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黄打非风云录》第 15 部分

  黄”办主任是陵州八国联军总司令。宋瑞诚感觉在白色桑塔纳车中龚红旗简直像是当年攻入北京城,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瓦德西。这种感觉他就从来没有过。
  那次到临江市梨庄查正威印刷厂,道奇稽查车干脆就被彭正国开着亲自到稽杨庄去接敢之同志父母亲去了。彭正国管着车,自己混了个驾驶执照,要用车就方便得很。
  这回宋瑞诚真的找到了杨敢之,只说要查一桩非法出版物必须去临江市。杨敢之倒是十分支持,很豪爽地说:“没车,就乘我的车,查案要紧,我可骑自行车上下班。”说完,他就拨了电话,不一会儿侯冠群的黑色奥迪车就开出了车库。
  一路上侯冠群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宋瑞诚在被法国香水熏得香喷喷的局长坐车里想着心思,情绪不高,魏武斌手抚着腆出的大肚子靠在松软的靠垫上睡得直打鼾。沈剑军派来的吴警官穿着警服很严肃的样子。只有宋瑞诚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侯冠群漫应着。他是个心气极高的人,压根儿从心眼里瞧不起他身边这个驾驶着奥迪车长着一副太监嘴脸,经常代局长传言,人称“二局长”的侯二先生。
  侯二说:“老宋你别搞错呀,老神仙局长对你是不怎么样,可杨局长对你是不错的。我的这辆车,从来没有那个处长能要得动,你老宋面子大,你一张口杨局长就派给你了,我还是头一次替处长开车呢,彭正国那厮想坐我的车,我都没同意,那家伙只知道拍马p,玩女人,杨局长只是利用他,杨局长器重的是你呢。”
  “嗯。”宋瑞诚心中想杨敢之对我那是敬鬼神而远之,是安抚,哪里是器重。
  “哎,你们收缴的那些好看的片子,好看的书,能不能给我弄些看看。”
  “嗯。”宋瑞诚心中想,这些好看的书就是“黄”书,好看的片子就是“黄”片,上次彭正国来借我都未借呢,你个侯二也想欣赏,没门,那我不成了传“黄”吗。
  侯二见宋瑞诚未答他的话茬,于是自言自语道:“其实那‘黄’片子就是那么回事,我在农村c队时,就有人追我,女人不就是那‘三点’,谁没见识过,有什么了不起的。”
  “哎,老宋,听说你会刻图章,杨局长夫妇正好没有图章,你能不能给他们刻一对。”
  “嗯。”宋瑞诚心中想,我凭什么给他们刻,我宋瑞诚不步肥马尘,不叩富儿门,绝不摧眉折腰事权贵。
  “喂,老宋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别老嗯呀,嗯的。”
  宋瑞诚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么快就睡着了。”侯冠群自言自语了一声,不再吱声。他打开了奥迪车音响。豪华的车内响起了台湾歌星邓丽君那软绵绵的歌声:“带着你的情,带着我的爱……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侯冠群嘴里哼着“不采白不采”。
  到了临江市,先去了临江市出版印刷局和市局管理处处长接上头。就把宋瑞诚他们扔给了市局的艾彬彬处长,自己掉转车头扬长而去。宋瑞诚有一种受制于小人的心酸,眼看着奥迪车绝尘远去,他无可奈何地仰天长啸一声。嘴里哼的却是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天空真的飘起了牛毛细雨。他们是坐着临江市出版印刷局的长安面包车去的正威印刷厂。
  正威印刷厂在双山市的郊区梨庄镇。一片崭新的厂房坐落在绿树成y的白桦林中,秋天的雨淅淅沥沥下,雨打秋叶的声音随着绵绵的雨丝布满灰暗的空间,带着几丝凄凉和悲壮,宋瑞诚心情坏透了,脸上布满了乌云。
  一个清亮的女声在发问:“这小侯也真怪,到了临江,不吃饭就走了,我挽留他,他却说你们临江的饭我吃不起,开着车就走了,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我们哪儿得罪了他了?”
