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钟声自古刹中传入坊。
日头渐沉,浓云欲坠,清风衬晚霞习习吹入小室。
宋芋用葫芦瓢盛清水并将鸡蛋放进去,用丝瓜瓤细细地将上面的污秽洗净后搁置在一旁粗碗中。
又换了块丝瓜瓤将方磨好的刀上的水渍擦净,最后将甘蔗平放在厨案上,去掉头尾的部位,又用刀具去皮。
她用葫芦瓢舀了些水,木盆被灌得半满。
一阵‘哗啦’声结束后,几个带着缺口的粗碗被洗得干干净净,上面挂着晶莹的水珠还映照余晖。
是时,铁锅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宋芋拿起案板上的一块旧布隔开手和锅把。
揭开锅盖的一瞬间,热气争先恐后的冒出,氤氲了整个小室。
待热气散尽后,宋芋在木盆里撒两撮盐再倒入两瓢沸水,用木筷搅拌至盐完全溶解后,再舀入一瓢凉水混兑。
她先用热水将生霉的砧板烫过一次后,再在上淋些许皂荚水并用竹刷将霉迹刷掉,再用丝瓜瓤沾取盐水擦拭。
重复最后一步两三次后,宋芋用余下的热水又将木板淋烫了几次才罢休。
等待砧板风干的期间,宋芋用手背拭了拭额上的汗珠。
她看着满是蛛丝秽尘的厨室以及旧朽的器具开始谋划起了除秽改造和置办的问题。
宋芋掰着手指划算着:铁锅七百文,买只鸡三十文,一把菜刀九十文以后有钱了,长安买个宅子,一百三十八贯,买四个健壮帅气的男奴和一辆马车得得二十五万文左右
宋姐精通历史?
不!都是生活和杠学家逼的!
每做一场朝代主题的古韵带货直播前宋芋都会查阅相关的史料做有关政治、经济、文化、饮食习惯等的功课。
之所以这般充分准备,是因为她的直播间内奇葩杠精总是层出不穷。
比如她带货海产品的一期。
公屏上总会出现诸如‘虾是公的还是母的’、‘这条三文鱼有正规的死亡证明吗?’、‘上过学的鱿鱼吃起来口感会不会更好’
而做豊朝古味带货直播的那晚,宋芋正在讲解白糖罂荔枝时,公屏上突然出现
“请问是杨玉环亲口给你说她喜欢吃岭南的荔枝吗?个人观点,勿杠勿黑!剑南道的荔枝才是她心头好!”
“请问虢国夫人府里的厨吏邓连是发了时空信函告诉你用吴兴米做透花糍最好吃?”
“请问你是藏在唐太宗的床下偷听到他喜欢吃春笋和少林八宝酥?”
宋芋依然保持着甜美的笑容,心平气和地回答着每一个极其刁钻的问题,但藏在桌下的拳头是捏了又捏。
如果可以,她想顺着网线过去给那些杠学十级学者讲床边的故事。
砧板干得差不多了,宋芋将甘蔗切成三条等长的小段,又将其改刀成一指长宽的条状。
甘蔗条被整齐的堆叠在瓷盘中,宋芋在围裙上拭了拭水渍,塞了块入嘴。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甜份很足!一会熬糖的时候就不用外加饴糖合味了。
她又捻起一小搓泡了近半个时辰的糯米和大米,用两只摩挲了下。
感觉泡得差不多了,便将手挡在碗便将浮起有谷壳的水倒掉,再灌入清水用手互搓洗濯。
因着厨房凿的门户较小,宋祈渊甫一站在门口,整个屋子里就黯了些。
“就放那!”宋芋指了下柴垛旁的空处。
“起风了!”宋祈渊放下水桶后,站在厨房门口伸了个懒腰舒展身子骨。
“是凉快些了。”宋芋将露在灶门外的木柴抬进去了些。
“就没感觉到其他?”宋祈渊转过头来挑眉问。
“没有。”
“我刚刚放了个屁,风把它吹进你嘴里了。”宋祈渊捧着腹,眼泪花子都要笑出来了。
宋芋:“呵呵!”
免费阿兄这点伎俩就想在宋公面前耍大刀?
“你的屁就像邻居吃了花椒,麻了隔壁!”宋芋刷锅的动作一滞,面无表情地一字一顿道。
“麻了隔壁?!”宋祈渊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后脑勺都挠秃了也没想明白。
她走到他方才带回的水桶边蹲下,忍着笑清咳了两声,“就是邻居大声夸你俊。”
宋祈渊一手肘抵在门框上撑着额头,极为自恋地摇摇头,“知道我为什么经常打喷嚏吗?”
宋芋白了他一眼,“比较虚?”
“我可是二十四桥姑娘的春闺梦里人呢!我那次坐在高头大马上不是满楼红袖招?!”
再是想象力丰富,宋芋也想象不出‘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如此唯美意境的主角竟是个猪头。
“你会做饭?”宋祈渊抱臂靠在门框边,蹙着眉,一脸怀疑的看着正忙得不可开交的宋芋。
“嗯。”宋芋将绞缠蛛丝网和沾染灰尘的手腕在围裙上擦拭了两下,挑着眉做了个‘请’的姿势,“要不宋五郎来?”
宋祈渊连啧两声,“要不我先去桥洞下拜个山门?”
“为什么?”
