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销售模范等等,一顶顶的大高帽扣在我的头上,兴奋得让我晕头转向。省指挥部招开的表彰大会我就去了两次,领了两个鼓胀的大红包,作了六个小时的报告。市公司就不用说了,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我成了郑总经理,谭部长,曹片长腰里揣着的腰牌,随时用,随时拿出来。
给我的荣誉并未到此而止,郑总经理认为,以我的能力屈居一隅,实属浪费人才,应该给我更广阔的空间,让我大展拳脚。自从我开始晕头转向那天起,就以为,如一汪浅潭的小小陵阳,再也容不下我这条羽翼已丰的蛟龙了。所以,郑总做出的这个决策,是我工作这么久以来,唯一次对领导的决策表示完全赞同,毫无异议的决策!
明天,公司派接替我的新任执行就要来了,我马上要走了,忽然发现自己对一直厌恶的陵阳有了感情,就仿佛娶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老婆,过的时间长了,要离开了,还有几分舍不得。
我很想去看看魏燕。我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自从我搬家以后。我一直在为我没有时间去感谢她送我的那半袋大枣感到惭愧,更为自己曾怀疑她而感到内疚。
我走出办事处,纯洁的雪花随着轻微的朔风无声地从空中飘落下来,在地上细致而均匀地铺了一层,白皑皑地,刷净了黄昏的夜。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长大后,我感觉冬季里下雪越来越少,而且每次下的越来越小,冬天也越来越不像冬天了。
虽然不像冬天,可是从温暖的屋子里刚出来,还是感觉很冷。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像避寒的鸭子一样,缩了缩脖子,不忍心却又不得不踏着洁白无瑕的积雪,向魏燕住的方向走。
这是我得到荣誉后第一次表现出冷静。是因为淡淡的离伤渐渐地熄灭了太久的亢奋,让飘飘然的本性又回来了,回到了我的身上。
这段距离不是很长,可今夜我却觉得很遥远。我踏着人行道上一直向前延伸没有尽头的积雪,想马上见到魏燕,告诉她我要走了,这次搬家会很远——离开这个县城。脑子里想象着魏燕会是什么反映,惊愕?伤感?眨着大眼睛为我的离去伤心地哭泣像曹斌离开时那样?
呸!好恶心!我怎么会想到他?!让我不禁又想起了不愿再记起的那一幕,使情绪饱满而迫切的心冷了半截。
最终留给我的是无法释怀的遗憾。
在门口迎接我的不是魏燕,是从门缝里挤出来的那颗熟悉而苍老的脑袋。老太太一点都不懂得委婉,直截了当地告诉我,魏燕在上月份回老家里。我问她为什么回老家,她言简意赅地说,“她们家里给她说了个对像,让她回去结婚。”然后,便像受不住冷的老鳖一样,把苍老的脑袋缩了回去,关闭了那条我本想进去证实一下她说的话的门缝。
我失落地看着关闭的门,伫立很久,呆呆地想着老太太的话:“她家里给她说了个对像,回去结婚。”同谁呢?怎么会这么快呢!她才多大?十八九岁啊!我的心情变得非常沉重,好像眼看到身边一个自由的生命忽然被禁锢甚至窒息了,心在为它悲叹。
我终还只是为自己无法释怀的遗憾,和为魏燕过早的失去自己独立的人生而哀叹了一声,转身欲向回走,映入眼帘的一幕,又让我愕然呆住。
不远处,路灯旁,白雪地上,一个孤独倩影孑然无声地伫立在清冷的长街上,正凝眸注视着我。她见我回头,没有动。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颇感意外地问。
冯晓静沉默着,没有说话。在她身上永远散发着朝气、活泼和带点不羁的性子好像也被这冰冷的夜凝固了,脸上浮现出少有的凝重和凄伤。
“我没想到你会来找魏燕。”沉默了很久,她忽然语带伤感地说。
“上次我误会了她,想给她说声对不起,也算临走时,告个别。没想到她已经回老家了。”我语气平淡而遗憾地说罢,又问,“这巧,你怎么也在这儿?”
“不是巧,”冯晓静语含忧怨凝重地说,“我一直在后面跟着你来的。”
“你跟着我?!”我吃了一惊,这一路,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你为什么跟着我?不回家!”