  宋瑞诚y着脸答道:“你别管他,这人毛病多,他不是冲你,是冲我的。”宋瑞诚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回答说。其实宋瑞诚当然知道,局座驾驶员摆谱既是冲自己,也是冲着艾彬彬来的。那次自己陪着杨敢之来临江市出版印刷局视察工作,临别时艾彬彬汗津津地拎两捆精装的《全唐诗》,说是临江古籍印刷厂帮助上海古籍出版社印制的,共送了两套样书,我们局长交待敢之局长是搞古籍研究的,瑞诚主任是搞文学的,就把这书送给你们了。艾彬彬看出了站在一旁的侯冠群脸有不悦之色,于是笑嘻嘻地从包里掏出了一条红塔山香烟递给了小侯。侯冠群轻蔑地接过烟掂了掂,甩到了奥迪车内。待临江市印刷局的领导与敢之和宋瑞诚告别,奥迪车缓慢开动出了市政府的大院后,侯冠群开始小声嘀咕了:“这临江市局真他妈小气,送烟就送这破红塔山,谁抽呀,我要抽就抽中华烟。”
  “小侯,算了算了,我那儿还有两条中华烟,你拿去抽,以后要抽烟找我,都是别人送的,我也不抽烟,老宋你要抽烟,也到我那儿拿。”杨敢之劝慰道。
  宋瑞诚摇了摇头,表示他不抽烟。
  “他娘的,这个艾彬彬,狗眼看人低,送礼还分三六九等的,以后她到陵州来我就不理她。”说完他一踩油门,奥迪车似箭离弦而去。侯冠群是真的生气了。
  临江市的印刷管理处处长艾彬彬是一个清秀小巧得如同女孩子般的少妇。她身材均称,身段优美,白皙的皮肤配着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只是那双清澈纯明的大眼睛周围已有了几缕不太容易发现的皱纹。她和宋瑞诚是老朋友了,这位长着娃娃脸,一副清纯可爱女学生般的处长却也是印刷处老同志了。在省出版印刷学校读书期间,宋瑞诚时任书刊批销公司工会主席兼局团委副书记就和她这个校团委书记相识,后来她分配到临江市印刷局又共同查过一起震动全国的非法出版大案。因为是全国首例,省“扫黄”办和公安厅就特别重视,责成省“扫黄”办和省厅治安处指导。宋瑞诚认识了魏武斌的爸爸当年的治安处长魏永谟。艾彬彬和宋瑞诚共同随市公安局治安大队的同志参加专案工作。小姑娘凭丰富的印刷经验,慧眼辨识临江市涉案印刷厂留在非法出版物封面翻页处的色标,查到非法印制源头。后来追根溯源,专案组去了皖省,在珠城他们终于找到了地下书商的黑老大。在那个城郊接合部的黑窝点中,公安进行了搜查,艾彬彬接过治安股长手中的一副手铐,一边在手里挥动着,一边紧紧地看守住窝点中的十多个壮汉,竟然镇定自若,面无惧色。治安股长称赞她可以当刑警。大案告破,全国“扫黄”办和公安部联合召开专案表彰会,市公安局搞了一个专案内部展览。小姑娘充当讲解员被前来临江市开会的公安部治安局长李纪周误认为她只有十八岁,其实那年艾彬彬已经二十八岁,有了一个三岁的男孩。这男孩还被评为临江市的健康宝宝,上了奶粉广告。那位戴着眼镜,矮矮壮壮,长相斯文,一条腿还有点跛的治安局长,竟用手拍拍她的脑袋说:“你大概和我女儿差不多大吧,看上去最多十七八岁。”
  从李局长脸上那不可思议的神色看,他根本不相信这个剪着齐耳短发,模样清纯可爱的小女孩已有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当然后来尊敬的李纪周局长去了广东,挂职锻炼了,不久又晋升了公安部副部长。当艾彬彬最后一次看到他时,他是作为腐败分子出现在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中,他变得苍老而憔悴,曾经丰满肥硕的脸颊变长了,变得皮松r耷了。近视眼镜摘掉后,眼睛竟然有点浮肿,眼袋下垂,眼神散乱迷离,说话迟缓。再也没有当年当治安局长的那种潇洒、机智、果断。那年里他在专案分析会上侃侃而谈,条分缕析,头头是道,俨然是一个充满睿智的领导,现在他成了赖昌星走私集团庇护者,一个站在被告席上的大贪官,真正是宦海沉浮,此一时,彼一时也。艾彬彬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年的李局长,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和蔼可亲的李局长,邀她去北京玩玩。