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花眼就以这种丢人现眼的特殊技能留在了方牧这儿。
“这么晚了还不睡,当心永远长不高!”
方子愚抬头看见方牧回来,猴儿似的窜过来吊在他的胳膊上,“小叔,你买什么了?”这熊孩子十三了,个头长得不紧不慢一点儿不着急,加上神经粗,从来感受不到方牧身上那神鬼规避的气场,相当自来熟。
听见方牧回来从屋里走出来的方措,看见几乎吊在方牧身上的小桃花眼,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他不是方子愚,他学不来他的没心没肺,过早成熟的心智也让他即便心里想去亲近,也总是习惯性的克制,再加上方牧也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人,只要他嘴角哂笑着往上一牵,斜着眼睛看他一眼,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他在内心深处依旧将自己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这样的亲昵,是自己没有资格获得的。
他瞧不上方子愚这种幼稚的行为,但心里面又有着隐隐的羡慕和嫉妒,这种复杂的情绪让他极其看不惯方子愚——小马屁精!
方牧不知道小崽子心里所想,只将烧烤往桌子上一放,一手轻松地提拎起扒着自己的小桃花眼,放到椅子上,回头招呼方措,“赶紧过来吃,吃完了睡觉。”
烤串一路带过来已经有点儿凉了,但两个半大孩子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谁也没在意。
正吃得投入呢,方子愚这想起一出是一出的熊孩子忽然停止了进食,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望着前方虚空的一个点,半晌,有些飘忽的声音响起,“小叔,你说我爸妈真的会离婚么?”
“会。”方牧毫不犹豫地给出自己的答案,丝毫不顾及小孩脆弱的承受能力。
这个字一蹦出口,方子愚的小桃花眼迅速泛起桃花水,撒气地将竹签往桌上一扔,“大人就是无理取闹,身为他们的儿子,他们要离婚,难道不应该先征求我的意见吗?”
“得了吧,你出生的时候他们征求过你的意见吗?”方牧面不改色地往小孩心口补刀。
方子愚小同学想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顿时感到悲愤异常。方牧随手拿起一串烤鸡胗塞到他嘴里,“多吃点,这么笨,补脑子的!”
方子愚愤愤地将烤串拿下来,“我受到了伤害。”东西也不吃了,扭头进了房间。小小少年,首次体会到无能为力,那是他无论撒泼打滚也无法改变的大人的世界,心中终于涌起一种想哭哭不出来的忧愁。
方措见方子愚走了,无声地换到了离方牧更近的方子愚的位子上,阗黑的眼睛望着方牧。方牧抬抬眼皮,“干什么?”
方措斟酌了一会儿,才小声地问出了盘旋在他心头很久的问题:“如果方子愚的爸爸妈妈离婚了,他会一直住在这儿吗?”
方牧奇怪地看他一眼,“他有自己爸妈,离婚了也就只有他一个崽,再不济也还有他爷爷呢,干嘛住在这里?”
方措一愣,雀跃顿时涌上心头,很快如同解药似的溶解在他的血液里,驱散他心头的不安。是呀,方子愚有自己爸妈,有很多人爱他,愿意疼他养他,不像他,只有方牧,方牧是他一个人的。
这种独占欲在他心底扎根并且迅速生长,方措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不明白怎么会冒出这样念头,他有些惶恐,但却怎么也压制不了这样疯狂的想法。
方牧瞧着少年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还以为这孩子这几天因为临近中考压力大呢,抬手覆上他的额头试体温,嘴上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方牧的掌心布满陈年老茧,粗糙得甚至有些坚硬,但干燥而温暖,这样毫无征兆地贴上方措的额头,方措本能地想要后退,却以强大的意志将双脚钉在了地上。
很多年了,随着方措年纪越来越大,两人之间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肢体接触几乎都不见了。方措是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似乎认为已经长大的自己再如同小时候那样依赖方牧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方牧的掌心在他额上,他一动不敢动,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涌向耳朵,小声地回答,“没有。”
方牧却误会了方措那些细微的小动作,心里骂一句,小兔崽子,前些年还光屁股遛鸟,现在倒是连碰都不给碰一下了。收回手,难得和颜悦色道,“行了,早点睡,学习不要太累了。”
方措红着耳尖,点点头。
方牧拿起一串已经冷掉羊肉串,啃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问:“你考试什么时候?”
