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黄打非风云录》第 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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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怎样,要过渡也不能到那个闷死人的鬼地方,我这人天生爱热闹,到哪儿过渡也决不到典籍部,跟档案、书什么的打交道,我已经够了,不想再闷在那库房里了,怎么安排?你是当家的,你看着办!总不能我们稽、杨两家的世仇再带到现在吧。我哥稽胜利和我嫂梁灵凤都是你的老同学,你就一点不照顾照顾,还是绷着个阶级斗争的大马脸呢。”说完她那迷人的索菲亚。罗兰似的大嘴微微张开笑了。而她那双刘晓庆般的大圆眼却喷着火盯着杨敢之的胖脸,看得杨敢之不敢和她对视。于是杨敢之感到这个女人的嘴角浮现出的是一丝冷笑。这笑使敢之同志有点毛骨悚然。
  敢之有点中气不足地说:“那你准备到哪儿去?”
  “像我这样根正苗红的同志难道不能搞人事工作吗?至少也可以当个机关党委副书记嘛。”
  “可这机关党委副书记要选举的,眼下办公室主任彭正国正兼着。书记是袁副局长兼的。”杨敢之面露难色,那口气却像棉花一样柔软,那语言像蜜糖一样甜蜜,他抓了抓脑袋上稀疏的头发说:“这样吧,你不是副处调吗?先到局研究室过渡一下,一年后我保证你当上机关党委副书记。这一年你也可以全面熟悉局里情况,研究室是干部的贮藏室。”
  当然,后来杨敢之的许诺还是兑现了的。因为当晚,陈宏平就开着他的奔驰车,车p股塞得满满的礼品去了出版印刷局的宿舍银豹花园高档住宅区,像是晋见皇帝那样晋见了杨敢之。陈宏平处长态度之谦虚,执礼之恭敬,使杨敢之都感到有点受宠若惊了。
  坊间传说,那天陈处长提着沉甸甸的礼物,沿着黑乎乎的楼道,上到二楼,先是错把副局长黄鸣翱家当成了杨敢之家,省级机关相传这陈宏平处长是送礼跑官的高手,常常是开着黑色的奔驰车在黑夜中向领导家窜。那年为了老婆稽潇潇能混上高级馆员的职称,他用编辑《共产党员的光辉榜样》集资来的钱,分得的编辑费,花3万多元买了五十件真丝夹克衫,一件一件向高级评委家送去。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学无术的稽潇潇果然被评为高级馆员。这回虽然和老婆吵了架,但想到自己父亲因为替林彪选妃子政治上吃了亏后,幸得稽家老爷子关照才混到今天的位子,双方达成妥协后,他还是亲自出马为稽潇潇开始跑官了。当然他几乎是在黄鸣翱老婆敌视的目光中迈向三楼杨敢之家的。
  敲开了敢之家的门,先是为夫人白天的失礼赔礼道歉,然后仿佛很关心敢之身体似的献上一枝峨眉山千年大灵芝。这灵芝大如磨盘,黑红发亮,精美的礼盒上印制着可主治阳痿、肾虚、高血压、糖n病等多种疾病。听潇潇说杨敢之肾虚,他也就投其所好,将双山市朱寿强书记送他的大灵芝转送了杨敢之。不知是陈宏平粗心未及检查包装盒内除了灵芝还有其他物,还是陈宏平细心将包装盒打开后塞进了其他东西。反正当杨敢之夫妇打开那枝标价9990元的高价灵芝后,发现精美的包装盒中竟藏着一纸红包,包着3万元人民币。于是稽潇潇当机关党委副书记的筹码又加了一层。自然潇潇的任职也和彭正国的主动让贤也是有关的。因为彭正国那时已与不甘寂寞的稽潇潇也弄得如胶似漆,难解难分了。尤其是陈宏平在提拔办公厅副主任之前依例到中央党校学习期间,更是在出版印刷局传出两人跑到锦j阁饭店开房间鬼混的丑闻。她与杨敢之祖上的恩怨也因为官位的公平分配而烟消云散。功利是最能稀释矛盾的催化剂。像稽潇潇这类自以为是又头脑简单的女人只要有了虚名,其他一切都会抛到九霄云外,而杨敢之的老谋深算是在于又一次的政治投资,这种投资随着陈宏平在官场的蹿升,他也是能够获得回报的,因为这官帽子对杨敢之来说也是一种等价的交换,这种交换比赤ll的权钱交易来得更隐蔽、更安全。由于权势人物之间私下的官位交换,宋林飞就成了牺牲品。他只能窝在这娘们儿呆的典籍部,直到这次组建稽查队被秦东方挑中成了魏武斌的麾下。