后来她与宋瑞诚去了北京,那是为了出版侦破这起非法出版大案的宣传画,需补拍一组中央有关部门的领导如何高度重视这起案件的查处工作的镜头。她在李纪周宽敞的办公室里见到他,那时的李局长成了部长助理。他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却谦虚地表示,不用拍摄他的镜头,应多拍摄广大公安干警和“扫黄打非”战士的镜头,他坚决不同意拍摄自己的照片,艾彬彬带着几分失落几分崇敬的心情,离开了公安部那有点神秘,又有点庄严的大院。那年北京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天上飘着雪花,她和宋瑞诚双双去了颐和园,在昆明湖畔,寒风夹着雪花,留下了他们冒雪游览的身影。
  当然这对男女都要相互倾诉一些心里话。纷纷扬扬的雪花夹杂着小冰粒,拍打着静谧的昆明湖水,寒风萧瑟,湖水氤氲,湖面朦朦胧胧,营造出和谐但略带凄清的美感。开始他们还能保持着距离。宋瑞诚侃侃而谈,介绍着颐和园的典故。艾彬彬只是默默地听,雪下得大了,艾彬彬就很难自己心安理得地撑着小阳伞,让老宋一个人冒雪陪着她逛。因为她是第一次到北京,而宋瑞诚是京城老客,有时一个月要跑三次。于是她招呼他同撑着一把伞,挡一挡越来越大的风雪,老宋在故作忸怩一番后,也就半推半就有点做贼心虚地钻到了艾彬彬的伞下。一把小伞撑起了一个诗意的空间,能使人联想到白娘子和许仙风雪断桥边那段凄凄切切的爱情故事,也能使人联想到诗人徐志摩与才女林徽因风雨康桥那段缠缠绵绵的微妙恋情。
  他说:“艾彬彬,你好像永远长不大,红颜永驻,青春不老嘛。”
  她长叹一声,似有难言之隐。只是缓缓地说道,永远长不大也不好,其实我内心已很成熟,什么事看不透,而官场某些人……“”怎么了?“老宋关切地问。
  “你看我,学校毕业已十多年了,到现在还是一个科员,工作要我做,应该说我做得不错,查过大案,立过大功,受到过全国表彰,我们这个市级印刷局的处长,完全是一个科长罢了。一到提拔时,没有任何理由,就是艾彬彬那个样子像小姑娘,不成熟,还是等等吧,等等吧。这一等十多年等掉,青春流逝,岁月已老,虽外表年轻,心里却是充满着悟透人生的苍老……像老太婆了。”艾彬彬有点伤感地说。
  听了艾彬彬这席话,宋瑞诚当然有同感,他十八岁当兵,三十五岁提正团,首次授衔就是上校,四十岁转业后从科长到处长也就像停了摆的时钟,发条缺油,没有了动力,时针、分针、秒针也就不再前行。如今还是副处级的“扫黄打非”办常务副主任,不是能力不行,水平差,原因当然是人际关系,也有性格原因,这性格缺少柔性,充满刚性、原则性,在一个拿原则做交易,为自己谋取私利的环境中,原则就是必须受排斥的祸水。原因就在于它阻碍着某些人升官发财的道路,如果他将“满腔正义血,化为绕指柔”,学会周旋委蛇,也许不至于会在官场陷于困境。总之,那天下午时间过得很快,双方都有些共同语言可以倾诉。一晃半天时间就过去了,相互之间竟有点不愿结束这种风雪中的漫步。在这寒冷的冬季,双方各自感到了来自对方的是一丝春天般的温暖,千缕秋天中的惆怅,一种夏天般火热的激情,当然这是在君子和淑女般外表掩饰下,暗中涌动的潮水,因而是很难突破理智之堤防的。多少年以后双方都很怀念那次风雪中颐和园的漫步。那次游湖真的给宋瑞诚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
  今天在这个秋风萧瑟的日子,他们坐着长安面包车带着公安和魏武斌一起去正威厂,查处这起非法盗印案,又使宋瑞诚想到了几年前共同查处大案的日子。那时指导这起案件的是省公安厅治安处处长也是魏武斌的爸爸,他和魏处长、艾彬彬后来戴着大红花同时受到表彰。也就在这起案件查处过程中魏处长和宋瑞诚赴京参加公安部、全国“扫黄”办的办案协调会的途中,在9600米的高空,背靠着舒适的航空椅,魏老处长郑重其事地提出了自己的大儿子魏武斌调省“扫黄”办的问题,对这个有十年警龄的公安战士,对刚组建的“扫黄”办来讲,当然是难得的人才。
  现在魏老处长已退休颐养天年。而主持这次协调会的治安局长李纪周已成了全国知名罪犯。想想自己长着一副娃娃脸,影响到自己提拔使用的艾小姐已成了临江市印刷局处长,也已成了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真正宦海沉浮,人世沧桑,人是物非呀!
