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承担责任!”
他掷地有声。
大祭司立刻道:“果真承担责任?”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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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阳王立刻接下去:“可要是没有呢?”
罗迦面沉如水!
大祭司却冷笑一声:“如果没有的话,神殿,自当承担全部后果!”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尤其是通灵道长,那神情,仿佛在说:你做得了主么?
他的确做不了太大的主,面色忽然涨得通红。
朝晖上人冷冷道:“大祭司当然做得了主。该神殿承担的后果,绝不逃避!”
这算是一锤定音了。
大祭司忽然一拍手。
拉法上人点点头。
众人这才看到,门口放着的一个大箱子。
那是三长老出现时带来的。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个九转玉琮所吸引,根本没注意到门口还有一个硕大的箱子。
又被两位上人高大的身子遮挡着,直到他们让开,众人才发现——原来是早有准备的。
里面会是什么呢?
拉法上人上前,拉开箱盖。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反倒是罗迦,缓缓坐了下去。他本是握着芳菲的手,嘴唇很轻微地发出声音:“皇后,你坐下来歇息一会。”
芳菲真的坐了下去。跟他一起,正襟危坐。
“啊……”
一声尖叫,是从箱子发出来的。一个女子睁开眼睛,似乎有些迷迷糊糊地。也许是被关在箱子里太久了,眼神那么迷蒙,又惶然。她面容憔悴,神色苍老,仿佛藏着无穷无尽的悲哀,又因为被关在箱子里太久,没有梳洗,整个人,都是菜色的。
大祭司弄这么一个人来干什么?
众人好生吃惊,这是谁?怎么没有一个人认识?
就连太子也觉得好生陌生。
芳菲却轻轻地屏住了呼吸。
女子好生惶惑,环顾四周,也都是陌生的面孔,然后,目光落在上首的座位,失声惊呼起来:“陛下,皇后!臣妾这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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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这是在梦里么?怎么会到了这里?”
“新雅公主,你不是在做梦!你面前的,的确是皇帝和皇后!你要看清楚了!”
大祭司的声音。
她惊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臣妾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太子心里一沉,立即明白是什么人了。
竟然是新雅公主!
大祭司等,竟然不远百里,去将新雅公主捉来了。
新雅初次进宫的时候,正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貌美如花。可是,十几年过去了,当初的少女,被封地的风沙,北国的荒漠,无尽的寂寞和憔悴,已经折磨得失去了颜色。
就如一朵半枯萎的花,甚至连花都算不上——她长胖了,粗大的腰身,就如北国随处可见的一名中年妇人。
这样的一个人,跪在地上,就连芳菲,几乎都认不出来。
她一直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
罗迦不经意地咳嗽一声,缓缓道:“新雅,你起来!”
大祭司等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陛下,当然应该认得他的妃嫔——就算是不得宠的,也是他的妃嫔!
新雅抬起头,却还是跪在地上,不停叩头:“陛下,臣妾……臣妾不知犯了什么大罪……求陛下恕罪,求娘娘恕罪……求陛下看在小王子的份上,饶恕臣妾……”
“起来,新雅你无罪!”
新雅怔怔地站起来,又佝偻着腰,满面都是惊惶。悄然地,又看向芳菲。
芳菲却面色不改。
“新雅公主……”
是大祭司的声音,她浑身一震。二位王爷也一震。新雅是昔日战败国的公主,陛下的妃嫔,大祭司等何故捉拿她们在此?
他们面上更是露出深深的疑惑。
大祭司却开口:“新雅公主,今天问你的话,你每一句,都要一五一十地回答,不得有任何的谎言,否则……”他一顿,看着罗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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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雅面色惨白,也看着陛下,目光躲躲闪闪的。
罗迦立刻明白,这个女人,早已受到了大祭司等的胁迫。当然是大祭司喊她说什么,她就会说什么了。
他淡淡道:“好,新雅,你凡事实话实说!只要说实话,就没有关系——”
实话!
陛下也叫她说实话?
