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粥即美龄粥,选用的是上等粳米、糯米,佐以豆浆、百合、山药等药材,用砂锅小火慢熬而成。
因时令导致的食材匮乏,宋芋将山药替换成了玫瑰花卤子和桃花泪。
“白粥熬得怎么样了?”宋芋将葱花、烧鸭丝、瘦彘肉丝、炸捻子、花生米等整齐罗列在漆盘中。
宋祈渊用铁勺舀了半勺起来,“差不多了!”
他抿了抿还有些湿润的嘴唇。
“撤点柴火出来,用小火煨。”宋芋解释这样粥底才更绵密。
“找个陶罐将木炭存起来,一会带过去生火用。”
她又叮嘱了一句‘木炭红星子灭了再盖板子。’
宋芋见面团醒的差不多了,便开始熬制叉烧酱了。
将洗干净的洋葱、蒜瓣、葱白剁碎备用。
取来一只粗碗,依次倒入半指高的酱油和自制蚝油、鱼汁、白糖、腐乳以及清水,再用筷子搅拌均匀。
宋芋待锅中的油浮泡散尽并生少量烟后,将葱蒜下锅。大火炒香后,再将酱料倒入其中。
用铁勺子不断搅拌一盏茶的时间后,用漏勺将葱蒜捞出。熬至粘稠程度达到了自己的理想状态,宋芋便将柴火撤出了。
最后将叉烧酱铲到碗中,加两大勺蜂蜜,用勺子混合均匀。
“我做完了!”
二人同时转身,异口同声道。
宋芋用湿布隔热捧着装叉烧酱的粗碗向宋祈渊炫耀,后者用筷子夹着鱼片回应。
“哇——”宋芋不由得惊叹一声。
‘鱼脍薄如蝉翼可透光。’便是最理想的状态。
如此,既节约了成本又能保证在客人入口之前就已经被粥烫熟了。
宋芋扬起了她夸赞的大拇指。
没想到宋祈渊这个家务劳动‘小废物’竟然能在做鱼脍上有如此高的造诣。
宋祈渊显摆了下自己修长白皙且骨骼分明的《砍脍书》的人。”
他将砍脍的工具一一清洗好后,用绢布将其擦拭干净,整齐的罗列在皮褡链里。
灵光一现。
宋芋突然想起,当朝虽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
但较量制脍手艺的高下却一直兴盛在文人雅士的席间,且圣人甚至设有特定的‘鱼师’来管理直供皇家的渔业。
宋祈渊在灶门旁又搭了一处火炉,除了直通烟囱排烟以及烤食材和进出木炭的位置,其余处都是封闭。
火炉在一个时辰前便预热了,甫一揭开遮挡的大木盖子便有腾腾的热气冲脸而来。
不过片刻,厨室内温度骤升,两人的亵衣都贴紧了后背。
宋芋擀包子皮的间隙,宋祈渊也没停下来,他将冰藏在瓦缸中的腌制肉取了出来。
宋祈渊用钩子嵌住肉,将其表面放入烧烫的锅底过了一遭。
俟其表面一层稍熟后,将其取出。
又用猪毛刷子蘸取了蜂蜜,涂了两层后又换了把刷子将饴糖涂抹到上面。
反复三次,最后撒上熟芝麻。
宋芋这次专门挑选了‘柳枪’来做叉烧肉,也就是猪脊骨后面的一条肉柳。上面以瘦为主间杂少量肥肉,并且在清洗肉的时候便将上面的硬筋剔除了。
如此,烧制的过程中脂肪层融合了,将油分都锁在了间,一口‘嘎嘣脆’后满口油。
宋祈渊将刷好蜜糖的肉挂在特制的叉子上,放入炉内烘烤。
