙!”兴致勃勃的刘彻道,“我们来赛一次马吧!”
  公孙兄弟刚想劝皇帝住了这念头。韩嫣已经朗声答应了。兄弟俩苦笑着对视一眼,知道皇帝刚得了一匹上好的红马,正在兴头上。再加上,为这次祓祭,长安和霸县的卫卒们,早把这些个地方的闲杂人等清除得g净。安全应该不成问题。便也不想拂了皇帝的兴致。
  当下,一声喝叱之后,几人几马急冲而出。
  刘彻的那匹大红马,是东海郡进贡的良马。端的是神骏,才跑了几步,便超出其他人几个马身。越往后,那马跑得发了x,一声长嘶,撒开四蹄飞奔。刘彻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心中十分畅快得意。
  几人的马中,又要数韩嫣的白马好,可在这红马之后,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不一时,刘彻竟然冲出了这片旷地,冲进了前面的另一个树林。
  见其余人等都远远落在后面,刘彻快意无比。进了树林便不似刚才纵马奔驰,而是任马一溜小跑。自己沿灞河慢慢赏起风景来。
  这里的地势都是平原草场,被灞河分为两边。这里河道较宽水也浅,一马可驰过,而河水也不是下游的急切和任x,而是稳重和和缓地流淌。河的两岸是十分低平的浅滩。
  此时春草尚浅,只隐隐约约有一抹绿意。因了极浅,更见娇嫩。河的两岸有却曲柳株株,绿得分明了。最难得的是,对岸远处竟有一个小小的河湾,向内凹陷进去,河湾里,百来株桃花云蒸霞蔚一般,开得灿烂。映得绿柳清波,分外的鲜明养眼。
  刘彻不由得被这景s吸引,想要策马过去。
  这时,蹄声嘚嘚,几个落后的人已策马赶到。见刘彻要往远处走,韩嫣慌忙阻拦:“陛下,就在这里吧!再过去,走得远了!”
  公孙兄弟也急忙附和:“是啊!陛下,我们离大帐太远了,怕不安全!”
  见他们如此惶惑,显是想起上次的事情。刘彻不由得一笑,正想打转,却听那边的河湾内,桃林中却呜呜咽咽,响起了埙声。吹的竟然是宫廷里制的一首乐府曲子——《江南》。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这首曲子,词十分简单,但乐声温雅,很是动听。
  清风吹过,乐声穿林渡水而来,愈见清雅。
  刘彻心中一动,便是十头牛也拉不转来了。径直策马顺河而去。
  韩嫣和公孙兄弟心中乍惊,但刘彻已策马上前,无奈,只得紧紧跟上,边行边暗自小心,恐有它变。
  刘彻心下好奇,策马一溜小跑。很快就到了桃林河湾的对岸。
  对岸,粉红s的桃林青绿的碧柳掩映之下,河边一块大白石,石上一人斜坐,白衣黑发;光脚赤膊,足临清泉。,正引颂埙而吹,悠悠埙声,便是从他那儿穿来的。
  韩嫣眼尖,忙道:“陛下,这人是卫青!”
  “卫青?!”
  刘彻忙凝神一看,果然,不是他挖地三尺都寻不到的卫青是谁?
  当下兴奋莫名,心头才涌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一句,便已大声叫道:“卫青!卫青!——”
  当即策马想要过河。其余人才要跟上,便被他止住,他还不想让卫青知道自己的身份,带着这些人过去,懒得解释。
  这几个人,又是担心,又是无奈,又急又无法。
  刘彻才不管这些,自顾自策马从浅水中一驰而过,边大叫:“卫青——!卫青——!”
  卫青是躲到这儿来的。
  这一月轮到他到草场牧马,不想遇到祓祭。平y公主的草场正好在皇上钦定的祓祭地点的旁边。一g轮值的骑奴不敢乱跑,扎堆闷在一块闲聊,打闹嬉戏。
  而卫青正好求得少儿请霍仲孺从公主府借得一卷《六韬》,见众人嬉戏,便悄悄的携了竹简,寻个僻静处看。他喜欢这里风景如画,便远远寻了来,这时百~万小!说看得累了,就拿出姐姐给的颂埙,吹了散散心。
  颂埙是卫子夫教他的,子夫除了歌喉动人之外,便擅长吹埙。不想这埙声,竟然招来了刘彻。
  相知
  卫青的全身心都投入在颂埙的吹奏中,等他听到有人大喊他的名字的时候,一人一马已经冲进灞河,水花四溅,呼喊而来。
  这是怎样的一副画面啊!
