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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出走怀有些
许愤怒。
他想两人既然在一起,有矛盾自然是共同寻求解决矛盾的方法,何至于不告
而别?这是她对感情负责的态度?
在寻去四九城之后,她避而不见时,姜尚尧有几分负气,可临走那刻,突然
锥心地意识到,她并不是单纯地钻牛角尖。她是认真的。
一直以来,被她温柔的表象迷惑,初期他怀着行旅于荒原终于发现一抹微光
的兴奋与渴切靠近,后期习惯了那温暖,逐渐忘怀温柔的火焰燃烧的正是她心中
的爱。
所以她才在爱火渐微成余烬的最后,那样心碎地看着他,说:“你懂爱吗?
你不懂,你只是享受。”
姜尚尧埋脸于掌心,以绵长的呼吸平复胸中绞痛。脚下打瞌睡的福头支楞起
耳朵,站起来低呜了一声,用鼻子顶了顶他的膝盖。
除夕的夜,他吃完团年饭躲避来矿场,楼下值班室麻将声声,窗外黑沉天幕
飘下闻山今年第二场雪,小屋里分外清冷。
突然间炮仗声大作,已值午夜。两年前的此刻,他俩以一个足以窒息的深吻
迎接新年。而今……
姜尚尧怔怔听了一会,直到只剩零星的噼啪,他拿起桌上一把满是狗牙印的
牛角梳递给福头,“今天过节,奖励你,只准咬十分钟。”
看福头两爪捧着娘亲的梳子喜悦地开啃,他发噱不止。转身面向桌上的电脑
,想起当下和福头差不多的处境,笑意减淡,无限伤怀。
自从知道她改了笔名,他顺着沈昕迪的名字一路摸索到她博客。从她开博的
第一天第一篇,一页页往前翻阅。
她的新博从一年多前开始记录,讲她收到一笔几百块的稿酬顿解燃眉之急,
讲她在学院偶遇明星,有生活琐事,也有影评书评。他最关注的是她搬家后的内
容,虽然现在已经知道她和周钧并不是想象中那种关系,可是看见那些居家的图
片,仍令他悒郁。
但不论哪一篇,都能在字里行间读出那股竭力向上的精神气,他能感到她在
努力地发掘快乐,由此更加心疼。
这种心情,仿若冶家山监狱的那段岁月,迫切地需要了解一个人,了解她的
生活,纵然只是侧面,也能令自己不那么像被孤立于一个虚无的空间里。
最近的一篇,是她发表没多久的小说,讲述面临失业困境的母亲和反叛期的
女儿之间的碰撞。她写那个母亲过度的责任心衍变为一种激烈的控制欲望,她说
“爱中不可或缺的要素叫做‘尊重’”,维护对方人格的独立性,以对等的目光
看待爱的人,而不视之为依附自己的存在,这才是成熟的爱。
姜尚尧点烟的手微微抖震。窗外传来一声破空的锐鸣,一道烟火在不远处的
半空绽开,小屋一明一暗,如同心中火花。
庆娣。庆娣。
他拨出她远在他乡的手机号,想起她的决绝,又沮丧地按掉。移目向窗外无
边暗夜,长久后他合上疲惫的眼睛,一张张记忆深刻的脸孔从脑海中浮起,那窒
息感像抵在后背的冷刃,逼迫他孤身前行,并且怀着绞痛的心继续活下去。
年初四上午,姜尚尧与焦化公司副总一行拜会能源集团傅可为,小聚之后送
了其他人离开,他折向沿湖路。
在省委大院七号楼小院门前等待片刻,他拨通手机,翟智接起就作悔悟状:
“我也才出门没多久,正想给你电话,今天有贵客要接待,那事改天再说。”
姜尚尧拿不准她是习惯性拿乔还是真有要务在身,当下笑说:“我和省行谢
