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便是吕春秋那只青龟玄武?
封绍闻言不禁侧目望去,但见少年色如童子,手执拂尘,和普通修者并无二致,他刚刚都没察觉出差异。哪怕这会儿识扫过去,也只发觉对方的灵炁波动与常人略有不同。
他看了看那懒洋洋趴在自己腿边的小白,不禁想知道它化成人形是个什么模样,说起话来是否清听悦耳。心中存下一念,眼下不是插话的时机,便想着回头再与吕春秋好好讨教如何养育灵兽一事。
吕春秋向玄贞摆摆手,转头接着道:“贫道养这玄武已经五十载,多少有主仆之情,那空霞真人开口就要,我如何舍得,自是婉拒。为免伤了情谊,贫道还送上了几只其他的五阶灵兽,其中也有一只圣兽玄武。但送归送了,空霞真人却并不领情,反而责怪我吕家目中无人,拿便宜货色充数!”
“无上太乙度厄天尊。”吕春秋合眼吟唱了一句,平了平怒气,才道:“我吕家上下,统共也不过四只圣兽,贫道不过是不舍得玄贞,已送了只同样的玄武过去,还待如何?不外是寻隙滋事罢了。”
封绍轻轻点了点头,是很理解空霞真人这番作为的,的确是有意刁难,或是有更大索求。
“因着这事,霹雳门掌门恼怒我吕氏,说要好好教训我吕家。贫道自然不敢托大,亲自去霹雳门解释,然而对方只丢出几只低阶灵兽的尸首,说这就是我吕家送的!怪我吕氏有意挑衅!”
吕春秋说这些时已不复气愤,只是叹了口气:“到了这地步,贫道也知道对方是有心寻衅,但就算知道,我吕家又如何与霹雳门抗衡,只得努力求和。”
花了这般心思……封绍微挑眉头,问道:“这霹雳门究竟所求何物?”
吕春秋一脸灰败:“他要我吕氏福地,不然以后就要叫我吕家在大荒州生存不下去。”
他顿了顿,又道:“这几个月来,我吕家的族人在外出卖灵兽灵禽等物,无不遭了霹雳门的毒手和暗算。贫道虽死守着没肯给个确切答复,但吕家人心已乱,只怕再拖不了太久。”
修界的法侣财地,财居地前,吕氏虽贵为世家,比起没地,更不能断了财路。封绍大约知道了吕春秋先前的打算,便听得他道:“若是封道友不来,哪怕无颜面见祖宗,贫道三日后也真的要舍了这福地了,毕竟族人为重……”
说到这处,吕春秋起身又向封绍一拜,声音恳切:“昆仑救救我族!”
封绍急忙扶他坐下,沉声问道:“霹雳门如此欺压世家,吕族长怎不向抱朴宗求援?我昆仑虽是四大宗之首,但大荒州属抱朴宗的辖内,不好越俎代庖。”
吕春秋连声叹气:“贫道怎么没去找抱朴宗,不过我吕家人微言轻,好不容易求到抱朴宗内一掌事,法宝法器灵石源源送了去,对方倒是劝和,却也只让霹雳门不要再闹出性命,还劝贫道,不要怀璧其罪……”
这就是不想管了,不是这掌事与霹雳门一丘之貉,便是他收霹雳门的好处更多。总而言之,吕春秋送了钱财还没得到照应。
封绍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不过这口气不是为吕族而叹,而是为他自己而叹,沾上这么个烫手山芋。本来只小做件随手能及的好事,不想因此遇上一件力所难及的好事……
他有心问吕春秋,既然想求助昆仑,怎不早做打算,书信求援?
但却没问出口,因为答案封绍也清楚,想必也是没想到霹雳门如此贪婪算计,下手既狠又快。不过短短几个月,局势就急转直下,现在再送信去昆仑,也来不及了。
毕竟大荒州距离昆仑仙境最是偏远,哪怕昆仑的大能能缩地成寸,却也未必肯为这等小事出面。但若是真人级的昆仑弟子,御剑而来,最快也要三两个月!