  宋瑞诚闭目想着心思,艾彬彬轻轻拍了拍他说:“喂,老宋,正威厂到了。”车子已停在了厂部办公楼前。梁长生厂长已笑吟吟地迎候在厂长办公室。
  这次调查的结果却使他们大吃一惊。原来这批举报信所列举的盗版书,是远在陵州市的a省文艺出版社社长武大山,勾结书刊批销中心总经理虞成刚、书商老q,开出了发排单、付印单、装订单一式五联等手续,梨庄正威厂非法盗印了由文艺出版社和台湾出版社联合出版的台湾女作家兰晴的言情小说1200万册。因系省内出版社印刷,不需要开委印单,只要出版社开出发排单、付印单、装订单就算有了合法手续。宋瑞诚接到厂方提供的发排单、付印单、装订单均为五联,其中记账联和入库联均未被文艺社收回。证明这批书的印制成本既未记入出版社的账,书当然也未入出版社的库,而已被社、厂和书商内外勾结非法盗印后流入了市场,这批内外勾结的盗版书,正因为有出版社提供的封面版和书版,其印制的成品书和正版书一模一样,一般人是难以辨别真伪的。更令人惊奇的是这批书的印刷费用的走账方式竟然是虞成刚提着40万的现金到印刷厂。据梁厂长回忆,那一行人是坐着书商老q的本田轿车来的。为这批业务,厂长还专门宴请了武社长和虞总等四人。
  战战兢兢的梁厂长,手搔着头发说:“我们当时就感到不对劲,这武社长介绍来的活,既是全民出版社对全民印刷厂,却不走账户,由书商提着现金来付款,我预感到可能要出事,特地请双山市建设银行的业务员来清点,单点这钞票就花了两小时。”
  这批书的印制全过程,魏武斌和吴警官都作了详细的笔录,请梁厂长签字按手印,可以说人证物证俱全。一番折腾使得心有余悸的梁厂长一头冷汗。查完印刷厂已近傍晚,艾彬彬盛情邀请宋瑞诚一行住一晚再走,晚上她可安排唱唱卡拉ok,跳跳舞,轻松轻松。被宋瑞诚婉言谢绝。他们是坐着临江市的长安车连夜冒雨返回陵州市的。
  宋瑞诚向黄鸣翱副局长汇报了这次对临江市正威印刷厂检查情况。黄鸣翱半晌没吭气,最后他仿佛很无奈地说:“还是整理一个材料报杨局长和党组吧。”然后他悄悄地向宋瑞诚要回了他的批示件,并嘱咐宋瑞诚说,对杨局长不要说是我批示叫查的。宋瑞诚看着黄副局长远去的背影,只好摊摊手,耸耸肩,做了一个很痛苦的鬼脸。
  宋瑞诚是下午在上班时和杨局长在局大门口相遇的。杨敢之推着自行车,他没有坐侯冠群的车,显得很廉洁,很平易近人的样子。他笑吟吟地看着宋瑞诚并打招呼:“你们昨天查得怎么样?”
  “黄局长叫我们整理了一份给你和党组的调查报告,请你指示。”宋瑞诚恭恭敬敬递过了报告,暗暗观察着杨敢之的脸色。
  杨敢之一手扶着车把手,一手接过报告,在大门口仔细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眉毛竟拧在一起,最后板着脸训斥道:“是谁叫你们去查的?”
  宋瑞诚却也不怕,他反问道:“是黄局长叫查的,不是向你报告过吗?你不是还表示支持的吗?”
  杨敢之瞪着金鱼眼,一时语塞,而宋瑞诚竟然不顾他的不满,扬长而去。你看,遇到实际问题,想把原则润滑一下,来推进自己官场时针运转的宋瑞诚就是滑润不起来。不过你不滑润,自有别人来滑润,因为这原则在一个利益共同体中涉及到官吏们一损具损的利益时就会消失。杨敢之的沉默就意味着此事的不了了之了。这是杨敢之接任局长以来第一次和宋瑞诚的正面冲突。发现此人有点目无尊长,狂悖无礼。
  那份调查报告的副本和证人证言证据材料就永远地躺在了“扫黄”办的档案柜中,被冷藏了起来。后来,宋瑞诚听说武大山和虞成刚从书商销售后的书款中获得了60万元的回报,每人各得30万。当然那些钱都是武大山、虞成刚和书商老q在牌桌上打牌时赢来的。因为老q做书的生意很精明,而一打起牌来就显得水平极臭,一输再输,而且屡输屡战,绝不服输,这钱就输得如同流水一样,流进了武大山和虞成刚经理的腰包。他们两人的手气真好,官运也不错。当然这仅仅是传说,并非纪检部门调查来的结果,因此,既不足为训,也不足为证的。
  如今秦东方旧事重提,使宋瑞诚十分沮丧,他只能灰着驴脸,吩咐魏武斌把这次对枣县梨庄镇临港印刷公司的调查,制成光盘再次锁进了档案橱内。那橱中冷藏着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武大山和四川书商小周合伙炮制的l体女人画册《伊甸园》,武大山勾结东北书商大吕盗印的文艺社二十四种图书的材料。大吕被判无期徒刑,披着官员外衣的武社长却安然无恙,甚至还被老神仙、杨敢之屡次推荐为局级后备干部。这使宋瑞诚很无奈,也很觉不可思议。
  第十三章 记者的困惑
  省电视台《焦点写真》栏目的女主持人南帆小姐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去了台长办公室。她轻轻地敲了敲台长凌志雄办公室的门,听到一声粗壮有力的“请进”声后,才恭恭敬敬地推开门走进这间内外两室的宽大办公室。