“我不是有意的。”冯晓静淡淡地说,本无意作更多的解释,却又不得不叙述这个过程,“其实我一直在办事处的楼下,想约你出来……”她声音很轻,语气很沉重。
“那为什么不叫我?”我奇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叫,可心一直在跳,不敢叫。所以,在犹豫。”她坦白地说。
我们在一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彼此相约非止一次,她从来没有如此犹豫、扭捏过,这不符合她的个性,让我似乎知道了她要说的话。我看着她,沉默不语,脑海里一片茫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连自己此时的心理也弄不懂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细微地吸气声,在这静谧的雪夜里显得很清晰,我听得十分清楚。她稳定了一下荡漾起伏着的情绪,缓缓地又接着说,“正犹豫,就你出来了,想叫你,又好奇,所以,便跟了来。没想到你会来找她。”说到最后,她显得很失落很伤感。
听她的语气,我知道她对我来找魏燕的解释并不满意,甚至不相信,但我也不想再作深入剖析,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我望着她,问:“你想对我说什么?”
“你明天就要走了。临走我想对你说句……一直想说的话。可我又……就在楼下犹豫。”她羞怯踟蹰地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看到她为难的样子,说罢长呼一口气。寒冷地夜里,一团白色的雾气在我面前一闪,瞬间便弥散在风雪之中。
冯晓静的双眼睁大,头也微扬起来,凝视着我。灯光昏黄,我看不清楚她的眼神里包含了一些什么,但能感觉到,她很紧张,等着我往下说。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我——应该说,交往的朋友中,很要好的一个。真的!”我诚挚地凝视着她,恳切地说。
“就是朋友吗?”冯晓静非常失望,伤感地问。
诚实地说,我并不是没有动过和冯晓静谈情说爱的心思。冯晓静应该算是很优秀的女孩,人长得也不错。但每当我动心思的时候,总会想到邓岩,会拿冯晓静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同邓岩作比较,这时候,我对邓岩的思慕会更加强烈。
我有大男子主义倾向,而冯晓静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禀性;她直爽、开朗、坚强甚至不拘的性格,让我总觉得在她身上缺失了一些女孩子的温柔,会对我大男子主义构成威胁。我理想中的女孩,应该是小鸟依人,对我有无限地依赖。而我在她心目中应该是一个力拔山河式处处都可以庇护她的英雄。就像我臆想中的邓岩。
冯晓静表现出来的伤感,让我明白即使再坚强的女孩,也还是女孩,女孩的脆弱和温柔永远都会存在。我心里很难受,觉得伤害到了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魏燕呢?”她问。
“魏燕也是我的朋友,像你一样。”我说。
“我觉得不是。”坚强的冯晓静终于哭了,只是没有声音,泪水却不断地涌出来。“明天你要走了,我以为,今天晚上你会约我呆一会儿,没想到你来找魏燕。”
“我要走你很早就知道了。魏燕好长时间没有见了,要走了总要给她打个招呼。”我心情沉重地说。
“你不用骗我,我能感觉出来。你知道你在这儿已经站了有多久吗?”冯晓静抹了抹脸上的泪。
我无语。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这儿站了多久,只看到冯晓的头上肩上都落满了雪花。我自然也一样。我无语,看着眼前风雪中的冯晓静,耳畔蓦然响起李春波的那首小芳。当年知青回城与姑娘分别的时刻,是不是也是这般景象?
第一卷 二十七
第二章
(1)两场不同的酒会
我调回了公司市场部,成了谭玉建的副手。从一个县级办事处主任,变成了副部长,不是一步登天,也算是平步青云了。这应该是康品建公司用人的一大优点——只看成绩,不看资历。
我上调,心里最不平衡的是曹斌。他满以为水永远高不过船,水长就得顶着船升。可没想到,这次他这艘船被缚在了桩上,我这水一涨,把他这艘船给淹了!
让自己一下子变成自己手下的手下,觉悟再高的人也得别扭两天,何况曹斌没这觉悟。不过,他虽然没有这觉悟,但却有处事的圆滑与聪明。他是公司里第一个对我表示祝贺的人。
我回公司第一天,他极热情地邀请我一起吃饭。他意外的表现让我非常意外地吃惊,几乎都不认识他。看着他曾经天天站“军姿”的脸像朵花儿一样绽放,我早晨刚过喝的豆浆一个劲儿在胃里翻腾着往嗓子眼儿上蹿。可是,我如果拒绝他,我就会成为一个得势忘义的小人——姑且这么说吧。
我没有拒绝,但我坚持我请他,以感谢他的栽培。当然,请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公司各部的部长及经理。曹斌显得有点踌躇,大概感觉自己的身份与这些部长经理小有悬殊。
“那有什么。”我说,“就是工作之余,在一起吃顿饭。借这个机会在一起沟通沟通不是很好?”我这句话无疑给曹斌吃了定心丸,曹斌马上就答应了。
在这里我需要提示一下,按照公司的管理规定,员工的升迁调动是不允许搞宴请之礼的。可规定毕竟是规定,人情还是人情,不表示一下,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我新调上来同公司各部的领导不是很熟悉,如果贸然邀请,总还担心大家都是坚持原则的好同志,让我这一弄,坏了规矩,让人小觑。尤其是郑总经理,会怎么看我?我聪明的先给谭玉建透了这个意思。谭玉建听罢,点着猪头一样的大脑袋直哼哼:“应该!应该!你小子一步登天,不请客大伙哪儿能饶了你!”