  洪磊原是基建处的小跑腿。基建办主任,其实就是财务室副主任兼的,只不过专搞基建罢了。搞基建是一门苦差事,也是一门肥差事。苦差事是要协调方方面面的关系,到处磕头作揖,求人帮忙,批项目,筹款项,跑东颠西的。这些活儿自然由不是主任的洪磊来干。那主任自然是专与客户打交道,多半是求他购材料,弄设备,请工程队,都是别人求他帮忙。如今这基建,大家心照不宣地认为是肥缺,肥就肥在大量的资金被二一添作五地进了个人腰包。所以,干这些事儿的时候就有点神秘兮兮,顾不得派头面子,不要跟班和随从,一个人像是老鼠一样地悄悄出去,像是猫儿一样地吃得饱饱地回来。这洪磊也就有点落魄,成天无所事事,一人蜷缩在基建办公室,打瞌睡,看电视,再加上他英俊的脸上有一道刀疤,面目显得有点狰狞,形象不太好,也不爱与人打交道。至于那伤疤,有人说是“小p漏”打架打的,洪磊说是小时候爬树被树枝剐的。他脖子上还常年累月挂了一根拇指粗的金项链,配上一头自来卷的狮子头,那形象很另类,像是社会上不良青年。这回基建主任不要他了,就进了稽查队。这小子不仅头脑灵活,工作认真,能吃苦,还会开车,魏武斌觉得是引进了一个人才。他所说的稽查队这支队伍只有四五个人,是指连他自己共计五人,七八条枪则是指加上了宋瑞诚的力量。
  长着苹果脸的常莎莎钻进了面包车,车内一阵s动。
  魏武斌开玩笑:“海南来的常小姐,你这次当了一回特务,去捉拿侵权盗版的贼。过去这些贼却经常拿着你们椰风出版社的书号充好人。你们那个朱伯仁总编辑,本身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兼黑白两道。”
  常莎莎笑着解释:“请你们不要拿老眼光看人,现在的椰风已经不是过去的椰风,朱伯仁这家伙,吃里扒外,已经被撤职了。我椰风已换了新的社长,经过全面整顿,决心重振雄风。还希望各位哥们儿高抬贵手,不计前嫌,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说完,她道了一个万福,引得车上的男士一阵哄笑,急忙让座。她与刘鹏坐在了一起。
  常莎莎和刘鹏是老相识了,见面首先打招呼:“刘鹏,咱们又见面了,记得那年海南之行吗?”
  那哪能忘记呢,简直是刻骨铭心,终生难忘。想到那次旅行的尴尬以及后来的许多不愉快事件,刘鹏欲言又止,眼中流露着黯然的神采。他有点不好意思,心想当年你常莎莎充当了朱伯仁走狗的角色,也实属可恨呢。
  魏武斌有意为他解围:“我说莎莎就别提那次海南之行了。你们那个总编辑什么来着,噢,叫猪不人的,设好圈套让我们刘鹏往里钻呀,把他的家都搅散了。简直不是人。”
  “别提那个朱伯仁了,他现在已不是我们总编辑,早被撤了职务。这家伙到处‘卖书号’,弄得影响很坏。他还吹牛每年上缴海南局200万呢,现在倒欠社里200多万,出版社差点被他搞垮。现在这家伙到处游荡,听说常在你们陵州活动,他和段玉芳搞了一个陵州珠玉工作室,到处搞非法出版活动呢。你们可要关注这事呀!”常莎莎提醒说。
  提到段玉芳,刘鹏沉默着。他此刻不想听到他前妻的名字。
  魏武斌来劲了:“这段玉芳上次以海南椰风出版社名义卖出一批书号给王世牛,制作了中小学生的一批教辅材料。王案发生后,椰风社在陵州非法设立的第二编辑部被我们取缔,想不到这小女人又搞了一个珠玉工作室。这事要查一查,这珠玉工作室到底是干什么的。”
  常莎莎c嘴说:“他们正在c作一套《大德高僧传》,这选题原来是由朱伯仁定的,由段玉芳主编。第一本书就是你们五莲山的方丈智仁大师。后来社里感觉,这类选题政策上把握不准,新领导上任就把这个选题撤了。现在听说他们自个儿在干呢。”
  “哟,这个现象值得注意,有空摸一摸这个珠玉工作室的底。”
  天空星星点点地飘起了雨丝。白色丰田面包车像是离弦的箭,穿破黑沉沉的夜幕,上了陵州去双山市的高速公路。一个小时后到达临江市属下的县级市双山市。
  双山在静静的夜雨中沉沉酣睡,只有满街矗立的路灯睁着睡眼,一辆辆夜行的货车在被雨淋湿的路面映下一道道鲜亮的光柱,逶迤而去。丰田面包车行驶在市区的马路上,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小巷黑黢黢的,周围一片民房,高低错落,地面也是凸凹不平的,面包车开过溅起一片水花。
  在一幢新砌的二层小楼前,魏大队长指挥面包车停了下来。他吩咐车上的同志说:“我和刘鹏去见见大甩子,你们在车上候着。人去多了不行,别把他吓着了。”
  魏武斌和刘鹏轻轻地拍打着楼下的大门。只一会儿工夫,大甩子就打开了门。显然,他已接到了魏武斌的通知,有了心理准备。他热情地将两人迎进了客厅。
  魏武斌用目光打量了一下房间,皮沙发、彩色电视机、空调、冰箱一应俱全。那彩电还是29英寸全频道的,墙上挂着粗俗的花鸟画。
  大甩子热情地递上香烟。魏武斌和刘鹏各取了一支,看了看牌子是中华牌的,随后叼在嘴上。隋大成随即讨好地为他们点上火。
  魏武斌拍了拍大甩子r墩墩的宽肩,笑着说:“哟,你小子蛮阔气的嘛,这小楼是刚盖的?”
