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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在神殿等死的少女,哭泣的少女,那么软弱,那么叛逆,就如一个永远也不会懂事的小女孩子;就如冷宫的时候,一身灰色的袍子,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仿佛人生从此就完结了;
甚至如她从高台上跳下熊熊燃烧的大火的样子,一如头发也不能完全遮掩的额头上的淡淡的疤痕。
她变了!
她那么美丽!
他顿时热泪盈眶。
手支撑在巨大的松树之上。
竟不料,这一次,这么重大的一件事情,攸关国家生死存亡,她果真没让自己失望。
就如她在神殿的时候,那么骄傲,那么自信。
伏羲可以是女王。
谁说冯太后又不可以是女王呢?
那是芳菲!
芳菲!
他在松树的枝丫间,大声地喊:“芳菲……芳菲……”
群山震荡,鸟儿飞起。
枝丫间,抖落许多的松针、野花……
整个世界都在喊:“芳菲……芳菲……”
但是,这声音完全被覆盖了,被外面厮杀的世界彻底的覆盖了,震天价的喊杀声,当黄昏的最后一缕夕阳,彻底沉入银月湖的时候,满湖的水都红了。
山坡上的草,也变红了。
到处是零散的武器。
东倒西歪的宗子军。
“放下武器,胁从不问,只拿首恶……”
“只诛乙浑,不问胁从,你们还不投降?”
……
复活8
李奕和王肃冲在最前面。一队灰衣甲士开道,冯皇后策马直接奔向银月湖的议事大厅。一路跑过,身后的武器便咣当坠地,宗子军们,陆续开始投降了。
李将军的队伍,马上着手收拾局面,整个山头,已经完全是李将军的精锐之师了。
大局在握。
而此时,议事厅的争论,也到了最高c。
除了跪着的王琚,几乎所有人都往门口挤。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着外面的厮杀。攸关双方的姓名,没有一个人是不紧张的。
但是,双方的侍卫都僵持着,没有谁能够真正走出大门半步。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能出去的,只有胜利者。
乙浑站在门口,抢占着有利的据点,手里握着利刃,不动声色。
渐渐地,陆泰等人,身子已经开始颤抖了。
乙浑却强作镇定,掩饰着自己胆怯的心理,还是十分傲慢:“我们不会输,绝不会输……”
东阳王不屑一顾:“乙浑,你那区区几万人,说不定早已全军覆没了……”
“谁全军覆没还不一定呢……”
“战果到底如何?我们这样等下去,真的不是办法……”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马嘶。
乙浑面色遽变。
李将军哈哈大笑起来:“战果如何,这还不清楚了?”
源贺惊呼出来:“天啦,这是先帝的战马。”
另外好几人都听出了这个声音。
罗迦生前有三匹最喜欢的战马,其中的赤兔驹等两匹战马,已经被火殉了;但是,他生前赏赐给冯皇后的战马,却成为冯皇后的私产,被保存下来了。
此时,正是先帝战马的声音。仿佛先帝的魂魄某一刻,骑马归来。
东阳王几乎是老泪纵横:“天啦……正是先帝保佑我们北国,先帝来了……”
所有人等,面色都变了。
复活9
门口大开,只听得马嘶停止,一个女人,从马上跳下来。
这是众人第一次看到冯太后骑马——此时,这个昔日娇怯怯的汉人女子,忽然变得那么矫健,左弯弓右s箭,手里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众人一见这匕首,立即跪下去。
那是先皇的匕首!
是罗迦的匕首。
唯有乙浑,呆在原地,无所适从。
就连胆大包天如他,见冯太后挟了先帝的余威而来,也顿时乱了分寸。
冯太后厉声道:“反贼乙浑,你还不跪下?”
仿佛是罗迦的怒喝:“乙浑,跪下!”
乙浑腿一软,差点跪下。但是,他立即清醒过来,知道这一跪下去,便一切都完了,自己反贼的身份,也就确立了。他马上站住,下意识地握住手里的兵器,冷笑一声:“冯太后,你们原来早已安排了御林军,为的便是要指鹿为马?”。
这时,众人已经看得分明,在冯太后的身后,是一干汉臣和几十名全副武装的侍卫。胜负如何,已经很清楚了。
冯太后大喝一声:“拿下逆贼乙浑!”