烤了约莫一个时辰,他将盖子揭掉后火速退让到一旁,避免热气冲撞到他那张所谓的俊脸。
他用叉子将挂在火炉内壁的肉-条取出,放到食案上。
“诶诶诶,等一下。”宋芋制止住了他。
“为何?”宋祈渊扶了下悬吊吊的叉烧肉,铁钩烫手,他连忙对着被刺痛到的地方连呵了两口气。
“生熟要分开!”宋芋将那块方才切过葱蒜的砧板抱下食案,将新买的一块放了上来。
宋芋将叉烧肉切成条后又改刀成肉丁,宋祈渊不时伸手去摸一条尝尝味。
馅料制好了,宋芋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包包子了。
宋祈渊在一旁观摩,他突然啧啧感叹道:“你这也太抠了吧,这么大一盆馅,你就包一点在里面。”
宋芋白了他一眼。
“这叉烧全为肉馅,且甜咸皆具。若是用多了,口味淡的客人估计一两个就腻了。”
宋祈渊拖长尾音发了个‘哦’声。
包子包得差不多的时候,宋祈渊便去烧水了。
水烧吐泡的时候,宋芋将一个个浑圆可爱,皮色雪白的叉烧包放入了底部垫着油布的小蒸笼里。
三刻后,叉烧包基本上熟了,宋芋将最上方的蒸笼揭开来看。
鼓胀的小白团在白汽散尽的那一刻便火速的瘪了下去,
她用筷子戳起了一个,包面含笑而微露馅。
阵阵叉烧香气自缺口处飘出,一口下去,肉汁迸出。
宋芋为自己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没想到第一次做叉烧包便达到了高标准。
塞着两个叉烧包,腮帮子鼓得像个仓鼠一样的宋祈渊用他艰难的咀嚼以及若捣蒜般的点头表达了自己对宋芋手艺的肯定。
已而夕阳落山,古刹的杳杳钟声响起,远处还有几家炊烟升起。
兄妹一人食了碗粥,又佐以叉烧肉剩下的边角料。
吃饭这人生头一等大事解决了,便是第二等大事了!
赚钱!
第一步便是去抢占风水宝地!
两人推着食车一路狂奔,原本两刻的路程活生生被压缩成了一刻。
宋芋红扑扑的脸上正流着汗水,她长嘘了一口气。
幸好!风水宝地抢到了。
宋祈渊累得像条狗一样,靠在阑槛旁喘着重气。
他提着胸前的衣襟扇凉风,另一只手也不停歇地用蒲扇扇着热气。
宋芋用手戳了戳宋祈渊提醒他将胸前外漏的春光收敛好。
该干活啦!
“小姑娘,这怎么卖的啊?”一位珠光宝气,面相富贵的妇人走了过来,她指了指宋芋小锅里。
宋芋带着热情的笑接待着她,并且用手比了个‘四’。
“四文?!”妇人一惊讶,满脸横肉挤堆在一起,显得她眼睛更小了。“煎饼四文一个怕不是要抢钱?!人胡饼都才三文一个,你这没巴掌大的物件难不成吃了要上天。”
“哟,这位美丽的阿姊啊!咱这不是煎饼哦。”宋祈渊将被风吹反的水牌板正给妇人看,他指着上面的字,“这叫蛋烘糕。”
“蛋烘糕?!”妇人满脸疑惑,“此为何物?”
“美丽的阿姊,这是用鸡蛋、面粉、红糖调的糊在平锅上烘烤而成的,吃起来酥嫩滑口,口感贼棒!”宋祈渊用纸片将方才烘烤好的一个包起来递给了妇人。
妇人蹙着蛾眉指着外漏的馅料问道,“里面是何?”