新雅嗫嚅着低下头去。
大祭司又道:“各位,新雅公主今天所说的话,便会为大家解开这个谜底。也会明白,我们为什么非要捉拿那个女人了……”他已经不称皇后,而是直接说“那个女人了”。
“到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们也就一清二楚了!陛下——至于陛下的所作所为,你们便也就明白了!”
二位王爷对视一眼!
大祭司,已经开始审问了。
“新雅,你是不是昔日亡燕的公主?”
“是!”
“当初,你们是怎么来到北国皇宫的?一起来的,有你的几个姐妹?”
“北国和燕国作战,燕国大败,要求父皇给予战争赔偿。父皇无奈,只好将我们抵给北皇陛下……”她一边说,一边低声地啜泣。
战败的女人,亡国的女人,再一次将伤口撕开,血淋漓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芳菲微微闭着眼睛,谁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和臣妾一起来北国的有三人,我,我的妹妹洁雅,还有最小的妹妹……”
“最小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她嗫嚅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难道不知道你妹妹的名字?”
“宫里的人都叫她阿宝……我父王的妃子很多,公主,王子也很多……大家分散居住……很多人是不熟悉的……我也不熟悉阿宝……从小,我们很少在一起,但是,和我们一起来北国的,的确是阿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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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
“对!”
“除你之外,其他两人在哪里?”
“洁雅跟我一起在封地。”
“那,阿宝呢?”
“阿宝……阿宝她……”她嗫嚅着,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芳菲,又胡乱地移开眼神。众人随着她的目光,两位王爷忽然慢慢地有些明白过来。她看着皇后——阿宝,阿宝和皇后是什么关系?
“新雅公主,你一定要实话实说,否则,神殿的规矩也饶恕不了你……”
“大祭司饶命……陛下饶命……”
她忽然跪下去,跪在地上,只是叩头。
“新雅,阿宝到底在哪里?”
“阿宝……阿宝她……她被北皇陛下收养了……”
“陛下收养她作甚么?”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收她做养女……”
“为什么要收她做养女?”
“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芳菲靠在墙壁上,缓缓地闭着眼睛,仿佛疲倦到了极点。
脑子里闪电一般掠过,燕国的皇宫、花海、那些逃亡的岁月。
当初罗迦收养的仪式那么浩大,但是,收养的真正目的,却只有老燕王才知道。至于新雅洁雅,那时,她们正躲藏在深闺,担忧着自己的可怕的命运,根本不敢出来抛头露面,收养的详情,她们怎么会知道呢!
她们甚至是到了北国的路上,遭遇了可怕的大雨,才无意中发现阿宝公主随侍在陛下身边。有吃有穿,有专人照看,不受到雨打风吹。
当时,众人都羡慕不已。
到了北国,她们更是卑贱如奴婢,从来不许在任何场合出现,她们怎会知道什么?记得某一次,她们无意中到了阿宝公主在北国皇宫的房间,随后,就被给予了严厉的惩罚,不许任何人接近的。
大祭司厉声道:“你还要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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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厉声道:“你还要撒谎?”
“不敢……不敢……”新雅浑身如筛糠一般。
大祭司看到众人的目光带了狐疑。
他却毫不在意地,仿佛胜券在握:“也许新雅到了北国后,地位低微,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事情的真相却是这样,陛下,收养了一个女儿,冒充公主送到神殿,作为献给大神的祭品……这个养女,便是阿宝公主,也就是神殿的圣处女公主!”
他的语气是愤怒的,三位长老的脸上,也露出深深的愤怒!
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虽然是假公主,但是,陛下既然认了养女,神殿便只好忍气吞声,也认了,当作真公主一般,敬献在大神麾下……”
京兆王忽然道:“既然如此,也算不得什么太过冒犯神殿吧?”
大祭司冷笑一声:“蹊跷就在这里!本来就是假公主了!可是,有人还不满意,连假公主,也不想敬献给大神……”他忽然厉声道:“新雅,你看这个人,你可认得她?”
他指着的,正是皇后!
新雅的目光,落在皇后的面上,如此地战战兢兢。
“看仔细一点,她到底是不是阿宝?”
二位王爷惊讶得几乎要跳起来。
皇后是阿宝?