乙浑一党面色突变,立即明白了外面战争的结果。乙浑正要反抗,几名侍卫一拥而上,牢牢抓住了他,将他按倒在地。
此时,他倒和王琚一起被压在地上,成了同病相怜。
他还在怒吼:“你凭什么抓我?”
源贺和陆泰,各自后退一步。
冯太后并未下令捉拿他俩,他们更是不安,手里的兵器,也悄悄地垂下去了。
唯有乙浑,嘶声瞪着冯太后:“你不是被关押在笼子里的吗?你怎能逃出来?”
冯太后淡淡一笑,“本宫的确被关在笼子里,但是,牢笼并没有上锁呀。”
她的眼神甚至闪过了一丝调皮,看了看背后的一干汉臣:“他们都和我一样。”
复活10
乙浑大怒:“你们这些颠倒黑白的家伙,竟然联合起来坑我……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这是助纣为虐,这个女人,可是我们鲜卑族的大敌!你们联合这个歹毒心肠的女人,毒杀我们鲜卑人,北国的江山,一定会毁在你们手里。”
京兆王怒喝一声:“乙浑,你罪证确凿,还敢胡言乱语?”
东阳王喜形于色:“还是太后英明。乙浑这厮,恶贯满盈,早该死了……”
“呸,你这个老不死的,竟然巴结一个女人……以后,北国完了,肯定完了,这帮子汉人要窜上去了……”
冯太后朗声道:“乙浑毒杀皇上,该当何罪?”
“应该挖了他的心肝,将他沉入湖水里淹死……”
“好,就以此办理!”
乙浑破口大骂:“你这个该死的妖妇,你好生歹毒……”
太后不容他骂下去,一挥手,几名侍卫已经牢牢堵住了乙浑的嘴巴。众人见乙浑伏诛,正松一口气,忽见其中一名侍卫手起刀落,一刀就刺向了乙浑的胸口。
“你们这帮蠢才……毒妇……”
一股鲜血喷出来,乙浑闷哼一声,当即就断了气。
众人都被这血溅当场惊呆了。
竟不料冯太后说杀就杀,现场诛灭了乙浑。
此时,陆泰等人都觉出一股寒意,觉得这个银月湖边,如此冷飕飕,y森森的,仿佛寒风吹来。自己等人也是帮凶,冯太后,又会如何处置自己等人?
这个女人,征战杀伐,俄顷之间,乙浑这样的权臣,一刀毙命。
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
就连久经沙场的源贺,也猛地后退一步,仿佛生怕乙浑的血溅到自己身上。
陆泰瞪着她:“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原来是你设计……乙浑被你害了……”
“乙浑是死有余辜!”
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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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归来1
“乙浑是死有余辜!”
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众人应声望去,大吃一惊。
站在门口之人,一身皇冠龙袍,高大挺拔,威严端肃。众人记忆里,他醉醺醺的气质,微微发福的身形,忽然都不见了——他站在那里,那么精神,那么威武,腰上悬挂着宝刀,脚上是战靴,仿佛每走一步,都会地动山摇。
此时,他的手按在刀鞘上,手也那么用力,能看到骨节上的青筋,鲜明,充满了一种力量。
那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鲜卑勇士。
在他的血y里奔流的,完全是勇悍。
仿佛祖先的遗传基因,完全复活了。
众人不敢置信,一个个揉着自己的眼睛,仿佛当年金戈铁马的罗迦复活——
但是,那不是罗迦,是弘文帝!
在他的身边,是几名鲜衣怒马的侍卫,旁边,是贾秀、高允等老臣。
“暴毙”的皇帝,竟然好端端地站了起来。
一屋子的人,目光落在那具漆黑的棺材之上。之前,正是“先帝”的棺材,给源贺、陆泰等人造成了压迫性的心理。
此时,棺材旁边,一地的暗红。那是乙浑的胸口出来的血。
仿佛活祭了这具空棺材。
此时,弘文帝竟然活生生地站在原地。
跟他们所认识的弘文帝,截然不同。
“天啦!”
众人步步往后退。
不知是谁低呼:“陛下……是人还是鬼……”
是京兆王的低斥:“你们胡说什么?这世道哪有鬼?”
