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炮兵团和第9团炮兵营的这顿炮击打得又准又狠,基本上一举摧毁了日军炮兵力量,但这并不完全是两团炮兵们的功劳,更多还是靠第3师和天津保安总队的自我牺牲。
“全体进攻!有敌无我!”身临最前线的张自忠忿然大呼。
第3师和天津保安总队的官兵们踏着遍地焦土、血泊、残肢断臂,杀声如雷地突破了日军的海光寺外延防线。残缺不全的日军工事间、战壕里、堡垒内,两军官兵展开殊死血战。蒋纬国本打算带着第9团的官兵们也投入战斗,但杜聿明一把拉住了他:“建镐,算了吧!”
觉得此话十分耳熟的蒋纬国忍不住用责备的目光看着杜聿明。
杜聿明当然明白蒋纬国的眼神,他低声道:“把第9团打光了,你在这里还能指挥谁?好钢用在刀刃上,接下来是步兵混战,第3师和天津保安总队已经够了,lún不到我们上阵。”
蒋纬国想了想,觉得杜聿明说的也有道理,因此默然地点点头。
二十分钟后,中日战争里第一场正式的坦克大战爆发在了海光寺东北处的天津火车站附近野地上。日军华北驻屯军司令部内,司令官田代皖一郎中将获悉己方炮兵力量被中队新加入战局的炮兵部队摧毁后大为震惊,因此急忙出动了驻屯军司令部直属的战车队,攻击中队炮兵阵地。海光寺的战斗是典型的陆地攻防战,双方都没有飞机,所以炮兵是此时战场上的最强大的重火力部队,原先是日军仗着拥有炮群而尽情“欺凌”中队,而眼下,中队不但也有了炮群,并且还把日军炮兵部队轰上了天,接下来的战局必然就会倒过来,是中队仗着拥有炮群而尽情“欺凌”日军,所以对于日军而言,唯一办法就是打掉中队的炮群,让双方回到重火力平等局面。日军已经没炮群,只能让中队也不能有炮群。
从这一刻开始,田代中将才真正地感到了焦躁。
田代中将是日军华北驻屯军司令官,是华北日军一号人物,二号人物是驻屯旅团旅团长河边正三少将。但是,宛平城战役爆发时,田代中将和河边少将都蒙在鼓里,都对事情真相一知半解,因为河边少将正在秦皇岛视察,而田代中将在天津,两人都不在北平,不止如此,“宛平城事件”是驻屯军参谋长桥本群少将、驻屯旅团参谋长森田彻中佐、第一联队联队长牟田口廉也大佐“欺上瞒下”搞出来的,这三个狂热的激进派分子先是故意瞒报事件,试图把事情搞得生米煮成熟饭,在第一联队兵临宛平城下后,桥本群少将才给田代中将发来报告,并且这份报告避重就轻、含糊其辞,大致意思是“帝与支那军在宛平城一带发生了冲突,牟田口大佐正与宛平城支那军指挥官进行磋商解决”。看到这份用词并不严肃紧急的电报后,田代中将不以为然,认为“宛平城事件”只是一起非常普通的事件,毕竟这几年来,驻屯军跟第29军不断发生摩擦,搞出了大大小小几十起事件,最后都“和平解决”,宋哲元对此是见怪不怪,田代中将对此也是司空见惯,所以田代中将根本就没把“宛平城事件”当成大事,他完全不知道,六千余日军与一万五千中队正在宛平城互相磨刀霍霍,随时会擦枪走火、展开大战,而宛平城中队的实质性总指挥官蒋纬国是“中国头号死硬抗日分子”,因此,宛平城杀得尸山血海后,牟田口廉也大佐等人一方面措手不及、没有心理准备,一方面忙着指挥战事,无暇干别的事情,同时牟田口廉也大佐等人“做贼心虚”,不敢把自己闯下的“弥天大祸”汇报给上级,所以即便在第一联队已经被第9团杀得七七八八时,田代中将居然还被蒙在鼓里,直到第一联队被消灭得干干净净,森田彻中佐临死前给田代中将发去了电报,田代中将这才脑子里晴天霹雳地知道了“宛平城事件”居然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宛平城战役”。