等帮手到了,吕氏福地异姓,吕氏一族也死绝了。
再者,昆仑愿不愿意为了这小事出手相助,还是二话。
然而,吕春秋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了,他封绍又不好不答应,不仅损毁他素日里塑造的善良形象,更重要的是——这家人是男主角的家人。
为了不功亏一篑,再棘手,既然求到自己跟前,封绍都得揽下来。
见眼前的少年若有所思,吕春秋不敢打搅,他也知道此事难为,心里未尝不是揣揣的。之前他虽狠心想要舍弃福地,但也逼不得已,若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愿意做吕家罪人。
“吕道友想要保留福地,又与霹雳门化干戈为玉帛?”封绍忽然问了一句。
被这么直接问出来,吕春秋面色略有窘然,却是点了点头:“贫道也只此事难办,毕竟霹雳门是有心算计,身后又有抱朴宗撑腰……”
“吕族长。”封绍正色改了称呼,缓缓道:“我虽是昆仑弟子,但此事干系重大,我不可轻易为昆仑做主。且……容我考虑一二。”
此话说得极为慎重,见少年连惯有的笑容都收敛完全,吕春秋也不禁有些自责,封绍虽结丹,虽是宗主亲传弟子,但毕竟不是族中掌事之人,有些事的确难以做主……他是否得寸进尺,贪心不足了?
如此一想,吕春秋怎好意思再恳求,面色泛红的说道:“本是贫道厚颜请求了,为难封道友了。若封道友无法以昆仑身份相助,贫道亦不敢有怨言,还请道友不要怪责我吕家鲁莽,若迁徙之时能护守一二,贫道就感激不尽了!”
封绍微微皱眉,沉声道:“吕道友这说的什么话!只说我自己,见此恶形恶状,欺凌吕家至此,且不说吕道友与我情投意合,便说我道微言轻,却也要拼尽全力来助力吕家的。”
吕春秋闻言动容,感激道:“听得此言足矣。”
封绍见对方形容真诚,毫无作伪,心下略为满意,总算不枉他做出场苦肉戏。
虽然一早就下定决心要帮助吕家度此危机,但也不能一口应承。人总有劣根性,轻易相许的,总不肯珍惜。尤其这吕春秋一开口就想福地也要,人也要,财也要,后患全不要。
若不治治他的狮子大开口,还真会以为昆仑就是个万能的金漆招牌,认为他封绍是举手之劳。
哪怕他封绍真是举手之劳,那也不能让对方这么以为,更何况,此事本来就十分艰难。他当然要挑动一下吕春秋的心,叫他知道自己的艰辛之处,为了帮吕家是费了多大的力气……直说就太傻了。
不过借此时机,封绍倒是将那吕卓文的事提出来说了一二:“……那几人言辞不堪,我怜你那弟子受辱,便出言相劝。但那几个弟子并不受教,反而出手围攻于我。若只我一人便也罢了,但还得护住你那弟子,便手无轻重。哎,那四人已尽数身死。”
这段话里他隐去了整件事幕后的大长老,反正死无对证,说起来,他封绍是路见不平,杀了几个吕家恶徒而已,与其他人无碍。
、戏水
“这几个逆徒竟如此大胆!”吕春秋露出愤然神色,忙道:“实乃死不足惜!吕家出此叛逆,封道友切莫放在心上。”
他似想到什么,叹息道:“卓文他是个可怜的,但我吕家眼下如此境况,说不定他此去入世,反而是好事,不然反遭连累……”
封绍并不接这话,一旦接了这话,吕春秋必然要没完没了诉说吕家之苦。
这时足边的白虎似乎打盹醒转,撑着前爪尽兴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便往少年的身上蹭去。封绍挠了挠它的大脑袋,感觉到吕春秋直视的目光,他不动声色的将白虎按了下去,低声说了句:“听话。”
吕春秋不掩羡色:“封道友端的好机缘,能寻到四大圣兽为首的白虎灵兽。”
封绍笑了笑,转而问道:“我见吕道友的玄武能化作人形,便想请教一番,我素来对这些没有了解,不知道灵兽化作人形要多久?要多高的修为呢?”