众人顿时醒悟,但觉弘文帝的目光也变了,再也不是昔日莺歌燕舞的昏庸而平淡,再也不是昔日碌碌无为的茫然黯淡。此刻,他的目光那么森严,竟然莫可视——那是真正的九五之尊,是皇权在握,是把握了全局之后的强者风范!
王者风范2
就连东阳王等,也不曾见过他这样的神情!一个个心里都很凛然,如他这般的年岁,能够隐藏这么久,这么深!都不像鲜卑人的性子了。这令他们想起那些老谋深算的汉人。
腹黑如斯!
就如一把隐藏很久的利器,终于出鞘!
这才是真正的韬光养晦。
之前,竟然没有任何人看出来。
弘文帝一挥手,十几名侍卫抢上来,立即将棺材抬出去。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源贺等腿一软,立即跪了下去,不停地叩头:“参见陛下”。
京兆王也跪了下去:“参见陛下。”
东阳王等等,统统都跪了下去。
议事厅里,黑压压的一片,所有的文臣武将,对于新登基的弘文帝,从未表现出如此的敬畏,如此的服从!
弘文帝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看着那些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曾经不可一世的权臣们。
尤其是王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连他相伴了二三十年的太子,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目光——那么陌生!
陌生得他都不认识了。
他本是被踩在地上的,此时,不停挣扎,老泪纵横:“皇上……您没死?老奴真是太开心了……”
弘文帝的目光扫过他的面孔,谁都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王琚怯怯地低下头去。
作为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竟然被人收买了下毒,他也深知自己是有死无生了。
唯有陆泰还站着,又惊又喜,大张着嘴巴,看看棺材,又看看弘文帝:“天啦,陛下您……您没有死……”
弘文帝的目光看向陆泰。
仿佛一把利剑s来,陆泰猛地跪了下去:“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等都是受了乙浑这厮蛊惑……”
弘文帝一拂袖子,龙行虎步。
居中,是一把硕大的椅子。
王者归来3
那椅子一直是空着的,就连之前主持大局的京兆王都没坐下去。此时,众人方明白,为何京兆王之前会是那么谦虚的语气了。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气氛忽然变得那么肃穆。
每个人的心跳都是咚咚咚的,尤其是护驾有功的大臣们,一个个都喜气洋洋。尤其是李奕,他不经意地看着弘文帝,心里无比欣喜,自己昔日果然没有跟错人。
弘文帝,终于走出了他雄主的第一步。
如此漂亮的一个翻身仗。
但是,一些鲜卑老臣们,却暗自交换着眼色,怯怯的,惴惴的。那是一种奇怪的心情——他们昔日曾经以为的一只羊,忽然变成了狼。
但是,他们宰杀羊,却只能匍匐在狼的面前。
草原法则出来的人,最懂得这个道理。
一边是得意洋洋的汉臣,一边是垂头丧气的鲜卑老贵族们。但是,总体是非常欢喜的,毕竟,谁也不愿意看到一场大规模的血腥政变,将北国毁了。
弘文帝居中,却不坐,先看着芳菲。
满屋子的文臣武将,只看到她一个人。
那是一种内心踊跃着的冲动,微妙的激动,几乎要冲破胸口——自己和她的命运,永远是牵连在一起的。
太子府时如此。
生死存亡的现在,更是如此。
甚至,他走过的时候,几乎碰到她的手——那是一种微妙的情绪,他差点碰到,却不经意地,保持着任何人都看不出来的距离,那是一种亲昵的距离,刻意的保护,却毫不掩饰自己跳跃的心事,连自己都不想再次隐瞒了——0
再也不想隐瞒自己了!
但是,那么轻微。轻微得连她都没感觉出来。
她就站在自己的对面,眼神那么明亮,仿佛一小簇属于战士的火焰在她的眼睛里燃烧。
他的眼里,也燃烧着这样一簇胜利的,欣喜的火焰。
王者归来4
某一瞬间,这火焰照亮了他,满面都是笑容,真诚,而恭敬:“太后,你先请。”
芳菲几乎很久都没见过他这样喜悦的笑容了。他的憔悴,他的不以为然,统统地不见了,整个人,意气风发,充满了一种昂扬的气质。
他亲手拉动椅子,几乎是并列的位置,语调和笑容一样真诚:“太后,你请!”
