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声音答道:“是军中长史,还有军正,来商议祭天的事宜的。”
“进来吧!”
外面人等立即进来,果然是军中长史军正等人。去病淡淡地看着他们,虽然这些不过是军中的文职官员,但仍然是从各个军中精选而来的人尖子,公务处事无一不精!
他们来商议的是明天的祭天之礼。
若依去病本意,打完就走,做什么多余的事?但是,军中幕僚参谋却纷纷认为,此次大胜,在漠北立我大汉雄风,应祭告天地以彰大汉威势。去病虽然不耐烦,但他历事渐多,当年卫青也反复叮咛,军中应诸将好相处,文职幕僚更应礼遇。听他们说得也有理,便应允下来了。
这时祭典用的土台基本备好,众人再次商议细节,虽然军中从简,但大节却是错不得的。
去病听了,一一记明。
安排妥当之后,众人告辞鱼贯而出。
长史吴优落在了后面,待众人差不多走完了,才又进来。
去病一愣,这吴优极为玲珑,处事也精明,且从不拖泥带水。故深得去病之心。军中那么多人,去病也就只有和这吴优还会偶尔说上几句。
“吴长史,怎么?有事么?”
那吴优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东西,递给他。
去病莫名其妙地接过来一看,是薄薄的一张四方的白s东西,似丝非丝,似革非革,四边烫金极为华丽,拿着极为柔软,闻得香气馥郁。
“这是什么?”
吴优笑道:“是羊皮!”
“羊皮?用来做什么?”
“祭天之时,是最接近上天的时候,故而祭天之人,可将自己的心愿写下,焚之。必能上达天听,愿望一定达成的!”吴优笑眯眯地接着道,“小吏查询相关祭天典制,看到这点,便命人从北地最好的萨满那里找来祭神用的羊皮纸,将军如有什么重大心愿,明r祭天后,可乘势禀告上天,必定能够实现的!”
去病知道这吴优是挖空了心思讨好自己,不知为何心中一动,便收下谢了。
那吴优临走前还叮咛道:“机会难得,将军可要好好把握!”
去病送走吴优,手里拿着那块薄薄的精美的四方羊皮独自坐在案前发怔!
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呢?
是不再飘移,还是不再孤独?
至从……离开那里以后……心就是空空的……
我有愿望么?
多年前,是有的!
开始是希望能和他一样高,后来是希望能和他一样本领,再后来希望能和他一样征战驰骋,一样建功立业……
现在,我和他一样高了,我也带兵打仗了,我也封侯拜将了……
我还有愿望么?
我其实,一直希望,能赢得他的注目!他,看过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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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庄严的祭天仪式!
所有的军中人等,那天下午看到了一个非凡的场景。
那个年青的将军,军中的最高领袖,在各种不知名的仪仗的簇拥下,缓步走上那燃烧着巨大的火柱的巨大的高台,行祭天大礼。
那个高大的青年,虽然一举一动庄严肃穆,但那俊美的的脸上却带着一种非人间的冷漠和轻烟般的惆怅和茫然,以至于让所有的人心中隐隐泛上一层莫名的伤感和失落。
去病按仪注拜,再拜!
最后,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在焦急的吴优的注视下,去病从怀里掏出了那块轻薄的神圣的羊皮。
迟疑了一下,终于,将它投进了火里!
吴优松了一口气。
去病在心底微微苦笑了:因为,那块羊皮上,什么也没有!
因为,他的愿望,是不能、不敢被老天知道的!
不能被老天知道的愿望,只能被深深地深深地埋在心里!
那实现,便无期!——
新局
元狩四年,公元前119 年,历史的走向是这样的:
在中亚称雄一时的匈奴在漠北大战中被卫霍大军打得抬不起头来,几乎丧失了战斗力。单于伊稚斜好不容易保住他的汗位,却不得已带领部族离开祖辈生活的水草丰美的草原和林地,向更远的北方——沙砾和风雪的地带逃去。
这条被打得丧失了家园的狼,对卫霍的带给他们的惨痛教训是那样的记忆深刻,只要有卫霍名字的地方,都看不见它的影子。
两年后,那个杰出的年轻的军神如同明星一样陨落,留给后人无限的惆怅和揣测。霍去病死后,卫青在世十二年。
这十二年内匈奴不敢再犯。但卫青死后次年,匈奴再次以和亲为借口,挑起争端!