  蓝s的天空下,绿意盎然的柳林下面是清波粼粼的灞河水。银s的水花四溅,在y光下闪闪发亮。一匹火炭般的大红马驮着俊秀的少年,击水而来。
  似乎因为面对y光,卫青觉得马也好人也好,都在一团明亮的光晕之中,他不由自主的微微眯上眼,想要看得更清一些。
  马近了,在那团明亮的光晕中,一个熟悉清朗的声音喊道:“卫青!是我!”
  卫青微笑了,是那个奇特的阿彘!
  “又见到你了!”卫青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跑马!看见你就过来了。”刘彻驱马上岸,边说边轻松地跳下来。
  他虽然换了常服,但锦带束发,青蓝s的长袍上绣着银丝宽边的纹饰,儒雅高华,从容洒脱。
  “呵呵!”卫青笑道,“难得看见你这样从容。”接着戏言道,“每次看见你都是状况不断,今天不会又有什么状况吧?”
  刘彻也笑了:“真的是这样!不过今天,应该没什么状况吧?”他抬头向远处望去,韩嫣和公孙兄弟远远的在对岸。卫青也看到了,便向他们摇摇手,公孙兄弟也朝他远远地摇摇手,韩嫣微微躬身一礼。
  卫青看看他们,又看看英挺不凡的刘彻,道:“你的侍从不是常人啊!”
  “是吗!”刘彻不想多谈这个,只随便应了一声。
  卫青一笑,将身体向白石边挪了挪,说:“坐吧!”
  刘彻微一迟疑,就扔下马缰,爬上白石,很快便坐到了卫青身边。卫青的身边放了一卷竹简。刘彻顺手拿起来:“咦!《六韬》,你在看《六韬》吗?”
  “哦,随便看看!”卫青淡淡的。
  刘彻忽然想到:“卫青,你以前不是说要投军吗?你投了没有?”
  卫青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答。
  刘彻心中一动:
  “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跟我说说,我可以帮你!”他真的很想帮卫青,或许是因为以前每次他都是接受帮助的一方吧。能够扭转一下在卫青面前总是狼狈的劣势,他是很愿意的。
  “没有人能帮我!”卫青很冷淡很g脆。
  刘彻怔了一怔。
  卫青不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刘彻变换了一个话题。他摇摇手中的竹简:
  “这可是太公兵法,你对兵法感兴趣!?”
  “是啊!”
  “那你还看过哪些兵书呢?”
  ……
  二人开始聊兵书,又从兵书聊到战争,再从战争聊到郡国实力,四方见闻。竟是越聊越投机。
  刘彻朝中,不乏见闻广博之士,但平素一开口,就是奏对格局。几时能有人这般促膝而谈,笑骂争论。
  那卫青x子聪颖,这几年读书不少,他幼时听梁先生讲过各个郡国实力及内部情况;再加上自己寻母时,走过的地方不少,耳闻目染地方官吏贤愚,施政好坏,说起自己的见解,不乏惊人之见。有些想法,刘彻竟是闻所未闻。当下心中暗暗叹服,道:
  “卫青,我看,你即使不能当个好将军,也一定是个好郡守!”
  卫青一笑:“是吗?可我觉得当个好郡守不如当个好将军!“
  “为什么?”
  “为什么?”卫青道,“郡守卫牧一方,为天子牧万民;而将军则可为天子尖锐,救民于生死!”
  “哦?”刘彻还是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卫青伸手向北方一指,g脆地说明:“匈奴!”
  匈奴!刘彻心中一凛。
  “我大汉立国百年来虽民富国强,但却一直屈膝于匈奴。那匈奴侵我边境,掠我黎民,而堂堂大汉朝,却以公主和亲以求安宁。用一个女人的身体,来换取一国一时的安宁,这是每个汉朝男人的耻辱!”卫青慨然道,“卫青不才,少时先生便教导,若生为男儿,不能保家卫国,便是白活这一生!”
