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措抿紧了嘴唇,良久,才哼哧哼哧地蹦出一句话,“他才不会担心!”说完,也不理老五了,梗着脖子往前走。
老五一呆,这是跟方牧闹别扭了?他连忙下了车,几步追上方措,拉住他的胳膊,“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跟孙叔说啊,别理你叔那牲口,他就是个狗脾气。”
方措抬起头,眼角微红,“孙叔,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他不喜欢我,无论我做什么,在他眼里,没有任何意义,他为什么要收养我?”少年没有大吵大闹,只是陈述,然而平静之下的却是一种紧绷得快要断裂的感情。
老五呆住了,一向伶牙俐齿的他竟然被少年问着了,少年笔挺而单薄的身体像一把出鞘的宝剑,拧着头倔强的模样真是跟年少时候的方牧一模一样。
老五心里感叹,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小措,我不知道方牧当初为什么收养你,但我知道,他既然养了你,一定是希望你能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希望你有出息的。”
少年抿着嘴角不吭声,老五的大手拍了拍方措的脑袋,“行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少年依旧僵硬着脸,但坚定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得,连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的个性也跟方牧一模一样,老五简直拿这对叔侄没辙,问道,“还要在外面游荡?”
方措缓慢地摇了摇头。
“那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孙叔,我自己能回去。”小崽子的心情好像已经平复,又变成那个懂事而礼貌的少年。
方措走在熟悉的回家的路上,这时候,他又开始挂心起晚饭问题了,回忆着冰箱里还有些什么东西可以临时炒一炒,将今天的晚饭应付过去。灯光从屋子里透出来,方措一脚跨进院门,抬头却顿住了——熟悉的饭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看样子,似乎是从对面小饭馆买来的,方牧撑着脸耷拉着眼皮斜睨着眼睛坐着,他的对面,是个少年,正狼吞虎咽地扒着饭,两腮鼓鼓的像只仓鼠似的蠕动着,灯光下,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依稀有些熟悉的影子。
方措的心里顿时涌起无边无际的酸涩,好像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一般。
、第七章
方子愚,方家出品,年十三,个头和心智没跟上上窜的年纪,目前状态:离家出走中。
对于不请自来出现在自己家的小孩,方措表现得如同像只被侵入了地盘的狼崽子,本能的敌意。他跨进房门,放下书包,黑幽幽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扫了小桃花眼一眼。
方子愚毫无所觉,心满意足地吃完,打了个饱嗝,一脸凄风苦雨地对方牧说:“小叔,你跟我爸去谈谈呗,别再让我上那些见鬼的补习班了,那是在扼杀我的创造性天赋,十年后,中国将少一个划时代的天才,多亏啊!”
方牧连眼皮都懒得撩一下,“不去,我跟你爸三观不合。”
“……”方子愚一口血噎在胸口又默默咽下。
方牧趁机教育方措,“看见没有,人家上学不算每天还上五六个补习班要求上进,你呢,让你考个好学校就给我玩叛逆,改明儿该把你们两个送进狼心狗肺班,两兄弟相亲相爱去!”
小桃花眼被方牧的凶残吓到了,叫起来,“别啊!”
方牧一巴掌拍下小孩的嚎丧,“少废话,吃完给我进房间去,明天就给我滚蛋!”
小桃花眼鼓着嘴巴跟只蛤蟆似的往外吹着气。
原本已经站起来要离开的方牧又俯下身,恶劣地拍拍方子愚白嫩嫩的脸蛋,“哦,忘了告诉你,在这里住有两条规则。第一,方牧说的都是对的;第二,如果方牧错了,请参照第一条。”经过方措身边时,丢下一句“今晚他跟你睡”,施施然地走了。
方子愚被这中二得灭天绝地的发言惊呆了,扭头望向方措,那眼神分明写着同情——兄弟你十几年如一日地活在一个中二病重度患者的淫威下,真是辛苦了。
方措接受不到小桃花眼的脑电波,吃完饭,将桌子收拾干净,然后抱了一床床褥进房间,铺在靠墙的地上,跟他的床一东一西,楚汉分界分明,“今晚你睡这儿,洗手间在外面,新的牙刷毛巾在第一格的抽屉里,你要用自己拆。方牧的房间在旁边,没事不要去烦他,尤其在他睡觉的时候,不要进他的房间。我十点睡觉,在这之前,你可以在客厅看电视,也可以看会儿书,书架上的书你可以随便看,但注意保持书面整洁,连折痕都不能有。从哪里拿的记得放回哪里,我最讨厌乱糟糟的。现在我要做作业,你还有什么问题?”