  昨天晚上她接到台长亲自打来的电话,要求她把她采访拍摄那个《非法出版物竟敢摊派给学生》的专题片送到他那儿,他要亲自进行审看。她带着一脸的疲惫沮丧,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像是一个等待判决的被告,走进了宽阔庄重甚至带点书卷气的台长办公室。不过在南帆看来,这里更像一个带宗教气息的裁判所。
  凌志雄五十多岁的样子,一头浓密的黑发,朝后倒梳,是干部中常见的戏称为毛泽东式的大背头。大背头发出柔和的光泽,显然是用摩丝精心调理过。办公室弥漫着一种名贵的法国男用香水淡淡的味道。凌台长是一个讲究风度气质的有魅力的男人,他不仅文章写得好,而且练就一笔东坡体的好字,是省书法家协会的会员、省作家协会理事。他的字时常出现在拍卖会上,常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举牌拍下他的字,每每以200元起拍,竟能被那几个熟面孔轮番抬到2万元。于是凌台长每每以我的字以2000元一平方尺计价,竟能超过张伯仲先生大弟子张石城的画。有一次给希望小学募捐。他随便写了两幅字,竟拍出人民币4万元来。拍去那字的是凌字痴迷者一个叫徐天的农民企业家,此公是临江市卷烟厂驻陵州市的总代理。代理香烟,很快代理出一个建材商场。继而又以260万元价格的承诺,承包了电视台一个名为《百姓话题》栏目,于是那商场,这卷烟的广告就经常出现在a省电视台。凌志雄的字也频频走俏拍卖会,虽然徐天收藏凌志雄的字像手纸那样一摞一摞地堆放在豪宅内,徐天仍然乐此而不疲。而承诺的栏目承包费,在这档栏目播出后始终未到账,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再提这260万了。而凌台长的字照样出现在拍卖会,徐天先生仍然不知疲倦地高价收进这些字。徐天不仅收购凌台长的字,最终竟连带着将凌台长的夫人,也收购到了自己的麾下,成了临江市卷烟厂驻陵州市副总代理。
  凌台长还把自己的作品精心装裱着挂在自己办公室的墙上。他好像对苏东坡情有独钟似的,写的是一首《浣溪沙。春情》的词:桃李溪边驻画轮,鹧鸪声里倒清尊,夕阳虽好近黄昏。
  香在衣裳妆在臂,水连芳草月连云,几人归去不销魂。
  台长是一个风流种子,是个多才多艺多情的人,这在台里几乎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的事实。尽管在台上人前,他总是强调,制作的节目要用正确的理论引导人,高尚的情c教育人,崇高的精神鼓舞人。但在台下人后他的风流韵事不断传出,这并不能说他就不正确,不高尚,不崇高,因为他既有此好,必有女人投其所好,虽然双方都有心照不宣的目的。现今官场有时确是在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中暗暗地运行,捧出来的净是花团锦簇的美丽。南帆在暗暗想。
  她用美丽的丹凤眼,打量着坐在大班桌后的凌台长。凌台长身子有点发福,眼睑有点浮肿,可能是忧心劳神睡眠不足的原因吧。大圆脸有点皮松r耷,但下巴颏儿刮得铁青,有点像鸭蛋青那种颜色,很有男性风采。显然上班前仔细拾掇过,他正在身子前倾接着一个电话。“嗯呀,啊”的。南帆听不清电话里的那一个女人在和台长讲什么。她手拿剪好的样片,一时不知所措,呆怔怔地兀自在那儿发愣。
  看见她走进办公室,凌台长虽然在接听电话,但眼前还是一亮,仿佛看见一个仙女飘进了办公室。南帆无疑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美人,一头飘逸的秀发发出黑金子般的光泽,一张青春焕发的鹅蛋脸镶着小巧精致的五官,使人联想到景德镇的瓷质小美人。当然小瓷人没有她那么有r质感,小瓷人没有她那样鲜活。瞧她那一袭浅底白花连衣裙外罩着一件黑色镂空的线衣,恰到好处地反衬着皮肤的洁白细腻,细长的颈项下那对精巧动人的蝴蝶骨,足以使眼前这个男人想入非非。再向下打量那对高耸的r胸,就使凌志雄台长头有点发晕了,他抑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努力想保持住领导的尊严,于是一边用眼神示意她,在他办公桌对面的皮靠椅里坐。一边恢复了平时对下级的和蔼可亲,尤其看到漂亮的女职工。凌台长像是会变脸的川剧演员,春情稍纵即逝,又显得有点不苟言笑很严肃的样子去接听电话了。因为他清楚眼前这位楚楚动人打扮得体的美人是陵州师大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生,和前几天他刚刚调到台长办公室当秘书,被称为“陵蜜七号”的女锅炉工不同。