那是后来的事了,这时候,没有人会想到死亡想到离别,或是其他一切可以令人意气消沉的东西。因为,从漠北大战之后,皇帝刘彻统治下的大汉帝国,达到了另一个全盛时代!
元狩三年的水患留下的后遗症在慢慢的痊愈,为了恢复国力而采取的种种手段已经开始实施。由于这一次刘彻的敛财政策主要是针对豪强和商人,于是,民间的生机在开始慢慢地恢复了!
一切都开始欣欣向荣!
++++++
严肃穆的承明殿里,百官跪伏三呼万岁,然后侍立于两边。帝国新局面的一天开始了!
朝堂和着政局的微妙变化已经让所有的人心中有数,不错,改变已经很明显。
虽然漠北之战后,皇帝仍然把大将军和骠骑将军都封为大司马。但是,对大将军此次出征的众将只赏而不封。
反之再看骠骑将军,此次出征随行的将军除赏赐外,包括李敢在内四人封侯!并且,皇帝下令将骠骑将军的官阶俸禄提为与大将军相等!也就是说,大将军卫青只保留了一个名义上的全军统帅,而实际上骠骑将军霍去病已经可以和他平起平坐了!
这也就意味着,代表外戚和世家(因为平y的关系)势力和利益的大将军卫青已经失宠!而另外一支新兴的,没有那么多枝蔓和根须的政治势力骠骑将军霍去病正如r当空!
果然,从这时候开始,皇帝对二人之间的偏颇越来越明显。
渐渐地,大将军卫青虽然没有退出朝堂,但是,在很多人的眼中,他几乎是隐居在朝堂上了。而皇帝对于骠骑将军的偏爱似乎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顾忌,他似乎恐怕别人注意不到他对骠骑将军的恩宠,做得十分的明显。
“自是之后,大将军青r退,而骠骑r益贵。大将军故人门下多去事骠骑,辄得官爵”(《史记 卫将军骠骑列传》)
于是,那些怀着各种各样目的和心机的人,将目光从大将军卫青身上移开,开始认真审视着如r中天的霍去病,一如当年审视卫青!
皇帝刘彻在心底微笑着看着这一切,这对他来说,是一举几得的事情。
既能平衡他的朝堂,又可以保护他要保护的!
朝堂和政治漩涡中争斗多年的他,终于明白,要想掌握住手中的珍宝,最好的方式就是别让人看见!
只要能将众人的眼光从卫青身上引开,那么所有的手段都是可以的。而至于被充当了卫青挡箭牌的霍去病的处境,他从来没有考虑!尽管他喜欢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和他最好的将军,但是刘彻帝王冷酷的心里,除了那一个人,没有谁,会进得去!
……
只有极少数宫廷朝堂的核心人物,从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出发点对“大将军失宠”一说心存疑虑,但是,那些都是历练多年的人中精英,绝不会捅破这层皇帝要蒙上的纸!
如果,如果大将军要是失宠的话,那么,承露台上每天清晨的第一盏神露和着玉屑制成的“琼浆”,是匆匆地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如果,如果大将军要是失宠的话,那么,那次震动全国的儒生杀人大案,是因为何人一句话就轻轻翻了个转?
如果,如果大将军要是失宠的话,皇太子刘据皇后卫子夫为何还在他们各自的高位上如此安然!!
没有人会提,没有人敢提,这是大汉王朝最隐秘最不可触碰的秘密!
平y长公主在长平侯府中微微苦笑了,如果,如果大将军失宠的话,那么,或许是她最幸运的事情也不定!
从初嫁到这里开始,平y就卷入了一场战争,战争的一方是她自己,另一方则是自己的亲弟弟,那个权倾天下的人!
平y曾经满怀希翼和勇气!
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她也知道自己想要争取的东西。或许刘彻和卫青有着男人之间最深厚的情感,但是,她知道,女人的细腻温婉是自己的武器!
于是平y曾经刻意地笼络着卫青。
她从不用家务j往烦他,总是把一切齐理的整整齐齐;她不刻意地讨好他,总是恰到好处地善解人意;她风流妩媚,见识过人。让他在她身边的时候总是如沐春风,身心放松。
卫青曾经真心说过:“公主确实是个出s的女人!”
在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她知道,尽管他没有给他爱情,但是,至少已经把她当作了红颜知己!