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就是圣处女公主?
被烧死的圣处女公主现在好端端地坐在众人的面前?
所有人都盯着皇后。她依旧靠在墙壁上,微微闭着眼睛,仿佛倦了,睡着了,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了!
“荒谬,太荒谬了……”京兆王道,“那一年的狂欢节,我都在现场,亲眼见到祭祀,怎会将皇后说成是圣处女公主?”
“王爷,难道你不知道有人会掉包?”
“掉包?谁?谁能掉包?”
大祭司的目光看向陛下。
所有人的目光,便也看向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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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迦面色不改,淡淡道:“新雅,你可看清楚了,皇后是谁?”
皇后是谁?
这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底!
新雅的目光落在皇后的面上。
这时,芳菲忽然睁开眼睛,缓缓地看她一眼,神色居然带了一点微笑:“新雅,你把本宫看清楚了,本宫究竟是谁?”
“娘娘……皇后娘娘……”
新雅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不敢回答。
她心里是一万个肯定的:
那是真正的阿宝!
就算再不熟悉,也能肯定,这是阿宝!
是从燕国皇宫,去到北国皇宫的。
当年卑贱的小女孩,现在,权倾六宫。
“说!新雅,皇后是谁?”
“我……我……”
“在大神的面前,你若敢撒谎的话,小心点,你必须为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大祭司声色俱厉。
新雅公主身子一抖,整个人几乎瘫坐在地上,涕泪横飞:“阿宝……皇后……臣妾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她浑身筛糠一般,只是跪,只是拜,语无伦次地,只是说:“对不起……对不起……”
神殿那么安静。
只有“对不起”三个字,在神殿回响,一遍一遍!
一遍又一遍!
太子瑟缩一下,外面已经到了傍晚了,天色要黑了。也许没到傍晚,只是秋日来得太快了。
众人都走在越来越黑的气氛里,没有任何人说话。
京兆王等惊得不能自语。
新雅,这是明确地确认了——皇后就是阿宝!
皇后,就是圣处女公主!
自然,掉包的人就是陛下。
陛下,竟然娶了圣处女公主,并立之为皇后。
二人再也不曾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脑子里乱得如一团乱麻,比当时看到三长老出场更加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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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再也不曾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脑子里乱得如一团乱麻,比当时看到三长老出场更加震撼。
鼻端,都是风暴的气息。
难怪,三长老会刺杀皇后,敢于咄咄人地叫嚣,要将皇后再次送上祭台,焚烧给大神!
也难怪,陛下明知一切,还会忍让,原来,是理亏在先!
京兆王狠狠地瞪着皇后——祸水!真是祸水。陛下,为什么不肯交出她?不就是一个女人么,天下多的是,为什么不断臂求生?
现在可好,她死不足惜,陛下也要身败名裂了?
他咳嗽一声。
东阳王也咳嗽一声。
二人均是同样的心思,狠狠地盯着皇后——希望她站出来。自己承担下一切,不要连累了陛下。
二人甚至想开口劝说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太子的脸上也冒出汗来。
明明秋风萧瑟,却浑身滚烫,手心都是发烫的。
三长老和大祭司等交换了一下眼色,神情十分自得。
为了这一刻,他们等了太久了。本是火性的人,一直耐着性子等到现在。
总算证据确凿!
无法辩驳!
“陛下,这下该交出阿宝公主了吧?她不该坐在你身边,她的位置,是外面的高台上。”
两位王爷听话听音,脸上都流露出一丝喜色。
大祭司却愤然了:“老上人,这……”
朝晖上人瞪他一眼,他再也不敢做声了。
“陛下!大神慈悲为怀,到现在,我们还是肯给你机会,看在太祖的份上,只要将阿宝公主焚烧给大神,让大神享受了他应得的祭品,其余,就既往不咎……”他的目光转动,眼神十分凌厉,“在座诸人,都是能够保守秘密之人!若有任何泄露,必然遭到严厉的惩罚。”
这是要陛下安心!
他们的确够仁至义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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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浑身不自在,心想,谁敢泄露这样的秘密?