  卫青之言,让刘彻心中顿时百感j集。
  汉朝立国百年,从高祖开始,由于国力所限,对匈奴一直以和亲政策为主,但是,每次和亲,好的话安定不过数年,不好的话,匈奴是一边和亲一边烧杀抢掠。
  年轻气盛的刘彻,早就将北击匈奴当作自己胸中的一个宏图。无奈眼前受制于太皇太后,一腔抱负,只有憋在心中。
  此时,满腔抱负被卫青一言道出,便不由得心潮澎湃,大起知己之感。
  转头看着卫青。在明亮的y光下,卫青清秀的脸庞上,明亮而满是激情的眼眸,和英挺斜飞的双眉,微微下抿的薄唇,如同有一层光晕一般。
  而卫青一转眸间,看见刘彻呆呆地注视自己,便展颜一笑接着道:“做个好郡守,造福一方百姓固然好,可怎比得沙场快意厮杀,为国雪耻,能显我男儿本s!”
  这一笑,灿若星辰!
  刘彻痴了。
  忽然,卫青脸上的光晕黯淡下来,似是触动了自己的某种想法。他自失地喃喃道:“其实,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借口而已!”
  “借口?”
  “是啊!其实,郡守也好,将军也罢,都只是一个梦想罢了。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要明白,我该做什么,要做什么!”他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刘彻却被他的话所打动一时陷入沉思:“是啊!重要的是,该做什么,要做什么!”
  一时之间两人各怀心事,都静静地看着西流的灞河水沉默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太y已经西斜,微黄的y光越过对岸的柳林,照s在河边去年冬天留下来的芦苇上面。微凉的风轻轻吹过,芦苇飒飒地响。原本清丽的春景骤然间增添了几许哀伤。
  埙声又悠悠响起,这一次,卫青吹的是一首《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埙声如怨如诉。
  不知为什么,刘彻忽然冒出一句:“卫青,你有心上人了吗?”
  “什么?”卫青楞了一下,“没有。”
  刘彻说:“真的吗?这是《蒹葭》,你吹得真好。”
  卫青茫然地道:“我知道这是《蒹葭》。可是,我在吹的时候,常常觉得,这好像说的不是一个人。”
  刘彻不解地问:“什么不是一个人?”
  “就是诗里的那个伊人啊!”卫青说,“你看得见她,你一直知道她就在那里,但是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无法接近。阿彘,你看,这像不像在说,一个人,他的目标就在那里,一直都在,可是无论如何,他就是无法接近。或者,当他努力了,奋斗了,站在那里的时候才发现——你要的就在那里,却就是离你有一段距离。而你站立的,早已不是你当时想要的那片土地……”
  ……
  随着卫青喃喃的话语,刘彻心中默默地喊道:“是的;这就是我,我现在的情况。我的梦想,我的宏图,就在那里!而我,要走多少的路程,才能到达呢?”
  痴痴半晌,刘彻才想开口。不料正在这时,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隆隆声,从桃林背后隐隐传来。刘彻和卫青同时一怔——这似乎是马蹄声。两人同时跳起来。果然,便立时听到有人大喊:“马惊了!马惊了!快来人!”
  “糟糕!”卫青大惊!爬起身来迅速穿上靴子,往桃林外就跑。
  刘彻忙叫道:“怎么了?卫青!你去哪里?”
  那边,听见不对的韩嫣和公孙兄弟纷纷上马迅速奔来。
  听见刘彻的叫喊,卫青边跑边回头喊道:“没什么!是马,马惊了!我去去就来!——”
  刘彻还要说什么,可卫青去得好快,瞬时就不见人影。
  留下刘彻一个,呆呆地坐在那里,耳边还在回响着《蒹葭》的埙音,心中还在咀嚼着卫青的言语。
  卫青说,他去去就来,可他却一直没有回来。
  握着他仓促留下的《六韬》,刘彻在灞河边等了又等,直到暮s如浓雾般笼罩下来,韩嫣和公孙兄弟多次催促,才牵心挂肠地离开那里。一路走,还一路回头。
  最糟糕的是,他懊恼地想起:忘了问卫青他到底住在哪里?