听了他这句话,我站着的这颗心终于坐下了,“那郑总哪儿……”我故作询问状。
“郑总怎么了?”谭玉建一时没有明白我的本意,吃力的挑着大厚眼皮看我,恍然明白过来又哼唧了一声说,“哦,郑总哪儿没事!我先给他打招呼,再带你去请他,显得咱更有诚意!”
“好。”我没想到这么顺利,非常高兴,约定傍晚下班后聚会“奉天”大酒楼。“奉天”大酒楼,比朋友“九洲宴”哪儿高一个档次。正所谓,什么样的鸟儿筑什么样的巢,什么样的人住什么样的店。级别不同,自然要楼上一层!
我去邀请邓岩时,邓岩脸上带着一丝倩秀的笑,我还没有开口,她便先向我表示祝贺。我幸福地笑着回应她的祝贺。不是因为心里还有晋升的余欢,是因为我终于能同她面对着面平易地说话了。当我提出邀请时,她倩笑依旧,燕语啭啼:“真不好意思,我下班还有点事,就不去了。你们玩高兴一点吧!”
“别呀!”我忙着拿出所有的真诚与热情,“大家都去,差你一人——这……事儿要紧吗?还是先推一推吧!”
“小周你别误会。其实我不去还有一个原因,着了酒气我皮肤过敏。”她脸上依然荡漾着动人的笑,不好意思地说,“他们都知道的,所以酒会我极少参加。”
“人事部长不能见酒,那她这人事怎么搞的?呵呵,这还真是少见的事。”我暗自忖思,不好再硬性相邀,只有失望地笑了笑说,“那好邓部长,以后我单请我去喝茶。”说罢这句话,我心里的失落忽然消散,涌起一股兴奋——有失必有得,这不是打下了一个以后与她相约的绝好的伏笔吗?
饭吃得很尽兴。我没想到以前在我眼里形象高高的领导们在酒桌上其实和我一样高。酒量还是有区别,除了财务、人事(邓岩的助手小赵)、企划等部门儿的几个女子酒量有限,大口小口地灌饮料外,男同志的酒量高低还是与职位的高低成正比,这让我很奇怪。
特别要说一下曹斌。他平时本来挺能喝,今天喝的却不多。大大的块头表现得却像个小脚女人,把今天该我唱的戏份儿全抢了,他跑前跑后,倒酒让菜,极尽殷勤之能事。快结束时,我借机出雅间去结账,柜上里收银小姐告诉我,早有人结了。我愣住,问是谁。小姐笑眯眯地给我形容了一下结账人的相貌,无疑,就是曹斌。我省了钱,心里却很不痛快。
事后,我找到曹斌坚持着要把钱还他。曹斌同样坚持不收,羞惭地笑着对我解释说,就当是我在陵阳为他补亏空时的一点补偿。但我还是坚持着把钱还给了他,告诉他,一码事儿是一码事儿。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曹斌大概没有感觉到我是这种性格,显得十分尴尬,心里对我多了几分顾忌,就像我以前对他一样。
请完领导,要请兄弟。还是我那几个不错的哥们儿,张威、李宏亮、高兵、郭坤、赵君臣。本来我还想加上高英甫,乘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彼此间的矛盾。赵君臣告诉我,散会后他去人事部了。我向人事部走,心想正好叫上朱元。
我告诉了朱元,朱元很高兴。我问邓岩高英甫是不是来过,邓岩没有回答,随手将桌上的一份报告递给我说,“来过。你看看这个。”
我忙接过来看,竟然是高英甫写的辞职报告。我微怔一下,心里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他的辞职与我有关系。
“邓部长,你批了?”我蹙着眉头问。
“没呢。我同他谈了谈,但估计……。他好像已经下决心了。看来,你们下月底以前得拿出人来接替他。”邓岩颇感遗憾地说。
我注视着高英甫的辞职报告,沉默一会儿,对邓岩说,“我想,他这么做大概和我有点关系。”
邓岩听了,会心地笑了笑说:“我想也是。”
“他现在去哪儿了?”我问。
“给他打个传呼吧。”邓岩说着,便示意助理小赵。小赵便打了传呼,但好半天没有回过电话来。
“算了,哪天我去他办事处一趟。”我说。
邓岩点了点头,问:“现在有没有必要告诉谭部长?”
