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挖了老大一个窟窿,倒了;
活水没了阻隔,撒欢似地到处乱洒,漫了;
府里的丫鬟婆子们缩在墙根,哆哆嗦嗦地尖叫着,哭了;
还有个荭疯子哇呀呀呀地学那张飞,拎小鸡似地把大门口的石狮子拎到院子里,长枪舞成密不透风的寒幕,刷刷刷,一片暴雨碎花石带着呼啸四散打进院子的墙里头、树里头、花花草草里头……于是,又有两把古朴典雅的座椅成型了。
还别说,这些椅子四角对称、花纹还带镂空,工艺不凡,比起市面上的大师级作品也不逊色分毫!
热血沸腾的荭大师明显还没凑够十把椅子,爆喝一声,枪尖一个倒转对准了巡抚家厚重的石门,狠狠地戳了上去,嘴里头发出惊人的呐喊:
“小爷杀了你!剐了你!!灭了你!!!杀呀啊啊啊啊啊啊——”
那气势、那架势、那声势,那不是一个家仆在砍椅子,那是一个奋勇的将军在砍不共戴天的匈奴仇敌啊!
柳寒江甚至能从该奋勇将军狰狞的脸上读出以下字眼:柳混蛋、柳龟毛、柳魔头,咱让你骗人!让你把小爷当猴子耍!让你黑心、黑肝、黑肺、黑得没头没边!让你……
翘家
柳寒江同情地摇了摇头,其实他挺理解荭景的,先不说荭小侠本来就是个挺天真、挺纯纯,什么表情都露在脸上,比较容易不分时间和地点爆发的人。单就说荭小侠毕竟也是武林高手,人才嘛,总归有点子骄傲、有点子脾气的!人家荭小侠能够忍耐到现在才爆走,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柳寒江真的、真的、真的不想生他的气!再说了,生气对身体不好、对大脑不好、对心情不好……
可是柳某人看看那倒塌的假山、再看看那破败的花花草草、还有那空荡荡的大门——特别是原先放着石狮子的两个石墩……柳某人心里头的小算盘噼呖啪啦好一阵算计,然后比较了一下自己十八年来偷偷摸摸攒下的私房钱……
这中间的差距……恐怕就是卖了他柳某人也补不齐啊!
幸亏、幸亏中午的时候老爹带着继母去了寺庙里进香,要不然……
不过,老爹他们不可能永远不回来,最多晚上,不,就算路上耽搁一下,明早也就能回府……到时候怎么办?
他可以同情荭疯子,谁又来同情他?
想到这里,柳某人还是忍不住生气了、火大了、出离愤怒了!这让他怎么跟巡抚老爹解释?这让他以后怎么再保持低调的平淡生活?这让早就成年该出府谋生的他怎么再厚脸皮地赖在老爹家混吃混喝?(最后一条是重点中的重点!)
荭疯子,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柳某人不义!
福伯一直在叽叽喳喳的嘴巴突然间一停,战战兢兢地朝自家少爷望去,只见柳寒江脸色如常、神情不怒不笑,可是最了解他的福伯知道,平日对什么事情都不怎么上心、不怎么在乎的少爷——怒了!
少爷真正生气的时候,并不会把喜怒表现在脸上,但是平日温和的双眼会露出不把任何活人当作有生命的冷酷,而此时柳寒江身上散发的寒气甚至把脚下的小草都冻得弯下了腰!
福伯仿佛被从头到脚淋了一桶冰水,人也不紧张了,嘴巴也不碎了。少爷一旦生气起来,可是翻脸不认人的!这时候若是出了半点差错,可就是在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了!
“王水!”柳寒江嘴巴里吐出冷冷的两个字,没有起伏的音调渗得周围尖叫哭泣的丫鬟婆子们全部闭上了嘴。
“是!”福伯大气不敢喘一声,宛若训练有素的士兵,点头、哈腰、疾退,两分钟内将数个密封好的琉璃碧水壶举到了柳寒江面前。
“分了,举起来,朝着前面的疯子……砸!”柳寒江一边吩咐,一边施施然地踱后几步,挑了把位于院子中央的石椅坐了下来,手中的泼墨山水折扇“啪”得一声打开。
福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叫来几个家丁,将手上的水壶分给他们,然后跟着柳寒江的节奏同时举壶,狠砸!
只听见“叮叮当当”数声响,呼啸的水壶被荭景的长枪全部刺穿,碎裂的琉璃片在阳光下反射出讽刺的光芒。
荭景意气风发地傲然站立:“哼!小爷我还从来没被人背后偷袭成功过!”
“哦?”柳寒江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直到破碎的琉璃水壶里流出的透明液体瞬间把乌黑的枪头腐蚀糜烂,然后荭景狼狈而又惊险地以几个懒驴打滚躲过剩下的液体,才不紧不慢地道:“真的?”
“我的长云枪啊啊啊啊啊啊啊!!!!!!!!”形势顿时逆转,刚才还嚣张不已的荭景,抱着受伤的长枪开始痛哭流涕!因为粘到液体而短了半截的长发稀稀落落地披散开,配上在地面滚到的一身泥石,怎一个惨字了得!5555555,师傅在天有灵啊,这到底是什么液体?竟然比苗疆的毒瘴还要厉害啊!
“柳小人!你竟然敢毁了师傅的成名兵器,我跟你此仇不共戴天!”荭景悲伤欲绝的同时不忘朝柳寒江咬牙切齿。
“哦?”柳寒江连个叹词都懒得改变,还是一成不变的哦声,丝毫不在乎荭小侠色厉内荏、虚有其表的发言。只是在心里头感叹了一番荭景的好运,连浓硫酸的暗算都能躲过,只坏了杆枪,掉了些头发,身上没有伤到一星半点,果然不愧是武林高手。
但是现在不是对这个武林高手姑息的时候!柳寒江把手中扇子猛地一收,阴冷的语气里差点儿能结出冰渣子:“怎么?你的意思是还要对你主子我喊打喊杀不成?难不成你还没疯够?”
