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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骂抛诸脑后,轻描淡写地说。“你放心,估计以后也不
会再来了。”
“就知道你肯定可以帮到我。我该怎么谢谢你呢?”姚雁岚笑容可掬地问。
庆娣想事情了结该各回各家了,未及拒绝却听姚雁岚继续说:“不如去我家
玩吧,我妈妈做菜手艺很不错,去我家吃饭好了。还有,我攒了很多书,不知道
有没有你喜欢的,我听说你也喜欢看小说的是不是?”
庆娣苦笑,她真被视若知己了?
“我哥今晚下班,要是早的话还能聚聚。他弹吉他很不错,你没听过不知道
。”
流水叮咚的吉他音符飘过庆娣耳际,她一时怅怀。对他的生活好奇已久,可
当有机会可以奢侈地满足好奇感时,她却怯步。
“去吧。”姚雁岚哀求。
去吧。庆娣心里也有个声音在鼓励自己,就去看一眼,即便无法验证他的吉
他是否挂在他的床头,能看一眼他家的样子也是好的。
18
18、第 17 章 ...
庆娣回家的路上就在想避免不了的又是一个失眠夜。
她以为是在姚家吃饭,却不知两家关系如此亲近,亲近到同张饭桌。姚雁岚
妈妈很客气,体贴周到;姜大哥的妈妈说话不多,做事麻利,能看出来是个爽直
大度的人。最让庆娣印象深刻的是姜大哥的姥姥,笑眯眯的脸庞,连皱纹都写满
慈祥。
这让庆娣不由回忆起自己奶奶,那个尖酸刻薄、动辄哭天抢地哀号沈家绝种
,闲来无事喜欢挑弄是非令妈妈受辱的老太太。
难怪姜大哥身上有种平和的,让人感觉安心而踏实的气息,原来源自家人。
庆娣阖上日记,关了案头小灯。夜色漆黑,天斗间疏星可数。
此时,姜尚尧也在凝望同一个星夜。
他下班尚未出站便遇见德叔的大徒弟光耀。光耀这几年帮德叔打理生意,愈
见富贵,早不是当年焦头烂额天天往货场跑的样子,在火车站遇上他让姜尚尧很
是意外。光耀开门见山说德叔有请,姜尚尧心底不禁疑惑。往日里德叔都是托人
带传口信,内容也不外是有空去坐坐,头一回这般郑重其事。
他存下心中疑问,连家中电话也没打,就随光耀上了车。
德叔知道他才下班,早叫人预备了夜宵。自己开了瓶老白汾酒,就着鲜珍馆
送来的小菜,细细呷饮。
这座小院风水极好,背倚丘陵,面向积沙河。徐徐夜风过处,端坐在后院藤
椅上能看见河上片片银白磷光。
德叔是极擅生活的人,市内有家业有房子,但独喜欢此处的幽静。
“再过二十年,还能这样逍遥地喝两杯小酒、看看风景,倒也不错。”德叔
有感而叹。
喊他过来就为了发发感慨?姜尚尧心想断不至于此,“德叔,那是理所当然
的。到您现在这位置,还能有什么不顺遂?”姜尚尧担心德叔老生常谈地又把话
题带往他为难处,所以只能落力奉承。
德叔哧地一笑,骂骂咧咧地说:“不顺遂,你知道个屁!你小婶见天和我闹
,生怕我哪天死在大街上她无依无靠,一定要给我生个儿子来。”
德叔做鳏夫十多年,但是有个长期情人很得宠爱。姜尚尧想象德叔被小婶追
得揪起裤子就跑的情景,不由也笑起来。家长里短的话题让他放松不少,他停了
筷子答:“德叔,老来得子,多少人想不到的事。您加油,明年这时候我和黑子
负责帮您办三天流水宴。”
“狗屁东西,你也来调侃德叔?”德叔佯怒痛骂,然后给自己斟了一杯,抿
了一口说道:“老夫聊发少年狂也不是这样发的,一个人自由自在十多年,早习
惯了。你德叔不是守旧的人,这家业迟早要留给你们。”
姜尚尧一阵头疼,只得埋头往嘴里扒饭。
“瞅瞅你样子,出息!”德叔骂了一句便沉默下来。
姜尚尧见他面色阴郁,从心底叹了口气,抄起酒瓶给对方满上,然后继续吃
自己的夜宵。德叔眯起眼,也不知是听风还是睡了过去,好一会之后才缓缓说道
:“这几年你对叔是敬而远之,越来越生分了。我知道你顾忌什么,也不强求你
。”他沉吟片刻后继续说:“回头想想这大半辈子,帮过的人不少,拖累过的人
也不少,为了什么有时候连自己也迷惑。就像这河里发水的时候,在船上的只能
顶着风头浪尖往上冲,因为不光是自个,还有一伙子兄弟。这样算起来,叔做事
做人自问还算对得住道义良心。”
姜尚尧屏息静待。
“良心这两个字有点堪琢磨,本着是非感不做坏事叫做良心;可做了坏事心
存悔恨也叫良心。”德叔啧啧嘴,似乎在品味这两个字的余韵。忽地醒过神来一
般,脸上瞬即敛去怅惘之色,轻松惬意一笑说:“我还真是喜欢你这小子凡事不
动如山的劲头,叔回想当年象你这个年纪也没这个定力。你就没点好奇心,就没
打算问问今晚上为什么叫你过来?又为什么和你聊这些?”