两人的目光再次对上。
就连芳菲,也从未见过他这样的光彩照人——这个男人,终于迎来了他最光辉,最明亮的一天。
所有的y霾,一扫而光。
昔日太子时的谨小慎微,日全食前后的颓废堕落,登基时的韬光养晦——再也没有一个男人,能把这一切,克制,隐忍,努力,上进成这个样子。
这一切,也有自己的功劳。
她眼睁睁地看着弘文帝,亲自把侍卫抬上来的龙椅,放在居中的凤椅旁边。龙椅,凤椅,金光闪闪的卧榻之侧,他竟然留了别人的位置。
芳菲都有瞬间的错愕,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朗,几乎人人都能听见:“太后,请!”
她微微一笑,在太后的位置上坐了。这一年多来,也第一次真正发自内心地欢喜。
群臣都被这个举动震惊了。
可是,弘文帝口口声声的“太后”——明明是儿子之于母亲。
可是,群臣却觉得很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因为,于情于理,这样的举动,都无法辩驳。
彼时彼地,冯太后一手策划除掉了乙浑,尤其是关键时刻,稳住大局,她又是“太后”的身份,这个凤椅,自然坐得。
但是,大家却觉得那么不自然——儿子,母子!
弘文帝的样子,哪里像是母子?这二人,年岁相当,才貌相当,就如一对珠联璧合的王,后——
可是,谁敢多说什么?
王者归来5
弘文帝朗声道:“众所周知,乙浑把持朝政,一手遮天,诬陷大臣,无恶不作。到了北武当,竟然还敢炮制千叶红剧毒毒杀朕,嫁祸太后,他丧心病狂,为了篡位,制造出嫁祸太后的效果,竟然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毒死了。幸得太后和通灵道长识破了他的y谋,朕就将计就计,和太后定下了计策,引蛇出d。又得各位爱卿相助,才顺利将此逆贼除掉。”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方明白为何李将军当初一定要严守玄武宫,秘不发丧了。
“这一次诛灭乙浑,李将军,东阳王,京兆王三人居功甚伟;李将军加封威武将军,兵部尚书;东阳王官复原职,京兆王加封封地……”
三人喜气洋洋。
“此外,贾秀,李奕,高闾、王肃等人,协助太后,成功收复了乙浑的党羽,避免了事态的扩大,稳定了政局,皆有大功,众人调吏部和兵部任用……”
众人大喜,都跪地谢恩。吏部和兵部,都慢慢进入了北国的核心部门了。
其他人,也都有封赏。
只有源贺和陆泰二人站在一边,神情十分尴尬。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俩身上。这二人,跟随乙浑起兵,居心叵测,处处安排伏击。二人自知大限到了,跪在地上,拼命求饶:“陛下请饶命……陛下,臣等无知……”
王琚甚至连求饶都不敢,只瘫软在地:“老奴死罪……”
弘文帝看着他,真是痛心疾首:“王琚,你服侍朕多年,竟然被乙浑收买,真是令朕失望……”
“老奴是鬼迷心窍……老奴自知死罪,不敢求陛下饶恕……”
“拉下去!”
几名侍卫上前,架起王琚就拖了出去。
源贺和陆泰二人更是害怕。
弘文帝的目光转向太后:“太后,这二人率众杀了你的侍卫,你说怎么办?”
王者归来6
芳菲对弘文帝的处理非常满意,尤其是对李奕和王肃等人的提拔使用更是感到欣慰,这样,李奕的均田制,王肃的那些设想,才会真正地开始发挥作用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功效,不亚于除掉乙浑的作用。
她朗声道:“乙浑作乱,源贺、陆泰等虽然跟随,但是,念其受到乙浑蛊惑,尚未酿成大乱。源贺战功赫赫,是先帝生前的股肱大臣,忠心耿耿,而且回头及时;陆泰也有战功,这是家族内部问题,所以,就要区别对待,我们不宜如南朝的刘宋一般,大肆骨r相残,令得国家不安。既然乙浑伏诛,其他胁从,就从宽处置,不予追究。”
二人听得竟然可以死里逃生,一起跪下:“多谢陛下,多谢太后宽宏大量。”
皇帝喝道:“你们不用谢朕!”
