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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轮下舱四楼露台餐厅。
时间不早,客人寥寥无几。靠着海边上的六人小桌上,哄地端起杯子来祝酒。“演出顺利!”笑声顺着海风荡漾着去了远方。
杯落,贝斯手chris操起夹子给大家烤肉,键盘姜许还戴着发烧耳机,里头音乐没停,独自在角落里,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夹着一筷子泡菜往嘴里塞。
阮甘棠缩在藤椅里,捧着一双胳膊,看着脚下海面。
船侧身的灯光,洒了些许在船底浪花上,荡漾出一波接着一波白色的影子。手指捏着腕儿上的彩色羽毛镯子,不是真的羽毛,搪瓷的,在画廊里自己做的。摸着上去薄薄暖暖的,触感有种莫名的亲昵。
服务员送上来拌菜沙拉,油醋还撒在面上。颜家涵接了过去,拌好均匀了,用沙拉夹子放来她和陆琪盘子里。
阮甘棠直将盘子往他前面推了推,“谢谢…”
对面颜家涵的目光落在她的羽毛手镯上,嘴角抿出一弯弧度:“发圈、耳环、手镯,都挺好看的。”
“嗯…”她捏着手镯的手不觉紧了紧,“是你们老专辑封面上的灵感,自己做的。”
“彩翼?”他早看出来了。《新芽》就是专辑《彩翼》里的第一首歌。刚刚才会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了她。
阮甘棠点点头,试探性地望向他眼里,又很快躲开。“我和思琴都是你们的粉丝。很铁的那种!”
颜家涵笑了笑,举着杯子来碰她的:“幸会,粉丝!”
正说着,他手机响了起来,看着来电拧了拧眉头,又挂掉了。游轮没得什么信号,该是用的不太灵光的公共wifi。
“又是老纪啊?”chris试探着。
“嗯。”颜家涵点点头。
“老问什么?这种活儿他就不该接,谁知道这名媛圈子,大小姐这么难伺候?”chris说完才觉得不太对,扫了一眼对面阮甘棠和陆琪,赔笑着,“嘿嘿嘿,也…也分人的。这两位姑娘多好?那姓齐的,真不是回事儿!”
chris烤好的肥牛,滋啦冒着热气,先夹到两个女生碗里,才分给颜家涵和姜许,笑着:“就这破事儿,客户不守时我们提前演出也不是第一回了。可没想到,这回牵连了你们。”
“牵连什么呀?”阮甘棠又舀来一勺沙拉放到自己碟子里,“反正我也爽到了。”
“……”
陆琪再清楚不过阮甘棠有多喜欢hyper了,好不容易憋着笑。
chris怔怔,停下来手里烤肉的夹子。
颜家涵刚刚还在刷着手机,勾着一双长眸望着她。
阮甘棠看着大家又讪讪说:“我的意思是,我第一次在台上唱摇滚,还和你们一起,太开心了!”
“开心就好!”颜家涵举着酒杯起来,吆喝着chris和姜许一起来碰杯。
烤肉配烧酒,好吃好喝。颜家涵拉着chris说起来下一首新曲,旁边姜许不时插着话。几人说完了,又给阮甘棠灌酒。
阮甘棠也不知道自己酒量什么时候这么好的,一小半瓶烧酒下肚,也没觉得什么不妥。气氛热乎着,老天爷却开始泼凉水了。豆大的雨点一滴滴落在桌子上,颜家涵只好招呼着大家,“回吧,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起来,还要排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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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贵宾舱的会客室里,孙敏仪正陪着齐老太爷打桥牌。厉先生去得早,全靠着她和齐家老太爷的关系,才保着厉家的产业到了今天。
齐老太爷今天手气不怎么好,老人的脾气多像个孩子,生着闷气。全靠孙敏仪在旁边好声好气哄着,其余几个老太爷才好敢继续出牌的。
门外却来了脚步声,急匆匆的。又有人推开来门。服务生拉开来房门,厉太太回头便看到艾太太带着自己女儿。厉思琴一脸的委屈,“妈咪…”
“怎么了?这是?”孙敏仪忧心打扰了牌局,起身拉着女儿和艾太太出来说话。厉思琴直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怎么办呀,甘棠姐姐和陆琪姐姐,都被赶去下舱了。还有嘉涵哥哥。”
“齐瑜这是真的过分了。”孙敏仪话刚完,齐老太爷拄着拐杖从房里出来。“我宝贝孙女儿怎么了?”
孙敏仪只先笑了笑,伸手去扶着齐老太爷,“这可不是把我带来的两个好姑娘赶去下舱了。好像是,刚刚开趴表演的时候,让乐队等得太久。乐队不干了。起了些小矛盾。”
齐家孙字辈里,就这么一个女儿,看得重。齐老太爷一脸的严肃,“这肯定是惹得瑜瑜她不高兴了?”