  “哎,我只是赚点小钱,那幢在梨庄盖的小饭店卖了。狗日的j巴书记搞得人没法活呀。这几年搞书的生意赚了点钱,这儿离文化市场近,就买了亲戚家的几间旧房翻盖的。”隋大成笑着说。
  “恐怕是卖盗版书赚的钱吧?”魏武斌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这事情瞒你们是瞒不住的,这年头哪一个文化市场的书刊业主,不做盗版呀?公安、工商、文化都要收费。租用门面、仓库费用也不低,不做盗版,怎么赚钱呢?”大甩子哭着脸说。
  “赚钱也不该赚昧心钱呀,赚点小钱,能盖得起这么阔气的楼房吗?告诉你,你搞盗版的教辅材料是违法的。现在海南出版社的同志来了,根据《著作权法》可以向你要求民事赔偿,你这幢小楼就得赔进去。你考虑考虑吧!”
  “哟,魏大队长,不是说可以从宽处理的吗?这么多钱,我怎么赔得起,我检举他人的犯罪行为是有立功表现的。我盖这幢房子还欠了一p股债未还清呢。”他显然是在编假话。
  “你这是被抓到后才交待问题的,又不是你主动跑到局里来举报的。不过今晚我们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跟我们上梨庄跑一趟吧。我们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行,我今晚冒着生命危险跟你们去,总该算立功赎罪了吧?”大甩子哭丧着脸说。
  这时,楼梯上走下了大甩子的女人。这女人三十多岁,有几分姿色,头发有点蓬乱,显然是刚刚从床上跳下来的。她趿着拖鞋,指着大甩子的额头骂开了:“大甩子,你真甩,那地方能去吗?那是虎狼窝呀,你不要命了。你想死,我和小甩子怎么办。我们还要活呢!”
  大甩子吸了一口烟,恶狠狠地盯了老婆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你女人家懂什么呀,人家魏大队长、刘同志干什么吃的。人家对我仁至义尽,我不能没报答。梨庄镇那个j巴书记才是个害人精呢!他害得我们破了产,害得世牛哥坐了牢,他倒好,消消停停地做他的官,这次叫他这狗官做不成。你看人家世牛哥多仗义,就是面对警察、法官的审讯,硬是不咬其他人,那是哥们儿义气。今天扳倒那个狗j巴日的,也是为我世牛哥出一口恶气。”
  “大甩子,你胡说什么?人家稽书记拔一根汗毛,都比咱腰粗。你别老虎头上拍苍蝇,没准给那恶虎咬死。呜呜……呜……”大甩子的婆娘披头散发地捂着脸哭开了。
  “大甩子,你呢,也别胡说什么江湖义气一类的浑话,你这是为了维护出版社的权益,改恶从善,根本与江湖义气就是两码事儿。我们今天可是来请你去的,如果那个窝点破了,你就是立了一功,就算是将功补过了。人身安全嘛,你放心,我们绝对保证,劝劝你媳妇,不要哭天抹泪的,多不吉利呀。”刘鹏温和地说。
  是呀,我这是要去立功赎罪的,她号哪门子丧呀?想到这里,大甩子掉头给了老婆一个大嘴巴子,恶狠狠地说:“别哭了,马上要上路,就不能说点开心的,你看人家李玉和上刑场还临刑喝妈一碗酒呢,你就知道哭,哭你娘的!给老子把手机拿来,路上我给你报个信。你瞧人家魏大队长,长得膘肥体壮的,那是练武功练的,武功高强得很呢,跟着他去怕个鸟,哪里像我净长囊囊r。”说完,笑嘻嘻地看了魏武斌一眼。
  那小婆娘被大甩子一巴掌掴蒙了,愣了愣神,竟也不哭不闹了。她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地说:“好个大甩子,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我不管你了。”说完掉头上楼去了。不一会儿,她又下来了,把手机递给大甩子,恨恨地说:“你这个杀千刀的,时不时用这玩意儿给我们娘俩报个信,死了也好给你收尸。”
  “你放心,死不了,不会有事的。”
  在媳妇泪眼的注视下,大甩子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魏武斌一行七人简单地吃了一点夜宵,面包车又在风雨中启动,告别了夜雨迷濛的双山,向梨庄镇方向疾驶而去。
