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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通宵赶稿不小心睡着,或是宿舍的姑娘们馋荤了,用电饭锅焖
了一锅红烧肉,香味把舍管阿姨吸引而至,结果虚惊一场的笑话。
上天总是公平的,她拙于言辞,利在文字。当看到信上她说:“等某一年,
岁月把我风干成一具尚能呼吸的人肉干时,我会用皱皮的手抚慰干瘪的肚皮,咂
巴咂巴无牙的嘴,回味多年前那一碗红烧肉的滋味。”姜尚尧不禁微笑。再看她
写:“网管狂敲桌子,我懵懵然抬头,再迷迷糊糊地出门。天光微熹,门前的银
杏枝桠初绽新绿,本是极美好的。可你想象一下,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刚把眼
屎抹干净,突然摸摸口袋,尖叫一声‘我的钱包不见了!’”他又蓦然担心。
也可能狱中日子太过孤寂,也可能他太过怀念以往常态的生活,也可能他太
过渴望了解外界的一切,他把写信的人视作雁岚,不自觉地追随信中透露的情绪
,时而为之鼓舞时而为之焦急。虽则他万分清楚,写信的人从来不谈自己的家人
和过去的种种回忆,而且她比雁岚少了些女性化的温婉细腻,多了很多鲜活的朝
气。
渐渐的,姜尚尧开始期待每半个月监狱里发信的日子。负责收发信的管教干
部因为有检阅信函的权责,所以常打趣他“等女朋友的信等着急了吧。再等两天
,还没到日子。”
工余时,累得全身无力,捧一大钵面条呼噜噜吃完后,他抽口烟,回想景程
那晚的所有细节,琢磨是否有疏漏。想到情绪波动难忍,就会找个无人的角落,
掏出最近的来信再细看一番,愉悦地收好。
时日久了,狱友大多知道他有个正读书的女友,羡慕嫉妒之外又无比好奇。
一身小巧功夫无出其右的刘大磊早惦记着,寻了几次机会终于得手。
那天刘大磊得手后洋洋得意地大声朗诵:“饭堂前的杜鹃又开了,记得姥姥
曾说过她的五宝珠分枝了要送我一盆。不是因为姥姥,我也不会注意学校饭堂前
这一排花。开得大蓬大蓬的、喧闹张扬的红色。可我明明查过它的花语,杜鹃的
意思是节制的爱,但是又有传说‘杜鹃啼血、子归哀鸣’,是呼唤爱人回来。难
道她知晓未必有未来、未必可以以爱得爱,所以,她只得寻个不起眼的地方,不
顾所有地宣泄它满溢的无可遏止的情感?一年又一年,我数数,它开了三年了。
再有三年,你也会回来了吧?”
刘大磊得意而高亢的声音渐趋和缓平静,他读完最后一句,不由抬眼望向姜
尚尧。围坐的人很多,有的早已把饭盆放下静静地聆听,有的摸了支烟出来闷头
想着不可说的心事。姜尚尧并没有发火,他等刘大磊念完了,抽过信,顺手在刘
大磊脑袋上敲了一记,说:“还行啊,就三四个白字。”
刘大磊笑眯眯地揉揉脑门问:“姜哥,我嫂子有妹妹不?”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补添加。
第 35 章
庆娣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三监区的焦点人物。因为姜尚尧从来没有回过信。
她只是执拗地想,如果他没有特意来信质问并且拒绝,那么她姑且当做他已经相
信了吧。
待到2004年寒假,她又去了一次姜家。姥姥捧了一盆植物出来,说:“帮你养了
快三年了,这回你可得带回去。”
看见那盆杜鹃,庆娣脸庞微热,想起自己一时笔快,在信上以物拟情,不禁又是
好一阵后悔。
姥姥误会了她脸红的意思,劝解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两年你没来,姥姥
知道你也不愿意触景生情。来来,我帮你送上自行车架子去。”
一起到了楼下,姥姥才又说:“别生你阿姨气,啊?她也熬得够苦的,你多担待
点。”
“姥姥,我明白。”庆娣想起姜阿姨客气疏离的脸色不由怅然。“所以我不常回
闻山,也少来看你们,您也别见怪。”
“姥姥知道。”姥姥大度地说,又帮庆娣把花盆捆好在后座,交代了一番怎么浇
水施肥。这才拍拍手,笑着说:“等年底尧尧回来,你姜阿姨心情好了,好生请
你来吃顿饭。”
庆娣惶急转身,愕然张大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姥姥喜得脸上皱纹像菊花怒绽,说:“还不知道吧?尧尧去年下矿劳动的时候,
煤斗车不知道被谁按开了,他一下子救了两个人。所以啊,年底前他们管教干部
报上去,说是能减好几个月,还有前几年减的两三次小月,算起来一起可以减大
半年的。”
庆娣闻言抿嘴直笑,笑着笑着眼里潮润,说了句“那就好了。”眼泪已经掉了一
串来。
她来不及掩饰,姥姥捉了她一只手,拍拍她手背,语声也哽咽,说:“你们几个
孩子……”长呼一口气接着道:“总算是熬到头了,将来你们都要好好的,踏踏
实实过日子。”
庆娣答应着道了别,回家的路上回味着姥姥刚才那番话,不免犯愁:她要不要去
看他呢?
她这次回家,一是因为爱娣的店子遭逢拆迁,店主不能续约,爱娣也就此失业;
二是她打算过完年去一次冶南,和镇小学谈谈实习的事。学校通知自行联络实习
单位时,她第一个就想到冶南,无非因为那里是最靠近他的地方。因为近,说不
准她鼓鼓勇气就会去探望他。而经姥姥这一说,如果年底姜大哥刑满出狱,她还
有没有必要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回了家,爱娣打量完杜鹃接着打量怔怔发愣的姐姐,意有所指地说:“老太太挺
有意思的,这个关系拉的好。”
“胡说什么呢?”