二人一起转向冯太后,不停地叩头:“多谢太后,多谢太后宽宏大量。”
“至于宗子军,也是受到了乙浑的煽动,今后,要由皇家加强管理。”
一干宗子军的首领,得到宽恕,也都松了一口气。
就连群臣也不得不佩服,冯太后这一次的处置,外松内紧,把握机会的能力,尤其是当机立断诛杀乙浑的胆识——纵然大家明白这是一个借口,可是,臣强主弱,历来是国家隐患。
众人都看着冯太后——作为这一次政变的核心主导者,她的封赏又是什么?
“这一次除掉乙浑,首功当推太后……”弘文帝的目光再次落在冯太后身上,眼神忽然变得那么灼热。
但是,这丝灼热很快被他遮掩了。
芳菲忽然微微不安,此次政变,她不得不从幕后走到台前,但是,在弘文帝亲政的第一日,觉得如此大张旗鼓地盛赞太后,是很不恰当的。
在她的身后,是一帮子汉臣,李奕,王肃等人,他们可不觉得有什么不恰当,一个个,都觉得非常的荣耀。
王者归来7
就连一向不说奉承话的贾秀也不由得启奏:“太后节烈果敢,这一次又雷厉风行,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又在我北国历史上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臣一定会大书特书,这精彩的一笔,以让后人瞻仰……”
所有大臣,立即跪礼:“太后英明。”仿佛之前觉得她不该坐在弘文帝身边的不安,也完全消失了。
这一次,倒是芳菲不安了,她微微皱眉,才淡淡道:“各位谬赞了,这一切,都是先帝的庇护,是当今皇上的英明。”
弘文帝这才继续道:“太后深明大义,果断建议,深谋远虑,今后,还请太后多多辅佐朕……”
众臣悄然交换了一下眼色。
弘文帝,这是在明目张胆地邀请冯太后共同主政?
但是,此时,又无人敢于公开纳谏,不许妇人干政。
芳菲立即道:“我一介女流之辈,哪里定得了什么大计?这一次,是侥幸得了先帝的保佑;我生性懒散,今后,还是愿意守在先帝陵墓之前……”
众人听她极力推辞,方松一口气。
弘文帝也不再劝。
芳菲也松了一口气。
弘文帝又朗声道:“之前,乙浑把持朝政,国内很多事情都是百废待兴。现在有两件大事情,必须着手解决,一是乙浑党羽众多,牵连甚广,上下腐败,沆瀣一气,给朝廷造成很大的损失,必须立即着手纠正;各位爱卿,你们有什么看法?”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好些人利用乙浑重分土地的时候,被乙浑拉拢过,此时,听得弘文帝如此严厉的语气,完全答不上话来。
贾秀立即上前一步。他是吏部尚书,递上一个奏折:“陛下,这是臣早前准备好的新的法案;请陛下过目。”
弘文帝亲手接了,略略一看,放在一边:“贾秀,以后的考核,就交给你了。”
王者归来8
“臣遵旨。”
弘文帝这才继续道:“第二条,也是很关键的一点,现在刘宋战乱频繁,内部厮杀严重,来投奔我们的南朝户籍越来越多。尤其是李将军的几次战争,带回来了好几万户居民,如何安定这些人,提高我们的税收,也是我们必须马上解决的……另外,北国的财政,这两年也损失严重,到处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即日起,停止一切大兴土木,将国家的财政,税收,要最大程度,用于武装我们的军队,达到粮草充足,富国强兵的目的,先帝所没有完成的任务,朕一定要继承祖先的意志,进军中原……”
老臣高允立即站出来:“陛下,关于这一点,老臣也有些准备。”
他拿出的是早已准备好的奏折,是关于一些缓解内部矛盾,安抚南朝投奔户籍的抚恤方法。
众臣再一次面面相觑。
方才明白,昔日吃喝玩乐的弘文帝,私下里,都做了些什么。他绝非一个傀儡,若是傀儡,就不会有这些老臣如此充分的准备了。
就连芳菲,都非常意外。
这两年的时间,弘文帝原来绝对没有荒废。
这才像昔日的太子——纵然是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也在准备着彻底的反击。
所以,林贤妃母子能倒下,乙浑也能倒下。
她忽然想起李奕的那个提议,关于均田制的初稿;高允等人提出的方案虽然也不错,但是,比起均田制来,那是治标不治本;要解决北国的问题,一定要启用均田制。
她并不急于出声提醒,牢记着妇人不许干政的规矩;自己此时坐在弘文帝身边,那是一份“孝心”。开口了,则是僭越了。
她并不想给任何人以“僭越”的想法。
心想,另外找个合适的时候,让弘文帝推行。
她的目光看向弘文帝,碰巧弘文帝的目光也看来。
王者归来9
二人会心一笑。
尤其是弘文帝,他的那种笑容,几乎令他昔日所有的俊秀,全部在一瞬间复活了。仿佛太子府里下棋的少年,哈哈大笑:“芳菲,你看,你真笨,老是输……”
芳菲的手松了松,放在那描金绣漆的椅子上,慢慢地往上,那是一种非常轻松的状态。仿佛自己已经完成了一个极大的任务——关于罗迦的遗命;关于昔日的友情。
这一切,自己都完成了。
而且做得很好。
以后的日子,岂不就非常轻松了?