  蒹葭
  入暮,皇帝回銮长安城。不过,却没有回到未央宫。
  因为年轻的皇帝还恋恋不舍祓祭这天的轻松与自由的心境,一想到回去就要面对那黑沉沉的宫墙和黑沉沉的人,就由不得的十分痛恨。于是,善解人意的宦监令黄顺,便提醒皇上,他的长姐平y公主的府邸就在回宫的路上。本着能晚回一时算一时的想法,皇帝临时决定到姐姐平y公主府那里,把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打发掉。
  平y公主是刘彻同母所生的长姊。她明艳美丽,又冰雪聪明,在宫廷之中,因为人玲珑乖巧而左右逢源。她与刘彻自幼关系便非同寻常。刘彻最是喜欢这个大方豁达,善解人意的大姐,故而连同与姐夫驸马曹寿的关系都十分亲近。
  但是,皇帝突然的到来还是吓了平y公主和驸马一跳。
  接到皇帝驾临的旨意,平y公主府就乱成一片。收的收拾,布的布置,清道、禁卫、礼节、备宴……!公主和驸马忙个半死,府中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管事和奴婢都忙得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诸事方妥,一声“圣驾到——!”已经传报进来。这时,平y公主觉得,自己的腿都是酥的。
  好在一切还顺利。
  因为皇上今天心情还不错,虽然有些心不在焉的走神,但始终微笑着。
  饮宴开始了。
  驸马公主和家臣奴婢山呼万岁,举杯祝皇帝寿!
  皇帝和蔼地举杯示意。
  然后,歌舞以助酒兴。
  公主府的家伎们献上了她们最拿手的歌舞。
  皇帝一直微笑着欣赏,但是,善解人意的平y公主却发现。年轻的皇上只是表面在看,心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更细致的驸马曹寿则看见,皇帝忽而嘴角露笑,忽而怅惘不安,似乎他的心事起起伏伏捉摸不定。
  歌舞很精彩,公主府的女伎们十分美丽。但是,皇帝好像只是眼睛在看,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着。
  一直到那个节目开始。
  那个节目开始了,大堂上的灯光便暗了下去。于是,喝酒的说话的便都停了下来。而一缕埙声在黑暗中如泣如诉地响起。
  这竟然又是一曲《蒹葭》,刘彻精神一振,心思略略回来一些。
  灯光渐渐亮起,当那个白衣如雪窈窕美丽的女子,曼舞长袖,那歌声便如同走珠,如同月光,如同水银泄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刘彻的心又开始回到了白天的灞河边,那桃花,那绿柳,水上的粼粼波光……刘彻从来没有感受过今天的心境,忽起忽落,忽忧忽喜。他喝了很多酒,尽管这些酒不是很烈,但是,他已经醉了。醉得让他误以为那个白衣的歌女竟然长了一双很象卫青的眼睛。
  精明的平y公主和驸马,看见了皇帝如痴如醉的目光,他们相视一笑。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于是,在皇帝不胜酒力,在内侍的搀扶下更衣(如厕)后,到早已预备好的那间寝殿暂作歇息的时候。那里面,早就有一个人跪等着伺候他,这个人,就是那个白衣的美女!
  在这间华丽的寝殿里,辉映的雀形灯下。那个美丽的女子还没有换掉她唱歌时穿的白s轻纱素服。摇摇的灯光,映得她是如此的不真实,仿佛刚从刚才的歌声中走来的一个幻影。
  轻纱很薄,很透明。她青春的身影即使跪姿也不能减少她的窈窕,她的身形十分娇小,但是,她的腰很细,她的胸脯很饱满……
  一种男人直觉的欲望从刘彻的下腹升起。
  他甩开了搀扶他的内侍,摇摇晃晃地跌坐在那美女的前面,伸出手,摸摸那在烛影中几乎不似人间的美丽脸庞:“你是谁?”