  雨渐渐地停歇,白色丰田面包车像是一把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的利剑,悄悄地近与两省交界的梨庄镇。黑夜包裹着梨庄,微风在疏朗的天空下吹拂着黎明前熟睡的乡镇,昏黄的路灯照耀着这个近年来刚刚崛起的边缘集市。改革开放以来,以发展乡镇企业为目标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其中,印刷厂是这个地处两省交界小镇的龙头产业,每年给镇里带来不菲的收入,使小镇的面貌逐年改观。小镇最明显的标志是那幢突兀在一群灰不溜秋的青砖墨瓦屋群中的梨庄宾馆,米黄色马赛克墙面,十层的圆形大厦,顶层竟然还安装了一个旋转餐厅,餐厅顶部闪烁的霓虹灯在雨后的夜色中散发出一片灿烂炫目的红光。
  小镇最有韵味的庭院是镇党委、镇政府合署办公的大院子。大院由镂花铁栅栏拦着,透过雕花栏杆,可以清晰地欣赏到修建得古色古香,覆盖着明黄色琉璃瓦屋顶,有着飞檐翘角的办公大楼。白色马赛克墙面在夜色中散发着惨淡的白光。大院里遍植翠竹、棕榈等绿色植物,在秋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这里被镇上的老百姓称为白宫,也有叫皇宫的。有文化的镇上人,称主宰全镇十万父老乡亲命运的铁腕人物稽胜利为梨庄的“克林顿”,原因是他像克林顿那样精力充沛,而又绯闻不断。没文化的父老乡亲,干脆就称他为j巴书记。
  镇里有史以来,最出名的历史人物当然数稽胜利的父亲、前a省省委书记稽昌明。他不仅是闻名遐迩的抗日英雄,而且是从梨庄镇走出来在陵州市地位最高的官员。尽管稽胜利仅仅是稽昌明的前妻——那个目不识丁,被丈夫遗弃在乡下的老太太所生的儿子,但是他的血脉中毕竟继承了稽老书记的血统。他是稽老夫人在抗战胜利后生的。当他在玉米地中被紧咬着毛巾的母亲痛苦地挤出zg,“呱呱”落地的时候,稽老书记正率领着新四军的游击队——枣县独立团,与国民党还乡团展开血腥的拼搏。稽老书记那时候就是共产党的枣县(即双山市)县委书记兼新四军枣县独立团政委。稽政委的部队活跃在枣县太阳湖一带,神出鬼没,闹得大日本皇军和有着美式装备的国民党正规部队对他们束手无策,始终未将这一支小小的武装消灭掉,反而在抗战的烽火中越来越壮大,由原来的几十个人,发展到了四五百人。因而稽政委有了“小猎狗”的绰号。但是,稽政委的家庭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稽政委的父亲被国民党区长杨飞天枪杀在村东头的池塘边。
  那天,天空灰蒙蒙的,稽老爷子的儿媳快要生养了,他清早起来就想着到鱼塘里捞几尾鱼给儿媳妇熬汤喝,刚到鱼塘边,就听到芦苇丛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微风吹过,竟有人影绰绰在晃动,分明是隐藏着一支小部队。这正是国民党伪区长杨飞天率领的一支还乡团匪徒,在枣县被稽昌明打得七零八落后狼狈逃窜到了梨庄,准备血洗梨庄稽家村。正当他们躲在苇荡中进行最后的筹划时,晨曦中走来了稽老爷子。稽老爷子被仇恨的目光所包围。有人指着他说:“这老家伙就是稽昌明家的死老爷子。”
  “我们把他干了吧,这老东西是来找死的。当年共产党闹土改,就是他第一个冲到我家把我爹逮去游村的,我爹回来后就被活活气死了。”说这话的显然是本村大地主的儿子。长得斯斯文文的杨飞天区长轻声说:“不要说话,现在把老家伙干掉,马上就暴露了目标,急甚呢。这稽家村是稽昌明的老窝,要端一窝端,杀他个寸草不留。”斯文的区长脸上浮现出狞笑。他们就这么注视着稽老爷子的一举一动。稽老爷子看到了藏在芦苇荡中闪着寒光的刺刀。当他和芦苇丛中杨飞天那双仇恨的眼睛四目相对时,他开始慌了神,丢下了渔具,拔脚向村里跑去,边跑边喊:“还乡团进村了!还乡团进村了!……”这声音像是一声炸雷,在晴空爆响,惊动了全村百姓。一颗罪恶的子弹在稽老爷子的身后飞来,随后一阵乱枪,稽老爷子摇摇晃晃仰面朝天地摔倒在鱼塘边,他的身上像是蜂窝一样布满了鲜血淋漓的窟窿。这时,太阳像是一个熟透了的鸭蛋黄那样翻上地平线,一抹朝霞把天际染得通红。稽老爷子大睁着恐怖的双眼,注视着东方,那瞳孔里最后定格的分明是天际的红日。他想到自己引以为荣的儿子。他想到了即将诞生的孙子。也许他什么也来不及想,就在仓促间走完了自己五十岁的最后人生历程。他的头被血淋淋地割了下来,挂在了鱼塘边的枯树上。稽家老婆子听到晨曦中传来的那声惊恐的喊叫和紧接着一阵乱枪,知道老伴出事,立即扶起身孕已是七个月的媳妇,打开后门,钻进了茂密的玉米地。她们深一脚,浅一脚没命地走进青纱帐的深处,直到听不见村中的那些哭喊声和驴嘶马叫的声音。稽老婆子扶着脸上挂满虚汗,挺着大肚子的媳妇,让她躺在用玉米秸铺成的地上。媳妇一阵一阵地呻吟着,羊水和着血水漫透了裤管,怕是要生养了……稽胜利就是这样,在这个兵荒马乱的血腥岁月中来到了人间。在他的身后,火光冲天,稽家村遭到了血腥的屠戮。