耳边,还是弘文帝的滔滔不绝的下令,一些功臣的任免升迁,一些乙浑党羽的打击排斥;几乎是雷厉风行。
许多人欢喜,一些人忧愁。
一群群人跪下去,一群群人站起来。
总的来说,这一战役,人人都有封赏,无不欢喜。
末了,芳菲听到弘文帝响亮的声音:“今晚,朕已经令人在玄武宫设宴,犒劳各位功臣。”
“谢陛下。”
众臣鱼贯退下。
京兆王留在最后。
弘文帝由衷一揖:“多谢皇叔鼎力相助。”
京兆王甚是欣慰:“皇上多礼了,若不是皇上和太后谋划得当,臣也挑不起这个大梁。”他笑着看着自己的“皇嫂”,这一刻,倒有点儿心悦诚服了,“太后,这一次要不是你率领群臣稳住外面的厮杀,只怕,北武当就会血流成河了。以前,我老是觉得那干汉臣,王肃,李奕等,都不是什么上得台面之人,现在方知道,他们很有大局观,深谋远虑,值得信任。”
芳菲大喜,甚至比诛杀了乙浑更有成就感。
京兆王长叹一声:“太后昔日火殉先帝,何等节烈?今日又计谋诛杀乙浑,先帝若是泉下有知,也当瞑目九泉了。”
芳菲心里一酸,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者归来10
弘文帝却朗声一笑:“太后和皇叔的功劳,朕都会如实向父皇禀报,朕马上就要大祭天下,诏告天下。”
京兆王略略犹豫了一下,弘文帝看出他欲言又止,就问:“皇叔,但有何话,直说不妨。”
京兆王这才道:“皇上登基两年了,但是,后宫一直没有子嗣。皇储的位置,攸关国家大计,这次除掉了乙浑之后,当务之急,皇上应该广纳妃嫔,开枝散叶,早日确定继承人的问题……”
芳菲一怔,这也是她想提出来的。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此时,听得京兆王一说,立即看向弘文帝。
弘文帝干咳了一声:“多谢皇叔和太后替朕c心。不过,现在后宫的嫔妃已经够多了,目前,不是光选妃嫔的时候……”
京兆王听得他大打太极,求救的目光便看向了冯太后。
芳菲当然不好再躲藏了,直言不讳:“以我之见,后宫妃嫔成群,却无一所出,最主要的,还是那条‘子立母死’的规矩在作祟。”
妃嫔们害怕自己先生下皇子,被立为太子,那自己就死定了;所以,所有人都在观望,等待其他人先生,所以,谁都不肯白白牺牲。要知道,所谓的“皇后”太后,都是死后,自己的儿子登基,才会追加的殊荣。谁愿意死了“享福”?
弘文帝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当初他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死的。
这一次事变突然,不得不让自己的叔叔出来,本来就很令他有危机意识了。他正要开口,却听得京兆王大声道:“太后,此事万万不可,这是祖宗家法……”
祖宗家法,祖宗家法!
芳菲暗自冷笑一声,又要让人家死,又要让人家生孩子,哪有这样的好事?