“姐,你是真不明白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从小到大你养过什么花?仙人
掌都没见你养过。你想想,老太太这不是存心送你机会吗?没事多打点电话多联
络,问问怎么浇水啊,怎么剪枝啊。过几天再买几盆其他品种的,再讨教一回经
验。混个脸熟了,姜阿姨就不怎么生气了,将来机会也就多了。高!吃的盐多就
不一样!”
“去。”庆娣没料到爱娣能就一盆花衍生如此丰富的遐想,虽说细品着姥姥的用
意,是有那么点意思,可想及自己那些不可与外人道的情思竟然被姥姥察觉端倪
,不由有些慌乱。庆娣顾左右而言他,对妹妹说:“你有时间想想自己,接下来
做什么?还有,快吃饭了,帮妈拿碗去。”
“妈妈才不舍得我干活。”爱娣赖皮,“妈妈说我平常一个人又要守店子又要拿
货,辛苦了。至于干什么……我还没想好。”
庆娣见妹妹眼神躲闪着,分明藏了什么心事,她心下狐疑,方想问个究竟就听见
妈妈在厨房里喊吃饭。
吃过饭她几次开口都被爱娣拿话岔开,到了晚上临睡前,庆娣把门阖上,直接问
:“沈爱娣,老实说,你是不是又皮痒痒想什么歪门邪道了?”
爱娣拥被坐于床头,崩紧下巴沉思不语。庆娣也不逼她,自己拖了椅子坐在桌边
守着。
“姐,我在想要不要去卖菜。”
这个答案着实令庆娣惊异,她不由坐直了身子。
“隔壁店子的老板娘,嗯、她的弟弟……我不是和你说过经常和周围店子的人吃
夜宵吗?其实、其实不是很多人。就是他们姐弟两个。”
爱娣偷瞥了姐姐一眼,见庆娣面色如常,她给自己鼓鼓劲继续说:“她弟弟在菜
场卖菜来着。我听他说,卖菜不起眼,可赚的钱不比我们卖衣服少,还不用那么
多本钱。他的意思是说……说我不怕丑的话,可以在他边上要个摊位,我主要负
责守两个摊、他负责去拿菜,下午换着休息,赚了钱对半分。”
“可以啊。”庆娣赞同。
“不觉得丢人啊,姐?”
“不偷不抢,辛苦赚钱,有什么丢人的?”
“可……”爱娣有些难以启齿,“可能是我自己觉得丢人吧。但是,又不想拒绝
。”她说完凝视自己扭在一起的食指,好一番为难。
庆娣静静等着。
“他长得很像景程。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像。傻乎乎的,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爱娣说完沉默。
庆娣实在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恍然忆起多年前的冬夜,她在铸铁楼梯下听到的
那一番对话。妹妹含怨对姚景程说:“姚景程,别指望我将来会对你好,我不会
的!”姚景程怒气冲冲地踢了一下栏杆,大喇喇说:“谁稀罕!”
“怎么能那么像呢?”爱娣喃喃自语,“怎么可以笑得那样不在乎?好像我一定
会答应他一定会对他好……”
“小爱。”庆娣按住妹妹的手,用力攥紧。
爱娣用力回握,抬头迎向姐姐安慰伤感的眼睛,“姐,你记不记得以前你说过,
我有一天会后悔的?我真后悔了。我真够傻的是不是?看起来小聪明,可是连自
己错过了什么都不知道。”
她悬于眼睫的那滴泪终于落下,闪出一点晶莹的光,瞬息而没。像她的初恋,已
经消逝于岁月沧海、光阴洪流。
“小爱。”庆娣吸吸鼻子,拂去妹妹腮上的泪迹。“再试试,只要还有爱人的能
力,永远不晚。”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34有增补,请回顾。
下次更新:星期五晚上9点。
37
37、第 36 章 ...
在镇小学里,说起庆娣的爸爸和姑父,校长深有印象,因此也格外客气,庆
娣来镇小学实习的事情顺理成章地定下来。
现在的冶南小镇与庆娣记忆里的样子大是不同,多年前的那条主大街扩宽了
两倍有余,临街的二层老房子一楼几乎全改作了铺面,人行道上卖水果和散装点
心的摊位鳞次栉比,街上自行车和三轮电摩托、两厢小货车抢道,一片铃声和喇
叭响。
庆娣避开斜剌里冲出来的一部电动三轮,感叹说:“现在冶南可真热闹。”
“可不是。这几年地都没人种了,劳力几乎都下矿,工资高啊。”舅舅很高
兴庆娣回来冶南,搓搓冻得发红的手说:“老大,其实乡里更缺老师,就是没什
么钱,我们正商量着各家凑份子多请几个老师来乡里教孩子。不过你是女娃,乡
里太苦了,还是镇上好。”
舅舅是庄稼汉子,不懂客套,可庆娣仍听出话里温情,笑一笑说:“舅,我
这还只是实习呢,将来毕业了还要在农村小学教三年,说不准到时候乡小学我都
去不了,要去村小学。”说着讶异,“以前这里的槭树林子呢?”
“早砍了。想瞧红叶子啊?这可错过时节了。走,去舅家吃饭。”舅舅看庆
娣可惜的表情,安慰说:“望南乡的槭树林子可比镇上的大多了,明年秋天有的
你看的。”
“下次吧,舅。”庆娣为难,“我还想去看个朋友。”
高墙之外,满身尘泥的三轮载客摩托喷着黑烟,突突地往来途去了。庆娣仰
望墙上横空的铁丝网,再将视线投向乌铁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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