呵!她曾经差一点就成功了!
那天晚上,和刘彻决裂后旧疾复发的卫青服药之后沉沉睡下,平y悄悄地轻拥着这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在他苍白的脸汗湿的额上深深一吻。
那时候,平y悄悄地说了一句:“你是我的,我的夫君!”
她曾经离成功那么近!
李家兄妹得宠,她以为,她可以真正松一口气。没想到,无论是李延年还是李妍,都没有能拴住那个人。她惊怒之下并没有苛责李家兄妹,而是仔细查寻其中出了什么问题!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打乱她全盘计划的,是皇后卫子夫本人!
平y倒吸一口凉气。
在某种情况下,她和卫子夫是同一个阵营里的,卫青是他们唯一的分歧。她要皇帝留住对卫家的宠信,又放手卫青;而卫子夫比她看得更远,离开卫青卫家没有任何宠信!
平y默然了!
她原本是理智型的女人,却被爱冲昏。
自从卫青巡查回来,隐姬开始得宠,平y隐隐猜到了几分!
到底怎么办呢?平y迷惘了。
卫青漠北回来后,人人都说他失宠,但是,平y苦笑着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隐阁总是灯光通明的夜晚似乎说明了一切问题!
等等看吧!看着隐阁几乎夜夜的灯光平y无奈地想:只能,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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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在椒房殿漫漫的长夜里,皇后卫子夫看着案上一盏明亮的宫灯发怔。
金黄的跳跃的灯焰,忽闪忽闪的,一只小小的飞蛾正努力地向它扑去。一次两次,它似乎被那闪烁的金s所吸引,迷惑;但是,它似乎又害怕这过于炽热明亮的东西,每一次总是擦着火焰的边缘斜斜地飞过去。
它就这样一次一次地努力着,似乎因为心中的迷恋越来越深,它离火焰的距离越来越近!一次,一次,它脆弱的小身影在墙上画出一道道飞舞的黑影!
卫子夫出神地看着。
一个宫女走过来说了句什么。
半晌,卫子夫才惊悟道:“什么,你说什么?”
宫女恭谨地答道:“娘娘,小婢是问娘娘要不要用纱罩起灯来,免得飞蛾扑灭了?”
卫子夫怔了一怔,茫然答道:“……算了,它那么喜欢,就让它扑好了。要是罩上了,就看不见了……看看,也是好的……”
……
隐阁里,隐姬在小心的不遮住灯光的情况下,用银簪轻轻的拨着铜雀灯的灯芯,让灯再亮一点。
灯下,两个人肩并肩高大亲昵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卫青锦带束发,一身浅s夏衣,虽然是夏天,却衣衫严整;刘彻却散披头发于绯衣两肩,随x洒脱。两人都仔细看着面前的地图,脸s凝重!
他们在商议一个重要的问题——西域!
虽然匈奴远遁漠北,但是匈奴地域太广,长期游牧的生活让这个民族机动x极强。也就是说,就算是灭了单于,仍然会有其他的首领,而大汉的实力可以打败他们,却无法消灭!
那么,怎么样才能把经过多年征战得来的和平和安宁维护得久长一点呢?这是刘彻面前的最大的难题。
他最好的咨询人和同谋,当然是卫青!
卫青说:“陛下想如何做?”
刘彻断然道:“既然无法真正灭胡,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遏制它的发展,防止他死灰复燃!就是不知西域各国实际情况如何?能否为我所用?”
卫青沉吟一下,道:“臣征战之中,可能了解的情况不是很全面。不过臣听说,西域各国以乌孙最为强大,从长远看,我大汉若能于乌孙联合,拉拢各西域小国,应该能够牵制匈奴。”
见刘彻仔细思忖,卫青又接着说:“西域各国的情况,还属张骞最为熟悉,陛下不如召见张骞,再仔细询问?”
刘彻点点头。
翌r,皇帝刘彻在承明殿召见了张骞。
张骞曾因出使西域有功被赏,又因随卫青出征被封为博望侯;李广任右北平太守期间张骞随同出征,因延误时期而当斩,以侯爵赎命废为庶人了。
此时见皇帝亲询分外激动,忙将细处一一分说。
元狩四年,皇帝刘彻拜张骞为中郎将,率300人,牛羊金帛以万数。再次出使西域。
张骞先出使乌孙,随即按帝谕遣副使出使西域诸国。乌孙后来终于与汉通婚,共击破匈奴。他的副使也相继引西域诸国使者来汉。
汉终于使通西域!