京兆王更是忧心忡忡:“后宫的美人,都太自私了,她们不像以前的女人了,一点牺牲精神都没有……”
王者归来11
以前的皇帝,之所以很快有了子嗣,是因为那些刚进宫的美人儿,尤其是南朝,高丽等地来的无依无靠的美女们,是不知道有这条规矩的。所以,没有采取避孕措施。这也是为什么连续这两三代,几乎很少有鲜卑的贵族妃嫔生育太子的原因,她们知道风险,早就避开了。
而弘文帝自从太子开始,府邸里就传开了“子立母死”这个秘密,所以,大家都不敢生了。
要解决这个问题,办法也很简单,废黜了不就得了?那样,弘文帝要如何开枝散叶,都不成问题了。
但是,越是简单的问题,越是被人为地弄得很复杂。
芳菲看了一眼弘文帝。
弘文帝却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皇叔,太后,宴会要开始了,走吧。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芳菲知道他故意逃避,微微有些失望,也无可奈何,只淡淡道:“你们去吧,我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弘文帝看她目光里全是血丝,显然是这几天,昼夜不寐,c心劳累所致。
他急忙道:“那你就先回去歇着,朕令人送一些滋补御膳过来。”
“谢陛下。”
芳菲大步而去。
外面,停着她的马。她翻身上去,一拉马缰。马扬蹄疾奔,几名侍卫跟在她的后面。
微风轻荡,初月已经探出头来。
忽然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一切都不受控制了。早已压抑了许久的疑惑、冲动,一起涌上心头,此时,要见的第一个人,是通灵道长。
这个装神弄鬼的老道士。
自己有许多事情,要向他问个清楚明白。
道观,淡月黄昏,只有一名老道士,还在躬身打扫着门前的落叶。
他也要收工了,提了扫帚,一只脚正要迈进门。
忽然听得马蹄声,在黑夜里分外地响亮。
王者归来12
他探头一看,但见一个女人,鲜衣怒马的奔过来,吓了一跳,但看清楚来人的穿戴,急忙行礼:“参见太后。”
芳菲跳下马背:“道长不必多礼,我想见通灵道长……”
老道恭敬道:“太后来迟了一步,通灵道长今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芳菲急忙问道:“要什么时候回来?”
“通灵道长的行踪,一向不告诉众人,我们也不知道。”
芳菲大失所望,这个时候,这个神叨叨的老道士跑到哪里去了?如此关键的时刻,他不该是等在道观里,和自己等人一起庆祝么?
她暗暗埋怨,道长,他还真是放心呢!
老道已经礼貌地关了道观的大门,芳菲悻悻地站在门口,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凉水,真是扫兴到了极点。
玄武宫。
弘文帝真正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一个春天。他站在高高的飞檐之下望去,北武当的群山环绕,真真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在他身后,是一字排开的文臣武将,他们目睹了乙浑之死,方明白面前的新帝,并非是一个纸老虎,而是潜伏许久的猛虎。
谁也不想撞在枪口之上。
弘文帝,方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君临天下的感觉。
就如一只系了很久的铁锁链的猛兽,终于出笼了。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政治主张,自己要励精图治的心愿,要赶超前代先祖的宏图大志,统统都要正式开始了。
众臣开发现,昔日玄武宫上搬运来的建造凉亭的材料,统统不见了。
玄武宫,变得宁静,肃穆。
弘文帝停止了一切的大兴土木。
在前面开阔的平地上,已经摆放了几十张桌子,文臣武将,济济一堂。整个宴席,是充满北国风情的烤羊r,烤牛r,野j,猎获的野猪,豹子,北国人喜欢的马奶酒……
王者归来13
仿佛整个山坡都飘满了香味。
当众臣举杯,齐声道:“陛下万岁”的时候,弘文帝一仰脖子,喝干了酒杯里的酒,笑容满面。
人人开怀畅饮,北武当,迎来了一个真正的欢乐的夜晚。
月亮已经爬起来了。
那是一轮上弦月。
要不了多久,又要迎来一个月上中天的日子了。
密室的黑暗里,也充满了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之情。
一个人依靠在石壁之上,正在小憩,忽然听得外面震天价的声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打击乐的声音,北国的浮屠,充满了鲜卑人的豪勇的胡笳,羌笛……甚至马啸风萧,连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
那是祝酒的欢快,胜利的狂欢。
他在这些隐约的声音里,辨认着一个声音:那是儿子的声音。轻松,干脆,甚至连他都那么陌生的当机立断。
他笑出声来。
一个人要成长,只有给予他足够的空间,放开他的手脚。
以前的太子,便是因为被束缚了手脚,处处畏手畏脚,只要放开,他血y里的豪勇,就会完全奔涌出来。
这一战之后,北国,至少有几十年的安宁岁月。
一个国家要发展,要壮大,最忌讳的便是内乱四起。只要有这关键的几十年政治清明,想不强大都很难。
他异常欣慰。
觉得自己已经交了差。
忽然萌发了一种强烈的冲动,要冲出去,马上就冲出去——并非为了庆祝他的胜利,而是喝一大杯!
