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四人策马扬鞭,飞驰在去“金风细雨楼”的路上。
“哈哈,天气真好,太阳晒在身上真是舒服,”王小石笑嘻嘻的说道,“三弟,你知道这么好天气应该干什么吗?”
子轩想了想,答道:“不知道。”
王小石大笑道:“在河边,在森林里,在草地上,拣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石头。这种太阳晒着那些石头,肯定闪着耀眼的光芒,一定非常漂亮,哈哈。”
子轩也笑了:“那是你二哥的想法,我才不喜欢拣石头呢,我的话,肯定去京城里转转,出来都好多天了,我还没有去京城逛过呢。”
一向肃严的苏梦枕居然也凑上来说:“等这事结束以后,我亲自陪三弟去京城玩一圈。”
子轩刚想答话。
王小石倒比他先开了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道:“三弟,大哥这话你可别信。”
子轩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等处理了白愁飞的事情后,还有李愁飞,张愁飞要解决。等他想起你的事情的时候,已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王小石嘻嘻笑道。
苏梦枕脸一沉:“小石头你——”
王小石赶忙又说:“不过你放心,你这事包在我身上了,我绝对带你吃好喝好玩好。”
“你们倒是乐观的很,谁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命看到明天的太阳?”身后传来了狄飞惊冰冷的声音。
王小石回头向狄飞惊满不在乎的笑道:“就算死了又怎样?能和两位好兄弟同生死,也不枉来人生走一遭。”
苏梦枕大笑道:“小石头说的好。”
子轩也笑了。
狄飞惊垂着头,没有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正在大家开怀大笑,谈笑风生的时候,苏梦枕忽然不笑了,脸上寒气又再次浮现,他下了马。
因为“金风细雨楼”到了。
苏梦枕用手指着金风细雨楼,沉声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一进去,谁都不知道自己今生今世,是不是可以活着走出来?”
王小石仍然是笑:“从走出水楼的那刻开始,我就没打算能活着回去。”
子轩眼神坚定而激昂,道:“人生能痛快,痛痛快快有几次?今日要不天堂,要不地狱。能和你们在一起,无论天堂地狱我都去。”
狄飞惊低着头,却是什么也没说。
于是他们一行四人,昂然走入金风细雨楼。
苏梦枕走在前面,王小石和子轩两人一左一右落在他一个肩膀之后,狄飞惊跟在他们身后一步之遥。
王小石突然想起两年前,也有四个人,一同上三合楼,也是这么走着。
那四人是苏梦枕、王小石、白愁飞、师无愧。
那时的四人是去见狄飞惊,是去谈判,是让六分半堂臣服于金风细雨楼。
现在也是四人,苏梦枕、王小石、宋子轩、狄飞惊。
现在的四人是去见白愁飞,是去报仇,是去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王小石不禁感慨世事的无常。
原本的兄弟现在却反目成仇。
原本的敌人现在却变成了同一战线的伙伴。
同时他心里也涌出了一种特异的感觉:
仿佛他们这样走在一起,便不怕风雨、不畏险阻,普天之下,已没有什么拦截得了他们的并肩前行。
四人长驱直入,竟无一人阻拦。
狄飞惊说的一点没错。
金风细雨楼里很多人,都是苏梦枕和王小石老部下,老亲信。
虽然白愁飞已经杀了不少他二人的死士。
可惜忠心是永远杀不完的、灭不了的,狂□□杀只会引起更多人的仇恨。
这些人一直在等这一天。
等他们的老楼主回来的一天。
所以当他们看到苏梦枕和王小石的时候,很多人已经泪流满面,几将跪下相迎。
余下的人只有一脸的惊讶,但却也不敢冒冒然的阻拦。
白愁飞就在场中央等着他们。
锦衣白服、负手看天、迎风而立。
白愁飞倒先抱拳招呼:“四位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我在这已经恭候多时了。”
四人一听,心下一惊,暗忖:白愁飞如何知道我们的行踪?
苏梦枕冷眼扫了一下四周,白愁飞左边两人还是惊涛公子和天下第七,右边三人则是老中青。
“托白副楼主的福,”苏梦枕也客客气气的说:“我们都好的很。”
白愁飞自弑兄负义后,早已是“金风细雨楼”的一把手了,无论在江湖上还是朝廷里,都是以白楼主身份自居。
现在苏梦枕一开口,就称呼他为“白副楼主”,摆明了就是降了他的身份,白愁飞脸上自然不悦。
不过,白愁飞却一点也不怒、不恼、不急、不燥。因为他占据了天时、地理、人和。
他今天甚至可以不费一刀一剑,就把眼前叱咤风云的四人一并收拾了。
想到这,他笑了,他笑的很狂、很傲,简直不可一世。
他凭什么这么自信?
他自信的缘由是什么?
为什么他能不费一刀一剑,就能杀了眼前四人?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四人的行踪?
白愁飞反讥道:“四位手下败将,今天是来送死的么?”
苏梦枕淡定道:“我们不是来送死的,是来讨一笔债。”
白愁飞故作不懂,道:“什么债?为谁讨?”
苏梦枕狠狠的说道:“血债!”