助理约好了晚上吃顿便饭,既然你有事,那就算了。”
听闻叶慎晖有意投资闻山,姜尚尧立时心动。大型钢企的兴建在当前宏观调
控的时局下,能不能通过项目审批,实力反在其次,首要取决于背景。以金安集
团的影响力,可行性很强。这种借势的机会难能可贵,姜尚尧几乎能在其中嗅到
成功的味道。
但是与金安这种深具融资能力的大鳄合作,资金筹码不可不厚。他年前大略
盘点了一番家底,德叔的运输公司稳健经营多年,除却固定资产投资,闲置资金
是笔不小的数字,可是这笔款项即使再加上他此时能掌握的所有,相较一个年产
数十万吨甚至过百万吨的异型钢厂的投入,那也是杯水车薪。
因此,他趁着过年的机会请省行的谢助理吃饭,顺道探问来年省行信贷指标
和方向,为大计铺路。
电话里,翟智顿时不满:“姜尚尧,你什么意思?过河拆桥的小人。”
当初与何行长的助理谢信扬交好,走的是翟智的线,此时撇开她单独行动确
实有违厚道。姜尚尧大咧咧回:“我如果过河拆桥,那也是因为怕了你的雁过拔
毛。”
真不要脸起来,他们俩说不准谁更胜一筹。
翟智确实不太方便和他多说的样子,难得主动偃旗息鼓,只是问:“还有谁
一起?”
“林秘书,刘队……差不多都是你认识的,哥儿几个趁过年聚聚,没什么特
别重要的事。”
翟智斟酌一番,说:“那吃完饭有空我再过去,找个好地方。上回那场子太
乱。”
数年前,姜尚尧可能会对这个厚脸皮的女人调笑一句“你一来再乱的场子也
没了气氛”,可此时他只是干脆地答了个“行”。
翟智似乎避到静处,语声细微地问:“你真有把握?金安那么大的深水港会
让你的小舢板泊岸?”
“别忘了你也在这条舢板上。”姜尚尧提醒她。翟智那轻蔑的语气有些逆耳
,但以事实说话,比起叶慎晖的金安,他现在的确实力不及。“九成把握。对了
,过年前我上京,孟叔叔主动过问了你的终身大事。”
限于孟时平的职务和姜尚尧此时图谋,有些话必须说得云山雾海,以翟智的
聪明,金安集团与钢厂,异型钢与高铁,高铁与孟时平之间的必然联系,自然一
点就透。电话里她明显吸了口气,然后既鄙且怒又好笑地说:“你还真是无所不
用其极,恐怕身边每个人都被你仔细掂量过了吧?我现在不得不反省,会不会打
个盹就被你卖了!”
“我做人宗旨和你不一样,你是利益交换为先。我一向秉承与人为善,广结
善缘的原则。”
翟智恨声连连,“得了你,彻头彻尾的机会主义者,功利分子!你敢打着我
的名义和我孟叔套近乎,将来我嫁不出去别怨我赖上你。”
“看,自作多情了吧。我和孟叔说你眼光太高,翟书记介绍的对象你几乎都
看不上眼。所以以朋友的身份,恳请孟叔在四九城里多帮你留意才俊。”
“你混蛋!”翟智突然挂断电话。
伪装久了,那种惯于妥协的世故,虚伪的圆滑已经根植在灵魂里,难分真我
。所以有个人曾目光澄透地惋叹:“我很失望你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追逐权
力,却被反噬。”
那些指责至今想来依旧能让他满腹悲郁无人诉,但此刻,他遥望前方灰霾的
天空,薄汗透衣,想起二十岁时自己的样子,梦想充实的人生,希望盈溢的精神
……被岁月洪流吞噬的那些。
他沉湎于成功的喜悦,自满于膨胀的成就感时,忘怀了那段岁月里最美好的
本质。
庆娣。庆娣。
姜尚尧伏在方向盘上,垂首掩面。
既已弃我而去,何故常乱我心?
