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窦衍的时候,韶芍才17岁,把自己裹得满身是刺儿。
韶顾媛,也就是韶芍的母亲,不太喜欢她,虽说也没遗弃,吃穿用度一样不落,但是对韶芍的关爱很少,仿佛花钱养了一个隐形人。
从小到大,每一年韶芍和韶顾媛说的话都屈指可数,小时候还对母爱有着渴望,到了十二三岁的时候开始叛逆,韶顾媛讨厌什么她就干什么,没事儿找事儿地气她以博得关注。后来韶顾媛经历了第二次离婚后,韶芍和韶顾媛的关系进入缓和期,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硬生生把同居生活过成了单人间。
俩人倒是相安无事,韶芍这一种奇妙的特性大概随了韶顾媛。
应该是高二暑假的某一天,韶芍去参加了同学的生日趴,喝得满身酒气被司机送回来,一开门就看见一个男人坐在自家的沙发上。
小韶芍穿着黑色小礼服,光着脚进门后把高跟鞋随便一丢,她以为又是韶顾媛带来的哪个情夫,踉踉跄跄地就要上楼。
韶顾媛坐在沙发上很不满意,破天荒地喊住了她,“韶芍,过来和窦先生打个招呼。”
韶芍一愣,吐出一口酒气转身莫名其妙道:“你发什么神经?”
韶顾媛也是个美女,身材丰腴,保养得体,脸上没有一丝皱纹,闻声面色僵住了,但还是保持住了得体的微笑,柔声说:“这是你爸爸,窦衍。你过来认识一下。”
韶芍喝的多了,眯了眯眼这才看清沙发上那个男人——一张明星脸上带着疏离的微笑。
“哦,”小姑娘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醉醺醺地扶着墙,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韶顾媛道:“长得挺帅,你审美提高了。”
韶顾媛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转头抱歉地看着窦衍,道:“我和这孩子关系不好,她脾气躁,没大没小的,你也别往心里去。”说着便伸手抚上窦衍的大腿。
男人不着痕迹地把她的手拿走,神情淡淡:“无所谓的事情。按照合同,我一个月后就会搬出去。”说罢便平静地看着韶顾媛,嘴角仍旧挂着笑意,“希望韶女士也能遵守约定,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韶顾媛尴尬地笑了几声,客套了几句便说娘家还有事情,拾了一下便出门了。
外面的汽车启动后,窦衍面色一瞬间冷了下来,眉头紧皱,满脸的不耐烦。他拿了湿巾把韶顾媛摸过的手仔仔细细擦了一遍,仿佛沾到了患有恶疾的传染病人。
楼梯上传来一声嗤笑,他闻声抬头,看见韶芍蹲在楼梯道的暗处,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眼神里的恶心和不屑和他如出一辙。如果真的要说不同,就是小姑娘眼中有着一闪即逝的恨意。
到底是继父,不接受也在情理之中。窦衍毫不在意,说到底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她出去找男人了,你不气?”
韶芍明知故问,语气抬着戏谑和挑衅,扒着栏杆,栗色的卷发像瀑布一样垂下来。
小姑娘浓妆艳抹,醉眼迷离,和韶顾媛长得三分相,带着一股轻薄气。
窦衍皱着眉,他不喜欢韶芍,也不愿意维护她的自尊心脸上的厌恶丝毫不掩饰。没有多余的目光也没有回应,男人连客套都懒得装,转身去了洗手间把手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回来时小姑娘已经没了踪影。
为了保持明面上的婚姻关系,他答应再韶家住一个月,同居不同房,等风头一过就搬出去。父母给窦衍留了一大笔财产,若不是刚回国房子还未选好,他连这一个月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在国内窦衍没有人脉,韶家以自己多年积累的人脉资源为筹码,换得他出一笔钱填补韶家公司的经济漏洞。两人也没有举行婚礼 ,签完合同后便去民政局扯了证。
这一个月里,他住在二楼的主卧,韶顾媛在外面有小情人,答应很少回家,回了家也只是住在一楼,两人基本不用见面。
这很好,他很满意,各取所需罢了。如果家里没有那个小刺头儿,他心情应该会更好些。
虽说韶顾媛不讨他喜欢,不过这个女人做事倒是仔细,卧室全都翻新了一遍,丝毫没有原来的生活痕迹。窦衍洗了澡,抱着电脑仔细看着韶家的公司的资料,衣襟开到了肚脐处,健硕的胸肌和修长的大腿都露在外面,格外有有活力。
自从韶家老先生去世后,韶家公司的业绩就一落千丈,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但想要把它合理的转移到自己手下还得一些功夫。
窦衍只顾着思考如何购公司,没有发现自己的被子里鼓鼓囊囊地藏了一个人。他刚一挨着床沿坐下,灯突然就灭了,卧室里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电脑的屏幕亮着。
还未反应过来,窦衍就感觉有一条纤细的胳膊勾住自己的脖子,整个人毫不设防地地被掀倒在床上。
一个柔软的身躯坐在了自己的腰上,两只手拽住自己的手臂,软糯的唇吻了上来,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轻啄着自己的嘴唇。
技术很烂,应该还不会接吻。
窦衍侧开头,低声带着怒气道:“韶芍?滚下去!”
