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媒善娶》第三章

  有一个太疼爱自己的爹,也让人压力山大啊。
  这世道虽重男轻女,但也不尽然全都是如此,也有更心疼女儿的人家,施伐柯的爹爹陆长淮便是个中翘楚。
  陆长淮从陶氏怀第一胎开始,就期待着生出一个乖巧可爱的闺女来,那时街坊邻居三姑六婆都说陶氏肚子圆圆八成是个闺女,虽然这么说的时候大家都带着可惜的神色,但陆长淮却是期待得很,认真取了名字,施纤纤,取纤细柔美之意。
  结果,生出一个儿子。
  陆长淮不甘心,闹着陶氏再生个闺女,陶氏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施纤纤不禁五味陈杂,这个名字用在长子身上可以说是非常闹心了,这一次说什么也不准陆长淮那个缺心眼儿的提前取名字了。
  果然,陶氏很有先见之名。
  第二胎,又生了一个儿子,这次陶氏拍板取名施重山。
  陆长淮看着两个臭子,心里十分憋屈。
  然后,又生了一个儿子,施重海。
  陆长淮看着三个臭子几乎绝望了,在大街上看到人家抱着香香软软的闺女眼珠子都是绿的,吓得家里有闺女的街坊邻居都躲着他走。就在陆长淮已经放弃希望的时候,陶氏又有了身孕。
  陶氏是个媒婆,那时刚刚升为官媒婆,又怀了身孕,恰是双喜临门,便给腹中的孩子取名伐柯。
  于是,在一连生了三个儿子之后,陆长淮终于如愿得了个娇滴滴的闺女,想也知道定然是含里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妥妥成了一个女儿奴。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名字的关系,施伐柯对于媒婆这个行当十分着迷,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铜锣镇最大的媒婆,然后和她的外祖母c母亲一样,成为一个官媒婆。
  是的,施伐柯的外祖母和母亲都是官媒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也是出自媒婆世家了
  看着女儿一脸讨好的样子,陶氏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板着脸道:“记着我的话,下不为例。”
  “是,娘。”施伐柯忙不迭地乖乖应下。
  心里却是有些失落的,青梅竹马从一起长大的朋友以后,便不能见了啊。
  也是,该避嫌的。
  施伐柯的失落持续了半个时辰,很快就把这股子失落丢开了,瘸着腿也不安份,跳到厨房里想帮忙一起准备晚膳,却被陶氏轰了出来,只能蔫头蔫脑地在院子里拿菜叶子逗着笼子里的一只大公jī玩。
  那大公jī模样看着有些磕碜,jī毛又稀又短,爪子却是又大又尖锐,爪上还穿有金属假距,此时正立在草墩子上,昂着一颗脑袋紧紧盯着那枝晃来晃去的菜叶子,圆溜溜的眼睛里透着凶光。
  别看它长得磕碜,它可是爹的心肝宝贝,嗯在家里的地位可能仅次于娘和她吧,它可不是无名之辈,爹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狗胜。狗胜是一只斗jī,而且目前从未尝过败绩,可谓打遍铜锣镇无敌手。
  至于一只jī为什么要叫狗胜这么深奥的问题,施伐柯也很想知道她爹是怎么想的。
  “狗胜啊,你说,人长大了是不是就和时候不一样了”施伐柯低低地嘟囔。
  狗胜眼睛凶狠地盯着她手上的菜叶,一动不动。
  “也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嘛,娘说得也不错,是该避嫌了。”施伐柯将手里的大白菜晃了晃,狗胜的脑袋也跟着晃了晃。
  “你也这么觉得是吧。”
  施伐柯点点头,煞有介事地道。
  “哟,怎么又和狗胜一起玩了,心它啄你哦。”这时,冷不丁地,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它敢,敢啄我们家阿珂,回头炖了它喝汤!”一个大嗓门紧随其后。
  施伐柯心虚地一缩脖子,回头甜甜地叫了一声,“爹,二哥,你们回来啦。”
  施伐柯上头有三个哥哥,老大施纤纤是个捕头,老二施重山在自家的当铺里做事,老三施重海出门游学了。
  这几日爹和二哥都在铺子里忙着盘货,这个时间正好一起收工回来了。
  “爹也太偏心了,当初我不过拔了狗胜几根尾巴毛,就追了我两条街喊打喊杀的,这会儿倒是舍得拿它炖汤了。”施重山冲着妹挤了挤眼睛,酸不溜丢地道。
  草墩子上立着的狗胜一个哆嗦,将脑袋扎进翅膀底下,装死不动了。
  “阿柯,来来来,看爹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施长淮没有搭理蠢儿子,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镯子来,“今儿铺子里收到的,我一看这么漂亮就想起我们家阿柯了。”