罗迦呵呵一笑:“看来,这买卖还真不错。都是对朕有利的。”
陛下,他竟然还能笑出声来?
而且,不是冷笑,也不是皮笑r不笑,是真的在笑。
众人都很是惊讶。
难道,一切不是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么?
“对!只要你交出阿宝,其余,就一笔勾销。”
“神殿就没有什么附加要求了?”
“当然有。必须答应我们其他两个条件。第一,恢复祭祀法令;第二,恢复以前神殿的一切特权。”
“这两个条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陛下,这是答应了?
然后,又看向皇后。可是,当事人皇后却依旧没事人一样,依旧镇定地坐着,微微靠着墙壁,刚喝了燕窝粥,懒洋洋地,仿佛没什么事情,自己就是一个来打酱油的。
罗迦摸着下巴,四处看看,“各位的主意的确不错,不过,朕听着,怎么觉得有点儿厚颜无耻?”
“你!!!!”
“你们蓄谋已久,给朕定了这么一条滔天大罪。但是,各位不觉得,这一切的证据,都实在太经不起推敲了么?”
“你说什么?”
“哈哈哈,陛下所言甚是……”一阵清朗的笑声,非常从容,“新雅公主,贫道好生奇怪。如果皇后是你的妹妹阿宝;那么,贫道的侄女到哪里去了?贫道的记忆里,可从没有你这样一个侄女,而且,皇后也没有任何的姐妹,而且,她毕生也不曾进过皇宫,更别说是什么公主了!”
大祭司勃然变色:“牛鼻子,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
“铁证?贫道倒不觉得这算什么证据!”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难道新雅还认不出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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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新的疑问又出来了——大家忽然想起,皇后可是通灵道长的俗家侄女!
新雅和道长,究竟是谁在撒谎?
“牛鼻子,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可是你们的教义!你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撒谎,难道不怕下地狱,被拔了舌根?”
“大祭司不要激动。贫道只是好奇,贫道的侄女,如何就忽然变成了昔日亡燕的公主?这岂不大谬?一个人,岂能分成两个人?而且,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公然指鹿为马,这算什么?非要把贫道的侄女抢了去,认定是什么亡燕的公主?”
“牛鼻子,也许你认为新雅在撒谎,可是,本祭司,也是认识阿宝公主的——她就是皇后,现在的皇后!”
众人又看向皇后。
目光如一茬一茬的麦苗,迎风,从这里飘到那里!
又从那里,飘到这里!
越来越糊涂。
是啊,按理,大祭司也该是认识阿宝公主的。
现在,是两个人指证她是阿宝公主。
就算新雅不够分量,大祭司难道也不够?
真相,如此纠结。
阿当祭司忽然叫起来:“是她,就是她!我也认得她!她就是阿宝!”
这一次笑起来的是罗迦:“这倒是奇了怪了,朕生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稀奇的事情。一个皇后,却被分成了两个人。朕娶的皇后,是通灵道长的侄女;但是,大祭司等却忽然就说她是亡燕的阿宝公主!而且,据此兴风作浪,给朕定下了一个滔天的大罪——好!大祭司,既然你和通灵道长各执一端,那么,朕问你,你说皇后是阿宝公主,你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大祭司不可思议,朝晖上人已经怒吼起来:“证据?新雅,大祭司和阿当祭司,这难道不是证据?”
的确,这三人都是证据了。
罗迦却摇头,一再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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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们二位都认定皇后是阿宝,那么,为什么不是你们自己理直气壮地指证,还要大费周章去抓了新雅公主?阿宝在神殿十来年,你们难道不比新雅对她更加熟悉?”
二人一时竟然无法回答。
忽然发现,抓了新雅来,并不是那么恰当的事情了。
京兆王立刻道:“是啊,二位祭司,你们何必舍本逐末?”
“因为他们在撒谎。他们根本不知道皇后是谁。”
“牛鼻子,你胡说什么?”
“如果二位祭司的证词算证据,那么,贫道的证词就不是证据了?贫道怎么忽然就认不得自己的侄女了?”