  在那个时候,皇帝是每个女人最终的梦想,特别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皇帝,那女子又怕又羞地战栗着正要回答,皇帝却将手指放在她丰润的红唇上:“嘘!不要开口,不要开口!开口了,就太明白了,明白了,就没什么道理了,是吧?”
  醉醺醺的皇帝迷蒙着黑s的眼睛,将手指移上她的眼睛:“你的眼睛是真的吗?”未等女子回答,皇帝已经将她扑倒在榻上。嘴唇吻上了她的眼睛。
  这是个没有任何经验的美女,
  那白腻的如凝脂一般的肌肤,从脖颈开始,细腻的锁骨,圆滑的肩头……直到那丰满的□,都在他的手下面战栗。那起伏的□而饱满的胸膛上,那两点玫瑰般的颜s,是如此的鲜艳欲滴……刘彻的手在上面停留着,摩挲着,看着它们挺立起来,慢慢变成深紫的颜s。……他的手指慢慢地拈动着,耳边,那美丽的女人紧闭双眼,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他的手滑到了那隐秘的敏感的地带,美女脸s晕红并且忍不住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呻吟……
  最让刘彻兴奋莫名的,是那双美丽的眼睛,现在,这双让他迷醉的眼睛紧紧地闭着,长长的黑s眼睫如羽扇般轻轻颤动,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他猛地直起身来,迅速脱去衣物,那个美女因身上忽然一轻而又羞又惶急地想用手护住已经光l的身躯,却什么也护不住。瞬时,刘彻已经再次扑了过去!
  这一次,他紧紧地吮吸着一只□的r房,一只手不断地挑逗着另一边美丽的□,而另一只手强悍地固定了她的腰肢,在那美女的挣扎与呻吟刚刚开始的时候,使劲一挺身猛地穿刺了她……
  “啊!”当刚才轻吟《蒹葭》的美妙的嗓音带着痛楚低呼出声的时候,刘彻低下头去,轻轻地吻着那双紧闭着的,长长的黑睫毛下沁出盈盈波光的眼睛。
  当酒劲和□被发泄过后的满足代替之后,刘彻仍然一只手玩弄着那美丽的r房,随意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凌乱而美丽的女子羞涩地:“奴婢卫子夫!”
  “卫子夫。”刘彻随意地重复着。
  忽然爬起身,双手捧住子夫的脸庞,仔细地看她的眼睛。不是错觉,这姓卫的女子,果然有一双和卫青相似的眼睛。
  “你也姓卫!你有兄弟吗?”
  “有。奴婢有个弟弟,名叫卫青。”
  ……
  第二天,卫青一大早就被平y公主府的管事叫了回去。管事一脸神秘,却又不明说出了什么事。但他讨好巴结的样子让卫青想到,不管是什么事,总之,应该不是坏事吧?
  果然不是坏事,在很多人看来,这不仅不是坏事,还是天大的喜事。卫青的三姐卫子夫,昨夜伴驾有功,封为夫人。宫中的车马仪仗已经到了平y公主府的门口。
  卫青回到平y公主府,见到的人纷纷热情而羡慕地向他道喜。卫青敷衍着,一口气冲到卫妈妈的小屋里。那里,子夫已经珠钗高髻,锦衣绣服打扮得如同仙女下凡,正在跟家人话别。
  卫妈妈喜出望外,君儒和少儿也十分高兴,只有卫青在和姐姐话别的时候,恋恋不舍地说了一句:“三姐,以后,就见不到你了!”
  这一句,让本来就忐忑不安的子夫一下子分外伤心,拉住自己最疼爱的小弟的手,忍不住泪水就沿着脸庞流下来。
  “青儿!……”
  才待嘱咐卫青,外面早有人报:“平y公主到!——”
  美丽高贵的平y公主象一朵鲜花被风吹到面前:“咦!子夫,大喜的事儿,哭什么?难道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告诉我,我给你办!”
  子夫含羞道:“叫公主笑话了。子夫一家多蒙公主垂怜,子夫感激不尽,怎样再有要求?”
  平y公主见子夫如此乖巧,心下不由得暗暗欢喜。见子夫脸上有泪痕,便取出丝帕替她轻轻擦去:“这一去,身份不同了,你已是人上之人。你放心,卫妈妈、君儒、少儿,我都会给她们安排好的,你尽管在宫中好好享受就行了!”