方措不明所以,“下周三。”
方牧点点头,“这回考完,带你出去玩儿。”
方措愣了愣,似乎有点不敢置信,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方牧,眼珠子亮得能当探照灯。方牧被他的样子逗乐了,锋利的眉眼舒展开来,柔和下来,连绵的笑意点亮整张英俊的脸,如同小时候那样,伸手胡乱地撸了把方措的脑袋,直把他的头发都揉乱了,才故意沉下脸,“行了,睡觉。”
方措几乎是怀着一种神圣的激情边复习边度过考试前的最后几天。考试持续了两天,那两天出奇的热,考场上的吊扇老旧得如浑身骨折的重伤病人,吱嘎吱嘎地在头顶呻吟却不能缓解一丝燥热,方措的头脑却很冷静,他一丝不苟地答完最后一道题,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提前十分钟交了试卷。
走出考场,方措的心前所未有的轻快,甚至是雀跃的,他并不太担心自己的成绩,他的状态一直很稳定。他甚至做了一个他一直觉得幼稚不屑的举动,跳起来去攀折路边香樟的叶子。
学校外面,等满了顶着大太阳的考生家长,他目不斜视地走过,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家,才进门,就听见一道惊天动地的嚎丧声,“我也要去,凭什么不带我去?不带这样偏心的,你是我亲叔吗?”
是方子愚这个二百五。
方牧被他吵得脑仁疼,听他这么问,顺嘴一回,“还真不是。”
可惜小桃花眼现在满心满眼都方牧和方措要去旅游,并且不带他,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什么都听不进去,“你不带我去,我就离家出走,我要去撒哈拉流浪!”
方牧轻轻松松地拎起几乎要挂到自己身上的方子愚小朋友,放到一边,指着一边抬着脑袋瞧热闹的粽子说:“出息啊你,瞧见没有,畜生都在看你笑话!”
小桃花眼鼻翼翕动,鼓着嘴巴瞪着方牧。
方牧斜他一眼,“你考试考完了吗?”
方子愚眼睛一亮,“那等我考完,就带我一起去!”
方牧不耐烦地挥挥手,“我考虑考虑。”
方措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怎么也压制不下去的愤怒,是对方子愚的,也是对方牧的。
、第十章
小桃花眼的期末考比方措晚一星期,方措不敢去问方牧是不是真要带方子愚一块儿去,他都能想到他叔的反应,何况,他也没这个立场去反对。这样一想,他就有点儿伤心。但他天性里少伤春悲秋的基因。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家是青春慕少艾,想的是前桌女孩儿马尾辫下的雪白颈子,或者是运动会上女孩儿奔跑时胸前的涌动,小狼崽子却在暗戳戳地计划着怎样将碍眼的小桃花眼驱逐出境,还不能让方牧知道。
中考完,成绩暂时还没下来,他有的是时间计划这件事。有一回,方子愚这个二百五不知怎么上了院子里的那棵柚子树,半个身子卡在树枝上嗷嗷直叫。当时家里就只有他和方子愚,他站在屋子的阴影里,冷眼看着,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念头,如果方子愚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胳膊……
他吓了一跳,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直到小桃花眼完好无损地从树上下来,才挪动如同钉在地上的脚,转身进了屋。