这人有一种高贵矜持凛然不可侵犯的淑女气质,不像那女子徒有一张好看的脸蛋,而骨子里还是土里土气的乡下傻丫头。乡下傻丫头他可以像教师爷那样对她进行性知识方面的调教和启蒙,再给一点权势庇护下的好处,比如用公款买一架日本佳能高级照相机,教她学学摄影,这小妞倒也正经八百地像是一个专职摄影师了,随着他鞍前马后地跑来跑去,为凌台长留下了许许多多辛勤工作的新闻照片,照下了大量珍贵资料。在凌台长的鼎力推荐下,有些照片还作为摄影作品公开发表,展览得奖。柴火妞俨然成了女摄影师,渐渐地高贵了起来。如果说那女人是一朵野生的茉莉花,那么眼前这女人却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他壮硕的身体裹着一件裁剪考究,做工精细的藏青色西装,人显得很精神。谙熟各类名牌服饰的女主持人南帆,看那款式做工就知道那是价值四五千元的全毛“观奇”洋服,这洋服她家里也有一套,那是她的丈夫省府办公厅秘书何敬贤收到的一个香港艺术家送的礼品。南帆打开那西服时甚是惊讶地告诉小何:“全毛西服观奇价值四五千元呢,这礼你能收吗?”敬贤他不以为然地笑笑道,“这不是送给我一个人的,庄洪生秘书长也笑纳了。我如果不收不是驳了庄秘书长的面子,似乎普天下之人皆贪,就我廉洁的样子,我摆哪门子的清高呢。”
  南帆是昨天下午在双山梨庄镇采访时被台里紧急召回的。采访忙碌了一天,她和摄像小王刚刚住进双山梨庄镇惟一一家可称为宾馆的地方。她刚刚脱下被雨水汗水打湿的衣服。舒舒服服地冲了一个热水澡,洗去了浑身的疲惫,将湿漉漉的长发盘在脑后,靠在席梦思床上做工作笔记,准备第二天的采访大纲,这边主任的电话竟准确地打进了她的房间,使她感到诧异的是,她没有告诉主任她夜宿何方,主任却像是布置着定位卫星那样跟踪进了客房。这实在蹊跷,难道她的采访在一开始就被一双无形的眼睛盯着?主任在电话里说这是台长的意思,这节目不做了,台长命你连夜赶回,明天一早他要看样片。她告诉主任,还有几个乡要采访,等采访完她再和摄影小王一起赶回来,最迟明天下午吧。对方说,不行,节目没做完也必须回来。这是凌台长的命令。主任特地在命令两字上强调了一下,那口气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只好失望地放弃了继续采访这个她认为很有价值的报道线索。急匆匆地赶回了台里。晚饭未吃,她就与助手小王一起连夜将片子剪辑了出来。剪好样片已是凌晨二时。她赶回家时,按了很长时间的门铃,也没人回应。她想是不是丈夫生气了。因为她有时做完节目回家也是很晚的,丈夫也常常口出怨言。按理,这是工作,因为南帆是很敬业的,一番温言细语后,也就水波不兴,久而久之丈夫也就理解了、习惯了。似乎也不太在乎她的早出晚归了。她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轻轻打开客厅的灯,餐桌前摆放着的饭菜已凉透了,桌上玻璃杯下压着纸条。
  帆:我今晚有会,可能会回来迟一点,饭已弄好,你回来后,在微波炉里热一热再吃,不要等我。
  贤看来小何也出去开会了,他是怎么知道我晚上要回来的,事先准备了这些菜?她心中的疑问瞬间消失,感觉到的是一丝家庭的温情。在柔和的灯光下她心中充满温馨地慢慢将桌上的饭菜一一消灭掉。尽管她已肌肠辘辘。她还是很淑女的样子细嚼慢咽仿佛是品尝醇酒那样吃完了子夜的晚餐。她甚至还微微呷了一口法国红葡萄。心中升起一股令人陶醉的微醺。于是她脱去浑身汗淋淋脏兮兮的牛仔服,在盥洗间尽情地搓洗了一番,当她浑身充满那种名字叫飘柔的香波味道,她却不急着穿衣服,而是赤身l体地仔细对着墙边的落地镜欣赏了一番自己颀长美妙的身段,一米七零的个头,白皙的皮肤在柔和的s灯照耀下泛出奶油般的肤色,丰满的r胸,浑圆的大腿……她不敢再想象下去。鸭蛋形的脸颊上浮现出一股淡淡红晕,在心中这样露骨地赞美自己,她还不太习惯,平时丈夫在家她是不能这么放肆,从来不敢浑身赤l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那样毕竟对男人太过诱惑了。想到她的男人,她有一种内疚,她给予他的温情和关爱太少了。作为一个台里品牌项目的节目主持人,她的忙碌,他应该是知道的。好在小何他善解人意,每每被工作和写作弄得精疲力竭,何敬贤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而又得不到她应有的抚慰时,对于来自于她的拒绝,似乎很理解。但是,当她有一次走进书房,想打开电脑写一篇稿件时,她惊呆了,小何竟然弄了不少y秽游戏和那些y秽图片的光盘独自欣赏。她当时在一阵愤怒后,又深深地自责起自己来,是不是自己给予他太少?他毕竟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他理所当然地应该有自己生理和心理的需要。想到这儿她似乎又谅解了她的丈夫。心想,男人有时有这种需要,赶明儿要好好慰问慰问他。免得节外生枝,而等到明儿她又要出差去外地采访了,她实在太忙了。
