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旧梦
梦。
甜美的,疯狂的。
空气中弥漫著一股醇厚的烟草香味,低焦低尼古丁的高档卷烟,是属于那个男人的味道。
他贪婪地嗅著这股气息,微启的唇间流溢出几声低哑的呻吟,似饥渴,似蛊惑。
“嗯啊……”
粗糙的绳索还在随交叠的身躯律动,不断摩擦著手腕上新生的嫩肉,在床单上洇出点点殷红,那些早已冷却的蜡滴凝固在纵横交错的红痕之上,随著轻抚而过的手掌剥离脱落,在苍白的肌肤上烙下一个个醉人的印迹。
吻痕遍布胴体,而体内的凶器仍旧不知疲倦,一次次凿入脆弱敏感的甬道,悸动著,啃噬著,直至最深处都抽搐著绞紧了,不知羞耻地吮吸著粗烫的硬物,当他的呻吟蓦然高亢之时,甘美的源泉终于喷薄而出,狠狠注入贫弱的躯体,抚慰著这个可爱又凄惨的灵魂。
粘腻满溢而出,将他的腿间沾染的一塌糊涂,既刺痛,又欢愉。
“别走……”乖戾的羔羊夹紧了细瘦的双腿,试图挽留体内的屠刀。
但热烫依旧毫不犹豫地抽离了,然后一只大手复上他的额头,温柔,冰冷。
“诺诺,你好像发烧了。”
“嗯……”
“抱歉,最近总是过火。”
“没关系……”
“带你去医院。”
绳索终于松开,被长时间绑在床头的双手酸麻而僵硬。
他仰起脸,微睁的眼眸有些涣散,目光却始终追寻著那个模糊的身影。
“杜维……”
“嗯?怎么了?”那个身影重新靠了过来,微弯下腰俯视著他。
“抱抱我好吗……”
他费力地翻了个身,向上方伸出布满青紫勒痕的双臂,满怀期待,却幷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拥抱。
下巴被轻轻抬起,一个吻落了下来,裹挟著熟悉的热烫气息,将浓烟悉数渡到他的口中。
低焦低尼古丁,好闻得要命。
他在烟雾中轻咳了两声,唇边绽开一个乖巧的微笑。
“我还要……”
“不行,你病了。”
“那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身影直起身,若有所思地盯著他,不再言语。
“你怎么不说话……我哪里做错了吗……“
他伸手去拉男人的衣角,苍白的手掌上,只有指尖还泛著淡淡的血色。
对方依旧默不作声,像是揣测,又像是审判。
泪水逐渐溢出他的眼眶,濡湿了不断颤动的睫毛,他抬起另一只手,将食指指节放入嘴中,用力啃咬著,直至鲜血从皮囊之下奔涌而出。
“诺诺,冷静点。”男人立刻捏住他的下颌,伸出两指探入他的牙关用力按压舌根,强迫他松开了受伤的食指,然后重新将他的双腕绑了起来。
“呜呜呜……对不起……我不该那样……你别生气……”
他抽噎著,哀求著,趁男人俯身的空当拼命朝他怀里钻去。
于是,他终于获得了想要的拥抱,一个温暖的、几乎要将他绞碎的拥抱。
瞧啊,和他预想的一样,只是晚了一点而已。
*** *** ***
许诺蓦然惊醒了,转头盯著窗外的迷蒙月色,身体微微发颤。
刚才的梦是那样的熟悉而诡异,在他身上留下阵阵挥之不去的灼痛。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类似的梦,却是第一次在梦中清晰地听到“杜维”这个名字。这说不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根据徐红梅的描述,杜维应该是个非常温柔的男人,为什么梦里的那个人却如此冷酷?梦里的自己又为何如此痴狂?难道梦真的都是反的吗?
许诺徒劳地搜寻著贫乏的记忆,感觉自己又坠入到深不见底的池水中,脑袋昏昏沈沈,身体瑟瑟发抖。
一只大手突然复上他的额头,温柔,冰冷,与梦境悄然重合,让他打了个寒颤。
“主人,你好像发烧了。”眠的另一只手仍牢牢环著许诺的腰。
“……”
“刚才果然不该在湖边坐那么久。”
“……”
“主人想去医院吗?”