  1948年秋,枣县全境解放。屠戮稽家村的还乡团匪徒被彻底消灭,杨飞天被稽昌明击毙在逃跑的路上。那时杨飞天的儿子杨敢之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后来母亲竟然跟了早已成了贫农的叔叔杨飞龙,他成了贫农的儿子。不久,稽昌明率领枣县独立团参加了渡江战役,a省全境解放,他随军进入a省省会陵州市。
  成了陵州市第一任市委书记的稽昌明,与一位文文静静的年轻女教师结了婚。留在家乡的稽家母子,却接到了一张离婚通知书。在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年代,在解放战争最严酷的年代,都从未流过一滴眼泪的稽家媳妇第一次失声痛哭。那哭声撕心裂肺,在稽胜利幼小的心灵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迹。在昏黄的油灯下,他被妈妈紧紧地搂在怀中,他拼命地吮吸着母亲的茹头,品尝着母亲甘甜的r汁,母亲的泪水吧嗒吧嗒落在他细嫩的脸庞上,那甘甜的r汁中饱含了母亲深沉的痛苦。这痛苦来自最亲的亲人对感情的背叛。这是一个在抗战和内战的烽火中无数次掩护过稽昌明及其游击队的善良的母亲,稽胜利他小小的年纪就品尝了痛苦的滋味。第二天,坚强的母亲仍然早早起来烧饭、喂猪,和平时一样第一碗玉米粥是盛给婆婆的。然后,她默默地背着小胜利下田干活。在稽胜利的脑海中,母亲是心中最神圣的偶象。直到母亲在三年自然灾害中孤零零地饿死在梨庄的稽家村里,他才懂得地位的悬殊会给人带来不同的境遇,生活并非书本上描绘的那样美好。那时,他和乃乃被派来的吉普车接到了城里那幢很气派的外国洋房里,爸爸对他很好,但他和爸爸的那个家庭却格格不入,和被他称为阿姨的那个漂亮女人以及和他的弟弟、妹妹们保持着感情上的距离。那年,他十一岁。十一岁的他怯生生地带着满身土气,穿着对襟小褂,理着乡下人那种马桶盖似的头,在弟妹们嘲笑的目光中,他被保姆带到那个装着浴盆的卫生间洗澡。他知道,那是阿姨嫌他这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孩子脏。他像是木偶那样在那个奇奇怪怪的大盆子里,被阿姨全身上下搓了一遍。等他洗完澡起来,妈妈帮他缝制的小白褂子,小黑裤子,尤其是他珍爱的那双绣着老虎头的鞋,却被阿姨扔进了垃圾桶。他大哭大闹,后来还是乃乃把这些心爱的衣褂捡起来,洗干净后叠放好。到了经济恢复时期,乃乃又带着他吵着要回乡下去了,她不放心家里的媳妇,家中荒芜的田地。他们在告别稽昌明的时候,爸爸悄悄告诉乃乃,乡下的媳妇已死了,他劝乃乃带着胜利就在市里住下来。
  乃乃噙着眼泪说:“孩子,你可以忘记农村和农村的乡亲父老,但我却是故土难离啊。留着你爹一人在那荒野孤坟中,我于心不忍,再说这城里的生活我也不习惯呢。”
  于是稽胜利又和乃乃回到了稽家村。他在离开爸爸、阿姨和弟弟、妹妹的时候,倔强地脱去了身上的白棉布衬衫、吊带裤和脚下的小皮鞋,仍然穿上了被乃乃洗得干干净净的妈妈亲手缝制的粗布衣褂。
  在稽胜利看来,城里人规矩太大,那些漂亮的衣服像是绳索捆住了他的手脚,使他无法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玩耍,比如爬树,掏鸟窝等等。他和城市这个环境是格格不入的。后娘养的弟弟妹妹们也把他视为陌路人。回到故乡,他的妈妈已经去世,她是被活活饿死的。村干部告诉乃乃,母亲的后事被办理得很妥善,那是根据稽昌明书记的吩咐,她的骨灰盒被安葬在枣县烈士陵园内爷爷的墓旁。
