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之缱绻》第 3 部分

  带这位公子离开。”
  ……
  她性子淡漠,确实淡漠,然而淡漠并不是冷漠,娘去世的时候,他看见她流泪了,然而对家人,对外人,她只说:“人,谁不死……”
  叫他心纠着。
  想起那天夜里,她突如其来的出现,她令人惊喜的温软,主动,原来,她早已打定好了主意,只为留给他一个最后的回忆……过了今晚,我们,做一世的夫妻……
  一世的夫妻啊!
  一路想着夷玉,想着那夜意外的深情,缠绵……不知不觉中,韩非竟走到郑国的府上,待发觉时,他双脚已经跨进褐红色大门,他的随从一路无语,始终默默相陪,门人通报:“公子韩非到!”
  一句,顿时炸响了整座大宅。
  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尚未从悲凉情绪中恢复的郑国带着夫人从房内出来,到大堂里迎接公子,只是韩非路过,目光似乎并未看见他们,步子一直向前,双眼游离,压抑着心底深处的那抹难受,他习惯性的先到了夷简的门前。
  夷简坐在房内,坐在桌前,仍是耿耿没能送送二姐。
  燕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自古女人都要嫁人,你大姐嫁到赵国,如今你二姐的道理也是一样,到秦国,若是有一天,得到秦王的宠爱,那也是她的厚福,你三姐也要嫁人,离开这个家,即便是你,总有一天,也同样离开,指不定还要去哪个更遥远的地方。”
  说完,燕又笑起来,笑的一如既往,笑的惹人气恼。
  夷简根本不想理睬她,正要叫她出去,一抬头,却蓦地看见站在门口的一道长影,是韩非,四目对视,夷简呆住,诧异于他突兀的出现,而他,却在下一刻,突然上前,大步走进房内,到夷简面前,展开双臂,猛然,将她抱住,狠狠的,抱住。
  半晌,没有说话。
  好长时间过去,当父母跟着出现在门口,夷简终于忍不住,推推他的手臂,唤了声:“韩非!”
  “我会去秦国……是生是死,还是迷惑了秦王,享尽荣华,总陪你二姐一起……”
  ……
  第五章:疲秦计谋 (1)
  (一)
  三年后——
  七月闷夏,傍晚的屋子里还像火球一般,叫人酷热难耐,穿着厚重的男衣跟父亲在城外考工转悠了一天,这会到家,夷简立即用最快的速度扒掉长衫,还不解热,又干脆脱了罩衣,套裤,最终只剩下内面的一件白色小亵衣。
  十五岁的年纪,已经及笄,可算是一个真正的女子,夷简发育的尚好,身材和父母一样,很是高挑,浑圆的胸脯在亵衣里,也被衬的若隐若现。
  在躺椅上坐下后,夷简对外面叫:“燕,燕,你还不快过来。”
  相较于夷简的清凉,燕倒还是那身大大的粗布厚衫,热的满额头大汗,她进屋后,夷简扫她一眼,说:“热死人了,快给我扇扇,还有,你能不能把你那身衣服脱了,看的真叫人受罪,天天都这样,你还以为真有登徒子要占你便宜啊!”
  燕笑,长长的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夷简,笑容里,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古怪。
  到床架边拿了扇子,燕坐到夷简身边,耐心的替她扇风,说实话,对燕来说,这其实是一件挺折磨人的差事,因为她的扇子每动一下,夷简上身的亵衣就会微微吹开一点,而属于她身上的女子淡香,也会在风下荡漾。
  “对了,燕,我去宫里赴宴的衣服,取回了没有?”突然想起,夷简又问。
  “取回了。”燕回答。
  之所以要去宫里赴宴,那是因为再过几日,就是三姐与太子殿下的大婚。
  说来,当初是因为父亲的坚持,才将婚期延迟到至今,二姐像贡品一样被进献给秦国,为的是学妲己,学西施,以引诱秦主,荒y整个秦宫,这对父亲的打击实在太沉重,那时那感又怎可能高高兴兴的大肆c办三女儿的婚事,何况三姐与太子的婚事,还是因为王上为了补偿二姐进献到秦国而赐的。
  如今三年过去,任何悲伤打击都已随风而逝。
  此时——
  夷简的房外,偌大的郑府正限于一片巨大的忙碌和喜庆之中,中堂里的横梁上头也已悬挂上鲜红色的“囍”字,这样的喜庆和忙碌其实已经持续了半月,最高兴的自然要属郑夫人,女儿嫁给太子,直接封太子妃,这是多大的恩宠。
  也就在傍晚,夷简正享受燕给她扇风,刚扇出一点风凉的时候,即将大婚的新娘夷缨进来,一脸的神色不安,夷简勾勾手指招呼她到身边坐下,笑问:“三姐,你是不是大婚前恐惧退缩,或者紧张了?”