  子夫低低道:“谢过公主!不过,子夫的幼弟卫青,还请公主和驸马多多教诲!”
  平y公主一听,咯咯地笑了:“他啊!你更要放心了,我保他前程远大!”
  这里还在喁喁而语,但宫中仪仗早等不得了,便有一个小黄门奔来道:“启禀公主,吉时已到,请夫人上车!”
  来不及和卫妈妈,君儒,少儿话别,子夫紧紧地握了弟弟的手,道:“青儿,你是家中唯一的男儿,你自保重,更要照顾好娘和两位姐姐……”话未说完,又哽咽难言。
  平y公主亲自将子夫送出来,见子夫挂念家人郁郁不欢,便轻轻抚着她的脊背送她上车,排解说:“好了,好了!快去吧!在宫里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努力伺候好皇上。子夫,如今你身份不同,可别忘了我们!”
  子夫含泪点点头,最后看了自己的家人一眼,登上御车去了。
  车声辚辚,卫妈妈的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老泪却从眼角流下,流过纵横的皱纹。见她如此君儒心中一酸,劝慰道:“娘,三妹进了宫,这是多大的好事。您刚才不也说吗?快别哭了!青儿,来搀娘进去。”
  卫青却看着姐姐的仪仗后影,心中一片怅然:和自己最亲厚的姐姐进宫了,大家都说是好事,可是,从此再也见不到姐姐的面,那么,这还能是好事吗?
  见卫青发怔,君儒假装生气:“青儿,叫你来搀娘!你在想什么!”
  “哦!”卫青忙走过去,搀起娘的臂膀,看着高大的儿子,卫妈妈不由得叹道:“还是儿子好呀!女儿再怎么强也是别人的人,这一去了,不知多早晚才能见,牵我的心哪!“说着,又抹起眼泪。
  君儒心下不由得也十分难过,两个妹妹都算有了归宿,自己却……毕竟是长姊,她忙忍住悲伤,佯笑道:“谁说女儿是别家的人,我呀,这一辈子就跟着娘了!”
  “胡说!你不嫁人了?”卫妈妈佯怒道,眼睛却爱怜地看着自己的长女。
  “就是不嫁!”
  卫青在旁边接口道:“娘,大姊真的不嫁!”卫妈妈和君儒一怔,卫青接着道:“大姊呀,要给我娶个姊夫回来呢?”
  卫妈妈哈哈大笑。
  君儒追着弟弟,要撕他的嘴,卫青躲到少儿背后,一时之间,三姐弟闹做一团。
  卫家的生活有了一些改变。
  先是平y公主送了公主府外一所院子给卫妈妈,作为养老之用;又给了卫家两个奴婢,让君儒也回家照顾母亲。少儿因与霍仲孺的关系,不在公主府当差了,便回到了霍家的宅子里,专心教养霍去病。
  而卫青,三姐刚走,公主便告知卫青,驸马提拔他到建章宫做卫卒。第二r就要去应卯。
  如此巨大的改变,让卫家的每个人都沉浸在兴奋和喜悦里。
  于是,卫青做了建章宫的一个小小的卫卒,虽然和自己原本的梦想有一定的距离,但是,总好过做一个普通的骑奴。
  建章宫卫卒
  是当今天子才增扩的,虽然叫做建章宫卫队,但其规模和形式早已不是一支小小的宫廷卫队。
  卫队里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他们多是勇猛健壮的勋烈子弟。象卫青这种出身卑微的人,是极少的。
  好在,汉时民风尚武,军中更是推崇本领高强之人,卫青武艺极高,再加上他为人侠义,x子温和内敛,众人也就不计较他的出身。于是卫青便加入了士卒们,一起c练,一起值卫。
  对卫青来说,还有一个更有利的条件是,自从子夫得宠,平y公主得到刘彻赏赐千金。为了笼络卫家,平y公主不仅在r常吃用上十分照顾,也送了卫家不少金钱。