这是一个前人没有实现过的伟大的外j策略。
这次出使,对汉代乃至后世中国的影响极为巨大,而张骞也因此名垂史册!这次出使,不仅对匈奴形成了政治上的包围形势,同时对中亚各国的经济文化j流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当然后一点,是刘彻根本没有想到的。
在那时刘彻只是欣慰于他这个出s的政治策划的实现,并且,张骞回来后,他听到了一个让他极为动心的消息:
在那个名叫大宛的西域小国里,有一种神奇的马,是天马的后裔,神骏无比!
于是,刘彻想到了他心中的一件事:他曾经在心底许下过一个承诺……
霍光
那个小小的少年紧紧地抓住前面人的衣角,迈动着他青涩的脚步,努力地跟上那人。那人的步子很大很急,似乎在追赶什么东西。那人的步子也很稳很重,似乎每一下都可以在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少年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要是,要是被扔下的话,那么,他胆怯地看了看周围重重叠叠的院落门槛,可能他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
这个小小的少年就是霍光,骠骑将军霍去病的异母兄弟。
很小的时候,霍光只是模糊知道他有这么个哥哥。他隐隐约约在父母的口中,听他们提到过:在长安,那个姓卫的人家里,有他的哥哥霍去病。
他不知道姓卫的是户什么样的人家,也不知道,霍去病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有一天,家门口忽然围了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人激动无比,父亲满面红光呼吸都激动得急促了,他几乎哆嗦着把霍光引到一个高大的青年男人的面前,对他说:“这就是你的哥哥,去病!”
然后,霍光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团明亮的光晕,那光晕的正中,就是眼前这个被称作是他哥哥的人。那样的威武,那样的俊美,在霍光小小的心中,犹如天神!
有些惊惶茫然的霍光看见,在他们家小小的厅堂内,跪坐着很多很多本地本乡平时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的人:
那个从来都是在仪仗中只能远远地看一眼的县令老爷,那个对他父亲说话总是鼻子仰到天上的胡老乡绅,……还有许许多多职位身份远远高于这两个人的人!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奇怪的神s看着他的哥哥,讨好地笑说着很多很多的话,语气乎很急切很讨好很羡慕很……很久以后,霍光明白,那叫做阿谀奉承!
他的哥哥很高大很俊伟,但是却像是冰做的!
不管那些人的眼神和表情如何热切,一碰到他这个哥哥,就像火花碰到了冰山。无论那些人语言如何殷勤,他哥哥的回答一样的冷淡。包括对他的父母,——除了和父亲的一夜长谈之外,他的哥哥,没有和父亲有更亲近的表示!
他的哥哥,给父亲购置了很多很多的土地,给父亲买了很大很大的屋子,据说还给了父亲很多很多的钱,但是,哥哥的脸上,始终是冷冷的!
然后,哥哥离开了!
霍光也跟着离开了!
这是父亲的主意,热切的父亲把他当做霍家和哥哥的联系,牢牢地拴在了哥哥的身上。
哥哥没有反对,这在那个看重家族和血缘的时代,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于是,他冷淡地接受了!
十多岁的霍光,就跟随在那个据说是全天下最英武,全天下最骁勇,全天下最有本领的人后面,离开了父母的身边,离开了他的童年……!
好高好高的高墙,好大好大的门,在轩敞富丽的大门上,高高悬挂着的匾额上的字霍光认得:
御赐长平侯卫府。
才回到长安,哥哥就说,他们得先去见见一个人!
“谁?”霍光问。
“舅舅,大将军卫青!” 他虽然姓霍,但是朝堂和天下,包括他自己都把他们当作卫氏的一个部分!
“舅舅?”霍光重复到。
冷淡的哥哥敏感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但是,霍光看见他眼底掠过的一种奇怪的神s。
霍光聪明地住了口,他知道,从血缘上看,那是哥哥的亲舅舅,跟自己没有任何联系。
于是,在这个陌生的长安城里,霍光紧紧跟随着哥哥——这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的脚步来到这座规模宏大的犹如宫殿的府邸。
有很多很多的房子,美轮美奂;有很多很多的人,男男女女。有的恭敬地称哥哥为“霍将军”;有的亲昵地叫他“霍少爷”。霍光看见,每每听到“霍少爷”的称呼的时候,哥哥眼底的某个角落,就会有温柔的亮光闪过。
有一个女人,在轩丽的厅堂里迎接他们,这个女人微笑着,叫哥哥:“去病。”这是霍光看见到的最美丽的女人,尽管她不是很年轻。哥哥恭敬地称呼她为“长公主!”