  “夷简,父亲跟你一道回来的,怎么才刚回来,又被王召进宫了?几天后就是大婚,这会进宫,会不会是生出什么变端?”
  “变端?”夷简笑起来,“能有什么变端,难不成太子反悔了,不想娶你。”
  第五章:疲秦计谋 (2)
  “全都城的百姓都知道我要嫁给太子,若太子真反悔了,那整个郑府就会成为新郑的笑话,还不若三年前就先办了婚事。”夷缨皱眉,说的认真。
  “我说笑的,爹这会进宫,无非就是说一些城外的井田沟渠了。”三姐的认真,不禁让夷简莞尔,原来对于嫁给太子殿下,三姐也是期盼的。
  “什么样的井田沟渠非要晚上进宫,而且还在我和太子的大婚前。”夷缨摇头,既然夷简也不知,那么她只好回自己的房内耐心等待。
  (二)
  其实,王突然召郑国进宫,那是喜事,天大的喜事。
  是不是所谓的双喜临门不过如此,当郑国到韩王的面前,后者立即喜形于色,拉着郑国的手就激动的说道:“郑卿,你知道吗,宜安那边刚刚送回了消息,前日李牧一举击退秦军,歼灭十万秦军主力,现在连秦将桓齮也畏罪潜逃……哈哈哈,三年啊,孤家等这一天等了足足三年,怪只怪那李牧小子从来只守不战,一直等到秦军耗费掉所有精力,改攻赵国肥下,不想这时李牧却突然攻进秦军大营,打的秦人措手不及……哈哈哈哈……”
  李牧战胜,这怕是全天下,除秦国之外所有百姓的共同夙愿,也持续的,太久,听到这样的捷报,韩王兴奋,郑国同样的兴奋,打了胜仗的,那是夷姬的丈夫,他的女婿,他打败的,是强大而暴戾的秦军。
  忍住一腔的激动,郑国匆匆回府,到府里,远远就对膳房里吩咐——
  “备酒,去请夫人和两位小姐!”
  到膳房,看到坐在桌前独自斟酒的一家之主,郑夫人带着狐疑,夷简带着纳闷,而夷缨则带着一丝急躁,待三人坐定,郑国笑着起身,亲自替自己的夫人乃至女儿们倒上浅浅一杯水酒。
  “夫人呐,我先敬你,”郑国举起酒杯,“感谢你替我生了三位如花的千金。”说着,仰杯喝完,又面向三女儿夷缨,说:“这杯,爹敬你,几日之后,你就要嫁人,像你大姐一样,做男人的妻子,不同的是,你的丈夫,将是一国之君,而你,则要学会替他分忧,为百姓们分忧,韩国国弱,你更要懂得持简节约。”
  “是,父亲!”夷缨点头,宽大的襟袖掩口,与父亲一同喝下杯中清酒。
  “再来,是夷简,”盯着小女儿一身的男儿装扮,郑国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说,“这三年,你开始懂事,跟着我东奔西走,也学了不少匠人的门技,我很欣慰,原本以为郑家匠人之技后继无人……好了,不说了,喝……”
  又一杯下肚,夷简跟着喝完,之后,跟母亲和三姐一样,仍不解的看向父亲,还是郑夫人先忍不住,问道:“老爷,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第五章:疲秦计谋 (3)
  “不急,不急,这就说,”郑国笑着,又替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是将军李牧,在宜安打了胜仗,击败了几十万秦军。”
  “啊!”听到这,夷简惊叫起来,“是姐夫,真打败了秦国人啊!”