姜尚尧不置可否地笑笑,“德叔,你心里有事烦恼,喊我来吐吐闷气,做侄
儿的陪你喝两盅不是应该的吗?”说着,他拿过一只杯子,替自己斟满酒,“至
于是因为什么事,您不是还有黑子还有一堆徒弟分担吗?”
德叔用心打量他表情,似乎是在分辨他话里有几分真情。见姜尚尧隔桌相敬
后自饮了一杯,这才拿起手边的酒盅浅抿一口,说:“光耀不行,太重实务,没
有大局观。至于胜中,他倒是有决断的魄力,不过……”说着他摇摇头。
区胜中是黑子大名,姜尚尧自然知道德叔省略掉的后半句评语,无非是没有
洞察力云云。他莞尔,心想话题兜来绕去,最后仍着落在他身上,无奈之下只得
打哈哈,“黑子再锻炼几年,是个能做大事的。”
德叔不理会他的推搪,兀自说下去:“本来也没什么,至不济再赚几年钱,
换个地方养老去。不过苦了那些兄弟们,树倒猢狲散的滋味可不好受。说来说去
,还是两个字:良心。如果没能给他们个好去路,我可就白当了这些年的德叔。
”
话里隐隐有谋求后路的意思,姜尚尧面色郑重起来,有这么严重?
德叔睨他一眼,“你这几年少和我们来往,不知道内情。聂家如今不同往日
,道上兄弟给脸面,市里又有人。上回你见着的那个于胖子,手上的矿上个月卖
了一个,买主是聂老二。聂老二转手就送了一半股份出去,送去的那几家都是—
—”德叔暗示地握握拳头,“所以我总说胜中看不清楚形势,现在是夹着尾巴做
人的时候,不比早几年。虽说还有人给我面子,闻山的煤往外走多半要经过我,
可只要——”德叔平摊开的手掌再次缓缓握起成拳,“脖子上的手随时掐住随时
就得咽气,只看时机早晚。聂老二啊聂老二,我当初怎么就疏忽了呢?”
姜尚尧第一次听闻内幕,多少有些震惊。按照德叔这种老辈大流氓的观念,
官匪关系永远不可调和,找靠山傍大腿这种行径最为人不齿。而以聂老二送半座
矿的大手笔来看,这样的关系想必不是一日两日能筹成,那聂老二的心机与图谋
确实值得德叔一叹再叹。
“棋缓半着,被人先行一步。”姜尚尧自言自语一毕,顿时有些后悔。他每
发表一条意见,便涉入多一分。
德叔点头赞同,“有些事必须得做一做,等死不是我的作风。不过将来如果
有什么……你要帮忙多照应胜中。”
黑子是铁杆兄弟,照应是应该的。可在德叔殷殷的目光注视下,又有了别的
意味。姜尚尧知道无论如何这个头不能点,只得诚挚万分地说:“德叔,说句心
窝子话,现在的世道不象以前的意气相争,多的是利益关系,不过是赚多赚少而
已。倒不如见好就收,等于给了自己余地。”
德叔端详他良久,夜色里一双湛亮的眸子渐渐黯淡下去,脸上的表情如古井
不波。他咳了一声,说道:“打小就知道你心气高,却总记得你小时候不服输的
彪悍样子。算了,德叔不强人所难。”
话至于此,彼此都有些无奈的尴尬,姜尚尧起身告辞,德叔点点头,“叫光
耀送你。”
车行至小镇路口,一辆面包车由高速路下来,与光耀的越野错身相过时突然
一个急刹停下。对方按下车窗,似乎与光耀相熟,问说:“耀哥,这半夜去哪儿
呢?”
夜幕里模糊的五官依稀有些印象,姜尚尧却没想起来是德叔哪个徒弟,只见
光耀颇为不悦的样子,“有事,回头再说。”说完便合上车窗轻踩油门。
不知一直候在后门的光耀对他和德叔的谈话听到几分,姜尚尧一路与光耀闲
聊,很有默契地都不再提今晚的事情。到了楼下,姜尚尧下车说再见,光耀喊了
声“等等”,接着也跳下车,并从后座拿了个方正的纸制包裹递过来。
“听说姜阿姨挨家问大院同事借钱。德叔说很生气,你家有事你居然不找他
。这个你拿着,德叔说了,算借的,你几时有几时还。”光耀想了想又说:“这
句话是刚才才吩咐过的:‘和那小子说,别以为拿了我的就要给我卖命,这是借
钱,借的是他喊了我十年叔叔的交情。’全话就是这样。”
姜尚尧握着那沉甸甸的包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感动有之、无奈有之、
歉疚有之……纷纷杂杂的,心如乱麻。
光耀看出他情绪,低声叹了口气,说:“这事说白了不过是人各有志,你也
别怨德叔,他的出发点也都是为了大伙。”
姜尚尧理解地笑笑,将手上的包裹递回给光耀,说:“帮我和德叔说,谢谢
他了。这钱暂时放他那,我需要的时候自己会过去拿。”
“你——”光耀气馁地摇头,“哥走了,有事给我电话。”
姜尚尧惯性地望向工地最高层,那套房子本来唾手可得,可代价高昂,他支
付不起。
疏星淡月里,他站在自己房间窗口,再次望过去,再次确定自己的选择正确
。
只是他脑中一直重复着今晚德叔难得的剖心</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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