花了足足半小时才从空前震惊中回过神的田代中将一方面向东京总部进行汇报一方面急忙命令驻屯军司令部和天津日军各部进入紧急状态,并且抢修工事、准备战斗,但在短短三个小时后,天津的张自忠部第3师就对驻屯军司令部和天津日军各部展开了全面的强攻,打得日军措手不及,除了海光寺核心阵地和李明庄机场外,其余的小据点都被第3师攻取。
田代中将自二十多年前从日本陆军大学毕业后,历任日本陆军参谋本部中国课课员、中国课课长、驻中国大使馆副武官、淞沪抗战时日军上海派遣军参谋长、关东军宪兵队司令官等职务,去年五月份担任华北驻屯军司令官,长期负责对中国的各方面活动,是个典型的“中国通”,他对华北局势和第29军的实力是了如指掌的,他知道,第29军虽然拥有十万之众,但武器装备落后,并且不是国民政府中央军嫡系,只是盘踞平津和河北省的一支孤军,因此,驻屯军真的跟第29军打起来,虽然没法独自消灭第29军,但固守待援是绰绰有余的,毕竟,山海关那边就有关东军的五个师团、十万大军随时可以增援驻屯军。田代中将相信,自己的部队只要撑过二十四小时,就能得到关东军飞机的空中增援,撑过四十八小时,就可以得到关东军部队的地面增援,撑过七十二小时,甚至都可以得到来自本土的帝国海军的海上增援。
几千训练有素的jīng锐士兵、充足的弹药、强大的火力、坚固的工事…以及“无坚不摧的大和魂”,这些优势加起来,田代中将很有信心自己的部队能够以一敌十地坚持到援军到来,不过,他的心头还是笼罩着一层yīn影的,因为通过宛平城战役和李明庄战役传来的报告可知,在平津战场上存在着一支“拥有大量坦克和重炮的jīng锐支那军”。对此,田代中将只能祈祷快点天亮,等待关东军飞机赶来增援,空袭摧毁掉那支拥有大量坦克和重炮的jīng锐中队。
田代中将千算万算,却严重地低估了蒋纬国这个“支那头号死硬抗日分子”的下手凶残程度和杀日本人的决心。第炮兵团和第9团炮兵营的炮群在一举摧毁日军炮兵联队后,完全是穷追猛打、斩草除根,并且财大气粗、阔绰无比,把一波又一波的炮弹毫不吝啬毫不心疼地用于耕耘海光寺这块已经被日本人变成狼窝魔窟的佛门净地(其实蒋纬国在看到自家炮群一次又一次齐射时心疼得要命,毕竟打出去的都是成捆成捆的钞票,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要下血本,不能拖到日军后续主力赶来),炸得日军死伤惨重、苦不堪言,滚滚霹雳雷霆间,有的日军被炸得溅了一地,铲都铲不起来,有的日军被炸得喷了一墙,抠都抠不下来。田代中将别无选择,只能出动战车队去摧毁中队的炮群阵地,不能让中队的炮群“肆无忌惮地屠杀帝将士”。
客观上讲,蒋纬国之所以能打得这么顺风顺水,火力强大是他的最大优势。此时的中队在重火力上十分低弱,别的不说,就以中央军嫡系jīng锐德械师并且是德械部队里德械化水平最高的第36、第7、第师举例,这三个师每个师拥有多少火炮?2门75毫米山炮,另有四门战防炮和二三十门的迫击炮,仅此而已。这就是中队最强陆军师的炮火配备了。至于中央军的非jīng锐部队,每师有几门步兵炮和十几门迫击炮就不错了,更加别提地方军了。但蒋纬国的部队却拥有几十门重型榴弹炮和几百门迫击炮,火力极度强大,不打胜仗倒怪了。
随着田代中将的命令,中日战争里第一场正式的坦克大战由此而爆发。