“我先找他谈谈再说吧。”我把高英甫的报告放在桌上。
“好,你先找他谈谈吧,看情况再说。”邓岩平静地说。
我们仍然在九洲宴聚会。本来我的心情非常之好,高英甫这件事多少影响了我的心情,除了朱元以外,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临来的时候,我告诉了朱元,高英甫要辞职这件事,先不要提起。朱元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我的话应验了吧!”酒还没有开始喝,张威便迫不及待地说,“我上次在这儿说过,咱们里面将来有出头之日的就周旋了。怎么样,升了吧!”
大家听了跟着起哄,纷纷嚷嚷,“生了,是生了!还是张威有远见,周旋果然升了!”
“我求你们把话说清楚点儿行么?没见两位小姐一个劲拿眼瞟我肚子呀!”我诙谐地阻止众人起哄。逗得两个正在低着上菜的漂亮服务员不禁暗自窃笑,果然不约而同地瞥了我肚子一眼。
“哈哈……”众人笑着。张威好像见了r骨头的狗,色眯眯贪婪地盯着身旁的服务员,调笑说,“别逗了!就凭咱妹子长的这俩水灵灵的大眼睛,怎么会看不出你有没有这项功能来?你说是吧妹子?”
服务员腼腆笑着,低头不语,只顾着往桌上摆菜。
“说点正经的吧!咱们可都是有身份的人。”赵君臣两眼放光打量着低头带笑的服务员,适时c话,打趣地说。
“你说什么?”张威故意侧头看赵君臣,“不是说咱们没有这项功能吗?你怎么还说咱们都是有‘身孕’的人呢!”
众人听罢,哄笑起来。逗得两个服务员也不禁笑出了声。
“来吧,我们还是先恭喜周旋高升,敬他一杯!”酒菜上齐,高兵提议,大家都站了起来举杯祝我。我也不客气,碰杯干了。
“说实话,周旋,你现在高升了,将来会怎么对待我们这几位好兄弟?”李宏亮问我。
“呵呵,我还没当皇上呢!不就是个副手吗?能怎么样对你们?你们还指望我把你们都提了干呀!”
“那倒不至于!”张威接过话去说,“求你以后盯哥儿几个松点儿,在上面多通融点儿就行了。我们没有太高期望!”
“什么话。你们只要不作j犯科,放心,我绝对通融!”我玩笑着说。
“得,有你这句话我们心里就踏实不了!”大家几乎异口同声。
“为什么?”我奇怪。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赵君臣看着我说,“正所谓,不怕皇亲国戚掌权,就怕提升地方官员!从基层提上去的,对下面的情况门门熟,件件清,我们做过的你都清楚!用公司的条条框框套,你说可能不作j犯科吗?就说你自己吧,任主任这么长时间,就没有犯过一点错?忘了你上次在这儿教我们的那句话了吧?!”
赵君臣这话说得即透亮又有份量,听在我的耳朵里,紧在我的头皮上。我了解他们,他们也同样了解我啊!
“行了,你别将我的军!”我郑重的说,“既然话说到这儿了,咱们也别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哥儿几个都不错,我给你说句实在话:你们记住,地球上找不到没弯儿的路,月球上找不到平顶的山!只要哥儿几个有分寸,有限度,合情理,就当是支持我的工作,我自然也乐意照顾兄弟!但,你要是做得连你自己都觉得对不起党;没眼的见了都能看明白;陈希同都嚷嚷着要把你送检察院,我也不可能为了交情护着你!再说我就是个提包拿枪的,也护不住!所以,我今儿再给哥儿几个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公司里基本上都知道咱们几个不错,如果你们觉得真的和我有交情,真把我当兄弟,我希望兄弟们以后稍稍地收敛着点儿;在主任里谁犯了错儿,你们也别犯,要不到时候我会很难过,也会很难堪!”