方措虽还年少,面貌却已经初步长开,眉目修长,鼻梁挺直,乍一看有一种没有人气的清冷无情之感。被方措像冰雪洗过的眼睛一望,方子愚顿时脑袋一清,飞快地摇摇头。方措果真不再理他,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下,打开书包,取出一张试卷,刷刷刷地做起来。
方子愚抱着遥控一个人坐在客厅,觉得分外凄凉。将电视频道从头按到尾,又从尾按到头,终于又溜溜达达地回了方措的房间。
方措还在做作业,方子愚在房间转了一圈儿,忽然说:“看,方措,你家粽子跟一只母狗调情呢。”
方措头也不抬。小桃花眼讪讪地摸摸鼻子,接着尝试,“又来一只公狗,追着你家粽子跑呢,靠,三角恋!”
小桃花眼的政策是,搞好两方友好关系,获得同盟支持,从根本上断绝他那郎心似铁的小叔将他打包送回家的决心。然而一向无往而不利的方交际花这回结结实实地踢到了铁板。方措默默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副耳塞,塞到耳朵里。
有道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一朝离家出走就落得个凤凰不如鸡的地步,小桃花眼悲愤得想捶地大哭,扭头从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躺在地铺上,翘着脚,哗啦啦地从头翻到脚,又从脚翻到头,觉得不是自己的菜,又爬起来放回书架。
书架上的书分门别类地按字母地排放得整整齐齐,连本侦探小说都没有,丫上面居然还有他只在学校图书馆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看到过的《资本论》,太变态了。方子愚一边腹诽,一边漫不经心地浏览,目光在书架角落露出来的蓝色一角吸引住了。
方子愚心头一跳,窃喜从心底里慢慢涌上来——都是差不多年纪的,谁不知道谁呀,甭管面上装得多么纯良,多么懂事乖巧,有些秘密,总是不想要被大人知道的。比如喜欢的女孩儿呀,偷藏起来的小黄片呀,日本女忧的写真呀。
方子愚偷偷摸摸地回头看了方措一眼,见他没察觉,悄悄挪开挡在前面的几本书,掏出里面的东西。一个蓝色的纸膜袋,里面包了不少东西,杂志、影碟都有。
方子愚满怀希望地打开,顿时有点儿失望,还以为有什么劲爆的东西呢,结果就几张老得掉牙的影碟,几本杂志,从头翻到尾,连个穿泳装的女人都看不见。倒是几张影碟的女主角倒是无一例外的是同一个女演员演的,方子愚心里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正想将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去,耳边传来一声隐含怒气的喝声,“你干什么,谁让你乱动我的东西?”
方措面罩寒霜,劈手夺过方子愚手里的东西,锋利的眉毛下眼神幽黑深邃。
方子愚吓了一跳,贱兮兮地凑过脑袋,问:“你喜欢她呀?”
方措冷冷地斜了他一眼,不说话。
方子愚不怕死地跟上去追问:“你喜欢年纪大的女人?”
方措的脸黑了下来,方子愚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喜欢有夫之妇!”小桃花眼看方措的目光就跟看一个失足少年似的,痛心疾首。
方措被他这种超出人类认知的愚蠢惊到了,很不优雅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第二天,方措一早上学去了。小桃花眼睡到日上三竿,顶着一撮天线宝宝似的呆毛抓了一张冷掉的烙饼,看见同样才起身的方牧蹲在屋檐下刷牙,耷拉着眼皮满嘴泡沫,顿时猴儿似的窜过去,唯恐不乱地将昨天在方措房里看到的事儿跟他一抖落。
方牧一呆,方措追星?这事儿倒真的有点儿出乎方牧的意料,翻翻自己的记忆,自己十四五岁的时候在干啥呢,好像,嗯,依稀仿佛也喜欢过一个台湾的明星,唱歌的,他还买过她的一盘磁带,唯一的一盘。这么一想,顿时觉得方措追星也没什么,谁没个年少的时候啊?
小桃花眼人小鬼大,摇头晃脑道,“你说他一个正值青春的大好少年不去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喜欢一个都可以当他妈的有夫之妇,不觉得变态吗?”