  “是,宫里也是刚刚才得回消息。”
  “哈哈,就说姐夫一定能打败秦国人,好,太好了,父亲,咱们喝酒,我敬你。”夷简高兴,仰头“咕咚”一口,立即喝掉整杯,随即像父亲一样,径自拿了酒壶替自己斟酒,难得这样的惬意。
  “今天就允许你多喝一点!”郑国点头。
  ……
  酒是醉人,喝多了几杯,夷简被下人摇摇晃晃的扶进房内,燕看见,立即接过,将她打横着抱起,抱到床榻上。
  盯着她醉到不醒人事的睡脸,燕摇头,转身倒了热水,也不避嫌,毕竟三年,她早已经习惯,替她脱了外衣,开始擦拭,只是温热的巾布刚一碰到她的脖颈,她便突然一甩手臂,迷糊的叫道:“真热,燕,快过来给我扇扇……”
  扇吧,根据以往的经验,这小女人相当的难以伺候,若是不扇,等半夜里她醒了,准要把她也从睡梦里揪起。
  取了扇子,燕在床榻外侧斜躺下,一边替她扇风,一边自己却打起了瞌睡。
  半夜里气温有所下降,少了白日里的酷热闷燥,开着的房门也不时的溜进一些风来,空气里的喧嚣沉淀,只有回廊外的栀子花摇晃,偷偷散发出夏天的香味,随细风一道,钻进各室屋内,喜庆了半个月的郑府,也在黑色里进入一天的睡眠。
  (三)
  隔天,睁开眼的时候,夷简的头顶正抵着燕的下巴。
  而燕一只长长的膀臂,也毫不客气的重重搭在夷简的身上,醒来,夷简下意识用手指撮了撮她的胸口,当然是想叫她自觉的拿下手臂,不过一下两下,这女人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或许是昨夜替她扇风,睡的太迟。
  想到这里,夷简自己推开她的膀臂,而她,也很自然的翻了一个半身。
  也就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翻身,起先,夷简真没注意到,因为她的一个翻身,加上睡了一宿,或者是之前夷简睡熟一直紧靠在她的怀里,以致她领口的衣襟突然有些松开,露出里面胸口的肌肤……
  肌肤……
  好像是,平的!
  到这会,夷简其实还没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情况,只觉得疑惑,怪异,伸手下意识又撮了撮她的胸口,没错,是平的,平的……可是,不对呀,燕她是女人,怎么会是平的,这次,夷简的双手,干脆一使劲,完全的摸了过去……
  被夷简揉醒,燕睁开惺忪的双眼,还一脸的不明所以。
  第五章:疲秦计谋 (4)
  夷简瞪她,瞪着眼前这个跟她贴身相处三年多的……人,许久,才终于爆发一句:“燕,你是男人!”
  男人——
  一句,燕倏地坐起身,完全醒透,下一刻,双眼立即看到自己已经被夷简扒开的衣襟,忘了回答。
  “你竟然是男人!”
  这一次,夷简抓狂,“砰”的一下,从床榻里侧爬起,跳到地上,狠狠的瞪着她。
  “你竟然是个男人!”夷简再次重复。
  “小姐!”燕终于说话,“你千万别以为我是故意欺瞒你啊,我也是不得已,你看你,也因为你父亲的要求,而突然穿了男衣,我也是……”
  “住口!”夷简凶狠的打断,“你竟然是个男人,在穰地,你就看我好欺负,跟我到新郑,你自己明知道自己是个男人,你竟然还经常跟我同榻而眠,你替我换衣服,你还给我推拿按摩,你,你……”
  “那是小姐你的命令!”
  “你给我走!”
  “小姐……”
  燕下床,貌似可怜兮兮的看着夷简。
  不过此刻夷简已经是火到不行,这个女人,哦,不,是男人,他竟敢骗她这么久,扮成一个丑女人在她身边,要是她今早没意外的发现,那么他又打算骗多久,如若是被外人,或者父母知道,那么她这一生,都不能再抬起脸来做人。
  “你快给我走,以后别再在新郑城里出现!”
  “唉!”话说到这里,他突然叹了口气,到椅子上坐下,“其实再过些日子,我也正打算跟你道别,只是没预料到,提前被你发现男人的身份,不管怎么说,很感谢你收留的这三年,夷简……保重……”
  他的东西原本不多,收拾起来,也就一架古筑,两三件换洗的衣服,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收拾起来,慢吞吞,看他离开,夷简恼怒的同时,又有些怅然所失,不过待他走到窗外回廊,突然又补了一句:
  “夷简,若是无人娶你,记得,还有我……”
  噎的郑夷简,到嘴的一口吐沫,差点咽不下去。
  (四)
  习惯了身边有一个人,突然一个早上的时间,他就从此在身边消失,想来,他也是不可信的,堂堂一个七尺男人,竟然装扮成丑女人的容貌,琴筑里还藏有剧毒花蛇,而且叫他走的时候,他也并不多纠缠,干脆的愿意离开。
  他,让她想不明白。
  上午有下人问起为何燕突然离开,夷简没好气的回答,“她老家出了大事,回老家了。”好在最近所有人都忙于三姐的婚事,也无人顾及这些个小事情。
  倒是父亲,不知为何,一大早的,又被韩王召进了宫里。
  第五章:疲秦计谋 (5)
  至于韩王桓,仍沉浸在李牧打败强秦的兴头,一整夜,他躺在偌大奢华的寝宫,辗转难眠,此时此刻,他无时不想秦国,秦国,直接与韩接壤,就在去年,他还亲自割让十一城池给秦主,如今赵国给他沉重一击。
  那么他,韩王,势必要趁胜追击,当然出兵,是万万没有这个能力,然而在这紧要关口,他却突然想到一个计谋,一个非常不错的计谋,也因此,他急急的起身,大早的就宣来了冬官郑国。
  在殿上,韩王带着振奋的语气说道:“郑卿,孤家记得你曾说过,秦国虽然地大,然却不懂得兴建水利,加上连年砍伐树木,导致粮食产量逐年递减。”
  郑国点头,不错,这是秦国的弊端。
  “郑卿,因为你的这翻话,孤家昨夜想到一条妙计,秦国长期征战,粮食缺少,秦王必定想要提高产量,你作为韩国冬官大司空,可以出秦,想办法游说秦王,让他大肆的兴建水利,征集大量劳力和物力,空乏秦国国库,长久之后,导致兵力不足,财力不足,国力疲累,又怎会再有精力攻打他国。”
  “王的意思,疲秦?”