“好!”大家又几乎异口同声吆喝。高兵带头又举起杯大声说,“有你这番话,兄弟们绝对不能丢你面子!以后,保证配合你的工作!来咱们再把这杯酒干了!”
第一卷 二十八
(2)恩恩怨怨总难了
光g的日子总是即艰难又简单的。为了省钱,我在离公司不远的老住宅区租了间房。这里是老市民居住的筒子楼。居住在这里的老市民们现在基本都已经搬了出去,住进了新宅,这里便成了又脏又乱外来打工者的租住杂居地。
老筒子楼的特点住过的人都清楚,特别是在筒子楼里度过新婚蜜月期的人们记忆最深刻。让人头痛的事儿,脏、乱应该排在其次,最差的是房间的隔音效果,晚上夫妻亲热比偷情还要加倍小心,嘴不敢张大,动作不敢太激烈,提心吊胆地防着闹出动静,拢了民又丢了人;尤其考验床的质量,质量差了,你忍着不叫,它替你叫,吱吱轧轧乱响。因此,结婚前新娘最关心的是让新郎买张好点儿的双人床。
虽说得有点儿玩笑,但事实情况的确存在。尤其现在成了杂居的场所,租住的人基本上都属于我这个年龄出来打工的男女青年。青年人行为不羁,我行我素,事事由我,不考虑别人感受的生活方式,使本来就乱,隔音效果就差的筒子楼变成了一个自由市场。我住进来没有两天,便饱尝其苦。
我的左右隔壁,住着两对青年男女,是不是夫妻我不大清楚,反正做的都是夫妻那点事儿,天天晚上比着劲地叫,看谁更高c!我这个孤家寡人被他们加在中间,那份罪受的就别提了。满以为后半夜可以安静睡一会儿,谁知道他们还“轮流值班”,此伏彼起。整得我苦不堪言,床铺下面好像放了个大火盆子,烤得我在床铺上翻来覆去烙大饼,烧心燎肺地倍受煎熬!
第二天,我像熊猫一样黑着两大眼圈儿去公司上班,谭玉建乍一见我,唬了一跳,一个劲追问我被谁打了个乌眼青!我只有老实地告诉他,不是打的,是昨天晚上“烙饼”来着,熬夜熬的没睡好。谭玉建听了,十分不理解地问我,你一个人儿还值得烙饼做饭吗?想吃烙饼在外边买点儿不就得了!我忙着点头回答说,谭部长言之有理,以后我不自己烙饼了,想吃了就在外面买!
晚上没有充足的睡眠,白天工作自然没有精神;我更担心这样下去自己的生理反映会把道德防线彻底摧毁,不知哪天失去自控做出荒唐事。我决定马上搬家,认可这一个月的房租不要了。很快,我又有了新居——环境非常不错的一室一厅,厨卫皆全。虽然租金有点儿贵,但晚上终于不再烙饼我觉得也挺值!
我安置好了住地,便赶去涣邑县找高英甫。我坦诚的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希望他不计前嫌,收回辞职报告,留下来好好工作。结果他反映十分冷漠,说他要走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完全是出于个人原因。而且,话里话外还带着刺儿,嘲讽我高自标置,沐猴而冠——太拿自己当个人了!
事儿到这份上,我无话可说,而且心里很气愤,我这么腆着脸来给你做解释,好话说了一车皮,你高英甫竟然如此狭隘,不识抬举!别说我们以前的矛盾是因你有错在先,我照章办事儿(手段的确是有点损),就是都是我的错,我礼都到这份儿上了,你也不能如此待我呀!
我回了公司,直接找邓岩告诉她,高英甫去意已决,留不住了。然后向谭玉建汇报事情经过,准备人手接替高英甫。康品健公司最不缺的就是人手,尤其是市场部,后备干部一批压着一批,一个个就等着补缺,随时接替被淘汰的干部呢。谭玉建几乎没有寻思,便择定了人选,让我通知会计和人事两部配合着给涣邑办事处做交接。
月底会上,没有了高英甫,他离开了。后来我知道,他去了红叶公司,而且被安排到了陵阳县,听说是他强烈要求去的。
我已经离开了哪里,那他目的是什么呢?