白虎似乎也听明白说到了自己,直起了身子,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向少年身侧的牛鼻子老道。
吕春秋捋须看向白虎,上下打量着,扬眉道:“这白虎的年纪,兽形倒是成熟了,但若化作人形,只怕也是个小孩儿呢。”
封绍失笑,说:“是,我探识过它的色身,似乎还不足十岁,但已经是五阶灵兽。”
“是这样的。”吕春秋点点头,道:“白虎的灵兽罕有,便是妖兽也极少,只怕只有那险要的秘境或化外魔域中才可觅得踪迹。所以生来便是五阶,然而虽是五阶,但实力却远远不足,不然若是实力足够,五阶的修为,早已能化形。”
这说法倒和封绍想的相去不远,他正要问吕春秋的灵宠是怎么成功化形的,毕竟他的灵宠明显也没有达到五阶的实力。
似乎看出他的疑问,吕春秋已自顾解释道:“我吕族因先祖有过圣兽之体,故而一直以来在灵兽、妖兽方面钻研颇多。令灵兽尽早化形,也不过是修炼心法的一种。”
封绍对灵宠化形之事十分上心,吕春秋必然要有所表示,尤其是在有求于人之时。他不仅主动送上《九州灵宠通鉴》与《吕府灵兽正宗记》,更口传了吕氏传承的灵兽修炼心法——月华诀。
趁着封绍满意之时,吕春秋还不忘叹息几句:“我吕家到贫道这一代已近万年,个中传承又岂止灵兽修炼一脉?哎,便是族中藏经阁里,也不乏历史悠久的功得心法……”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向封绍道:“藏经阁中不乏更多的灵宠修炼的功法,若封道友有意,尽可取阅,哎,待过些日子,也不知道这些能不能在霹雳门眼皮底下带走了……”
这语气十足悲凉,封绍有些头疼,可见被打苦情牌是很受罪的事情。然而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凛然道:“吕道友不必如此说,我已许诺自身会全力而为。”
吕春秋听得略有尴尬,想问的那能不能代表昆仑……但看着对面少年一脸正气,便很有几分不好意思,低头把话咽了回去。
封绍告辞了吕春秋,并没有入住对方准备给他的宅子,而是回到了临时洞府。理由则是,他习惯幕天席地的修行,并表示希望吕春秋不要叫弟子去那边的山峰打搅。
吕春秋自是连连说好,绝不许人靠近,又再加暗示,吕家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希望封道友不要考虑太久。
封绍当然不会考虑太久,他有意耽误这几天,也是为了急一急吕春秋。趁着这几日,他迫不及待的想叫小白快些将这月华诀修炼好。
据吕春秋说,越是高阶的灵兽,资质越佳,灵炁越丰裕,灵智也相对较高,修炼此诀也越快。他那只玄武修炼不过五年,便能幻化成人形,只是灵智与说话这些跟不上而已。
封绍美滋滋的摸了摸白虎的毛耳朵,这家伙明显不傻,还通人言,资质想必比那玄武还好,肯定不需要五年就能化人。至于灵智与说话,他慢慢教便是,若说阿鸾是女儿,那这小白就权当养多一个儿子。
比起阿鸾还有女主角的使命,这小白想必能陪他更久些……
回去的时候正是白日里,阳光灿烂,白虎被晒有些懒洋洋的。到了那座山头,封绍就带着它从空中落地了,白虎一落地,便轻车熟路的往林子里跑去。
“你往哪里去?”封绍边喊着,也只得追上去,外面阳光浓烈,一入森林便觉大片墨绿笼盖下来,异常清凉。跑了不多远,便见天白,前面一条河水横过。
白虎一跃进了河,近成人长的身体全浸在水里,只留下个大脑袋在水面,面上的表情非常人性化,就差舒服得呻吟了。
封绍伸手抹掉脸上的水珠,正看到白虎愉悦的表情,不由笑了,也不忍将它叫出来。
水光粼粼,漾开层层细纹,阳光反射,眼睛里一片光辉,即使知道这是一条再寻常不过的小河,他忽然也有些心痒,想进去泡一泡了。
白虎此时也扑腾近了一些,低吼着,像是在邀请少年。