“不高兴归不高兴,总不能让全世界围着她一个人转。”孙敏仪笑得体面,话里却是埋怨着,“那阮家姑娘也是可怜的,齐老你不记得了,上回我生日会上,那姑娘得罪齐瑜她什么地方了么?也没有。非得把人气走,路上出了车祸,病床上一躺就是大半年。”
孙敏仪扫了一眼齐老太爷的眼色,接着往下说:“您如果觉得这是小事。可一次小事、两次小事也罢了。可她这脾性再这么惯着下去,怕是要出大事的。”
齐老太爷手背去了身后,点着头,“阮家女儿的事情,我也听着人说过。你说得没错,不能太由得她了。”话说完,齐老太爷立马儿转了一副笑脸,拍了拍孙敏仪手背,“等下了船,我罚她禁足半个月。你啊,现在好好陪我打牌。行不?”
齐老脸上挂着几丝孩子般的央求。
孙敏仪哭笑不得,只好对思琴交代着,“思琴你先回房间吧。你甘棠姐姐和陆琪姐姐,我们明天一早去喊她们回来。”说着又望了望齐老,“您说,可以的吧?”
齐老笑得和善:“都是齐家客人,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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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舱的客房比上头小了一半。两张床挨得紧紧的,一踏脚下去,容易踩到行李箱。洗手间也局促,两米见方的地儿,洗手池淋浴室马桶簇拥着,抬手都有些吃力。
阮甘棠刚从淋浴室里出来,裹着浴巾吹着头发,只干了一半,便热得不耐烦了。只好出来洗手间,换好了便衣。
落地窗靠海,陆琪在小阳台上吹着海风。
阮甘棠探头出去,“陆琪。该你洗澡了。”
陆琪收回来视线,阮甘棠刚蒸出来的脸蛋上两朵红晕,可人得很。陆琪忙进了房间,翻出带来的面膜,“你用不用这个呀?”
阮甘棠摇头,“不太想用了。”
“我有点儿口渴,想喝果汁。你先洗澡吧,我去外面找找。”
“嗯…”陆琪清理着自己换洗的衣服,看了看时间,“你快去快回,时间不早了,自己小心。”
“好。”
从房间里出来,阮甘棠先去商业区逛了一圈,时间果真太晚,店铺都关了门。只好找来了楼下酒吧,买果汁。
西洋的女服务员边记着单,边望着她几分惊讶。这个时间点来酒吧,只点两杯鲜榨梨汁,还显有这样的客人。阮甘棠不甘心,再问人家要了两瓶矿泉水。服务员礼貌笑了笑,拿出卡机收了钱,走开了。留得她在小吧台前等着。
隔着酒吧不远的赌场大门,暖白灯球,一闪一闪,晃得人眼睛疼。她不时往里头张望着…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背手从里头蹒跚着出来,脊背佝偻得从背后几乎看不到她的头。明黄色棕榈叶子的衬衣太大,不合身地挂在身上,远远看去,像飘着空中的衣服架子,颜色该是孝顺儿孙图喜气选的,穿上去却全不是老婆子的精神气儿。
阮甘棠的奶奶的则不一样,那是个精气神儿足足的老婆婆,还在世的时候,天天在镇子上敲着人打麻将。一日三餐还能自己做,牙齿掉得吃不动肉了,只好做豆腐吃。
阮甘棠常去看她,便得被她拽着一起吃饭。总嫌弃着阮甘棠的衣服不好看,掏着腰包将钱往孙女儿手里塞,“你这个年纪该要爱漂亮咯,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快拿着跟女朋友上街剪头发、买衣服。”
后来爸爸发了迹,请了个保姆送了过去。阮甘棠亲领着的,谁知人到了门口,被她赶了出来,“我手脚利索得很,哪个要你们找人来?不需要不需要,送走。”没得法子,保姆被支走,阮甘棠却被奶奶拉进了屋子,吃便饭。
那一顿,吃的是红烧鲈鱼和番茄豆腐羹。老人家的味觉退化,手艺也不怎么好了,可味道,阮甘棠记得特别清楚。鲈鱼鲜香,该是晌午才买回来的,新鲜,只是略微有些咸。番茄豆腐羹倒是清淡的,只是太过清淡了些,如今想来,只剩下淡淡的酸甜…
那是最后一次吃到奶奶做的饭菜了。
奶奶的丧事,是回村里办的。村里上上下下二百余口人,都来吃流水席。唢呐的叫嚣配着苦情的唱腔,又有老师傅写了祭词,将她平凡的生平又述了一遍。阮甘棠觉得,如果奶奶还知道,大概也会喊着,“莫念了莫念了,我顶好的。吵我不得困觉,快走。”
办好了丧事,自村子里出来。阮爸才跟阮甘棠、阮明瑞宣布:“我们家,下个月,搬去北京。”
思绪缓缓从远处飘回来的时候,阮甘棠眼前落下了一个红色的筹码。叮隆隆在桌上转了半晌,才缓缓停在她面前。
筹码是从个男人手里落下来的。阮甘棠认得出来,“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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