长公主很温和,长公主很殷情,但是,敏感的霍光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高贵优雅的长公主的眼底,有一种和哥哥相似的东西——像是深深的失落,也像是茫然的无奈!
然后,穿过很多的很多的门,进了回廊上又了台阶,下了台阶又进了穿堂……眼前的东西在一层层地换,霍光紧紧地咬住嘴唇,小小的心里开始恐慌起来,——他们要见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就像是经历重重的黑暗终于见到黎明,就像是越过层层的云层终于看见一轮皓月。
那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还没有开口,那眼光落到他身上,霍光觉得,全身——包括心里,都觉得暖洋洋的,一种犹如被春天的大海包容的感觉漫卷过来!
“这就是小光么?”一个低沉的带着磁x的男声在耳边响起,霍光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好听的男人的声音,接着一只温暖的手在他的头顶抚摸了一下。
哥哥回答了一句什么,霍光没有听清,他窘迫地低下了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个男人。
“抬起头来我看看!”那个声音,“怎么,小家伙还害羞么?”
哥哥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温和和悦的感觉:“小光,抬起头来!”霍光红着脸抬起头,于是,便和那个人面对面。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这个男人,奇妙地将英武与俊美,刚强与温柔,冷峻和宽容如此和谐地融合起来。他微笑着,那笑意从那双濬黑的,微微上挑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透出来,让人一见就觉得可以相信,可以亲呢,可以依赖。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眼波流转间,天地的光华似乎都蕴含在里面。
霍光刚才的紧张渐渐地消失了,他开始慢慢放松下来。那个人,莫名其妙地,让他感到安全,和温暖!
“看样子是个聪明的孩子!”那个人说,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脸,温暖手指,像蝴蝶的翅膀拂过。
霍光心中忽然澎湃起来:“舅舅!”他喊。
他有一种模糊的,如此迫切的希望,要这样喊。
那个人没有意外,只是微笑着拍拍他的头顶。霍光看看哥哥,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只是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人,眼里很温暖,很温暖!
“好好照顾他!”那个被他叫做舅舅的人那时嘱咐道。
哥哥点了点头。
于是,霍光就在骠骑将军府住了下来。
冠军侯府也很大,府邸里的人也很多,只是主人很少。除了哥哥,嫂嫂,还有他们那个小小的孩子霍嬗,现在还有他霍光,就没有其他的人了。
可能是因为人少,所以,霍光觉得他们都很寂寞。
…
去病从窗子里看着那个稳重的抱着几卷文书穿过庭院的少年,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是自己的亲弟弟,但是,无论是外貌还是x情却找不到和自己半分相似的地方!
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整天飞扬跳脱寻事生非。可是,这个弟弟的身上的稳重和老成却不像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可以说,霍光在谨慎小心的x格上,更像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卫青!
找自己的父亲,那似乎是出于一时的冲动。是的,冲动!
去病不承认是因为自己寂寞,自己的渴望才去找父亲的,他只是知道,自己的希望和期盼全部落空了。父亲,还是那个父亲,除了自己的权势地位外,对他这个儿子,似乎没有多大的期望。
一切都和原来一样!
除了,这个多了的弟弟。
去病带他来,除了是父亲的殷切希望之外,还因为,那天,在父亲的家里,那个小小的少年满含好奇和仰慕的眼光看着自己,叫了一声哥哥。然后,在接下来的时候,那小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模糊间,一种久违的感觉从去病的心底升了上来!
很多很多年前,他也曾经,那样依恋地,抓住那个人的衣角,抬头渴慕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
去病的心,被温柔地触动了!
一个卷轴从少年稚嫩的臂弯里掉落下来,“啪”地掉在地下。少年连忙想捡,可是手里的东西太多太重,身子一晃,其他的险些也掉落,他只能吃力地稳住。
正在这时,一只手从地上捡起那个卷轴,放在他的怀里。
霍光抬头一看,那张俊美的脸,那种不变的冰冷,他小声道:“哥哥!”