  “疲秦!”韩王点头。
  郑国有些犹豫,疲秦计谋,听起来似乎并不是非常的完善。
  只是他不回答,韩王又急忙问道:“郑卿难道又想推托?还是不愿意替孤家,替韩国百姓们去秦国涉险?”
  “王!”郑国摇头,“臣不过贱命一条,为了天下的百姓,何足涉险,哪怕当即要了臣命,臣也绝不会不舍,王要臣疲秦,那么臣愿意即日启程,完成王命。”
  “好,好,好……”韩王笑起来,连连说了三个好字,不过内心深处,他还不是完全的放心,所以又说,“这两年,孤家知道你用心良苦,让小女儿跟在身边学了不少本领,这次出秦,你可以一并带着,也方便她在身边照顾,必要时帮一把手,至于郑夫人,你不必挂心,你出秦后,孤家接她和太子妃一道进宫,好好享福。”
  最后一句……郑国愣住……
  接她和太子妃一道进宫……
  明则享福,但是任人都知道,这是韩王不足够信任他,所以携郑夫人为人质,要扣留在宫内,也罢,也罢……自古君王性多疑,他从不指望韩王能例外,好在能带夷简跟在身边,这既叫他安心,又叫他有些担心。
  唉……
  第五章:疲秦计谋(6)
  (五)
  夷缨大婚!
  夷简一身嫩黄色宽袖长服,襟口是暗红色的丝帛,头戴喜帻,腰束抜纶,系有红丝旒珠,脚是青屡,褐、纯博寸,这样一身华贵装扮,连郑府的下人们看了都不禁啧啧赞叹,说如今的四小姐无论怎样看着,都像极一位漂亮的公子。
  到三姐寝房,屋子里早已聚集了一帮子的亲戚女眷,看到夷简进来,大概是她的出现太过醒目,原本嬉笑吵闹的新房竟倏然安静,突兀的鸦雀无声,所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都将目光转向门口的夷简。
  “哈哈哈……看到本公子的俊俏打扮,你们都惊呆了?”夷简大笑,如今这样的吉利时刻,她自然要多说笑语,多引笑声,好给三姐的大日子再增加些喜庆的兆头。
  果然,她的话毕,偌大的寝房里,立即爆发一阵哄笑。
  有某位远房婶婶回答:“咦,是不是我眼拙,我怎么没瞧见一位俊俏的公子?”
  又一阵笑声,房内即刻恢复之前的热闹。
  夷简蹓到三姐床前,此刻的三姐着红妆,披霞帔,头上还遮着绣凤的盖头,这表示三姐从今的身份,尊贵雍容,连父母见了面,也是要屈礼,含笑唤了声“三姐”,夷简连忙弯腰,迅速伸手探进三姐背后的丝被,不想,还没摸到被里的“压榻钱”,手就被人拦下,给拽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夷简叫,“怎么就把我拽出来了,还没摸到呢!”
  “幸好还没摸到!”站在榻前的喜婆笑道,“女人不能摸,不作兴!”
  “我这会不是男人嘛!”夷简跺脚。
  “我可没承认,”喜婆撇嘴,完了还问周围女眷们,“你们有谁承认郑府四小姐是个男人?”