二位王爷又稀奇地看通灵道长。
这话也的确没法反驳。
通灵道长笑得有些轻蔑了:“大祭司,你口口声声说皇后是阿宝,新雅也自己承认,皇后是她的妹妹,好,既然如此,大家不妨看看皇后,再看看新雅公主……”
所有人的目光,从皇后面上,又转到新雅公主面上。
“诸位,你们看,她们既然是亲姐妹,可是,她们像么?她们身上有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同胞兄弟姐妹,多少总会有些相似的地方,你们看看,她们身上到底有哪一点相似?”
众人的目光,从皇后身上,又落到新雅公主身上。
一个娇小玲珑,珠圆玉润。
一个高大肥胖,粗糙憔悴。
就算如此,也能看出昔日新雅的风韵——风霜能摧残人的相貌,但是,她的大致轮廓是没有改变的。
就算是抛开胖瘦,这二人,也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无论身形还是面貌。
说她们是同胞姐妹,谁也不会相信。
大祭司有些慌了,愤然道:“这世界上,自然有许多姐妹都不相似,许多兄弟之间,也是不相似的……这是很常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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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就算姐妹之间可以相貌不相似,但是,口音呢?常言说得好,乡音无改鬓毛衰!请问各位,皇后和新雅公主的口音相同么?”
众人一怔。
的确,皇后和新雅公主的口音,没有半点相同的地方。一个带着浓厚的亡燕的口音,一个,则是微微地北武当当地乡民的口音。
两位王爷更是糊涂,就连太子,也开始糊涂起来。
这时,皇后却稍稍慵懒地一笑:“大祭司,阿当祭司,你二位,不是在皇宫祭祀的时候都见过本宫的么?既然你们自称是本宫的熟人,当时,为什么不认了本宫?”
她的声音缓缓的,慵懒的,带着一丝丝的沙哑。众人都仔细地辨别着,她的口音跟新雅之间的区别。
“这……”
大祭司和阿当祭司面面相觑。当时,他们不是不认,而是不敢认,也没法认,因为,当时根本没法确认。
如今,被皇后追问起,就好不尴尬,支支吾吾地,反倒一时回答不上来了。
三长老的目光里,逐渐地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尤其是朝晖上人,性烈如火,见明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却忽然成了一个十分可疑的转折。
他暴躁起来:“大祭司,快说,这是不是圣处女公主?”
“这……”
“蠢货,你难道连圣处女公主也不认识?”
“就是她,肯定是她!”大祭司嘶声,“这个牛鼻子在狡辩,在转移我们的视线……”
他忽然看向太子,“殿下,你也可以作证!当初,圣处女公主曾替你治病,你也见过她好多次,岂能认不出她来?圣处女公主医术高明,能治病,皇后也能,也擅长岐黄。这天下,哪有许多医术高明的女子?一个都够罕见了,还会出现两个?这可能么?她们当然是同一个人……”
所有的目光,又都转到太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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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忽然被点名,明显地很是慌张,一直摇头:“当时,圣处女公主的确曾替孤家治病,可是,当时她是蒙着面纱进进出出,孤家从没看到过她的真容,自然就说不上和她认识不认识了……不过……”
“不过什么?”
“依照孤家看来,那个圣处女公主的身形,和现在的皇后,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孤家还大略记得圣处女公主的口音。就如道长所说,她们二人的口音,也是截然不同!对了,她的口音,跟现在的新雅公主很相似……口音是区分一个地方的人的重要标志,很多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人,就算彼此之间并不认识,但是一听口音,便会明白大家是老乡……口音,是诊断一个人的重要标志。现在,同胞姐妹之间,连口音都不相同,这岂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芳菲微微地,悄然地看他一眼。
殿下!
她曾经自以为自己非常了解殿下。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了解他。
也曾经是非常恨他,非常非常地无法原谅他。
甚至一度,打算跟他绝交了!
这一生都不要说一句话了。
当你以为一个人是敌人,他却变成了朋友!
当你以为一个人是姐妹,她却随时可能杀了你!