这天,小桃花眼正盘着腿伏在课桌上写作业,方牧给他搞了一张小小的折叠桌,可以放在床上的那种,小桃花眼算是在方措房间里搭了窝,如今他就是那只前面吊根胡萝卜的驴,难得发愤图强一回,只是天性好动,做一会儿作业就喜欢东张西望试图找点儿新鲜事儿,找不到好玩的就低头抠自己手指玩儿。
方措躺在床上看书。小桃花眼上半身没形象地趴在折叠桌上,脸上还有一道圆珠笔的划痕,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最后落到方措身上,带点儿讨好地问:“你知道咱们去哪儿玩不?”他似乎认定了只要自己考完试,旅游名单上就有他的名字。
方措顿了一下,漆黑的眼珠子盯着书页上的铅字闪过一道光,不动声色地开口,“知道。”
“去哪儿?”小桃花眼的两眼都在放光。
方措眼皮也不抬地翻过一页,“西藏。”
“我知道,被称为人类生命的摇篮,世界最后一块净土,哇哦,cool!”小桃花眼一个激动,把折叠桌给掀翻了,课本、笔、试卷、修正液以及吃完的小核桃壳,哗啦啦全倒在床铺上,一片狼藉。小桃花眼嚎了一声,急急忙忙地爬起来收拾。
方措斜了他一眼,又悠悠闲闲地翻过一页书,“前天电视里还报道了,有进藏旅游的女大学生,在车里睡了一觉,就没起来了,可不就回归净土了。”
小桃花眼吃惊得长大嘴巴,结结巴巴道,“死……死了吗?为什么呀?”
方措吃惊地瞧了他一眼,为他无知感到不可思议,“你不知道吗,高原反应啊。没有经过的训练的人进入海拔高达三千米以上的地区,就会引发高原反应。很多人,前一天还好好地睡在旅馆,第二天就成了墓碑上的照片永垂不朽了。”
小桃花眼脸上的神色变换不定。方措却像没有看到似的,依旧用不紧不慢的语调继续说:“你知道西藏那地方,地广人稀,车开始十几个小时也见不到人,司机要是打个瞌睡,一不小心就冲出山崖了,连人带车可不就回归净土了嘛,连尸体都不用找了,因为根本找不到。这种事故一年也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新闻都懒得报道了。”说到这里,方措故意看了方子愚一眼,“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人死了以后,天上的兀鹫自然会发现,飞下来分食尸体,没十几分钟,就剩下一副白森森血淋淋的骨架,你的灵魂就被兀鹫带到了天上,就跟天葬一样,下辈子就做个小牧民,也是殊途同归。搞不好五六年后,还有秃头喇嘛来找你,说你是什么达赖的转世灵童。”
“谁要做和尚啊?”小桃花眼面色惨白地反驳。
方措相当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我也没说你会做和尚,我只是在说那里的习俗。”停了停,继续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据说藏区有一种旱蚂蝗,平时只有牙签粗细,等吸饱了血,却比手指还粗,这种蚂蝗最喜欢吸人血了,附在人身上根本发现不了,等晚上睡觉,一脱衣服,哇,背上腿上全是密密麻麻胖乎乎黑漆漆的蚂蝗,你还不能用手抓,要用烟头烫,如果刚好没有烟头,就要用刀片刮,一刀下去,哇,连皮带肉,蚂蝗掉在地上蠕动,你一脚踩下去,鲜血四溅,全是你的。”
小桃花眼浑身哆嗦了一下,差点崩溃,“我不去了!”
方措一愣,有点意外于小桃花眼轻易的妥协,房间里静默了三四秒,方措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说认真的?”