仅仅是痛痛快快的喝一大杯。
所有的后顾之忧,彻底解除,今后,北国的富强,指日可待。
可是,他很快发现不对劲。
这么多的声音里,没有她的声音。甚至连她的怒骂,抱怨都没有。
这个时候,她难道不该来看看么?
王者归来14
即使只是来埋怨几句也好啊。
他竖起了耳朵,但是,四周寂静,无声无息。
唯有月光,慢慢地从石壁的小窗里洒进来一缕,淡淡地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盘腿的四周,投s出巨大的y影。
他一直盯着月光,看着它投s距离的长短。以此判断,她还有没有到来的可能。
夜深了。
四周还是死寂,没有一星半点的声音。
她是不是太累了?此时已经睡着了?
或者一个人太高兴了,喝醉了?
或者吃太多了,走不动了?
这个食神加上睡神,可是她的极大的爱好。
他心里替她找了千百个的理由。
但是,安慰只有一阵,很快又变成了担心。
她究竟在弄什么玄虚?
干了这么大一件得意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藏着掖着?
至少该来向自己吹嘘一番吧?
他忽然沉不住气了,要跳起来。
一双大手,稳稳地按住了他的肩头:“还有最有一次月上中天了,您不能功亏一篑。”
这声音平和,从容,有一种连绵不绝的道家的功力,穿入他的背心。仿佛一阵温热的暖阳从四肢百骸流淌而过,说不出的舒服。
他立即镇定下来。
“过了这几天,您想做什么都可以。来日方长~所以,千万不要急于一时。”
他长叹一声。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都熬过了,为什么偏偏这一刻,就等不了了?
此时,方知道什么才是度日如年!
那是一种急切的心情,就如一个初恋的少年,每天每天,等着约会的女孩,在某一个月上柳梢的地点,但是,她忽然爽约了。
于是,便情难自禁地猜测:她到底在干嘛?
她到底怎么了?
她到底有过怎样的岁月?
月亮,在正天空。
ps:今日到此:)
酒乱迷情1
他躺下去,周身仿佛在经历一个周天,循环往复,带着山里的地气,一阵阵地往身上来。待要平复,却怎么也没法平复。
那是一种直觉中的不安,仿佛暴风雨的前夜。
芳菲!
芳菲!
自己和她之间,就算隔了这么一层冰冷的石板,但是,始终是相通的,没有任何的距离。
就如一个人,叽叽喳喳惯了,整天在自己面前吵吵闹闹,为什么忽然就不见了?
这些日子,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倾诉,哪怕芝麻大点的事情,都会絮絮叨叨的告诉自己。如今,清净了,反而完全不习惯了。
背后之人,忽然察觉了他混乱游走的心绪,一掌下去,他才倒在地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四周,彻底安静下来。
这时,一个人才悄悄地,猫腰上来。
她提着一个大大的篮子,她没有带一个随从,手里的篮子几乎把手臂都要压弯了。
月光将他的身影拖得长长的,修长得如y影里挺拔的树木。她停下来,恰好站在这棵古松下面,这时,她的身影立即变成了一个圆点。
罗迦的陵墓前,树影那么婆娑,夏日的风摇曳,空气带着山里特有的淡淡的香甜的腥味。
隔着一丈的距离,她无声无息的猫着腰。此时,墓碑和她的身影,正好投s在一条直线上,分外的凄清,孤寂。
一阵风吹来,松涛阵阵,月光下,菟丝子和牵牛子的花,开得浪漫而充满了蓬勃的力量,淡淡的味道,和着松风吹来。
盛夏的夜晚,也凉意嗖嗖的。
她警惕地四周观看。
以前,她每一次来的时候是日暮前后,那是一天中很困的时候,每次来到这里,总是懒洋洋的。便会滋生许多的幻觉,仿佛淡墨清和的天空下,云彩间,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一层轻纱笼罩了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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