  那是一个水汪汪的玉镯子,温润透亮,果真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施长淮平时也喜欢三不五时地从铺子里带些东西回来给闺女玩,但这么漂亮且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镯却是头一回见。
  “这个很贵吧”施伐柯摸了摸,也不知是爹怀里的温度,还是手镯本身的暖意,竟是入手生温,不由得惊叹道。
  “放心戴着。”施长淮豪气地一挥手,“这种好东西当然要留给我闺女戴,而且你爹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生意了,便宜着呢。”
  唔这是又有人被坑得挺惨吧。
  施伐柯呵呵两声,在自家爹爹殷切的视线中,将玉镯套在了自己手腕上试了试竟然不大不,刚刚好。
  “看吧,这镯子合该是我们家阿柯的。”施长淮得意道。
  施伐柯也只打算试戴一下算是全了阿爹的一片心意,戴过之后便打算伸手摘下来。
  “怎么了,不喜欢吗?”施长淮见状,问。
  施伐柯摇摇头,道:“这镯子太贵重了,戴在手上难免磕磕碰碰的,若是镯子的原主来赎,铺子里不好交代。”
  虽然是自家铺子,但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好随心所欲。
  “不要紧,这镯子是死当,跟原主没啥关系了。”施长淮挥挥手,满不在乎地道,“镯子不就是让人戴的么,你且放心戴着。”
  “竟然是死当?”施伐柯有些惊讶。
  当铺其实“死当”是极少的,一般都是将东西抵押在当铺,然后定下当期,月利率当然不会低,如果到期不能赎回,才算为“死当”,东西归当铺所有,这也是一般当铺的普遍营利方式但是一开始就定为“死当”,这原主是有多想不开?
  亦或者此人根本从未接触过当铺,这才被坑了吧?
  “嗯也是运气好,今天最后一单生意,我和爹都已经关了铺子准备走了,一个傻书生寻了过来说是急等钱用,要当了这个镯子。”一旁的施重山笑眯眯地道,“这玉镯成色上佳,我又看他急等钱用,就建议他死当,原以为会费一番口舌呢,谁知那傻书生一口就同意了。”
  “傻书生?不是铜锣镇的人吗?”
  “嗯,外头来的。”
  施伐柯良心有点不安,“人家急等钱用,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好事。”施重山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今儿个贺家那位大姐抛绣球招亲,那傻书生正好赶上了,又刚巧被那颗绣球砸中了,这运气所以需要银钱上门提亲啊,可不就缺钱了么。”施重山说着,“啧啧”两声,又道:“说起来这傻书生也不算傻嘛,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待成了贺家的东床快婿,要什么没有呢。”
  贺家可是铜锣镇的首富,家中的连锁喜饼铺子都开到了京城,缺什么都不缺银子。
  “可甜抛绣球招亲了?”施伐柯一脸的惊讶。
  贺家只有一位待字闺中的大姐,就是贺可甜。
  忽然想起回来的时候,听到贺家喜饼铺子的方向传来的热闹和喧嚣原来竟是贺可甜在抛绣球招亲?
  外地来的书生施伐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该不会爹爹口中这个傻书生就是陆池吧?!
  正想着,里头陶氏敲了敲锅铲,扬声道:“都忤在院子里干什么,吃饭了!”
  听声音,颇为不善。
  大家齐刷刷一个激灵。
  “阿柯,你娘心情不好?”施长淮拉着施伐柯,暗搓搓地问。
  想也知道娘为什么心情不好,始作俑者的施伐柯有些心虚地支吾了一下,“你们先去吃,大哥在后院劈柴呢,我去叫他。”说着,转身便要走。
  可她这一动,却被二人看出了端倪。
  “阿柯,你的脚怎么了?”总是笑眯眯的施重山微微沉了脸。
  “啊不心崴了一下。”施伐柯忙不迭地道。
  大概是她回答得太快,表情又太可疑,施长淮和施重山父子俩都眯起了眼睛。
  施伐柯暗暗叫糟。
  “崴了脚而已,已经上过药油了,还有什么可问的,难道我还会虐待了她不成?”陶氏拎着锅铲走了过来,板着脸道。
  施长淮赶紧端起笑脸,“哪能呢,我就问问,关心一下自己闺女嘛。”说着,对施重山挑了挑下巴,“还忤在这里干什么,没看见你妹妹腿脚不便,去叫你大哥来吃饭了。”
  施重山心领神会,十分利索地应了一声,去后头院子里找大哥谈心去了。
  见危机解除,施伐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对上陶氏的眼睛,讨好地冲她笑了笑,结果陶氏板着脸根本不想搭理她,不由得有些讪讪。
  此时陶氏是压根不想去看这个槽心的闺女,一连生了三个儿子都是人jīng,一个个心眼都多得跟筛子似的,怎么就偏生这闺女是个绵软的性子,又没气性又愚蠢,她是觉得她这点心思能够瞒得了施重山那个狐狸,还是觉得瞒得了施长淮那个老狐狸?
  自欺欺人,简直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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