  妈妈去世那年,稽昌明书记正好坐着吉普车到枣县检查灾情。所到之处可谓千里赤地,禾苗枯焦。看得稽昌明书记心中一阵心酸。陪同的县里领导告诉他,你的媳妇,想见你一面,她看上去快不行了。他一听这“媳妇”两字,当即明白那是胜利他妈。当他驱车赶到稽家村时,他媳妇已奄奄一息躺在茅草屋中。她挣扎着从破棉絮中伸出骨瘦如柴的双手,干枯的双眼中闪烁出一丝生命的光彩。看来,她已经几天几夜粒米未进了。她在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结满尘网的灶台,空空荡荡的炉膛,证明这里已久无炊烟了。她那游丝一样的气息,在翕动的嘴角边喘动着,那声音如同蚊子的叫声。稽昌明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这双手曾经是多么粗壮有力啊!那是一双贤慧媳妇的手,飞针走线,为他缝制衣衫,纳制布鞋,挑水、做饭、洗衣,养猪,干农活,侍奉公婆,多好的乡下女人呀;那是一双坚强女人的手,为他扶养儿子……照顾伤员,接待掩护过许多革命同志。他眼睛一热,眼泪就下来了。
  “是我对不起你呀,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我尽力办。”他哭着说。
  “俺什么也不要……你照顾好妈妈……和俺们的儿子。”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在说。
  稽昌明点点头说:“那是一定的。”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喂她水。他吩咐村干部到村东头的鱼塘弄几尾鱼来熬点鱼汤给媳妇喝。村干部无奈地摊摊手说,鱼塘早干了,哪来的鱼。还是县里的同志机灵,开着他的吉普车到县里弄了两尾小卿鱼。等他熬好汤,端在媳妇面前时,媳妇已断了气。一个省委书记的媳妇要吃两条鱼竟然不得,普通老百姓日子又怎么过呢,他在悲愤地想。此后,他对大跃进、人民公社有了想法。于是,在a省的所辖县、市开始纠偏,一夜之间解散了四百多个公共食堂,开始实行包产到户。
  1959年庐山会议后,他被内定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算是彭德怀线上的人,被撤销省委书记职务,担任副省长。于是,他养花种草,四脚朝天,等于赋闲。一直到“文化大革命”,他被彻底打倒,逐出小洋楼,关进监狱。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他平反出狱,恢复了省委书记的职务。他知道那只是他赋闲的前奏,因为那时他已满头白发,垂垂老矣。等到雄心勃勃想大干一番时,已到离休的年龄,以六十七岁年龄,从省委书记的岗位退下担任了正省级人大主任。七十岁时他正式离休赋闲。
  稽胜利是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县重点中学、陵州师范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当中学语文老师,在大学他结识了梁灵凤。他们以后曲曲折折地恋爱、结婚、生儿育女。日子像水一样流去,他凭着自己的工作,由乡中学的校长干到副乡长。他的家庭一直是平稳的、和睦的。
  家庭发生变化,是在乡改镇后,他当上了镇党委书记,也是他的父亲稽昌明在“文革”靠边十年之后复出之时。老稽书记威望如日中天。小稽书记权倾乡镇。等到老稽书记离休后,小稽书记也熬成了老稽书记,眼看升官无望,也就想着为子女谋点后路。那时,王世牛这个王八蛋,竟以他那个如花似玉的婆娘来勾引自己,使自己醉入花丛后,又被诬陷捆打。后来,王世牛这王八蛋被法办了。但是王世牛所散布的谣言却不胫而走,竟然成了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无头公案,也因此而断送了他官场的前程。而他和梁灵凤的感情也降到了冰点。当他们的大儿子梁长生去了陵州杨敢之的麾下,小儿子稽长根考上县重点中学住校之后,他也就常常深夜不归了。开始时还要找点什么“工作忙,应酬多”之类的借口,后来看看梁灵凤那冷冰冰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干脆就常年以梨庄宾馆为家了。他家那幢豪华的别墅式洋楼反而成了被弃的冷宫。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死。灵凤她大约是心已死了,对他的一切均不闻不问,对他也不理不睬,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他们之所以没有离异,维持着表面的婚姻关系,主要是为了两个儿子。处于权力峰巅的他是不会感到寂寞的,他身边常有美女相伴。比如说,当魏武斌在大甩子的指点下,率领着一帮人,悄无声息地开进梨庄的时候,他正拥着一个漂亮的娘们儿在豪华的套房里呼呼大睡呢。