自从我在陵阳县运作查抄了红叶公司的货后,两个公司的竞争已从暗斗到了明争,演变得越来越激烈,从市到县,甚至乡镇,都形成了怒目对峙的局面。
难道高英甫跑去我的老根据地是要借这个机会报复我?报复公司对他的惩罚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我思索过,却不能肯定准确答案。
以高英甫偏激的性格,聪明的头脑,灵活而不拘的c作市场手段,如果真是这样,对陵阳康品健办事处将是一场灾难!他有极佳的优势:他本身是康品健公司的老员工,对康品健公司内部情况了解,对市场运作方案熟悉;他又长期在涣邑县工作,涣邑县与陵阳县彼邻,他对两个县的各种情况都应该很清楚(不清楚,他也就不能往陵阳冲货了)。正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非常时期,非常警惕!我通知了曹斌,让他多关注陵阳办事处,因为接替我的现任主任陈少忠是个新手,他不是高英甫的对手。
果然不出我所料,高英甫一到陵阳便有大动作,首先从药店终端入手向康品健公司发起了直接进攻,把康品健公司以前的招贴画进行了大面积的覆盖(这是康品健公司宣传最薄弱的一个环节)!为此,两个公司的业务人员还发生了肢体冲突。陈少忠不能应付,向公司告急,公司让曹斌过去协调处理。
但这不是最根本的解决方法。我向谭玉健提议,换掉陈少忠,和现在的涣邑县办事处主任,派两个久经“杀”场,能与高英甫匹敌的执行经理去陵阳和涣邑。谭玉健觉得有理,让我提供人选。
君子以理,小人以厉!既然高英甫不遵守游戏规则,不按套路出牌,那也只能是选两个比他更不守规则更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去了!金大侠至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毒攻毒是对付违规乱纪之人最有效的策略!我以为。
我提供了两个人选,一个是高兵,一个是张威。这两个人都是不拘陈规旧约只要把套儿松一点儿,肯定脱缰的人才!而且他们都对高英甫本人熟悉,坐阵在两个高英甫熟悉的地方,应该能对付。谭玉健同意这两个人选,并最终选出了张威接陵阳,高兵接涣邑。原因是陵阳乃首冲之地,高兵性子暴,恐怕在冲突中容易失控,惹出大祸。张威性子温和但有主见,处事圆滑,非常聪明,应该是最佳人选。
我们当天商讨,当天决定,马上通知四个办事处的主任及曹斌回公司开会说明情况。第二天换岗作交接。
这样,张威便到了陵阳,高兵到了涣邑。张威的能力不容质疑,加上曹斌对陵阳熟悉,配合指导他工作,对付高英甫没有问题。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好色的毛病也不容质疑,最终引出来一段风流事,害惨了他。高英甫因此得了势!
第一卷 二十九
(3)苦心经营第一次约会
我想约一次邓岩,以上次她没有参加我的庆祝会的名义。下班了,我故意磨蹭着收拾桌子上的文件,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人事部的门。
邓岩走了出来,我调整了一下心情,拿了桌上子上早准备好的手提包往外走。
“邓部长,回去呀(她也不是本城人,听说住在朋友哪儿)。”我装得像是不期而遇,赶上去笑着问。
“嗯。”邓岩听到我说话,侧过头来看着我笑答,点了点头。
“还记得你上次答应我的事儿吗?”我背着已经在心里反复排练过的台词。
“哦!”邓岩眨着长长的睫毛疑惑看着我怔了一下,笑着问:“我答应过你什么?”
“在一起喝茶呀!”我笑着说,“怎么样,就现在可以吗?”
邓岩听了,恍然大悟,笑着说:“你还真好记性。行了,就不破费你了,心意我领了。”
“别,你还是让我破费了我才能心安。”我口气带着玩笑,用词肯定地说。见邓岩脸上依旧带着笑,沉默不语,我忙着又说,“别告诉我你对茶也过敏!”
“呵,”邓岩笑出了声说,“真那样我只能喝西北风了!”