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仇恨!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请恕孤家直言……”他看着三长老,“依孤家看来,皇后和新雅公主,相貌不似,口音不同,身形更是相差甚远。而且,新雅公主自己的话里也有一个破绽,她貌似连自己妹妹的小名都记得不甚清楚,显然在宫里,跟阿宝公主就很陌生,又隔了这么多年了,她能准确地认出一个人么?当年阿宝年幼,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她就能认得那么清楚?小孩子和大人的相貌,肯定想差很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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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硬要据此就说她们是姐妹的话,只怕,实在是难以服众……”
二位王爷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一个地方的人,别说是亲友,就算是十里八乡的,口音都该相似……殿下言之有理……亲姐妹相貌可以不同,但是,口音却不能不同……”
“再者,圣处女公主不能算什么神医,医术更是谈不上高明。恕孤家直言,她只是略通医术而已,当年,她并未治好孤家,甚至连孤家的病情都没有诊断出来……当然,孤家无意冒犯圣处女公主……”
大家都知道,太子不是圣处女公主治好的!
圣处女公主被烧死后,他还病了一两年。
“孤家的病,是后来遇到皇后,才真正判断准确,找出病因根由,得以根治的。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不可能一年时间,医术就突飞猛进,这是根本办不到的,许多老医生都办不到,这是基本的常识,相信大家都知道!”
“的确,一个人的医术,不可能一两年就突飞猛进……”
“以前,也没听说圣处女公主医术高明啊?”
两位王爷不停地你看我,我看你。
这二人,就如一个不倒翁一般;一会儿倾向这方,一会儿又倾向那方。
生平,他们也不曾如此首鼠两端过。
通灵道长接口道:“更主要的是,当年,圣处女公主被火祭,大家都是看到的!相信,在座的大多数人也是亲眼所见。如果皇后是阿宝,那当初火祭的是谁人?为什么大祭司当时不说出来,事隔这么久,才突然蹊跷地传出如此荒谬的消息?如此明显地指鹿为马,难道各位就没有任何怀疑?”
大祭司气得鼻孔一掀一掀的。
朝晖上人更是双眼要喷火了,却是看着大祭司,非常严厉地瞪着他。
大祭司暗暗叫苦。
真是的,铁证如山,也能被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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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晖上人等三人,不惜劳师动众出来,请出了太祖的家法,本以为是替天行道,维护神殿尊严,但是,现在大祭司等却闹了这样一个笑话——确凿的证据,变得不清不楚!
这甚至比皇后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更加可怕。
皇后的言论,不过是在小范围以内,而且,要叫男人们接受这个观点,只怕难如登天,不怕就翻了天去。
可是,若是大祭司在这件事情上闹出了乌龙——尤其,自己等又那么公然承认刺杀皇后未遂——
刺杀皇后,抓了新雅,威陛下,私下审核——
这是赤ll地y谋分裂和叛乱!
一桩桩,一件件——如果真的是上了大祭司的当,只怕,神殿的末日,真的要到了!
难怪,陛下竟然一直耐着性子,要跟自己等人辨别——这是在做了圈套,等自己钻进去——
一一将罪证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等着他好收拾?
就连一直不动声色的另外两位长老,也不由得交换了一下眼色,露出惊讶的神色,完全不敢相信,大祭司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乌龙!
太子眼皮略略一转,看了父皇一眼。
心里跳得咚咚的——父皇这是在干什么?
在钓鱼么?
父皇向来不是一个肯忍让之人——父皇性烈如火,跟整个北国一样,那么烈性,为什么这一次,如此忍得住?甚至如一个缩头乌龟一般。
忽然想到,自从芳菲碰到大祭司开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难道父皇就丝毫没有警惕?当初甚至会悄然火烧了神殿的画像室,难道现在却老糊涂了,白白地留新雅洁雅那么大的一个把柄给人家?
父皇真的糊涂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的智囊团们会如此不济事?
通灵道长、王肃、陆丽等人,就这一点脑子?
简直不可思议!
新雅之后,谁还会跳出来?
下一个是谁?
暗中潜伏的敌人,一个个都在蠢蠢欲动了么?