去病还是冷冷地:“拿好了,下次不要一次拿这么多东西!”
霍光连忙点点头,去病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又找不到什么说的,于是沉默地大步离开。
霍光看着他的高大的背影,怔怔地!
…
“这个就是去病的弟弟?”那个天下至尊的人摸了摸鼻子问道。
霍光已经郑重拜见,站立在旁边。接受了一阵皇帝陛下带着点好奇,带着点戏谑的打量。
“呵呵!”皇帝陛下笑了。
这是一次非正式的拜见,在宣室殿的后殿里,皇帝正踞正中,两旁边坐着的是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
“不像!一点都不像!”皇帝笑着说。
确实,尽管霍光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也是个俊俏少年。但是形容眉宇之间,和去病迥然不同。
看看身边的卫青,又看看霍去病,皇帝接着道:“还没有你们两个像兄弟呢!”
果然,去病的面容气质,更像是卫家人。
去病淡淡地说:“小光像父亲,我更像母亲点。”
霍光闻言看了看卫青和去病。
果然,跪坐在侧的卫青和去病在眉宇之间,依依神似!卫青虽然大了去病十多岁,但是却依然的的星目剑眉俊美无伦,确实像去病的长兄。再看看去病,去病嘴角微含笑意,双眉斜飞,
果然相似。
一阵失落忽然涌上心头,不知为什么。霍光低下了头。
三人以为他在害羞,便都微笑。
然后,他们开始说其他的话。那些话,霍光不是太清楚,有什么“半两”,有什么“三株”“五铢”;还有哥哥提到一个叫南越的地方,霍光还小,都不是很明白。
他发现,大部分时候,那个舅舅卫青都不大开口,可是,当他开口的时候,皇帝和自己的哥哥都很认真地听着。
在某个不被注意的时候,霍光偷偷地看着皇帝。
刚才,他不敢看清楚。
因为,除了这个人天下至尊的身份之外,霍光在一进内殿的时候,就几乎被这个人惊呆了。
这个人是如此的耀目,不仅是那深红s的绣金的烈焰朱雀的袍服,那镶着美玉和明珠的冠冕和饰物,因为这个人身上与生俱来的高华,那长期凝聚众人眼光而带来的泰然自若,更因为,那种霸气和张扬,虽然因为年龄和历练而尽量内敛,却犹如掩饰不住的光芒一样,从内里散发出!
轩丽辉煌的宫殿里,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影:刘彻雍容大气;卫青儒雅高华;而去病冷俊非凡。
少年的霍光忽然一阵恍惚:似乎,自己正坐在历史的边缘上,见证着属于这三个非凡的人物的非凡的时代!
霍光的感觉是如此的正确,那个时候,正是大汉王朝最鼎盛的时候,这个鼎盛王朝的缔造者刘彻,他最有力的支撑者卫青、霍去病也正如同r月当空,辉煌尽显!
因为霍光和去病关系特殊,皇帝刘彻封了官职给这个小小的少年,让他在去病的帐下做了个小小的郎官!
他不在意,尽管是去病的弟弟,但是,对于皇帝来说,这是那么一个不出众的少年,那么一件不重要的事。
他并不知道,这个少年将随侍他长达三十年之久,成为他托孤的重臣;并在他死后的一段时间内,几乎把持了他刘氏的江山!
只是,由于卫青和霍去病的言传身教给霍光留下的巨大影响,让霍光谨慎一生,哪怕是他以辅政的名义独秉大权的时候,也没有二心!
霍光,是西汉中期最著名的权臣!
末夏
这一年皇帝把秋狩的时间提前了。
对于皇帝来说,秋狩,就像是假期!因为纵使那么多的公文简牍还是会追着他转到上林宫苑,但比起正襟危坐的未央宫和长安,那里还是会让人有轻松和自在的感觉,这是厌恶了宫廷烦文缛礼的刘彻最喜欢的。
于是还在夏末的时候,他就带领群臣到了上林苑。
大将军卫青和骠骑将军霍去病都随行在侧。
——————————————
幽深秀丽的上林苑,纵横三百多里,八条河流贯穿其间,有离宫七十多座,是大汉朝规模最大的皇家园林。
在这里,秋狩的整个时期内,皇帝每r和有幸随行的文武官员们总是清晨时分出去,傍晚才尽兴而归。
只有这一r,不过午间,就看得天yy的似乎要下雨,中途便折返回来。皇帝刘彻说要借机休息,众人也各自便。
午后,天不但不下雨,反而晴了。y光从云层中洒下来,带着没有减少掉的夏天的力度,晒得人热热的。
骠骑将军霍去病看看天空明亮的y光,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一身正装,冠服锦带一点不少,在这样的天气里让他不仅热,而且气闷。他很想解开头上的冠带,脱下身上那件织锦的官服,好好凉快凉快。
但是,他不能,因为他正要去拜见皇帝陛下。——臣子见皇帝,正装是必须的!