“得了,别叫了,我这就来!”封绍除去法袍走进了水,水温暖和,虽然修为越高越对环境抵抗力强,但如果有好的环境,谁会不乐意呢。
他惬意的划泳了几下,便见小白本来半眯着的眼睛竟然全睁了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那表情有一个微微的幅度,是笑起来的样子。
这家伙莫不是笑话自己?封绍心里一恼,他下意识双手合起朝白虎泼了大瓢水。
白虎被袭击,以为少年是在跟它玩,大大的爪子一挥,回泼了一下。两人的体形实在过于悬殊,封绍的色身不过十六左右,一向算不得壮硕,堪堪可说是修长。他立刻被几乎是水幕的水花冲得腿一滑,一屁股坐下去,整个人被河水没顶淹没。
封绍毫无防备的咽了口水,这回是真恼了。
他撩开遮在脸上的湿发,咳嗽着站起来,看到紧张的凑过来的白虎眼中居然满是无辜,他也不为所动,抬手便掐出一道火诀。
霎时,一道指宽的细火从他的指尖奔出,顺着白虎的四周围了一道圈。然后飞快的高涨起来,虽烧不到它,却也迅速加温,热得白虎在圈子里摇头晃脑,喉咙里咕噜咕噜直叫,像是委屈,更像是求饶。
封绍知道它最是怕热,燎它一阵便也罢了手。
白虎骤一解困,立刻划到少年身旁,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凑过来蹭他,就像是知错了的小孩。他一向吃软不吃硬,被这么一招,倒是完全气不了了,反而抱着它大虎头亲了亲,当做是安慰了。
白虎感觉被鼓励了,便投桃报李,伸出粉色的长舌亲回去,而且不拘于少年的脸颊,从脸颊到肩胛,再到白皙的胸膛,再往下……它便被揪住了耳朵,抬头看到了圆瞪双目的少年。
这舌头杀伤力太大了,封绍本来心静如水,这会儿都有些躁动,他拉扯着小白的两只耳朵,警告道:“不许随便舔到我身上来。”
白虎被连续瞪了好几次,金色瞳仁内的无辜上升到了顶峰,看得封绍又气又无奈,心里想着,还是得快些让小白修炼化人,通人言还不够,还得讲道理才行。
小白的回答依然是偏头舔过来,封绍眼尖地挡住:“不许。”
小白眨着眼看着他,几次之后才勉强接受了他的意思,舌头伸出来舔了舔湿漉漉的鼻子,退到一边继续玩水,很有几分落寞的样子。
、教养(内含反派玉照)
一人一虎在河里泡了许久后,白虎还是不愿意起身,它不停的在水里翻滚着,明显不想上岸。封绍倒也没催它,眼看太阳要下山了,等到入了夜,此地地处空旷,又临水,水生金,这里便是金属白虎修炼月华诀的好地方。
比起昆仑的剑修法诀,这灵兽修炼的月华诀一点也算不上艰深。其根本原理和妖修的一些修炼心法并无二致,主要是靠吸食帝流浆。
月华,也就是月光,它含有精气。到了庚申夜时,这些精气中就含有帝流浆,妖修食之有大益。灵宠哪怕是灵兽,修炼走的也是妖修的路子。
只是庚申一甲子才轮到一次,哪怕一晚的吸食抵得六十年的修行,封绍也等不得。所以这月华诀的好处便体现了,修炼这套法诀,便有法子从寻常的月华中吸收到帝流浆。
当然,靠这样奇技淫巧之下的吸食,益处当然远远比不上庚申那晚。
但可贵的是,月光几乎每晚都有,而庚申则要六十年才轮上一次,积少成多,则益大矣。吕春秋的那只玄武修此法不过三十年,第五年便能化人,便是此理。
夜幕逐渐拉了下来,一轮明月悬挂于空,带着柔和的白色光晕。
封绍将白虎招呼上岸,运诀于手,为它梳理湿哒哒的皮毛之际,手掌也带了不低的热度。白虎舒服得蹭到了封绍的腿上,不多时,它的毛发便全然烘干了,白虎抖擞了一身,舒服得舔了舔爪子。
一人一虎相依在岸边,封绍识海中的月华诀清晰明了的呈现出来,他先吟读一遍给小白听。少年的声音格外清扬,念起心法来抑扬顿挫,白虎微眯着金眸静静的听着,觉得是莫大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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