苏梦枕顿了顿,又森然道:“你杀了我不少好兄弟、忠心干部,仇已不共戴天。你加诸于我身上的,我可以算了,但是众兄弟们因我信任你而遭横祸,这笔账就非算不可。”
白愁飞狂笑起来,语音充满了讥诮之意,“你要报私仇便报私仇,少在人前吹牛说鬼话,把自己说成毫不计较,只为他人手足讨公道似的!”
子轩扬声道:“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兄弟,总之,今天我们一定会杀了你,为所有死在你手上的人报仇。”
白愁飞仍是一脸傲气:“就凭你们几个?”
王小石上前一步,道:“白二哥,放下执着吧,也许我们还能再做兄弟。”
白愁飞眼光一瞥,道:“少来跟我讨近乎,你和这些人一起来这,难道是来和我攀交情?不是想来杀我?”
王小石摇摇头道:“你使计bī我杀诸葛先生,我没杀,杀了jiān臣傅宗书,因为这事我被迫在外流浪了两年,但是我不恨你。可是当我知道你杀了大哥,我便发誓一定要杀你为大哥报仇,但是大哥吉人天相,没有死,所以我又不恨你了。因为我们曾是兄弟。兄弟是没有解不开的仇的。二哥,只要你能回心转意,大哥一定还是会原谅你的,我们还是好兄弟。”
白愁飞怔了怔,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王小石淡淡道:“是的,我一早就知道了,我一直没有来找你,也是希望你能想明白,想清楚,希望你能回头,现在还来得及。”
白愁飞仰天大笑:“真是可笑,现在你们的性命在我手上,死到临头,居然让我回头?”
苏梦枕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看来已经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动手吧。”
子轩忽然惊觉一片红色的刀光,闻到了一阵幽香。
苏梦枕的手上不知何时已握了一把刀。
红袖刀!
除了红袖刀,除了“梦枕红袖第一刀”的红袖刀,天下有哪把刀,有着这般风情。
一个凄落的人影。
一把惊艳的刀。
刀清艳。
人却寂寞。
刀如梦。
梦如人生。
子轩已完全沉醉在这把刀中,迷恋于这个持刀之人。
突闻白愁飞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和你们动手?你们根本就不值得我动手。”
苏梦枕握刀的手上已然青筋突起。
王小石也禁不住摸住了挽留。
挽留是一把剑,一把剑柄弯如月牙的剑。
狄飞惊呢?仍是一脸的漠无表情,只是双手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他的绝技是“大叶子擒拿手”。
白愁飞对手下挥了挥手,jiān笑道:“各位不用紧张,等你们看过这三个人以后,你们就不会动手了。”
立时,三个壮汉推了三个女子出来。
等四人看清这三个人后,都莫不大惊失色。
就连一向沉着冷静的苏梦枕和一向处惊不变的狄飞惊,俱都变了脸色。
这三个女子正是:雷纯、温柔、杨青衣。
雷纯虽然被俘,但是仍是冷艳,绝无半点惧色。
温柔一看见王小石,立即大叫:“小石头,快救我们呀,他们要杀我们。”
王小石怒斥道:“白愁飞,枉我还一直当你兄弟,你居然干出这样的事情!他们三人与你何干?你——”
子轩也大怒道:“你这算什么?竟然用这种卑鄙无耻下流的手段?你不怕江湖中人笑你吗?是英雄好汉的,放了那三人,咱们明刀明枪,胜就胜,败就败。”
白愁飞冷哼一声,道:“对付敌人,在公平决战下杀之,是英雄所为,但枭雄可不讲这些:只要把敌人杀死就好,管他用什么手段,管他公不公平!我自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英雄豪杰都是做给人看的,都是短命的。我只做枭雄。”
苏梦枕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问道:“我只想知道是-谁-出-卖-了-我-们?”
这时候,从一旁人群里蹿出一个人来,满脸络腮胡子,眯着眼。
“莫四!”苏梦枕失声道:“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
莫四yīn恻测道:“因为我不甘心永远做老二!”
苏梦枕惊道:“莫三他——”
“已被我杀了!”莫四yīn笑道。
苏梦枕身体晃了晃,向后退了一步,悲声道:“他可是你同胞亲兄弟啊!”
莫四厉声道:“亲兄弟又怎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有他在,我永远都只能做老二。”
苏梦枕痛惜道:“为何世人都想做老大?权利的宝座真的可以让兄弟反目,朋友绝情么?”说罢,一双眼睛犹如利剑一般刺向白愁飞。
白愁飞被他这一望,心中竟也一凛。
白愁飞故意振声道:“其实莫四一早就是我的人了,你那水楼有什么动静,我也一清二楚,只是时机未到,所以我并没有一举攻入。现在王小石回来了,六分半堂的雷纯和狄飞惊也去了那,所以我才开始采取行动。”
苏梦枕捂住了xiōng口,咳嗽了起来,咳的很剧烈,呛咳得腰也弯了,整个人都像龟一般缩了起来。
当他掏出手帕捂住嘴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口中渗出的血。
起风了。
刚刚还阳光灿烂的天空,一下子yīn沉了起来。
风吹的所有人的衣妜翩翩而起。
风把场中的杀气、煞气、剑气全部一吹而散。
地上的落叶,被风吹的在空中打了几个滚后,又轻轻的飘落在地,忽的又被吹向空中,没有人知道这些落叶最后的归宿。
场中的英雄们,似乎也有着落叶一般的命运。
到底,何去何从?
子轩迎着风,听到了风在悲伤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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