于是,去病在热热的y光下忍住身上的烦躁向皇帝的离宫走去。
皇帝却不在宫殿里。
小内侍说,陛下去找大将军商议事情去了。
去病心中一阵不自在,也有些犹豫,一时间很想另找个时间再去觐见。但是,看看手中的防卫图,——这是必须很快呈报给皇帝的东西——只得又向大将军居所而去。
一般来说,秋狩随驾的臣子都有臣子专门的休息地方。只有极少数受到特别礼遇的人,可以有自己独立的居所。大将军卫青,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果然,大将军居住的那个独立的园子外面,禁卫森严。去病到了门口,便请内侍通传。
不久,便见吴正亲自来引了他进去。
却不进正堂,一路引往后园。
后园佳木葱茏,浓荫蔽r。此时凉风乍起,绿叶摇曳。那去病正走得热了,被清凉的风一吹,不由得精神一爽。
后院葱茏的花木中,有一座小小的绿叶荫庇的凉亭,凉亭内两人正随意说笑着,正是刘彻和卫青。
刘彻不过是绯s丝袍,那卫青似乎因为是在自己居住的地方,不仅未着正装,只穿了一件银蓝s的丝袍,松松地系了一根带子。头上也未带冠,满头黑发披散,系了一根银s的锦带。
去病上前拜见了,说了来意,将怀中防卫图呈给皇帝,又道:“陛下如准了,臣这就下去布置。”
刘彻接过来,摆摆手,做了个要他随意的手势,便拿图仔细地看。
卫青让去病坐下,去病毫不客气地跪坐了。才仔细看看周围,原来这凉亭竟然不是什么雕梁画栋之类,却是一个巨大的葡萄架子。
此时葡萄传入已经有十数年,贵族豪富之家也有种植,但是却极为稀少且种植不易。卫府和霍府之中自然也有,不过,象这样如此巨大的葡萄架却也少见。
这一架葡萄藤青藤翠叶郁郁葱葱,洋洋洒洒从亭子的四周垂下来。那枝蔓之间,还悬挂着不少还未摘取的葡萄,一嘟噜一嘟噜的十分可爱。还散发着馥郁的甜香,令人赞叹。
“好香!”去病赞道。
卫青微笑道:“果然香。我觉得这东西闻着比吃着香呢。”
去病笑了,转头过来。
卫青原本在居所纳凉,散发披衣。不料皇帝去病皆意外接踵而来,来不及正装。故而今r的穿着,十分随x。领袖之间,露出明净的肌肤。和他平素严整庄重的样子相比,更具另一种风华。
去病心中倏地一动,正在这时,卫青一抬眼,和他的眼光碰了正着。去病便觉得脸上一热。
“怎么了?”卫青见他眼光有异,问道。
“啊!”去病如何敢说,只连忙掩饰地道:“因为匆匆来这里,走得热了!”
卫青不疑有他,也就罢了。
那刘彻一时看完,抬起眼来道:“如此甚好,就按这个去做去!”
去病刚要接过来,刘彻已经将图递给卫青,道:“仲卿,你看看行不行。”
卫青接过去看。这里刘彻舒了一下腰,笑道:“今天好热,仲卿还不把你的好酒拿出来,给朕和去病消消暑?”
卫青一笑,便命人拿酒,叫去病坐了。
一时拿来,却是上好的冰镇葡萄酒。殷红的酒汁在透明的水晶杯里十分悦目,闻之果香扑鼻。
去病不善饮酒,但身上原本燥热,此时那晶莹美酒上腾着森森凉气,光看看就十分诱人。尝了尝,余香满喉且冰凉舒爽,不由得一口饮尽。刘彻笑道:“咦!去病何时喝酒会如此爽快了?”去病也自讪笑。
又是一杯,那酒再是冰凉的,到了脏腑里便热起来。去病喝得再热起来,不由得松松衣领。刘彻知道卫青心思,最疼这个外甥,便道:“脱了你那个外袍罢!朕看着你都热!”