他想都不用想,家里就他们这两个活人,只是少女这么毫无顾忌,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少女又把头贴了上来,垂下的发丝落在窦衍的耳边,还带着洗发水的奶香,夹着少女自己独特的香气,丝丝缕缕钻进他的鼻腔。
“嗯?你不想和我做?”
韶芍两片柔软的胸脯贴上来了,轻轻咬着他的耳垂低声笑着。“别装了,韶顾媛出去就是方便你睡我。她哪一任姘头不想睡?”说着便伸手握住了窦衍的下体,滚烫的性器在手里迅速胀大。
韶芍带着“我看透你”的意味嘲讽一笑。
窦衍很恼怒,自己一向是一个私生活很克制的人,身体的反应他也没想到。他可以接受韶芍放荡的行为,但是接受不了身体不受自己掌控的事实。
“滚下去。”窦衍几乎是低吼,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把韶芍甩开,伸手就要开灯,可是动作突然一顿。
少女从后面轻轻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柔软的手指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冷漠中带着一份乞求和小心翼翼的希冀:“我不闹了,别开灯,我不想在床上看见你的脸。”
韶芍的声音很清冷,没有任何感情,像是在黑暗里开出了一朵昙花。
窦衍手指停在了开关处,怒气渐渐平息,声音又恢复了冷清与疏离,“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还要来?”
抓住自己的手没有松开。“你会碰我吗?”
窦衍没有说话,他心里现在居然对这个孩子产生了一丝好奇,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对自己的情绪一向严格把控,不会多留出半分无用的情感。
“韶顾媛眼里,我和一个有钱的强奸犯谁更重要呢?反正都是要做的,我主动一点,就能少吃一点儿苦头,对我自己不好吗?”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小姑娘的眼里会有恨意了,心里猛地一闷,但也仅仅是一瞬。他天生不是富有同情心的善行者,也不具备诗人多愁善感的天赋,别人的生活与自己无关,不插手也不关心。
手腕上的温度消失了,黑暗里他听见少女闷声跳下了床,脚底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像夜里的萤火虫一样轻盈微弱,渐渐消失在门外的长廊中。
打开灯,身上还残留着一丝少女的体香。窦衍厌恶地皱了皱眉,心里却松了一口气,掀起浴袍看见下体已经肿得不像样了,咬牙切齿地暗骂了一句便走进浴室。
他不是脑子还长在下体上的冲动少年,这种身体本能地产生欲望的情况已经很久都没发生过了。
第二天清早,整栋房子里都笼罩在静谧之中。窦衍衣着整齐地下楼,看见厨房里韶芍正穿着粉红色的兔子睡裙。脸上卸去了浓妆,倒也清丽,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纯净,莫名地讨人喜欢。她嘴里叼着一片面包,拿着锅铲在专心致志地煎鸡蛋。但是业务应该不是很熟练,一股浓浓的焦糊味已经飘出厨房了。
窦衍皱了皱眉,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锅里黑黄相间的鸡蛋,没有理会韶芍。
韶芍白了他一眼,道:“要吃自己去做,在我们家都要自力更生。“说罢便把糊了大半的煎鸡蛋盛到了盘子里,胡乱塞了几口就离开了。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窦衍在一阵浓郁的焦糊味中被呛醒,走下楼就看见粉红兔子少女扒拉着已经烧成炭的鸡蛋,拿着锅铲子用白眼瞥自己,一脸小狗护食的模样。
可她是真的觉得这样的东西会引起自己的食欲吗……
终于在一天清晨,窦衍没有忍住,在少女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趁其不备伸手抢过盘子就把鸡蛋倒了。
后来他在自我解释原因的时候,出了大人对于小孩子的人道主义关怀外 ,自己再也找不出任何动机。
每天吃糊成这样的早饭,着实有点儿令人于心不忍。
韶芍当场炸毛,对着窦衍呲牙咧嘴:“你这人什么意思?你干嘛倒掉我的早餐?”