  第八章 夜探正威厂
  大甩子不停地在驾驶员右侧的座位上,指指划划,指挥着面包车扑向所谓的临港合资正威印刷有限公司,那儿是不夜的,是喧嚣的,是欲望驱动下的疯狂,机器的轰鸣声在深秋的夜里打破了寂静,显示了生产的繁忙。
  正威印刷厂那高大的门楼出现了,白炽灯将厂门映照得如同白昼一样,厂区的车间内灯火通明,印刷机开动的声响在寂静的秋夜显得格外清晰。大甩子突然一个激灵,将身子像狸猫一样伏在座位上,他结结巴巴地对魏武斌说:“这就是那狗日的j巴书记开的厂子。我恐怕是不能再坐在前排了,否则被人家认了出来,我就没命了。”然后一动不动地将脑袋伏在手臂上,手臂放在皮坐垫上。那模样滑稽而可笑。
  面包车绕厂一周,在大甩子的指点下,车子绕进了一个幽深的小巷子,小巷里面是一片被拆除了民房的空地,这儿是准备建幸福路商业一条街而拆迁的工地。工地前方是紧贴围墙的工厂厂房,透过厂房明亮的玻璃窗看见车间内忙碌的景象。几台胶印机正加足马力滚动着油墨筒滚压着一张张白纸,顷刻之间,变成一令一令的印刷半成品,堆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瞧,这就是印刷厂的胶印车间,01胶印机滚下的纸张,都是教辅材料,这是在搞盗版。”隋大成悄悄向魏武斌和围拢来的稽查队员和常莎莎介绍道。
  微风掠过大地,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隐约可见一片茂密的青纱帐,那是一片玉米地。夜很静,惟有风吹庄稼地的声音交织着眼前灯火通明中机器的轰鸣声,组合成一曲秋夜的交响曲,分外动人心魄。借助厂房s出的灯光,魏武斌警觉地察看一下四周,周围黑黝黝的民房,像沉睡的婴儿全不顾周围工厂的喧嚣声,也许周围的居民已经完全习惯了这夜晚的噪音,他们睡得很安稳,很香甜,自然弄不清这秋夜的罪恶是如何吞噬着教学园地绿洲的安谧和宁静。这噪音就是盗贼马蹄的嗒嗒声,他们正疯狂地掠夺着教辅材料编写、出版者的心血。用这血来换取金钱养育着自己的贪欲。
  魏武斌果断地吩咐:“刘鹏,你留下来监视工厂的情况,注意不要暴露自己,必要时可以隐蔽到玉米丛中去。待明天一早,我们取得证据后,带好行政执法手续对工厂进行检查。”
  常莎莎自告奋勇地留下来和刘鹏一起执行任务。
  刘鹏白了一眼常莎莎道:“你一个女人家,逞什么能,这不是玩游戏,这可是工作,没准会有生命危险的。”
  “嘿,我说刘鹏你别小瞧人家,我经常一个人在外执行任务,比你见的世面大多了。我们海南的市场在大陆,在大陆我走南闯北见得多呢。我不怕,你烦什么心呢?”常莎莎反唇相讥,不甘示弱。
  “喂,我说刘哥们儿,你就别拿乔了,人家小常是看得起你才留下来陪你的,别不识抬举,你们想请小姐陪还没门呢,人家主动提出三陪,你却狗咬吕d宾不识好人心。”
  “洪磊,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这儿可是工作。”刘鹏笑着说。
  洪磊反唇相讥:“如今男女搭配,工作不累。况且你们是海南的老相识了,你刘哥们儿也有一肚子苦水要倒,你俩人能谈到一块儿的,时间不早了,咱们上车去吧?”洪磊脖子上粗粗的金项链在厂区灯光的映照下一闪一闪,明晃晃地扎眼。
  “好吧!别开玩笑了,小常你愿意就留下来,不过刘鹏我告诉你,她的安全,你可得负责。你们谈归谈,聊归聊,不要忘了监视对象。我们上车,随大甩子去观察一个非法出版物交易市场。”说完,魏武斌向刘鹏诡秘地眨了一下眼睛。心中想的是如今这常莎莎也是小姑独处呢。听说她去年离了婚,是个单身贵族。
  稽查队员随魏武斌鱼贯上车。黑乎乎的车内,大甩子倒在面包车的后排呼呼大睡,鼾声如雷,他似乎并不怕被人发现,被绑架走。
  魏武斌轻轻走过去,拍了拍隋大成:“哎,大甩子醒醒……你醒醒。”
  大甩子擦了擦金鱼眼,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这是到哪里了?”