“不过敏就好。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去……”其实我已经琢磨好了去哪儿,故意装蒜翻着白眼儿想一下说,“要不我们去‘六角屋’音乐厅喝咔啡吧。”
“我还没有答应你呢啊!”邓岩笑着说。这时,我们俩已经并肩走到了楼梯口。我停一下,让邓岩先下一步。
“可是,我已经准备好了。希望你不要让再我失望!”我有点按捺不住心里的迫切。
“真不好意思。今天周六,我还有一堂必修课要去上——去朋友哪儿学瑜伽。”邓岩侧头看着我优雅而温柔地笑,“只有让你失望了。”
我听罢,心里陡然一紧。唉,搞市场的,竟然疏忽了做市场调研,盲目c作,必定会导致失败——精心选的时间,还是没有选对。
“哦,原来你爱好这个。难怪身材这么好!”我马上转移话题,适时地夸赞她。但这不是虚伪的敷衍,是出自我的真心——她的身材的确无可挑剔。
除了精神有问题的女孩,没有哪一个女孩会拒绝男人对她由衷地赞美,邓岩也一样。她非常高兴,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对我说:“我朋友开着个健身房,我受她的影响。以前只是去做做锻炼,就当消遣,慢慢就习惯了。她们哪儿最近请来了一个教瑜伽的老师,每周六晚上开课,我觉着好玩,所以报了名。”
“是啊,”我借着她的话题发挥,“哪个健身房?给我引见引见,有时间也去学一学。”
“你?”邓岩黑亮的眸子里闪出谐趣的光,没有了工作中的威肃,多了几分温柔,仪态依旧那么端庄,更显得优雅迷人。“我很乐意引见你去,只怕你不肯去!”
“怎么会。我也算是个爱好运动的人。”我看着她迷人的笑,人先醉一半,脑子里想着天天早晨自己赖在被子里闹钟不叫不起的情景,嘴里却大言不惭地说。
“婷婷女子健美中心!呵呵,你肯去吗?”邓岩诙谐地笑着对我说。
“哦!”我有点尴尬,皱了皱眉,马上做出一副无奈的面孔,遗憾地说,“还得先做变性手术,那就太麻烦了!算了,不去了。”
邓岩无疑被我的机智回答幽默了一下,不禁轻笑出声。这时,我们已经到了楼下大厅。机会难得,稍纵即逝,今天虽然没戏了,但我得再为将来打个伏笔。
“唉,看来今天我这一腔热情是没地儿发泄了。但我还是希望邓部长明天或后天晚上抽点儿时间,让我这一腔热情有所寄寓。”我谐谑而郑重地探询。
“现在说不好。”邓岩即不拒绝也不肯定。
但我听了,心血还是又起来。只要有活口就不愁找到机会!我抑制着心里的兴奋,平静地说:“明天星期天,应该有时间。我给你打电话?”
邓岩迟疑了一下,笑着说:“好。到时候看情况。”
这个好字,顶得上十支兴奋剂,美得我差点又蹿回到楼上去。
终于熬到了第二天傍晚,我打电话给邓岩(公司新为正部级干部配了手机),她告诉我,她现在正同伙伴在一起,恐怕不方便与我见面。再放过这个机会,我不知道还要死多少脑细胞才能找到下一次!我很快做出决定,可以让她的伙伴一起来。邓岩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说,得问一问伙伴愿不愿意去,我马上说让你的伙伴接电话,让我来诚意邀请她。邓岩果然把电话交给了伙伴。
认可当暗哨,不能做灯泡。她的伙伴明白这个道理,在电话里谑笑着表示大力支持,但不会参加我们的约会。可我们相见的时候,我还是见到了她。她开着一辆崭新的轿车,把邓岩送过来的。果然是做健美的,她比邓岩的身材还苗条,青春的朝气,娇媚的气质,完全掩盖了她看起来并不是很漂亮的外貌,十分悦目。
第一卷 三十
邓岩给我们互相作了介绍。女子名叫李婷,婷婷女子健美中心就是她开的。不要看她一脸娇媚,却是女中豪杰,具备很多男人都不具备的魄力,很有经商头脑,挣了不少钱。
“不要怪我做灯泡啊!”她一见我,就直爽打趣地说,“她硬拉我来当保镖。”
“有你这样的保镖,我也会拉来的!”我笑着说。
“给你当保镖防不胜防,我可不敢!呵呵……”李婷语含幽默地笑着说。她身上的直爽、活泼、见面熟的性格,让我不禁想起了冯晓静,有几分相似。
“防不胜防今天也得让你给他当一回保镖!”邓岩一语双关,适时c话对李婷笑着说。
“好啊,求之不得!”我心里有几分不爽,却挤出一脸心甘情愿的微笑,对李婷表示出极大的欢迎。
活动科目的安排没有按照我的设想,先去吃东西,然后去“六角屋”音乐厅听音乐、喝咖啡、聊天,主要的环节都省略掉了,邓岩托词她们还有事,简单吃点是就行,李婷马上提议去吃快餐,我不好强求,便一起去了肯德基。
我长的是穷人的肚子,贱人的胃,吃不惯“洋食”,吃一回胃口就闹两天情绪,有两次还跑了肚,所以很少再去照顾“洋人”的生意。其实有好多人和我一样,只是崇洋媚外摆时尚,不惜委曲自己的肚子,折磨自己的胃罢了。就像我现在,认可跑肚拉稀,也要再吃一回。
邓岩俨然如一株空谷幽兰,脸上永远带着淡然超脱繁俗的恬雅,即使心情再焦躁的人,看着她也会不自觉地沉静下来。她话不多,却并不显得沉闷,总能使和悦的气氛氤氲在平静舒缓之中。
可惜,她身旁的“保镖”李婷是个张扬的人,加上小小年纪,事业有成,难免会有一些飘然,她完全忘记了她今天是配角,不断地在和悦的气氛中制造“污染”,冲淡了些许恬静。今天如果没有她这位“保镖”,我想这应该是我活到二十几岁,最平静、最惬意、最恬美的一次享受。
这个结果虽然远远没有达到我的预期,留了一些小小遗憾,但想想也算很不错了,毕竟,我还是把邓岩约出来了。
你知道,这年头上级追求下级一般只须要一个眼神,可下级追求上级就像狗追兔子,累死累活还不见得能追上!