父皇这一次,到底会钓出多少的大鱼?
绝杀1
新雅之后,谁还会跳出来?
下一个是谁?
暗中潜伏的敌人,一个个都在蠢蠢欲动了么?
父皇这一次,到底会钓出多少的大鱼?
他的手,拢在袖子里,规规矩矩地站着。完全无法衡量,今日到底会如何了结此事。
就连两位王爷的眼里,也第一次冒出愤怒的火焰:“大祭司,你们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
“刺杀皇后,抓了新雅公主,就算是以神殿的名义,也不能对陛下如此无礼……到底是谁给你们权利,让你们敢如此藐视陛下?”
“亏得我们一直支持神殿,你们自己口口声声说祖宗家法,但是,祖宗家法,难道可以肆意滥用,如此欺君罔上?如果陛下的妃嫔,上至皇后,下至妃子,你们想抓就抓,想杀就杀,那么,我们皇室中人的生命财产,还有什么保障?”
“就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怀疑,你们也能扯出这么多事情?”
大祭司心慌意乱,怒道:“撒谎,牛鼻子在撒谎,你们在撒谎……”
通灵道长淡淡道:“我们在撒谎?大家难道没发现,皇后的口音跟贫道近似?而且,你们是信任十几年不曾见过皇后的新雅公主的话,还是信任太子的话?”
大祭司恶狠狠地盯着新雅:“新雅,你说,这是不是你的妹妹?”
新雅公主根本不敢回答,如烂泥一般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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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事前为何不仔细调查清楚?到底是哪个家伙在造谣生事?”
“对,到底是谁造谣生事?这个人才是最关键的,他居心叵测,挑起神殿和皇室的争端,抓了这个人,一定要千刀万剐,诛灭九族……”
所有的人,都想到这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到底是谁在向大祭司散播谣言?很明显,大祭司两三年后才提起这件事情,肯定是后来才听人说的。
造谣之人,到底有何目的?
造谣之人,为何知道得那么清楚?
朝晖上人被众人吵得头晕眼花,忽然焦躁起来,怒声道:“住口!”
众人停下来。
“大祭司,你说,这个消息是哪里来的?”
这也是众人的疑惑。
大祭司不可置信地:“本祭司本来就认识她!圣处女公主,本祭司怎会不认识?”
“你真的认识?圣处女公主在神殿,经常是蒙着面纱。你大祭司前些年也多半都在外,你真的认得很清楚?”
大祭司大怒:“当然认得!”
“那当年的祭祀,你为什么没认出真伪?好,你说,当初烧死的是谁?”
“这?我怎么知道?都被人掉包了,我怎么会认出来。”
通灵道长笑起来,手一摊。
看了各位一眼,仿佛在说:看看,这就是大祭司的理由,服众么?你们相信么?
东阳王追问道:“大祭司,你说,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谣言?”
这是关键之中的关键!
大祭司却明显地,根本就不愿意回答,顾左右而言他:“本祭司自然有证据……”
朝晖上人怒吼一声:“我相信大祭司!他诺大年纪,不可能连一个人都认不出来。更何况,圣处女公主在神殿长大,他就算没见过十遍,也见过八遍,又没有痴呆,怎会连一个人都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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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
依照大祭司的名誉和声望,不可能连一个人都认不出来!
众人陷在一种混乱的逻辑和思维里,真的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大祭司也厉声道:“新雅,快说,她究竟是不是你妹妹?”
新雅公主本来就吓得瘫在地上如一摊烂泥了,被大祭司一通呐喊,忽然尖叫起来:“是她!皇后就是我的妹妹阿宝!肯定是她!”
“你胡说!她是你的妹妹,会连口音都跟你完全不同?”