去病一怔,巴不得这一声,便将外袍脱了。
又饮了两杯,卫青看完,说了两个要注意的地方,去病认真记了,便匆匆告退。刘彻应允。
去病便匆匆离去,匆忙之间,将系袍的锦带落下了。
……
这里去病一走,那些内侍早就闪得人影不见,那刘彻放下皇帝身段,同了卫青低言笑语,饮酒为乐。
渐渐地唇舌j结,手脚不轨起来。
卫青几番制止不住,只得由他。
痴缠中,忽然一粒小小的东西被那人以舌相送,惊觉时已经滑下喉中了。
卫青猛然睁大眼睛,忙问道:“这是什么?”
刘彻诡异地一笑:“不是什么,就是那个!”
原来这刘彻天生异趣,于x事十分上紧。再加上,他和卫青一番周折,好不容易心心相印,心下更是爱极。在长安时就夜夜痴缠,秋狩更不放过。他也不知哪里来的精力!一味的折腾,床笫之间不仅需索无度,更是花样百出,卫青每每被他折腾得腰酸背痛。
偏偏卫青年事越长,于此事不似少年痴狂,刘彻有心要两人共赴极致之乐,便悄悄命吴正按宫中秘方秘制了合欢药。此时混卫青吃下的,便是这个了。
卫青哪里知道这个,纳罕中不断追问,他却笑而不说。只是连连亲吻,手脚不停上下撩拨逗弄,渐渐地卫青红晕上脸,手脚酸软,双目半阖,呼吸急促。
那刘彻心中眼中满含爱意,便替他褪了下衣,好好爱宠。
……
果然,二人俱欲仙欲死,竟不知天下有如此极乐!
刘彻初得此药,虽然先让别人试过,他也未曾参与,只听太医说了药效。却不知此药厉害之处!
——后来后悔却是来不及了!
刘彻歇息得一会儿,执壶饮了一口酒度给卫青。那卫青因为药效的原因,兀自昏昏沉沉合目不语。
刘彻忽一眼看见旁边的葡萄架,便戏将他双手伸开缚在架上,用丝巾蒙了他的双目。调笑道:“往r里你是大将军,今r里你是朕的俘虏,尽随朕享受!”
此时卫青上身外袍已经被撩开,光滑英挺的胸膛上满是欢爱的痕迹,优美的腰线,颀长的双腿……且这天下英俊的男子双手被缚,双眼被蒙……异样的诱惑!
正堪堪要兴起再来。不料小内侍忽然战战兢兢在远处禀报:长安快马,有急报。
刘彻舍不得如此情趣,又以为自己须臾即来,见卫青半晌不动,他不知药效未过,还以为他疲累睡了,便也不叫醒他,只将他衣服掩住□的身体。在他唇上一吻,小声道:“你在这里等等,朕去去就来。”
卫青无言,想是睡熟了。
这里刘彻命人严把门口,道是大将军睡了不得打搅。自己一径去了。
不料却是南越军情,便耽误了不少时候。
……
那卫青昏昏沉沉间,药效渐渐又抬了头。只觉得体内犹如有小火在慢慢煎熬,身体饥渴无比。苦于双手被缚,双目不能视,不知道刘彻去了哪里。
而身上的火焰越来越炽,忽然头一蒙,便晕过去了。
他是被一个动作惊醒的,一个动作,像是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迷蒙中,卫青含糊地问道:“陛下?……”
没有人回答,但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只能是皇帝刘彻。
果然,那动作停了一会儿,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又在他身上游移:脸庞,脖颈,胸膛……还有身体的其他地方……
刘彻的动作这时候异样的温柔。
虽然多变的刘彻也有温柔的时候,但是今天的温柔比往r不同,那滑滑凉凉的手掌在他的身上抚摸的时候,是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胆战心惊,好像,卫青的身体,是最精美的不可碰触的玉器;或者,是最高贵的神祗的祭礼……
先是手的抚摸,然后是唇的吮吸……
越是小心,便越是诱惑;越是诱惑,便欲罢不能了!
然后,他身上覆盖的东西被揭去……
可能因为是药效,还可能因为双目被蒙,感受便不同,更可能是因为这样和往r不同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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