“那你的窥阴癖就不变态吗?”一道凉浸浸的声音插进来,小桃花眼弹簧似的从地上跳下来,定睛一瞧,就见方措寒着脸站在院门口,他身后,站着身穿白衬衫一身儒雅的方敛。
“爸——”方子愚身后的尾巴顷刻具象化,摇得欢快,一阵风似的朝方敛奔去,在离三步远的地方,顿时想起自己还在离家出走中,急急地刹车,变脸似的换上一副革命烈士的表情,“我不回家,我再也不回家了,家里如同寒冬的地窖,没有温暖没有爱,你们不要来找我了,就让我像根小草一样自生自灭吧。”
方牧和方措,“……”
方敛的眉心蹙起来,望着一脸凄凉的儿子,叹了口气,“小鱼,我跟你妈妈的事,是大人的事,不管我们怎么样,都不会影响到我们对你的爱。”
方子愚一呆,一个清晰明确的念头窜入他的脑海,他,方子愚,一个活泼正值健康向上的十三岁少年,真的将要面对如同狗血电视剧一般跟爸爸还是跟妈妈的两难问题了。
、第八章
方牧下了车,乘电梯上楼,一走进公司,漂亮的前台小姐站起来满面笑容地问候,“方总,您来了。”
方牧很有大家风范地点点头,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他很少来公司,不过倒还没到公司职员见面不识的地步,只是他的形象在一众西装套裙的都市白领间实在格格不入,方牧穿不惯西装领带,常年都是t恤牛仔,天冷了,不过是多件外套,看着不像是来上班的,如果忽略他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锐利眼神和永远笔挺的脊梁,完全像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富二代。
老五的办公室门开了,一个女人从里面走出来,是老五的对象陈丽。
陈丽这些年变化挺大,方牧初见她时,还是个相当朴实的姑娘,勤快,话少,不善言辞,这些年眉毛越画越细,鞋跟越穿越高,方牧几乎要认不出她了。
她的脸色不是很好,门口的女助理lisa站起来笑着问:“丽姐,要回去了吗?”
陈丽目不斜视地走过。按理以方牧和老五的关系,陈丽和方牧应当算得上熟识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注意到,她像一阵风似的刮进电梯,面色如霜,理也未理方牧。
lisa神秘兮兮地凑近方牧,小声道,“大约是跟老板吵架了,这几天,老见丽姐提着保温杯给老板送夜宵,但好像每次都闹得不欢而散。”
方牧斜着眼睛觑了两眼写着八卦二字的小助理,小助理缩了缩脖子,意识到面前这个是公司大boss之一,赶紧麻溜儿滚回自己的位子,低头作认真工作状。
方牧看了看老五办公室的门,脚尖一转,刚想回自己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开了,老五一伸手就把方牧给逮进去了,“瞧你每天过得那叫一个混沌,正好,晚上跟跟我一起去见一客户。”
还是为着上回方牧从南边弄来的那些机器,如今生意没前几年好做了,市场普遍不景气,公司里几百张嗷嗷待哺的嘴,作为老板的老五倍感压力。
见客户的地方逃不离高级酒店,全国五星级酒店都长一个样儿,以炫耀压倒一切的皇家气派为宗旨,看的永远比吃的靠谱。客户是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发稀肚鼓,一口港台腔,架子端得很正,工作之余不忘娱乐身心,身边跟着个秀色可餐的冰雪美人。冰雪美人显然职业道德不过关,不甘心做一朵赏心悦目的壁花,兼顾主业之余不忘发展副业,酒量奇大,差点把久经沙场的老五给喝趴下了,目光还总是若有还无地往方牧那儿瞟。
老五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提心吊胆地往汪总那儿瞧,就怕人觉得自己这边儿不地道,恼羞成怒,掀了这上万块的酒席,结果人汪总笑得一脸弥勒佛像,让老五不得不佩服好涵养好肚量。
临到最后才知道,人压根不是小蜜,是汪总的亲生女儿,硕士毕业,刚从国外回来的。闹了这么个大误会,老五自觉愧疚,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好在他皮糙肉厚,那张胖脸上也看不出端倪,殷殷勤勤跟送老佛爷起驾似的,目送汪总父女坐车回酒店,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望着被霓虹映照得看不见一颗星星的天空,不知怎的,有点惆怅。
司机将车开了过来,老五和方牧上了车。车到中途,老五的肠道反应终于跟上了节奏,拍着前座椅背,说:“停车停车!”
一直闭着眼睛假寐的方牧开口问:“干嘛?”
“我……想吐!”话还未说完,老五哗啦一下跟武侠电视剧里受伤了大侠似的喷出一口白色秽物。
“我操!”方牧避瘟疫似的避开,迅速打开车门逃离现场。老五奔到路边吐了个昏天暗地,司机拿着纸巾和矿泉水站在旁边,担心地问:“孙总,没事儿吧?”
老五摆摆手,接过矿泉水漱了漱口,“小刘你把车开回去吧,我自己走一会儿。”
司机听话地将车开走了,方牧两手插着兜慢慢晃荡着走到离老五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假模假式地问了句,“需要给叫救护车吗?”