参战一方是中国陆军第9装甲团第一、第二装甲营的部分部队,累计5辆各型坦克,包括2多辆德制三号坦克、4多辆德制二号坦克、5多辆德制一号坦克以及二十多辆其它型号的坦克;另一方是日本陆军华北驻屯军战车队,累计多辆各型坦克,包括3多辆94式坦克、3多辆9式坦克、2多辆92式骑兵装甲车以及十多辆其它型号的坦克。单纯从数量上看,中方稳占上风,但从质量上看的话,情况则完全不同了,虽说原先历史上二战期间的德国坦克威名远扬,但指的是后期的四号、五号(豹式)、六号(虎式),眼下的一号二号三号比素来以超级不中用而闻名的日本铁皮坦克其实好不到哪里去。一号的武器是两挺机枪,二号的武器是一门2毫米机炮和一挺机枪,三号的武器是一门37毫米坦克炮和两挺机枪(蒋纬国的豪华限量特制版三号坦克是5毫米坦克炮),作为对比,日军94式坦克的武器是一挺机枪,92式骑兵装甲车的武器是一挺重机枪和一挺轻机枪,而9式坦克的武器则是两挺机枪和一门57毫米坦克炮。因此在眼下海光寺战场上,日军的9式坦克才是火力最强的。三十多辆9式坦克、三十多门57毫米坦克炮,足以重创乃至消灭中方的坦克部队。
蒋纬国虽然热血,但他可没有被热血冲昏脑子,他知道自己麾下这支德国坦克部队其实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毕竟不是由豹式虎式组成的,连四号都没有,如果跟日军战车队硬拼,即便赢了,也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搞不好还可能是杀敌一万自损一万五。即便打个杀敌一万自损五千,也是极其不划算的,毕竟日本坦克产量虽然完全比不了美苏德英(勉强跟意大利一个档次),但中国此时的坦克产量就是鸭蛋,日军损失这百八十辆坦克可以得到本国后方补充,蒋纬国损失多少,就不得不要再花钱外购进口了。获悉日军战车队从海光寺东北处出击并迂回杀向位于天津火车站附近的炮群阵地后,蒋纬国立刻火急火燎地拿起对讲机呼叫彭孟缉:“赶紧的!让你的炮群给我调整炮口方向!对日军坦克群所在区域进行炮火覆盖!快点!”放下对讲机后,他急匆匆地奔到第9团炮兵营,“你!”他指着炮兵营第5连(高炮连)连长王业成,“立刻把全营所有的八八炮都集中起来!埋伏在日军坦克群即将过来的地方,炮口放平,轰击日军坦克!”
王业成吃了一惊:“高射炮不是打飞机的吗?”
“谁规定就不能用来打坦克了?”蒋纬国急吼吼地道,“别磨蹭!记住!重点瞄准日军的式坦克!只要干掉式,那些九四式和九二式就是上门送死的!”
“明白!”王业成急忙带着炮兵营里的高射炮兵们忙碌起来。
此时已是早晨六点多,尽管海光寺战场上硝烟如云,但东方地平线上旭日初升,战场上一切都已在晨曦霞光中清清楚楚。海光寺东北处的野地上雷鸣阵阵、烟尘滚滚,一群身躯上喷涂着旭日军徽的钢铁野兽正在发动着气势颇为恢弘的冲锋。带队的战车队队长北武树大佐深知自己责任重大,同时他也对这场“战车群突击行动”充满了信心。作为日本陆军里为数不多的清楚认识到坦克在现代战争里重大作用的人,北武大佐认为日本陆军必须提升坦克的生产量,但他不认为要提高日本陆军现有坦克的性能,因为他觉得“够了”。横向对比的话,主要是跟日本和中国的同时学习对象德国进行对比,德国目前最强大的三号坦克其实还逊于日本的式坦克(主要是火力,三号坦克主炮口径是37毫米/5毫米,而式坦克主炮口径是57毫米,但三号坦克重24吨,式坦克只有3吨,因此防护力较差,并且速度也不如三号),所以北武大佐觉得式坦克能满足日本陆军眼下和未来几年内的战争需求,同时,他知道中国陆军的坦克以德国坦克为主,中国陆军最强大的坦克就是不如日本式坦克的德国三号坦克,因此北武大佐丝毫不惧怕跟中国陆军装甲部队展开坦克大战,实际上,他还很期待,因为他已经接到了被调回国内担任千叶战车学校代理校长的任命文书,临走前能获得一场坦克大战的实战经验,自然是宝贵的教学材料,当然了,是打赢战斗的实战经验。
就在北武大佐举起望远镜瞭望目标所在地时,他猛地发现中队炮兵阵地上怒射起的冲天烈焰改变了角度和方向,不再轰射向海光寺,而是…北武大佐瞳孔紧缩,嘶声喊道:“快!命令全队转为分散规避队形!”