“当然没……那个,够了!够了!”荭景发怵地看着在把剩下的琉璃水壶举起的福伯和数个家丁,终于恢复了理智。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咱气也撒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见好就收!
“是吗?”柳寒江嘴角扯出一抹没有任何感情的笑容,从怀里摸出本打算今天研究看看的秘籍,毫不犹豫地一撕两份、三份、四份,然后狠狠丢下:“你够了,可我还没够!”
“秘籍啊啊啊啊啊啊啊——”荭景脚尖一点,雪上飘身法发挥到极至,一个狗啃地扑在了秘籍下面,双手哆嗦地接住,翻看到眼熟的鬼画幅,身子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化为了千年的化石……师傅在上,真的……柳小人竟然真的撕了整本的秘籍!!!!
柳寒江从怀里又掏出了一本:“你一共有三本秘籍,我今天还给了你一本,剩下还有两本!哪天你再发一次疯,再犯一次错,有一次我就还给你一本!你只要再犯两次错,就可以把心心念念的秘籍全都拿到手,你说本公子对你好不好?”
听到这话,正直的荭小侠不得不从化石状态再次复活,一本秘籍残废了,可是咱还有两本要保护啊!
虽然说这柳小人应该聪明地留下完整的秘籍威胁本少侠,可是也指不定人家一发疯就真给撕了呢?到底柳小人会不会撕呢?说他不会撕吧,他偏偏已经撕了一本!说他会撕吧,他这么狡猾奸诈无耻的人,怎么会干这么没有脑子的事呢?
会撕?还是不会撕?好吧,咱先不考虑这个了,咱承认咱摸不透柳小人的心思!咱还是先想想柳小人的话该怎么回答吧……
荭小侠的眼珠子渴望地瞅了两眼柳寒江手里的另一本秘籍,转动着脑袋里仅存的脑浆,终于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公子,咱再也没有以后了。咱今后一定听公子的话,绝对不给公子招惹麻烦!您叫咱往东,咱绝对不往西;您叫咱上刀山,咱绝对不下火海;您叫咱编藤椅,咱绝对不再劈石头了!”
“哦?”柳寒江第三次发出相同的感叹词,虽然心里头已经有了决断,却并不马上说出。只是盯着荭景看,直看得荭小侠浑身发毛、满脸冷汗,才将一直平得跟直线似的语调恢复正常:“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景儿啊,这次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准再提!”
然后柳寒江的眼睛意有所指地望向周围战战兢兢的下人们:“等老爷、太太回来,就说府里遭了贼!你们可明白?”
待饱受惊吓的下人们应声喊是之后,柳寒江仿佛身后有几十条狼再追赶似的,急匆匆地领着荭景和福伯离开了前院。
柳寒江并不是个虎头蛇尾的人,之所以这么容易放过荭景,实在是因为他很清楚,这件事情已经这么糟糕了,再责备谁也没用,还不如抓紧时间去办另一件更迫切的件事情……他柳某人不容易啊,为了他潇洒的闲人生活……他豁出去了!
三人一到书房,柳寒江立马把前面写就的书信交到荭景手里:“这封信是给我在东州的友人谢公子的。我给你一天时间把信送到谢公子手上,然后你就暂时跟在谢公子身边,过几天谢公子自然会带你来见我。你既然是我的书童,在谢公子身边也只要尽到书童的本分就好。你也不用准备什么,这就起身吧。”
柳寒江身后刚刚放松下来的福伯听得一个趔趄,书童?这么彪悍、这么暴力的人竟然是少爷的书童?而他还安排了少爷的书童去劈柴、修椅子?
复杂地注视着荭景施展轻功飘出墙院,福伯把对于书童的惊讶暂时抛在脑后,好心地向柳寒江进言:“少爷,这景儿犯了如此大的事情,您怎么能把他就这么轻轻放过了呢?要我看,就算您不处罚景儿,至少也得把他赶出府去,像景儿这样没教养的人,咱府里头可留不得!瞧瞧,这才进府半天,就把府里折腾了个底朝天……”
柳寒江伸手阻止了福伯的话:“什么人该留,什么人不该留,我自然心里有数!而且恐怕今后我们要依靠景儿的地方还多着呢!”事已至此,我柳某人也只能走三十六计的最上策了!以后出门在外,有个武林高手保护,安全系数至少还是满大的嘛。
“啊?用得着这小家伙的地方?他只要不捣乱就阿弥陀佛了。”虽然不知道少爷心里头到底怎么想的,但是福伯还是不甘心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恐怕你以后就不会这么想了。”柳寒江留恋地审视着自己心爱的书房,决然地吩咐道:“福伯,收拾行李,本公子要去白沙县!”
“是。”福伯应声道:“我这就去喂好少爷的爱马火龙驹,再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明天一大早就能启程。”
柳寒江嘴角一扯,似笑非笑,明早?明早老爹他们早就回来了,自己的好日子也就不用过了!哼哼,家里头都被折腾成这样子了,我还敢待?难不成还真在家傻等着老爹让我“打工”还钱???括弧,柳老爹极度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成为皇帝手下的高级打工仔,光宗耀祖、官运亨通、财源滚滚……
柳寒江毅然决然地道:“不用明天了,咱们马上就走!把值钱的东西都带上,本公子去白沙县办点儿事……顺便……翘家!”
“啊????”
子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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