  “没有!”大伙再笑。
  “不过夷简,你这身装扮,唬唬外人也还行,倒真有几分公子的模样,到底也穿了近三年吧。”有人总算说了公道话,夷简满足的咧嘴,就在这时,一直在外忙碌的郑夫人喜意盈盈的进来,跟周围女眷寒暄几句,就到夷缨面前。
  伸手,像每一位母亲都会做的,她轻轻理了理女儿的衣襟,此时此刻虽然真心里替女儿高兴,然而眼睛里,却在不知不觉中漾出泪花,扶起女儿,她开口,说:“夷缨,该起身,太子殿下,已经候在门外。”
  夷缨掀开盖头一角,屈膝在榻前跪下,道别道:“多谢母亲对女儿的养育之恩,女儿嫁人后,一定谨记母亲之前的教诲……娘,要注意身体……”
  同样的泪水,在夷缨的眼眶里打转。
  夷简看得有些难受,忙过去,一把抓住三姐的手,说:“王宫不远,你以后一定要多回来,还有,我还没见过太子姐夫,以后,你也要多带他过来……”
  “恩!”夷缨答应。
  喜婆搀着夷缨的手,慢慢走出寝房,经过走廊,走出庭院,在一路的欢呼声中,走到郑府的褐红色大门,夷简和母亲一道,跟在她们身后。
  而太子殿下,玄衣纁裳,脸颊瘦削,站在门前,身姿挺拔,只是面色有些微白,看起来多些y性的柔美,第一次看见他,夷简不免激动,不仅因为他是高贵的太子,更因为他现在是夷简的姐夫了。
  今日的新郑城,太热闹。
  郑国迎在门侧,双手作揖,一丝不动,属于夏天的风,微微吹动他的袖口,太子经过,只微一点头,越过郑国,他接过夷缨的手,将她慢慢扶入宫里迎亲的凤喜花轿。
  那一刻,夷简激动,只是激动的同时,盯着太子,夷简忍不住嘀咕:“太子大婚,为何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总该要高兴的吧!
  第五章:疲秦计谋(7)
  (六)
  三姐离开,出阁,一路等候围聚的百姓们也跟着离开,随太子队伍渐渐向城中前行,于是漫天的锣鼓声,喧闹声,欢呼声,离郑府的褐红色大门,渐行渐远,盯着逐渐逐渐远去消失的人影,家里的客亲们,转身回府内,准备宴席。
  门外,一下子冷清,郑国慢悠悠的转身,凝视身后的两位女人,被他盯的不自在,郑夫人笑起来,说:“老爷,你这又是因为嫁了女儿难受了?”
  被夫人这么一说,郑国也露出难得的笑容,只是这抹笑容,在他的嘴角,停留的太短,叹了口气,他终于说道:“夫人,王下了命令,命我去秦国。”
  “啊?”郑夫人惊呼,夷简也惊讶。
  “去秦国,说服秦王兴建水利,”郑国补充,“以发扬我们韩国领先的水利工技。”
  “哦,是不是父亲你以前说过的,秦国地广物博,但是黄河泛滥,又不懂得治水建沟渠,存在着很大隐患?”夷简想起,但又有些疑惑,问,“但是,王为什么要命你去帮助秦国人呢?”
  “韩王的意思,要与周围大国交好。”
  “老爷,那秦国人天性凶残,秦王是什么样的个性,咱们也不知道……”
  “夫人呐,不用担心,天下七国,原本同属宗室,何况这次去秦,是与秦国交好,帮秦国解决水利灌溉隐患,自然不会有碍……对了,夷简,你回去收拾,明早,跟父亲一起出秦。”
  “哦!”
  夷简点头,虽然意外,然而跟父亲一道去,她自然愿意,何况去秦,说不准还能看见二姐和韩非呢,当然,她也有一点担心和畏惧,从来,对秦的认识都从周围别人的口里听出,尤其那场骇人听闻的长平之战……令人毛骨悚然。
  但是,怎么说,无论如何,秦国的百姓,也该跟她们一样,只是普通的,人吧!
  夜深人静,即将远行,加上天气还是闷热,夷简躺在床上睡不着,若是以前,燕一定会替她扇风,直扇到她睡着为止,不过算了,那人竟然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那么燕这个名字,一定胡诌,想来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取“燕”这样的字眼。
  正胡乱想着心事,这时门边突然传来几道轻轻的叩门声。
  大热天的,为了通风,门并未关上,而且三更半夜的,这会听到叩门声,夷简倏地从床上坐起,扭头看向门口,这一看,乖乖,差点晕倒……就说了大夜里的,不能胡乱想起某个人,不然就像现在一样,他突然笑着出现在房内。
  夷简惊叫:“你怎么进府的?”
  是燕!
  “小姐,应门的认识,”他径自走进来,在离夷简不远的桌前,坐下,“我想过啦,那天离开的实在太匆忙,毕竟小姐你收留了我三年多,以我们这三年的关系,我却都没好好的向小姐你道别,所以走了几天,又干脆的折回。”
  “我们是什么关系了!”夷简哼道,“再说,谁要你道别!”
  “小姐——”
  忽然起身,他向夷简靠近,靠到床边,整个人蓦地倾下,嘴角勾着一道诡异的弧线,瞪着他,夷简心里一紧,因为此刻,他身体压的实在太低,几乎覆盖在她的上面,而额头也已经碰到她的脖颈,双手撑在夷简身体两侧,这是一个很古怪的姿势。
  “怎么能不道别呢!”