老五吐完了,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颇为感慨地说,“操,今天算是栽在一小姑娘手上了。”停了停,他抬起眼皮瞅向方牧,“你觉得那位汪小姐怎么样?”
方牧两眼无神地望着天,半晌,才说:“不知道。”
老五顿时怒了,“什么叫不知道啊,你今天跟团旅游来的是吧?”
方牧斜睨了他一眼,转身,“您身上成分复杂的味道都蔓延到我这儿了。”
“……操,白瞎了一张好脸!”老五追上方牧,“跟你说认真的呢,我看那汪小姐好像对你挺有意思的,人长得漂亮,还是个高知,配你绰绰有余啦。”
“你改行拉皮条了是吧?”
老五充耳不闻,“真的,老七,你听我给你冷静分析一下现在的局势,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虽说现在有两个糟钱吧,可身边带着一拖油瓶,哪个好姑娘愿意没进门就先当妈呀,关键是你这脾气吧,真没几个人有那个觉悟张开博爱的怀抱。你还不得趁着你这张脸还具有迷惑性,赶紧解决一下人生大事,过个几年,就算你清仓甩卖也没人要了好吗?”
方牧不为所动,“滚吧,别自己娶个傻逼媳妇儿,就心怀叵测地也要把我拉进二百五的行列。”
这话一出,老五的脸就撂下来了,不接茬。方牧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谁愿意自己媳妇儿被人说成傻逼呀?方牧对陈丽没什么大的恶意,基于她是自己兄弟的女人,他愿意跟她维持面子上的关系,再多就没有了。陈丽对他呢,前几年还好,那会儿公司还在起步阶段,没什么钱,老五也就外面看着光鲜,陈丽愿意跟着他,可见也不是个图钱的。但近几年,随着公司生意蒸蒸日上,陈丽看方牧的眼光就变了。方牧在公司不管事儿,却占着公司最大的股份,老五劳心劳力,为公司就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却被方牧处处压一头,陈丽显然为老五不平,也为自己以后的利益担心。
方牧虽然不精明,却也不傻。这事儿要老五摊开了跟他讲,说想要重新分配股份,方牧二话没有。但陈丽算个什么事儿,他们兄弟间的事儿需要她在中间挑拨吗?
方牧其实骨子里就有点儿轻视女人,这辈子,也从没兴起过结婚生子的念头,他不是这块料。
两人慢慢走在路上,街灯昏黄,路边的夜宵摊飘过孜然胡椒粉的香气,充满尘世烟火味道。老五和方牧一时都没有说话,这个情景令人的心变得格外柔软。很多年前,他们都还是学生,放学不肯回家,非得在外面磨蹭到天黑,尤其是方牧,往往要挨过晚饭,两个少年,书包拎在手上,踢踢踏踏地走路,说笑,有时候带一身伤,有时候满载而归,路灯的颜色,灯下的身影,令人昏眩。
老五像忘了先前的嫌隙,摸摸肚腩,“有点饿了,有钱不,买点儿烧烤吃吃。”
方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那一桌一万块的人民币还没够你发挥啊,真是白瞎一身肥肉。”说是这样说,手还是伸向了口袋。
两人拼拼凑凑,找出一百零一块钱,穿着几万块一套的西装,民工似的蹲在路边吃烤串。老五忽然说:“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出入都是五星级酒店,开的是宝马奔驰,刚开始的时候,心里面确实挺膨胀的,虚荣、愉悦,谁拒绝得了啊。”
方牧比老五活得简单,他从来不想从前也不想太长远的事儿,没那么多春花秋月可以感叹,只是专心撸羊肉串。
老五叹了口气,问方牧又像是问自己,“你说人是不是会变呢?先前那么艰难的时候都过来了,现在却……”
这个问题方牧同样没办法回答他。老五感叹完毕,又低头默默地撸串子。他知道陈丽在想些什么,她知道他为他好,可,他不愿意——当初公司刚起步,他一时义气,为人作担保,结果借钱的人跑了,公司欠下一百多万,差点破产。是方牧咬紧了牙死挺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六十万,才使公司勉强度过难关。就是那时候,方牧成了公司最大的股东。这是属于男人间的义气,女人永远没办法懂。
、第九章
方牧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十一点了,屋子里还亮着灯。方牧提着烧烤,跨进院门,一眼就看见坐在廊下,拗着一个“举头望明月”姿势扮忧郁的小桃花眼。
那天小桃花眼得知父母决定协议离婚,并且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后,愣了十几秒后,忽然抱着屋檐下的柱子开始他的痛哭秀表演。作为熊孩子之父的方敛望着面无表情的方牧,又尴尬又无奈,深邃的双眼里满是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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