窦衍有点儿无语,破天荒地耐下心来解释了一句:“糊掉的东西不能吃。”这大概是他最热情的一次了,竟然给人解释了他的动机。
“那我吃什么?”韶芍虽然也到了170的个头,但是在窦衍面前却只到他胸前,气势瞬间就少了大半。
“自力更生。”
少女两眼一黑差点气撅过去。
最后韶芍懒得再开火,什么都没吃便上楼换衣服了。
上午十点,窦衍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公司的资料。他解决完公司的财政危机后便顺势入了股,自己的产业基本都在国外发展,想要打开国内的市场和人脉,还需要慢慢来才行。
手机震了两声,窦衍一看是韶顾安,一愣,反应过来韶芍还有个舅舅,便没有理会。
电话又打来了一次,窦衍有些不耐烦,伸手接听了电话。
“窦先生,真的是打扰了。是这样,韶芍在辅导班低血糖晕过去了,现在在医院里打点滴。我和内人现在都在春城没法赶回去,您看方不方便去看一眼?家里实在是没人了……”
对面的声音显得焦急又窘迫,窦衍回想了一下,好像韶芍这个舅舅还挺关心她的。
“韶顾媛呢?”
韶顾安的声音有点儿尴尬,干咳了两声道:“啊,她在忙,应该过不去了……窦先生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去联系一下顾先生吧。”
在忙?应该是懒得去看吧。
顾先生应该就是韶顾媛的前夫了,窦衍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晚韶芍说的话,内心莫名烦躁起来。
强奸犯,韶顾安他不知道吗?
“不用了,我下班顺路去看看。”窦衍丢下一句话便挂了手机,接下来的一上午,男人手里的文件换了又换,但一个字也没有看到心里去。
医院里,窦衍推门进来的时候,韶芍正打着石膏躺在床上。
“怎么是你来了?”韶芍一脸意外,撇了撇嘴道:“我还以为那个王八蛋要来。”
窦衍看了一眼韶芍,冷漠又疏离:“不是低血糖吗?怎么把腿摔断了?”
韶芍一脸漠不关心,仿佛伤的不是自己,道:“低血糖晕了,从楼梯上滚下去摔的。”说罢还白了一眼窦衍,道:“你要是不倒掉我的鸡蛋,哪来那么多破事儿。”
向来还没有人敢埋怨他,窦衍冷漠地看了一眼韶芍,转身便准备出门。
韶芍一看情况不对,突然扯着嗓子就喊:“爸!你要是再走了就真的没人管我了!”
一时间护士和同房的病友都看向窦衍。
“……”
本来还对着窦衍眉目含情的小护士瞬间如坠冰窟,同房的病友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莫名其妙地盯着窦衍道:“这小孩儿怪可怜的,躺半天了都没见来人。你做父亲的……”
窦衍从来没有觉得那么麻烦过,不耐烦地打断中年妇女道:“她不是我女儿。”
韶芍两眼含泪,带着哭腔喊出了《棒打芦花》的悲情感:“你年纪轻轻和我妈把我生下来后就没关心过我,今天我都住院了,你都不能陪陪我吗?”
一时间众人看窦衍的目光都变了味。
“……”
“爸,我想吃苹果。”
韶芍一脸你奈我何地看着窦衍,邻床的阿姨一听,立马伸出橄榄枝:“孩子她爸,我这儿有苹果,你给小姑娘拿几个。”
“……”
窦衍也曾经大风大浪历遍,从未有这么憋屈过。
其实他大可一了了之,只是进门的一瞬间,看见韶芍目光里的惊喜时便突然愿意顺着她胡来。
人心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一向理智至上的窦衍后来想想,也只能把这件事归咎于偶尔人心系统紊乱输出了一段错误代码。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就在那一天,那一段错误代码,彻底改变了他人生的运行规划。
和医生商量后,窦衍带着韶芍出院回家休养。他把韶芍抱进车里,启动汽车,看也不看她:“你打算装到多久?”
“嗯?“韶芍啃着窦衍削的苹果一脸疑问。
“腿没断,你觉得能骗得过谁?”
韶芍被拆穿后脸也不红,继续啃着苹果 。“我腿上打了石膏,姓顾的就动不了我。刚巧遇见的医生是我同学的爸爸,我扯了个慌他就帮我咯。”
窦衍看了一眼韶芍,没说话。
车子继续在马路上行驶,穿过拥挤的人潮和车流,你的每一个不经意的擦肩而过,都是别人心中梦寐以求想要拥抱的。
韶芍悄悄看了男人一眼,嘴角还带着苹果的汁水,抿着嘴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在万千生命的剪影中扬起了一个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小韶芍上线了!剩下的一篇还要再打磨一下,晚上发!
翘屁嫩狗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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