  他笑道,薄薄的嘴唇启开一丝缝隙,属于那种男人的味道,在夷简的面颊上扩散,使得呼吸都不能够太顺畅,夷简赶紧推他,说:“那你现在道过了,快走吧。”说着,还不忘瞪他,还是那身看着叫人难受的粗布大衣。
  “唉,小姐,”叹了口气,他的身体终于抽离夷简的身边,“你看我也做牛做马的伺候了你三年,这次走了,才发现,自己真是身无分文啊,小姐,看在我特意回来道别的份上,你不如,给我些赏钱吧……”
  “你……”
  夷简简直无语,原来他这么晚过来,竟是想要些赏钱。
  “小姐,我两天没吃饭了!”
  “行了,行了!”夷简起身,气恼的到镜箱柜子前,从木屉里掏出两锭金,丢到他手里,说,“就当是你三年的工钱。”
  “唉,不当!”他又叹了口气,“想我真是落难,第一次开口问人要赏,老天啊,不开眼的,哈哈哈哈……”
  这人……夷简撇嘴,叫人捉摸不透的……
  第六章:骊山相遇(1)
  (一)
  秦国,咸阳。
  如果说,韩都城新郑是温婉的秀丽,那么秦咸阳,就是恢宏的霸气,巍巍凛凛,盛气人,从马车驶进咸阳城门,夷简就开始震撼,去过赵国,然即使赵国繁华的邯郸,与咸阳相比,不禁也只显得粗矿。
  四四方方的宽阔青石大道,纵横笔直,路路绵延,酒肆瓦楼,店铺云集,人声鼎沸,商品繁荣,百姓富庶,街道整齐,这样一方安居乐业大气磅礴的秦都城,是怎样的也不可能将之与狼子野心联系到一块啊。
  连郑国也忍不住赞叹:“想不到秦国,百姓们看起来是如此的和气满足。”
  下了马车,夷简与父亲步行,一路上看街衢热闹,人来人往,倒也不觉先前二十多日的路途疲累,秦国毕竟强大,很多从羌国、越国之地来的旅人,个个怪模怪样,用鼻孔吹笛子,逗蛇,还有用竹节子敲音乐的,特有趣。
  夷简看的神奇,一群人路过,向西城区涌去,听他们口里议论,似有热闹可看,夷简跟父亲便跟随人潮一起奔赴,此时日中,太阳照的正盛,不过咸阳的气候干燥,浑身刚出的湿汗转眼被风吹干,所以倒也不觉得酷热。
  到了西城门前,果然这里热闹,许多人在做交易,讨价还价,口里不时冒出“钟”啊,“石”啊,夷简不解,问父亲,父亲说:“咸阳城,七国人居混杂,七国称量器具又各有不同,比如量米,秦用‘斗’,用‘石’,而魏国则用‘钟’,还有齐国,又用‘盆’。”
  “那不是很麻烦!”夷简评价,“要是做起生意来,一会用斗,一会用钟,一会还得改成盆。”
  郑国点头,又说:“你看这些粮食,在咱们韩国,很便宜,但一到了秦国,那就贵了,价格翻了几倍,所以六国的商人都喜欢到秦国卖粮。”
  ……
  正说着,远处忽然有人高叫:“看呐,看布告,吕相又贴了布告,快去看呐!”
  夷简和父亲随人流,挤到城门前,只见城门上空悬挂帛绢,上书龙飞凤舞的大字:大秦左相吕不韦携数千门客著《吕氏春秋》,以供秦王习读治国之策,为显《吕氏春秋》之精要,特告喻如下——
  谁人能删除,更正一字,赏钱千金。
  赏钱千金!
  有人大笑:“真是疯啦,就是吕相国,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一千五百金,再说谁能更改,谁敢更改,这会改了,说不定明儿一早,脑袋卡擦,死了还不知道为何死。”
  “怎么说也有一千金啊,只要改得一字一点,就一辈子不用卖粮啦。”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真信吗,改了他的书,吕相要一个发怒,砍了你的头,告诉你,他这么布告,不是真要找人改他的书,而是向天下人昭示,他的书很了不起,改他的书,除非不想活了。”
  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就是无有一人真去翻开那满满几箱子的厚重竹简,人流簇簇拥拥,见没人上前,看守竹简的几名官吏私语几句,忽然从车上取下一大截木头,找人抬了放在地上。
  “吕相说话做事,向来讲求信用,谁人能将眼前这块木头,扛到东城,再扛回来,立即赏五十两黄金。”其中一名官吏宣布。
  话音刚落没多久,这次,从人群里挤出一个憨壮大汉,他犹犹豫豫的走到官吏们面前,说道:“我女人说,反正也没事,扛就扛扛,是不是我扛到城东,再扛回来,你们就给我五十黄金?”