  她就这么独自呆呆地想了一阵心思,然后披上睡衣去了卧室,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又习惯性地拿起一本时尚杂志,有心无意地翻看了一阵,才沉沉地睡去。一觉醒来,太阳已照进了卧室,她揉了揉了眼睛,却发现小何一夜未归,虽然过去也有这样的事,不是住在宾馆帮领导弄材料,就是陪同首长打打麻将活动活动,弄迟了也就睡在宾馆。即使这样他也不会忘记挂电话或手机通知南帆一声。昨夜却既未接到电话也未接到手机,他究竟在忙什么呢?她打他的手机,手机却关机。南帆有些奇怪。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指向七时三十分,于是匆匆地梳洗化妆,简单地在微波炉里热了牛奶,吃了两片面包,容光焕发下了楼,把自己投进了阳光。
  台长这时已接完电话,绷紧的脸也松弛了下来。脸上浮现出惯有的上级对下级的那种职业性和蔼,显得很平易近人的样子。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不到三十岁,一身淑女装的名牌节目主持人。椭圆形的脸蛋,透出一丝红晕,柳叶眉微微紧蹙,仿佛透着一丝忧虑,两只凝神的大眼在专注地打量着他。当两人目光相碰撞时又赶紧避开,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足尖。那双小巧美丽的脚上踏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如果站起来恐怕比台长还要高出两公分。那肯定是,如玉树临风一般地飘逸,凌志雄在暗暗想。这种女人浑身透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是一个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角色,凌台长心中猛然想到了周敦颐的《爱莲说》中对莲花的赞美,不过此时的南帆,由于坐在台长宽大的办公桌对面,台长正隔着那小国旗、小党旗的大班桌,努力睁大眼睛在审视她、打量她。使她感到有点局促不安。这架势太像法官在审视犯人,她感到一种慑人的气势。尽管台长脸上洋溢着微笑。这笑有几分假又带着几分男人的色,台长的风流韵事在台里着实流传着不少,因为台里貌美如花的女子多着呢,那些女记者、女主持、女编辑、女摄影、女播音,凡带有女性性别的年轻女人对台长这种正当壮年的男人都有一种吸引力。况且台长有才有权有势,他还是陵州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写得一手潇洒自如,笔走龙蛇的行草,出过书法集,在文人雅士中风头正健,人称“雄”体,这种风流才子和官员的身份,不愁身边没有漂亮的女人,于是有好事之徒就将他身边的女人编了号。陵州郊区生产一种西瓜新品种皮薄、瓤红、汁多、味甜,被改良的品种人称“陵蜜一号”“陵蜜二号”。台里人就将台里被台长改良过的女人一直排到了“陵蜜七号”。当然南帆自己也未看到台长身边的这些品牌女人,她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自己不想当“陵蜜八号”也无心研究台长身边那些属于私人性质的p事。
  凌台长仿佛很礼贤下士地离开他那张皮转椅,亲自去为南帆倒了一杯茶水。
  南帆接过台长递来的纸杯,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她慢慢地呷了一口水,等待着凌台长发问。凌台长并没有转身离去,而是俯下身子用那对发光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南帆左手手腕上佩戴的那只缅玉玉镯。他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用他那粗短的手指拉起南帆纤细的手指说:“这玉镯质地不错。”南帆红着脸将手缩了回去。
  “你这镯子在哪儿买的?”台长问道。
  “云南,是我和小何去云南西双版纳旅游时在版纳玉器街买的。”南帆小心翼翼地回答。心想这台长传我来决不是为了鉴定玉器的。
  “多少钱?”