  卫妈妈最是宠爱卫青,最怕这个小幺儿在军中受委屈,给了他不少的花用。这时卫青既有卫卒的饷银,又有家中补贴,一生之中竟是头一次如此宽裕。而卫队中的勋烈子弟,大多是因为祖上军功而得进卫队,有的早已家道中落。卫青x本慷慨,现在更是手中疏阔。卫队中谁有个不济的时候,他常常慷慨解囊。故而很快卫队中士卒,多与他相契甚厚。
  不久卫青身边便j接了一大帮用君儒的话来说是“狐朋狗友”的家伙。
  对于大姐的抱怨,卫青只是一笑,他知道,在他的这些狐朋狗友中间,有一个人大姐是绝对不反对和他j往的。这人,便是阿彘的侍从——公孙贺
  卫青和公孙贺的j情根本就起源于大姐卫君儒。
  原来卫家宽裕后,能g的卫君儒为了让家中有点进项,不至于过于仰仗公主府,便将公主赐给的部分金钱在城外置了些田地。
  卫家新进才富裕,自然不可能买家人僮仆,便是那两个婢女都是平y府所送。所以,君儒出出进进往往只有一个婢女相陪。
  这一r君儒到城外田地有事,不想遇到个几个登徒子,见她貌美便来纠缠调戏。正好遇到公孙贺,路见不平赶跑了几个恶少,送君儒回家。
  回得家来,正好卫青回家,两下撞见都十分惊讶。听大姐说明事情的经过,卫妈妈和卫青对公孙贺便十分感激。上一次对击黑衣人,卫青本来就对武艺高强奋不顾身的公孙贺有好感,而公孙贺更是佩服卫青本领。两人j谈之下,竟是十分投缘。
  从此,公孙贺便成为卫家的座上客。他常常在卫青轮休的时候来找卫青喝酒聊天;当然卫青没有轮休他也来。卫妈妈看在他是君儒的救命恩人的份上,每次都相待甚厚。
  其实,公孙贺威武高大,君儒貌美如花,两人经此一事早就都有意了,公孙贺来得更勤了。有时候,还拉上兄弟公孙敖。公孙敖x格粗狂豪放,尤其和卫青相处甚厚。
  另一个对卫青来说很特别的朋友,便是那个奇特的少年阿彘。
  虽然和公孙敖j好以后,卫青也曾向他打听过阿彘的情况。可是,平素大大咧咧,十分粗豪的公孙敖在这件事上竟是丝毫口风不露。无论卫青如何问,他只是嘿嘿而笑,而正容道:“兄弟(因为公孙贺和君儒的关系,他下意识地喜欢标榜自己的年长,处处以兄长自居。),我实话告诉你,这个,除非他自己告诉你,我是不能说的。因为我一说,我便要说谎,你知道,我是绝不愿意对你撒谎的。”
  话已尽此,卫青也不好问什么了。
  而至于公孙敖为何做了阿彘的侍从,公孙敖也是一脸无奈:“这个,等他告诉你身份之后,我就如实告诉你。”
  于是,卫青决定,如果再见到阿彘,一定要问个清楚。
  好在很快,卫青就又见到了阿彘。
  建章宫在未央宫西、长安城外。
  卫青值卫的是建章宫最西边的一段宫墙。值卫每天轮流警戒,分早中晚三班。值卫每三天一轮,每九天休一天假。也就是说:建章宫的普通士卒们,除了r常c练之外,每个月可以休息三天。值卫的卫卒,大多住在卫卒营中,只有皇帝的贴身侍卫才在宫内专门的侍卫宿有暂时的歇宿之处。
  所以,卫青每九天回一次家。
  卫青回家有很长一段路,其中要过一条小河,穿过一个小树林。
  第一次休假,卫青就见到了阿彘。
  在青葱的小树林里,骑着大红马的阿彘微笑着,说:“我特意来找你的。”
  卫青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但想了一想没问,以为肯定是公孙敖告诉他的,就只是笑道:“找我做什么?”
  阿彘不答,伸手递给他一样东西。
  卫青一看,是一卷《六韬》。
  如果说,阿彘第一次特意在那个小树林里等卫青,是为了还他那竹简的话。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反正卫青一休假回家的路上,阿彘总是在那里等他。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