  众人哄然大笑,官吏们却连连点头,说:“去扛吧,去扛吧,快去快回。”
  大汉也不多话,轻松的扛起木头,便急急的向城东方向走去,众人看他那副傻样,已经笑到不行,夷简和父亲拥在人群里,也不太看得出头绪,也只好先到一边酒肆里,选了个靠门的位置,用膳。
  大概两个多时辰后,城西门口的人群再次起来,因为那壮汉,竟已经湿汗涔涔的走回来,肩上扛着长长的木头,看起来脚步沉滞,一步一颤的走来,走的气喘吁吁,近到门前,大汉颤抖抖的对身边女人说:“真扛,扛不动了……”
  那女人笑,用自己的袖口给他抹去脸上的大汗,鼓励说:“快到了,快到了,只要扛到门口,就算他们不给钱,咱也高兴的回去。”
  好不容易又熬到城门下,官吏连忙摆手,说:“好了,好了,你放下吧!”
  憨汉这才一把丢了肩上的木头,这时真有官吏拿来五十两黄金,一脸笑着递到他的怀里,憨汉傻住,有些呆愣,不敢真接了去,四周百姓们也瞬时一阵静寂,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一幕,仅扛了一根长长的木头而已,两个多时辰,竟有五十两黄金啊!
  五十两黄金!
  人群中人们开始后悔,开始眼红,也有人开始大骂,他妈的,老子刚才怎么就没去扛一扛,要不这会拿到五十两五金,五十两黄金啊,老子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笔的钱,早知道……早知道……
  当然,天下永远都没有这么些个早知道。
  第六章:骊山相遇(2)
  (二)
  官吏适时大呼:
  “你们都记住,吕相一令,令出如山,别说是区区五十两黄金,就是整个咸阳城,他说赏给谁,那就是赏给谁,说到做到,你们谁敢不听吕相爷的,早晚吃亏。”
  话毕,人声再一次的鼎沸。
  只是人群中,不远处屋檐下,一道高长的身影,始终冷眼旁观这一幕西城下的赏赐,冰灰色眼眸,在刺眼的太阳光下,氤氲着一汩灼灼烫人的戾色。
  ……
  城口依旧喧哗,接到黄金的憨厚夫妻,兴奋的已然不知所措,尤其憨汉的女人,她哆嗦嗦的指了那笔巨额的黄金,对官吏说:“这,这,真给我们,这么多人,见着,会不会等你们一走,突然就被抢了?”
  官吏笑起来,点头:“也是,这样,你们可以在西城买东西,说,你们要什么?”
  “要什么?”那憨汉着急,女人也跟着着急,是啊,要什么呢,“咱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子,要什么啊……”
  这时,突然一位身穿白衣的公子站出来,拍拍那大汉的肩膀,说:“这位兄台,你介不介意我来替你安排?”
  “不介意,不介意。”憨汉忙摇头,简直求之若及。
  白衣公子便跳到台阶上,环顾四周人群,问:“那边临街的第一间房子是谁的?”有老者回应,“我的。”白衣公子笑说,“你卖不卖?用十五黄金买你的房子,再给你二百文字钱。”老者立即点头,“卖,卖。”当下写了契约,房子归憨汉所有。
  片刻,白衣公子又指向城门对面一家米店,大声问:“这家米店,卖不卖?”