“她装的……她改变了声音……臣妾并非十几年不见她,臣妾两年前回宫朝见,才见过她,还跟她叙过家常,当时,臣妾根本不敢相信她就是阿宝,但是,她自己也默认了,还问了臣妾一些大燕国的情况。还问及当初父皇为什么不待见她……因为,她是扫帚星,她出生的时候,差点害得她的母妃张妃娘娘难产,所以,张妃娘娘很不喜欢她!所以她当初地位低下,跟小宫女一般……所以,父皇才将她送给陛下,也许,明知她会被烧死,也毫不犹豫地送出去了……实不相瞒,当时,臣妾姐妹还喜出望外,以为从此有了靠山。当时,她还赏赐给臣妾的儿子一盒珠宝,洁雅的儿子也有一盒珠宝……”
芳菲惨然闭上双眼。心里一阵一阵地刺疼。
姐妹!
在关键的时刻,自己总是被牺牲的对象。
曾经在一段时间里,她想,有姐妹,总是比没有的好。所以,她执掌六宫之后,每一个节日,总是不忘给她们最多的赏赐。
罗迦勃然大怒:“你还敢撒谎……你这个恶妇,皇后跟你姐妹相称,是因为皇宫里,妃嫔之间都是如此,赏赐你珠宝,是皇后执掌六宫,每个人都有赏赐,不独独只给你一个人。皇后宽厚大量,怜悯你和林贤妃等,在封地苦寒,所以特意加重了赏赐,你竟然不知好歹,反咬一口……”
绝杀4
新雅如豁出去了一般大喊:“不!她就是小宝!臣妾不会认错人!当时,臣妾见了她,好生意外,求她念在姐妹情分上,照顾我们姐妹,她也答应了……后来,她想了办法,将我们姐妹,从偏远的地方,迁移到了平城外一百里。两个孩子的封地,也变得更好。逢年过节,也会给我们更多的赏赐……她只是不要我们回宫,从不要我们回宫……我们曾经三次捎信给她,但是,她从来就没回复过这个问题。也许,正是怕我们回来,让她的身份暴露。我们姐妹理解她这一点,也从不敢奢望能够回宫……就连祭祀大典,都不敢回来……皇后娘娘就是阿宝,洁雅也可以作证……”
大祭司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过去:“各位,这是洁雅公主的证词,她能证明,皇后就是阿宝!总不可能,她的两个姐姐,都将她认错吧?”
那纸摊开,赫然有洁雅公主的印鉴。这是生育后的妃嫔,每个人都会有的皇室印鉴,绝无虚假。
芳菲一直闭着眼睛,不想睁开。
自己幻想中的那点可怜的亲情,至此,完全断绝。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这二位公主是被的——被大祭司拿了把柄,不得不说出事情的真相。
可是,当她们真的说出来了,却是如此地惨不忍睹。
“如果不是姐妹情深,你会如此眷顾两位公主和她们的孩子?皇后,你还要如何狡辩?”
她颓然地,一直默不作声。
“天啦,到底是谁在说谎?”
“皇后到底是谁?”
“事情不是很清楚了么?皇后就是阿宝!”
“不对,新雅和洁雅,谁敢担保不是撒谎?她们样子那么可疑啊…………”
“嘿嘿嘿,这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奇怪了……”通灵道长的声音刺破众人乱作一团的扰攘,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绝杀5
大祭司很是得意:“牛鼻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通灵道长不慌不忙地:“现在,大家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找一个能彻底辨明是非的办法……”
“你胡说什么?这还需要辨?”
“当然需要了!”
就连被吵晕了头的三长老,也怒声道:“好,牛鼻子,你有什么办法能辨别真伪?”
“各位长老见多识广,应该知道一个方法,在皇宫是最常运用的。其实,要知道新雅和皇后是否是亲姐妹,非常简单。就是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
众皆骇然!!
的确,再也没有这个方法更简单更有效的了!
在众人的争执声里,唯有皇后,如神游太虚,仿佛事不关己。
直到这时,才抬起头,缓缓地四周看了一下。
然后,目光落在陛下的脸上。
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罗迦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淡淡地看着新雅:“新雅,朕不知道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可是,你是否承担这样的后果?”
新雅牙齿咯咯地打颤,说不出话来。
罗迦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如果验证,你和皇后不是亲姐妹,你、新雅、你们两姐妹所生的儿子,全会被处以谋逆之罪,一律绞死!”
外面的天色,似乎又暗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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