“不、不要。”
“我也这么觉得。”
眠起身离开了卧室,很快便端著水杯和退烧药回来了。
许诺闭眼吞下了眠递给他的白色药片,抗生素起效很快,只是副作用太大,加剧了他的头痛症状。
眠像以前一样环抱住许诺,双手轻抚著他的脊背,但许诺还是难受地呻吟起来,嘴里不断呼唤著一个模糊不清的名字。
“主人,你是在叫我吗?”眠低头吻了吻许诺的额头。
许诺没有回答,垂著脑袋面色苍白。
“我一直希望能叫主人的名字。”眠停顿了两秒,凑到许诺耳边唤道,“诺诺。”
许诺没什么反应。
眠又叫了两遍:“诺诺……诺诺……”
“不要叫我诺诺!”许诺突然剧烈战栗起来,捂著耳朵不断呜咽,”只有他可以这么叫我……他说过的……他说过的……”
眠抿起唇,失落地抱紧了怀里的青年。
*** *** ***
许诺已经三天没去上班了,其间叶康和公司人事都曾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都被他以生病为由搪塞了过去。
事实上他确实在生病,反复的低烧,头痛欲裂,而且总是昏昏沈沈的,一天难得清醒几个小时。
不知是不是睡得太久的缘故,连双腿都开始有些水肿了。
自从他恢复了冷淡抗拒的态度,眠就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许诺不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还能撑多久,他总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猝死在家里,好在他没什么亲戚朋友,倒也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要说许诺还有什么遗憾,恐怕就属那些丢失的记忆了,所以他精神好一点的时候便会想办法收集杜维的信息,由于不能出门,也不敢联系徐红梅,他只好采取最传统的笨办法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s市 杜维”作为关键词,然后在一大堆同名同姓的人里面大海捞针。
这种方法的局限性很大,毕竟对方起码得是个在网上有点存在感的人才行,然而许诺却一眼就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人因为那个人长得和眠实在是太像了,除了发色和眸色略有不同,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许诺看到那张照片时楞了整整五分钟,心中立刻认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杜维。
由于对方是个小有名气的律师,许诺很容易就查询到了他的履历资料,幷立刻拨通了那家律师事务所的电话。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一个甜美的女声传出话筒。
“你好,我想知道你们那是不是有一个叫杜维的律师?”
“啊,不好意思哦,杜律师一年前就已经离职了,如果您需要法律援助的话,我们可以为您另外推荐一位……”
“他去哪了?”许诺打断了接待员的话,“他为什么要辞职?”
“唔,请问您是……”
“呃……我、我是他以前的委托人,需要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原来如此,杜律师似乎是去美国进修了呢,如果您需要进行事务咨询的话,我们向您推荐……”
“我不需要别的律师,他什么时候回国?”
“抱歉,杜律师应该不会回来了哦,您可以考虑换个……”
“他为什么不会回来?!”许诺近乎咆哮地吼道,握著手机的右手骨节泛白。
接线员似乎是被他吓到了,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也不知道呢,可、可能是因为杜律师的家人都在美国吧,反、反正他辞职时说过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抱歉,我刚才太激动了。”许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降低了音量,“那请问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真的很需要找到他。”
“不好意思,他以前的联系方式都已经失效了,我们也无法提供帮助……”
“好吧……对不起,打扰了。”
许诺挂断电话,有气无力地躺倒在沙发上,他思来想去,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被甩了,所以大概自己就是因为接受不了失恋的打击才失忆的?
许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对,低烧导致的手脚乏力和肌肉酸痛令他身心俱疲,只能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愁肠百结,根本无法理清思绪。
“主人,该吃药了。”
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沙发旁边,蹲下身往许诺嘴里塞了两粒药片,然后将水杯递到他面前。
许诺一把推开水杯,硬是将药片干咽了下去,然后抬眼看著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冒充杜维?”
“我没有冒充任何人,我是眠啊,这不是主人帮我取的名字吗?”
“那你为什么和他长得一样?”
“我也没办法,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眠伸手抚摸著许诺的脸颊,从眼角一路缓缓摩挲到嘴角,“大概正是因为这张脸,主人才会经常注视著我吧,我其实很想把自己的脸撕碎,可又怕主人再也不愿意看我……”
许诺转头躲开他的手掌:“我现在就不想看见你。”
“为什么……我明明那么爱你……我可以为主人做任何事……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眠垂下眼睛,难掩目光中的失望。
许诺冷笑一声:“你先告诉我,叶康家的八哥是不是你放跑的?”
眠摇了摇头:“没有放跑,只是煮了而已,主人不是说过喜欢那只鸟吗?只要是主人喜欢的我都会给主人。”
许诺难以置信地睁大眼,隐约想起之前确实被眠喂过疑似鶏汤的东西,顿觉一阵反胃。
“那我上司受伤肯定也是你干的了?”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嗯,那个人总让主人加班,主人明明讨厌加班啊……让主人不开心的人就应该……”
“你个混蛋!”
许诺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刚要发火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立刻软了下去。
眠伸出双臂一把接住许诺,将他拖到怀里轻轻蹭著:“我真不明白,主人为什么又生气了呢?明明之前都肯对我笑了……”
许诺奋力推著他的手臂,气喘吁吁地吼道:“那你又为什么要让电梯出事故!你知不知道很多人受伤了!小赵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我没有让电梯出事故啊?小赵又是谁?我只是让电梯停了下来,反正主人没事就好了。”眠将许诺搂得更紧了。
“放开我……我要出去……”许诺挣扎著,声音越来越小,眼皮也越来越重。
眠安抚似的拨弄著他的头发,低声说道:“主人,你总是这样呢,总是想要离开我,我都那么努力想让你开心了……肯定还是因为忘不了那个人吧?没关系的,从今以后你身边只有我……主人尽管睡吧,我会一直陪著你的……”
许诺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心中却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杜维的离开,会不会也与眠有关呢?
可惜他还来不及细想,便堕入了漆黑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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