小桃花眼身子往后仰,一下子摔在床铺上,两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声音里充满了水汽,“我妈要去北京了。”停了停,他接着说,“她跟我说去北京开个研讨会,很快就回来,可我不相信,我觉得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方措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直以为方子愚没心没肺的,也已经接受了父母要离婚的事实,谁知道在他幼稚甚至无理取闹的表象下掩盖了他一颗敏感受伤的心。
他的眼睛还盯着书页,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其实也不是很久吧,他还是个孩子,五六岁,瘦骨伶仃的像只小猫崽,女人穿一条连衣裙,红色,如艳阳一样刺眼,是记忆里唯一鲜活的颜色。她俯下身,摸摸他的头,跟他说:“你乖,妈妈很快会来接你的。”她转身,裙角翩跹,他看着,只能看着,那一抹红色和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一起在记忆中远去,模糊。她没有来接他。
他觉得这一刻好像跟方子愚有了一种隐秘的感情联系,觉得方子愚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讨厌。
也并没有那么讨厌的方子愚一个打挺,又重新坐了起来,仰头愁眉苦脸的地对方措说:“你们真的不考虑换个正常点的地方吗?远的不说,三亚就不错啊,阳光、沙滩、比基尼,还能潜水,搞得这么极端,又不是失恋。”
、第十一章
考试前两天,小桃花眼忽然跟方牧说,他要回家了,不跟他们去旅游了。
当时方牧正捏着小核桃吃,将核桃夹在拇指与食指关节之间,一用力,嘎嘣一下,坚硬的核桃壳就被他轻轻松松地捏得四分五裂,他将里面的核桃肉挑出来,扔到嘴巴里,听到方子愚的话,捏在手指间的核桃滑了一下,蹦了出去,一直蹲守在他旁边的粽子敏捷地飞身一跃,将核桃叼在嘴里,怕挨揍,飞快地奔出了屋外。
方牧被这畜生一系列无缝衔接的流畅动作惊到了,半晌扭过头看一脸认真的小桃花眼,怀疑他没带自己的人格起床。虽然方牧确实没真的打算捎上这小麻烦精,不过这小麻烦精忽然变得这么懂事,方牧也挺不适应的。
方子愚自己给他爸打了电话,乖乖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等他爸的车到了门口,很有礼貌地跟方牧说:“小叔再见。”
方牧愣了两秒,板着一张一家之长的威严脸孔,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嗯,回家好好学习。”想了想又很没诚意地加了一句,“回来给你带牦牛干。”
小麻烦精背着书包,钻进他爸的车里,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
方敛关了车门,朝方牧点点头,进了驾驶座。
黑色轿车很快消失在老街。
中考的成绩下来了,方措考得不错,分数离全市重点还高出三十几分,足够笑傲群雄,填完志愿的第二天,方牧和方措就出发了。天刚蒙蒙亮,两人就起了,吃过早饭后,将帐篷、睡袋、备胎、备用电池灯一系列拉拉杂杂路上可能需要的野外生存工具扔上车。锁好门,粽子前一天已经送到老五那里去了,那狗东西一路上都焉头耷脑的,一副早期抑郁症模样,似乎知道自己被无情地踢出了旅游的队伍——这狗东西都快成精了。
时间还早,温度还没有升上来,吹进车窗的风是凉软的,街上人很少,天边是即将破晓的瑰丽,方措的心带着雀跃,随着微微颠簸的越野车,一路向西。
白天开车,遇到风景好的地方就停下来,临行前,老五扔给方措一台单反,对于他们出去旅游居然不带相机的行为表示了惊讶和鄙视,方牧同样用“回来给你带牦牛干”给打发了。相机到了方措手里,被研究摆弄了两三天,彻底解锁了老五从来都用不上的那些复杂而强大的功能,从此以后,这相机就跟长在了他手上一样,随时随地的都在拍,中午吃饭的小饭馆名字、路边打架的野狗、天空、不修边幅的方牧——当然这种时候,通常会被方牧一巴掌拍远。