  “2000吧,老板是缅甸人,开价6000,我们还到2000。”
  “好啊,好啊,是a货,玻璃种的,你瞧这镯水色多好、多透。”说着再一次拉起了南帆的纤纤玉手,这回南帆没有再缩回手,人家凌台长是书法家,收藏家,鉴赏家,人家拉手是为了看镯子,并不是另有所图,我要再不赏脸就真有点不识抬举了。
  凌台长仿佛为了看得仔细一点,竟把近视眼镜拿掉又将脑袋凑近了,将南帆柔若无骨的小手凑到鼻尖仔细观赏。南帆敏感的手指好像感觉到他粗大的鼻孔中喷出的气息。
  “好玉,好玉,这玉是老坑玉,晶莹剔透,中间杂有翠色,翠色透着嫩绿,真正是赏心悦目,美不胜收。”他看着这一汪绿水般的翠镯戴在南帆细白柔嫩的手腕上,不知是赞美玉镯呢,还是赞美这细白如玉般的手。
  凌台长放下了南帆的小手,踱回到了皮转椅中。他身倚着转椅两手交叉在腹部很公事公办的样子:“你说说你们制作的这起非法出版《养生精华》强行向学生推销的情况调查。”
  南帆说:“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我们栏目收到了封举报信,举报信是双山梨庄镇几个乡村中学的老师联名写来的。内容是举报陵州市郊区区委书记李慧敏利用权势通过当地教育部门强行向本市、县的中、小学生推销自己编著的一本叫《养生精华》的书,该书是由香港大中华出版公司出版的。这本书的内容是一些养生保健的小常识。包括妇女经期卫生、哺r期保健、孕期常识等等。根本不适合青少年阅读,定价高达39元,开学时已在代办费中收费20元,余下19元学期结束前结清。此举遭到了家长的强烈不满,有的家长到镇政府质问。镇政府的工作人员笑而不答,家长手拿书找到当地新华书店门市部,门市部说用香港书号出书是非法出版物。这些教师要求当地政府查处。当地政府从教育局推到工商局无人受理,要求我们台《焦点写真》栏目予以曝光。我们研究了这封信,这封信是打印的,可能寄到了许多部门。前天下午我们又接到举报人的电话来询问这件事。主任就派我和小王去作一些调查,谁知我们刚刚开始调查,就惊动了被举报人,先是当地政府阻拦,后来接到了您的电话,我们就回来了。”
  简单地说完事情的经过,南帆打量着眼前的凌台长,凌台长一直在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他喝了一口水说:“你知道这李慧敏是什么人吗?”
  “她不就是郊区区委书记吗?”南帆反问道。
  “你家小何没和你说过?”
  “没有,我们一般不谈工作上的事情。”
  “噢,是这样的。”
  凌台长仿佛如梦初醒的样子,然后他像长辈那样谆谆告诫南帆:“小南,你是我们台里出色的节目主持人,你们栏目办得很有特色,省委、省政府领导很重视办好这个栏目,但涉及到一些领导干部腐败的问题,以权谋私的问题,就很敏感。当然我并不是指这件事不能揭露,但是公开播出一定要慎重,什么时间,用什么方式报道,要讲究方式方法,你还年轻,不能意气用事,凡事要讲大局,讲纪律,否则给我台带来负面影响,对我和你都不利,下面你谈谈你们调查核实的情况。”
  “我们调查的情况,比举报信揭露的要严重得多。”
  “怎么个严重法?”
  “最好是我们一边看片子,我一边讲解,比较形象。”
  南帆陪着凌台长进了台长专用审片室。说是审片室,其实是台长办公室大套间的内室,也是台长值班用的休息室,内带卫生间,卧室内装有一套播放设备。他们在双人沙发落座,凌台长将录像带c进了录像机,然后两人正襟危坐地开始看南帆剪好的样片。
  南帆感到这个窗帘拉起来的房间内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尽管这儿收拾得还算整洁,窗明几净。但还是有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这气味有男人用的古龙香水味,一种淡淡的幽香,掩不住一种雄性的体味。说白了就是这间幽暗的审片室中充斥着某种y荡的感觉,使人怪不舒服的。使她想到了台里流行“陵蜜一号、二号”这种说法,还说这审片室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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