  “还在正威厂外面呢,你带我们去看看镇西郊的非法出版物交易市场,听说这里的非法出版物交易都在夜间进行。”
  “行。”大甩子肯定地答应了一声。随后又翻身倒在面包车的后排座椅上,像一只负伤的狗熊,嘴中喃喃地说道:“不能让他们认出来,认出来我就没命了。”
  魏武斌宽厚地笑了笑说:“成,你像这么躺着吧,这样安全些,不过你得坐到第一排来带路我们可不认识路,这半夜三更的,省城的车在这小镇上转悠目标也太明显,早点踩完点,大家好早点休息,明天还有行动。”
  隋大成极不情愿地坐到了车前面副驾驶的位子,他下意识地把硕大的脑壳向下埋了埋,人显得矮了一截。
  车子飞快地沿着梨庄镇的主干道向镇西方向驶去。
  在梨庄镇西的城郊接合部,沿街有一溜民房全部空关着,这房子过去或许是工商部门、市场管理部门办公场所,现在已人去房空了。这里原来是一个大型的农贸市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这农贸市场的房子、大棚建好后,却发展不起来,只好空置着。现在每天夜晚过了十二点,鬼火幽幽地就成了非法出版物交易的场所,镇上的人谁都知道,这里叫“鬼市”,交易时间一般在凌晨二点到六点之间。在这段时间内,各地的车辆络绎不绝,有送货的,有进货的,交易一般都有固定的主,事先电话联系好,到点提货走人。
  面包车停在镇西头的公路上,月光把周围的景物映照得分外清晰,公路两侧是高大的白杨树,白杨茂密的树叶在夜风中摇曳,送来一阵清爽的风。在月色下遥望这片空阔的原野,使人心旷神怡。
  正对农贸市场入口处是公路对面一间破旧的平房。房前白杨树上挂着一个“修车补胎”的招牌。招牌在夜风中晃动,昏黄的灯光下停着一辆跃进牌客货两用卡车。修车铺的躺椅上躺着一个四十多岁矮胖汉子,胖子睡眼蒙眬打着瞌睡,他并未注意到面包车上的不速之客。因为黑的夜原来就是不平静的,人来车往,有时反而显得很热闹。
  魏武斌带着宋林飞、王文江下了面包车。隋大成哆哆嗦嗦地对魏武斌说:“魏队长,你可注意哟,对面修车铺那个胖子是专门望风的,他是稽胜利的一条狗,一个打手。我就不跟你们下去了。”说完,又像猫一样闪到后排座位睡大头觉去了。
  魏武斌点了点头说:“你和洪磊在车上待着,给我密切注意对面修车铺的那个胖子。”
  魏武斌带着小宋、小王踏着泥泞的小路,向市场的大棚走去。
  玻璃钢瓦铺建的大棚周围停着十多辆大卡车,有本省其他市县的,也有临近s省和z省的。其中有一辆东风牌的大卡车,挂着陵州市的牌照。
  大棚里整整齐齐堆码着一包一包的教辅用书。临时拉的电线吊在一根横梁上,一盏一百瓦的灯泡发出暗淡的灯光,周围是十几只电棒在交叉梭巡,有的装货,有的卸货,有的验货,一片鬼鬼祟祟的忙碌景象。
  魏武斌的眼睛盯住了那辆挂着陵州市车牌照的四吨东风大卡车。头脑中转着念头,是否跟踪出了梨庄再拦截,取得证据,再对正威印刷厂进行检查。
  他和宋林飞、王文江商量一下。三人沿着来路返回公路的面包车。
  当他们三人走出市场的巷口,发现原来打着瞌睡的修车铺的胖子像贼一样围着面包车转悠。八成开车的洪磊和大甩子在车上睡着了。
  他们三人像没事一样一字排开,沿着空关房的墙根将肚子里浊水排泄一空。“滋,滋,滋”的排泄声惊动了胖子。胖子看三个小伙子紧贴着墙根撒n,倒吸了一口冷气。悻悻地退回到修车铺,两个贼眼却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显然他对这辆挂着省城牌照的面包车起了疑心。
  魏武斌一行跨进了面包车,他们在黑暗中大睁着双眼注视着对面修车铺胖子的一举一动,胖子瞪着疑惑的双眼也注视着面包车中的不速之客,猫和老鼠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在黑暗中对峙着。那边宋林飞不错珠地盯视着农贸市场的入口处,等待着装满货物的东风大卡车出现。
  “瞧,今夜的天空多美,月亮又大又圆,银辉映照下的天空透出深蓝的底色,亮晶晶的星星像是一盏盏明灯挂在空中,星河漫漫,横陈天际。那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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