本来就不大讲究外在形象的方牧,出来后,经常两三天都不刮胡子,唇上下巴一圈青色胡茬,这形象已经快跌停板了。
晚上就找便宜的小旅馆住,这种旅馆通常设施简陋,人员龙蛇混杂,不过两个男人,也没那么讲究,方牧开了一天的车,通常是随便洗洗,倒头就睡,可苦了方措。
就在第一个晚上,基于房间隔音措施差、认床、首次出门旅行的兴奋等综合原因,方措失眠了,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瞪着天花板,脑子像停不下来的马达,一直到快十二点的时候,方措迷迷糊糊才有了隐约的睡意,楼上房间忽然响起了吱嘎吱嘎一种持续的而倒牙的声音,方措一下子被惊醒了,先是恼火,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后,浑身的血液顿时奔腾了起来,全流向脸部。
方措一动不敢动,黑暗中,一张俊脸越涨越红,像一只只要轻轻一戳就能瞬间爆炸的气球。十五六岁的少年,本来就是血气方刚,加上急剧变化的身心,让他的身体里时刻充斥着一种无法排遣的躁动和郁气,他生气,又觉得羞耻,闭着眼睛不敢往隔壁床的方牧瞄上一眼,就怕方牧发现自己已经听到了那种暧昧而引人遐想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楼上的声音消失了,方措松了口气,才发现因为过于紧张,身体不自觉地紧绷,放松下来后才发现浑身酸痛,正当驱除脑子中的杂念,准备再次入睡时,楼上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第二天,方措顶着两只巨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地坐在旅馆对面的面馆里吃早饭,坐在他对面的方牧看他一眼,貌似关心地问道:“没睡好?”
“嗯。”方措低着头吸面。
“太吵了?”
方措含含糊糊地又应了一声,得到了方牧毫不留情地数落,“这素质,啧,想当年我在部队,头顶子弹乱飞也照睡不误,生死关头,哪来那么多计较!”他似乎心情很好,难得会提起自己在部队里的事,方措一时忘了吃面,抬头望向方牧。
啪,额头上被方牧拍了一张餐巾纸,方牧咧嘴恶劣一笑,戏谑道,“来,送你的至理名言。”
方措连忙将餐巾纸拿下来,上面是方牧龙飞凤舞地一行字,“祝方小措小同学早日成为真正的长齐毛的大帅哥。”落款是,你朝思暮想的小叔。
方措的脸迅速充血,眼看马上就要爆了,是羞愤,羞窘,他那个混蛋监护人,根本什么都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做了一个他在头脑清醒的时候绝不会有的举动——将那张餐巾纸揉成一团,狠狠地朝方牧那张欠揍的脸扔去。
方牧哈哈大笑,笑声都引来了面馆其他人的注意,他轻轻松松地接住纸团,拉开椅子站起来,朝停在外面的悍马走去,经过方措身边时,还恶劣地提醒,“快点吃,吃完上路了,我的小童子军。”
一整天,方牧的心情都处于艳阳高照,他甚至还哼起了荒腔走板的调子,而与此相对的,方措的脸色就一直处于阴有阵雨的状态,心中郁愤无从排遣,只好白瞎一张俊秀的小脸。
、第十二章
第三天,他们开始进入藏区,沿路风景已与前几天大为不同,悍马在荒野里孤独地奔驰,天空高远,蓝得没有一丝杂质,飘着洁白的云朵,连绵的远山并不如南方的山那样翠绿而生机勃勃,使得视野饱胀,而是峻峭的黄色,刀削斧凿一般的锋利冷硬,在旷远的天空下,显得神秘无比。视野里,久久的没有人烟,偶尔见到一群涉水而过的牛群,城市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了。
方牧教他开车——眼睛不要盯着方向盘,注意看前面,不要老是踩离合器,用油门和刹车控制速度,行,走吧——他绝不是合格的教练,简单教会方措开车基本要领,坐在副驾驶座看着他开了一段路,就双手抱胸闭上眼睛假寐,全然不担心将自己的小命交给一个马路新手,用他的话说就是,这样的路都开不好,那还是赶紧下车让那几头蠢牛对着你的脑子踢几脚,或许还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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