在同一辆坦克里的通讯兵急忙抓起两把红色信号旗,站在坦克上不断挥舞。由于坦克里没有无线电通讯器,日军坦克之间只能用信号旗来互相联络(夜间靠信号灯)。
全队坦克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第炮兵团和第9团炮兵营覆盖日军坦克群的炮弹雨已经劈头盖脑而落,霎那间把日军战车队炸成了在火海怒涛中颠簸翻滚的木筏小船,这一波炮击报效掉了十七八辆日军坦克,现场烈火四起,钢铁碎片、机械零件、人肉尸骸一起横飞,其中的两辆坦克极度倒霉地被炮弹直接命中,霎那间,这两辆坦克变成两个爆炸的铁壳炸弹,坦克本身粉身碎骨,里面的装甲兵更是化为乌有;七八辆坦克因为靠近落弹点而被爆炸火球吞没或被爆炸冲击力冲击得严重变形,里面的装甲兵都死于震荡波,还有十几辆日军坦克则被爆炸冲击波掀得犹如乌龟翻壳般侧翻或直接底朝天,毕竟吨位太轻了,里面的装甲兵摔得头破血流,这十几辆坦克虽然完好无损,但却无法参战了,日军没有起吊设备可以将其翻身,坦克里的日军装甲兵已经摔得七荤八素。
“不要管那些坏了或翻了的坦克了!”北武大佐急如星火地吩咐道,“命令全队全速开动!冲过去!”他知道,只要冲到中队炮兵阵地较近的地方后,中队的炮群就无法炮火覆盖己方坦克群了(日军称坦克为战车,装甲兵是战车兵,装甲部队/坦克部队是战车部队)。
通讯兵慌忙拼命地挥舞信号旗,但下一波炮弹再次飓风怒涛般狂飙而来,又炸毁、炸伤、炸翻了十二三辆日军坦克。心急如焚的北武大佐突然间觉得自己脸上好像被一碗热粥给浇溅上,他惊愕地转过头,发现坦克上的通讯兵一动不动地呆立着,天灵盖不翼而飞,半个脑袋被一块巴掌大的弹片给削得齐刷刷而断,脑浆血wū喷了他一脸,随即,尸体扑通摔下了坦克。
“八嘎!”北武大佐又心痛又愤恨地暗暗想道,“军部的那些老古董!我多次向他们进言要给战车安装车载无线电台,他们就是不听!搞得战车群在实战中缺乏及时有效的通讯手段,根本无法进行统筹指挥!”
在炮火的猛烈打击下,日军战车群被轰得七零八落,累计足足损失了三十多辆坦克,对于如此“赖皮”的反坦克战术(这种赖皮战术的同义词是奢侈战术,整个中队里,只有蒋纬国才会这么大手大脚地挥霍炮弹),北武大佐等日方战车队成员虽然无不咬牙切齿,但也感到无可奈何,同时更对炮群恨之入骨,愈发急切地想要早点铲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眼看炮兵阵地已经出现在肉眼视界里,北武大佐嘶声吼叫道:“全体突击!”
日军各坦克里,装甲兵纷纷猛踩油门,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地冲刺向前。chap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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