(4)原来我是楞头青
我不知道谭玉健是怎么知道我请邓岩去“肯大叔”哪儿吃饭的。
第二天上班,我到得稍晚,一进门,谭玉健便眯着像两条抬头纹一样本来就找不到眼珠儿的眼睛冲着我嘻嘻地笑,笑得我晕头转向,不知所措。我越这样,他越笑得厉害,竟然笑出了声。搞得屋里的同事们都莫名其妙地看我。
“谭部长,笑什么呢你?!想罚我?我没迟到啊!”我忍不住问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还差三分钟呢。
“你难道不知道我笑什么?”谭玉健吃力地瞠开双眼,尽量地露出眼珠儿以做足惊讶的表情让我看。
“不知道!”我一脸茫然,以为脸上落了鸟儿粪,忙着用手抹脸,侧头看正在抹办公桌的孙大萍问,“大萍,我脸上脏吗?”
说到这里,请允许我特别介绍一下孙大萍。孙大萍是我部唯一的女同志,人长得可以和谭玉健媲美:大个子,阔身材;脑袋本来不大不小,五官本来不多不多,可让人看着却很拥挤。剖析造成拥挤的原因,除了鼻子,其它几个器官都不愿意在原地呆着,拼着命地往中间挤,致使让出了更多的空间留给了两腮,显得脸出奇的大。
办公室里有这样一位女同志,有很多好处,男同事们心无二用,专心工作;那帮光g办事处主任们回来开会时,屋里也不会太喧闹,大家都自觉的跑到企划、财务、人事等部去了。当然,缺点也是有的,如果你正在焦虑烦躁不安时看她一眼,会对生活彻底失去信心。
是不是觉得我有点损,形容得有些伤她了?不用担心,她很大度,性子随和,工作闲暇时,我们也没少开她的玩笑,她都会一笑了之,最多是狠狠瞪一眼,算是给对方最大的惩罚了。
孙大萍抬头端详我一眼,说,“什么也没有!”
“那谭部长在笑什么?”我奇怪,狐疑地猜测,在我进来之前他们大概说了我什么坏话。
孙大萍瞅着忍不住笑的谭玉健说:“谁知道他在笑什么。八成是上班来时,在路上捡钱了吧。”
“胡说!”谭玉健却故意板起肥厚的大脸说,“我有那么倒霉吗?!”
大家本来就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想笑,听了这话,都不禁笑了起来。
“好了,就此打住啊!现在开始工作。”谭玉健止住笑,阻止大家,又对我说,“小周你也不用再费脑子了,等下班了你请我吃饭,我告诉你。”谭玉健对我说。
“你是不是想蒙我顿饭呀你?”我狡猾地质疑。
“那还不至于。”谭玉健喘了两口粗气说,“放心,你不会白请。”
“嘁!”我不屑一顾。
“让你请的你不愿意请,不让你请的你追着请!嘿嘿。”谭玉健见我一脸不在乎,有意地点我。
我听了当即一愣,心中不禁暗忖,“难道它知道了我昨天请邓岩的事儿?”
我故作不理会,坐在桌前,整理昨天没有整理完的文件。这样的事,不管是真是假,当着大家都不能再往下作深入讨论,否则刨出根来,很不好收场。不就是吃顿饭吗,请领导,除了费点儿银子,总没有什么不好吧。我想。
“说罢,饭也吃上了,上午笑什么?”我看着腮帮子鼓动着的谭玉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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