再抬头时,七号楼的实木门打开,传来细碎的话语和响亮的笑声。姜尚尧定
睛看去,出来的四人明显是过年访友的宾主关系,后面两人姜尚尧认识是翟智父
母,正笑容可掬地连连向前面一对夫妻道别。
巴思勤书记自到任后,惯例是每年初四一一到省委班子成员家坐坐,增加了
解,慰问一年辛劳。到这个级别,本不必如此,但他坚持礼贤下士,其他人也已
习惯成自然。
熟悉的面孔曾在新闻里见过无数次,相似的浓眉,相似的狭长双眼。
在以往无数次的幻想中,姜尚尧总自信这一天真正来临时,他能泰然自若地
怀着三分恭敬喊一声“巴书记”。但是,出乎意料的,凝视数丈之外那个高壮的
人影,心底陡然掀起狂潮般激越的恨意,排山倒海而来。
那充盈胸腔的澎湃恨意中,又隐隐有一丝悲凉。足足三十二年的等待,而今
为谋一面仍要煞费苦心。
再不下去就迟了,有个尖锐的声音在耳畔提醒说。
落子无悔。姜尚尧深吸一口气,推车门的手镇定如初。
听见声音,翟智的母亲目光投向这边,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姜尚尧提着一袋节礼和一个果篮,稳稳地走过去,“伯父伯母,新年好。我
约了小智今天来给你们拜年。”
几人停了话语,翟同喜表情矜持,看着姜尚尧的目光中微露满意之色。
翟智的母亲不掩欣喜,接着有些遗憾的样子,说:“小姜,快有半年不见了
吧。小智也是的,出门前也不提早说一声。”高帅有礼的小伙子,怎么看怎么让
人满意,只可惜每回问起女儿,都是一副“你别管”的不耐表情。
姜尚尧闻言愕然地问:“小智出去了?”
话毕只听身旁浑厚的声音问:“小智的男朋友?我们家婷婷真是不懂事,耽
误了她姐姐谈恋爱的时间。”
翟同喜一边谦逊地说:“哪里哪里,只是朋友”,一边凑趣地朗声而笑。
“小伙子一表人才。”巴思勤浓眉方额,看起来颇有威严,此时尽管语气温
和,但能听出平常刚劲有力的语言风格。
他目光投来,姜尚尧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杆。“巴书记,新年好。”
不卑不亢的态度令巴思勤微笑点头,然后他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凝目于姜尚
尧脸庞,嘴角笑意一僵。姜尚尧深沉地呼吸,固守心中残存的一线理智,含笑回
望他。
不过一秒,巴思勤转向翟同喜,“老翟,我还有几家要走,先不打扰了。新
年愉快。”
翟同喜连声应承中,巴思勤踱着方步而去。他们夫妻那一转身间,一贯自信
的姜尚尧此时有些不确定起来,这样的举措会不会打扰母亲多年的平静?
望着那远去的一双背影,他心中酸楚地想:养尊处优,看起来两人都比我妈
年轻。
第77章
姜尚尧的电话号码出现在庆娣手机上市,夜幕已降。
年初四这天,按计划要请漂流在异乡过年的好友们来家聚餐。头一天晚上清点人
头,居然有近十人那么多,周钧本就心情不佳,掰着掰着手指,立刻翻脸罢工。
庆娣自忖厨艺上不来台面,只得另作安排,约了谭圆圆两口子晨早一起去雍和宫
。
上香时周钧嘴里嘟囔补休,出了门谭圆圆促狭地追问他求什么呢?,周钧被她磨
得没处躲,无奈回:“我求好姻缘不行?”
谭圆圆正经地问:“你猜我求什么呢?”
明知谭圆圆挖坑等着,过了一会周钧还是忍不住问,“你求什么?”
“为了能吃到周大厨的正宗川菜,我求彭小飞早点回来。”
终日藏着掖着的那些小心思被人戳穿,周钧俊脸微红,装着没听见大步走开。程
旭尚不明内情,捏着谭圆圆鼻头</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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