  店主从人群里走出来,回答:“不卖不卖,这是我一家老小吃饭的本钱,当初花了十两黄金买下。”
  白衣公子又笑起来,点点头,说:“既然你花了十两黄金,如今卖了,给你翻倍,二十两如何?你可以拿出十两黄金建造新房,再拿十两开个新店,随你自己方便。”
  店主犹豫顷刻,也还是点头,想想这样的买卖,还是划算。
  再接着,白衣公子替那对夫妻买了一辆载货牛车,剩余的金子换成零碎的铜钱,这样一来,屋子有了,牛车有了,连米店也有了,生活再也不愁,围观之人连连叫好。
  对这名白衣公子,夷简看着不禁有些好感,虽然事情平淡,但却足矣看出他的智慧和气度,不若一般的普通人,待所有人散去,郑国若有所思的点头,感叹:“吕不韦此举,不过是想深得民意,得百姓民心。”
  ……
  天色渐晚,在咸阳城内闲逛半日,夷简心里其实开始琢磨,是不是能有机会到秦宫附近,找那些守门的侍卫们,问一问,当今的秦王,有没有宠爱一位从韩国来的美人,当然,这样的想法,她也只是先胡乱的想想,绝不敢真说出来,怕吓到父亲。
  夷简沿着宽广平缓的御街大道向前行走。
  迎面,那道始终站立在屋檐下的高长身影,那双冰灰色眼眸的主人……
  擦肩而过……
  这一刹,谁也不知道谁,然而擦肩过后,一阵特别的异香,瞬间在夷简的耳侧边划过,下意识的扭头,夷简看到的,是一抹长长的背影,黑色的,丝质褛衣的,背影。
  ……
  第六章:骊山相遇(3)
  (三)
  走了大半天的路,晚上到客栈,夷简已经有了困意,临睡前,父亲交代:“明天一早,我们去骊山,先考察骊山的地理自然,几日后再回咸阳。”
  夷简点头,回客房,看见店家小二,就说:“你去给我准备温水和水盆。”这么热的天气,晚上总要擦擦身体,才觉得舒适。
  听她这么说,店家小二突然笑起来:“客家公子是从外地来的吧,咱们咸阳有澡池,就在楼下走廊拐弯处,要不,小人带你去。”
  “不用,”夷简一阵尴尬,如今虽然穿男衣打扮很习惯,但从心底,她当然还是当自己是女人,何况先前在韩国,身边都是些知根知底儿的人,谁会真把她当男人,所以摇头,她又说道,“我累的很,你替我把水直接送进房里。”
  小二答应。
  只稍许工夫,小二就手脚麻利的送来温水和盆,关上房门,夷简迅速脱了衣裳,赶紧赶紧的凉爽一下,甩开厚重衣裳的枷锁,浑身感觉彻底一轻,细细用水擦掉一天的灰尘和凉汗,夷简终于满足的躺上软榻。
  想想二姐,想想母亲,想想嫁到赵国的大姐……夷简渐渐进入梦乡……
  此时远在韩国新郑,郑夷缨坐在寝宫房内,面无表情的等待她新婚不久的太子夫君。
  这是一种冷彻心扉的绝望,大婚近一个月,然而每晚,她却从来没曾见过太子姬安的身影,哦,只除了第一夜,她满怀期待的躺在床榻上。
  都说d房花烛,那是人的一生最美妙最动情的时刻,那夜该有的缠绵,足够令女人们怀念一世,她像天底下所有的新娘一样,娇羞的未着寸褛,以为他会极尽温柔的俯身下来,一次又一次的占有她,然而,她意外了,惊讶了,甚至,失措了。
  那一夜,盯着她一丝不挂的胴体,他只是叹了口气,轻说,“睡吧!”随即自己在床榻另一侧躺下,背对她的身体,而眠,一夜天亮,她始终睁着眼的,都说,女人的伤,是伤在心底的最深处,别人,看不出来。
  从那次之后,每到夜晚,她都是在无尽漫长的等待中开始,又在失望绝然的痛苦里结束,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她不知,但想知,拼命的,想要知道。
  今夜,北斗七星璀璨的异样闪烁,月光皎洁的像凝视惆怅的眼神,像抚过心田的温馨,洋洋洒向黑暗的人间瑶台镜,一个人坐的太久,仿佛石化,站在帷幔边的小宫娥小心翼翼的说道:“太子妃娘娘,您,先歇吧,已经,夜半丑时。”
  歇吗……
  夷缨一动不动,坐在榻上,双眼毫无焦距的看着某一点,又许久过去,好像一阵凉风刮来,她浑身突然一个激灵,随即像幡然清醒似的,她倏地站起,披上锦丽纱罗质宫服,走到寝宫门口,对两边的宫女说:“送我去太子殿下的毓庆宫。”说完,径自走在前面。
  后面两边的宫女们面面相觑,一会,有人回答:“娘娘,已经丑时了……”
  “需要你来提醒么!”夷缨怒道,她是压抑了太久,此时此刻,她再也不想糊里糊涂的每夜等待,她一定要让自己清晰的明白,与太子姬安,她们,到底出了什么样的问题,见她动怒,后面的宫女们连忙禁口,迅速跟上她的步子。
  到毓庆宫,竟还亮着通透的灯火,隐约里,寝宫内面还听到几丝欢声,宫外只有两名守夜的阉人,此刻正靠在墙上打着瞌睡,看到这里,夷缨心里不免有些凉意,身为女人的第一感觉,她知道太子一定尚未就寝,然而他却宁愿待在他的毓庆宫,也不去与新婚的正室妻子交欢。
  进寝宫,那些随行的宫女们便自觉的留在外面,而那两位瞌睡的阉人也被这阵动静吓的立即睁眼,惶然跟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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