“认乞丐头子做大哥啊!必要时候,桥洞下至少还可以分俩宽敞的位置。”
“”
做饭?对你宋姐来说不要太简单!
日常便喜好料理和烘焙的宋芋做上吃播后厨艺更是得到了飞跃性的突破,传统八大菜系兼街摊销吃皆有所涉猎。
刚入行的时候,录视频的大多数食物都是自制的。
为迎合观众喜好,大多数时候都是做的网红食品。
什么炸鸡年糕,冒菜火锅,蛋挞披萨,海鲜大咖偶尔也会换着胃口吃些清淡爽口,像百香果柠檬酸辣凤爪、广式粥点及糖水
宋芋记得,那个时候往往是发了吃播视频又要赶忙着将美食教程给剪辑出来。
后来签约了经纪公司,能够下厨的机会便不多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吃的外卖。
好不容易熬成了千万主播,眼见着走到人生半山腰了,竟穿越到如此穷愁潦倒的境地。
生活不易,小宋叹气!
“都洗好了,还要干嘛!”宋祈渊将砂锅倒扣在地上。
“去把石磨擦干。”宋芋坐在石凳上将一块麻布掷给了宋祈渊,方才一出手牵着着肩胛骨让她不禁痛嘶一声。
看来言情里至少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肩不能挑背不能抗是真的!
作为健身房做高位拉背器械能将夹片卡到四档的猛女宋芋,在柴垛间发现一只石磨的第一反应是:抱起它!洗干净!做凉糕!
她径直稳扎一小马步,俯身准备用手臂将石磨揽入怀里。然后她准备起身的时候,只听腰间‘咔嚓’一声。
宋芋现在扶着老腰,嘴角一抽。
自己对原主是自信过了头!
石磨晾干后,宋芋告诉宋祈渊该怎么操作这个石磨,并嘱咐他在自己往磨口加米时一定要转慢些。
不一会,宋芋手中碗就空了,而放在石嘴下的一只瓦盆里盛满了白色的米浆。
宋芋又舀了半瓢清水,取了另一只碗来,将石磨凹槽中积淀的米浆用清水带出。
她其实一直都想体验这种石磨做凉糕的方式。
因为现在大多数人做冰粉和凉糕都是用的相应的粉,制作虽是便捷了,但在口感上和老式的手搓冰粉和石磨凉糕仍有所区别。
说白了!就是不够原滋原味。
将石磨清洗后,宋芋又将搁置在盘中有些发褐的甘蔗条,两三根一组的依次加入其中。
由于甘蔗渣堵塞出料口,出汁率极低,宋祈渊忙得满头大汗也只得到半碗。
“你会烧灶吗?”
“会啊!”宋祈渊拍胸脯保证。
宋祈渊生火的同时,宋芋将表面浮起的一层水,用小勺舀了出来。
凉糕最忌的便是碱味,若存在吃起来便会比较涩口。
浆水静置一刻粉沉底后,有一层较黄的水浮在浮在表面。
这一层碱味很重,宋芋用舀出的同时并加入同等量的清水,如此重复两三次便可尽除碱味。
宋芋将手平放在离水面三寸的地方感受了下水汽的温度,然后将瓦盆中的白浆倒入。
她握着勺不断的搅拌,不一会米浆就变得浓稠了,“石灰粉借到了吗?”
宋祈渊正将两只细柴放在膝盖上一撇,他努着下巴指着食案下的一只棕色陶罐,“喏,那里面还有些。”
“忘了告诉你了,这小院的上一位租客是个做宵食的,营生的家伙应该都准备的挺齐全的。”
“不早说。”
“你问了?”
待石灰泡水沉淀后,宋芋将清水倒入锅中继续搅拌。米类的香味在受石灰水激发后完全迸发出来,清香盈室。
宋祈渊摸着辘辘饥肠深吸了一口,象征性地抹了下嘴巴,“好香啊!”
宋芋看了这个憨憨一眼,莞尔一笑,手上顺时针搅拌的动作也没停下来。
直到米浆由稀至浓,再由浓变稀,颗粒物尽消,且有阵阵略带碱味的清香钻入鼻尖。
她才将这晶莹剔透,由于加了车前草汁,黄中带丝微绿的稠状体盛入瓦盆中。
又将瓦盆中的凉糕用大勺分于各粗碗中,稍等片刻,待微微成型后便将其倒扣在盘里置在木盆中。
“自制凉糕最常用的是米浆以及白凉粉但也可以换成琼脂和鱼胶粉,不过口感稍有不同。”宋芋兀自道。
红糖凉糕是最传统的,宋芋现在要做的便是熬糖。
由于现下婆罗门的蔗糖制法方进豊朝不久,普及尚不全面。
宋芋只能用书上学到的‘古法红糖’制作方式:甘蔗榨汁、熬煮、浓缩冷却后得到的原糖颜色棕赤即可。
红糖熬好后,宋芋突发奇想。
她将油光石做的案板洗净,趁着锅中余温未尽将饴糖倒了些在勺子里隔水化开。
趁热打铁!
她依着自己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图案掂着勺子在石板上浇作糖人!
“第一个给你!”
宋祈渊指着土豆形状还有大眼睛的图案问道:“这什么玩意?冬瓜精?”
宋芋叉着腰白了他一眼,“香蕉精!”
两人的年代有无可逾越的鸿沟,即便宋芋告诉他那是小黄人他也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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