“这是酥酪和鸡肉松馅的。”宋祈渊反应速度极快,“若是阿姊喜欢甜口的,咱也有。”他以极快的速度将面前的罐子上的盖子揭开,他指着红的介绍是樱桃酱,指着黄的是橙齑,指着玫红的是玫瑰花卤子
“是挺好吃就是”妇人看了眼手中的‘香喷喷、金灿灿’似在思量。
她其实早就动心了。
既是头一遭见这新鲜物件,且这口感也是绵软酥脆。
她又看了一眼食车上的佐料。
酥酪、鸡蛋、糖、蜜在当朝的价格可是不便宜的。
加之有洛阳纸贵一说,这蛋烘糕四文钱倒是算便宜的了。
“素日里都是售六文一个的,阿姊想想当今的物价,四文一个真是顶天的便宜了。阿姊若是买的多,咱还可以再优惠些。”
宋祈渊又说了些溢美之词,直直要将这位老仙女夸上天了。
最后以十文三个的价格成交了二十个。
宋芋掂着手心里沉甸甸的铜钱,心里乐开了花。
妇人在附近的一家酒4吃酒,她进去一宣传,加之房东及其侄子一家上下扮演的托和宋祈渊四处敲锣呐喊不时还发些宣传单或在小巷里张贴一些
没一会的功夫宋芋的小吃摊前便火爆起来。
最先走光的便是蛋烘糕了,宋芋看了一眼空了个底朝天的罐子,心满意足地将水牌给取下来了。
宋芋今日准备的东西样式上虽看起来多,但都是限量供应。
毕竟是第一天试水,若是置多了又未销出去,既要浪费又要心疼。
“喂!老板娘,俺的鸡丝冷淘咋还不来呢?”一络腮胡的彪形大汉有些不耐烦地张嘴叫喊到。
“来了来了!郎君莫急。”在一旁打下手的宋祈渊快速地搅拌着瓦盆里的面条。
“那啥!多加三文,给俺加点虾仁浇头。”大汉挠了挠头,似乎在回忆什么,他突然猛地一拍脑门,将自己手中的瓷盅举起,“来点粥,给俺打满!”
“这位美男要那种粥呢?”
“俺媳妇儿喝肯定美人粥啊。”大汉用鼻孔瞪了宋祈渊一下。
“好勒!”
到了亥初,大多数食摊都收了旌旗,熄了火。
宋芋先看了眼风炉里煨着还剩半锅的艇仔粥,又觑了眼前方灯火正盛的二十四桥,准备将食车推到里面去碰碰运气。
陆元方从明月桥吃了酒出来,现下准备回驿站。
他正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挑起帘子准备吩咐奉壹去给他买些酪浆回来。
甫一挑开车帘便看到。
食摊前,一少女正将粥递给一醉酒的男子。
兴许是她头顶的那串灯笼太暖,少女的周身竟有圈子淡黄色浅浅的光晕。
她的笑容有些甜,胜过三月的灼灼桃花,就是有些醉人,比今晚吃的桃花酿醉人多了
陆元嘴角勾起一丝笑。
顺着马车的前行,抱着锣枕着手臂睡在石阶上的宋祈渊映入了他的眼帘。
陆元的笑意顷刻间消失殆尽,且快速地显露出了明显的嫌弃,翠峰都绞在了一起
嘴角口水三千丈,还打呼,挖鼻孔
白瞎这张脸了。
不过,到底比不上我好看。
他傲娇的眉梢上扬。
这不,就是宋润玉的一双儿女?
陆元不禁啧啧。
前几日不还挺有风骨?
怎么现下竟甘愿落到与市井来讨生了?
“郎君?可要奴去买些粥点?这家的包子可香了,方才我出去办事的时候尝了一笼。”奉壹瞧着陆元瞧得有些入神。
后半句陆元没听进去,他止住了笑,将帘子落下,“去吧。”
片刻他又将帘子帘子,“全要了!”
“好勒。”
陆元用手背撑着自己俊脸,内心满满自豪感。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便是让他嗤之以鼻的罪人的儿女他都帮了。
感动豊朝十大人物若是没他,简直是没天理!
旋即,他撇撇嘴打消了这个想法。
更深露重的,又这么一个窝囊的阿兄,要是遇到歹人,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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