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无期》13.第十三篇日记

  教室里刚好坐着你喜欢的人是一种什么感觉？
  既开心每天都可以见到他，
  又担心挨骂时被他瞧不起。
  ——摘自于渺渺的日记
  中午，学校食堂人声鼎沸。
  于渺渺费劲儿地从排队打饭的人群里挤出来，找到乔笙和肖璐在的桌上坐下。
  在乔笙听说肖璐初中和赵熠然是同班同学之后，跟肖璐之间的关系瞬间一日千里。
  就好像现在，于渺渺端着餐盘坐下，旁边的乔笙正在叽叽喳喳跟肖璐打听着赵熠然初中时的往事。
  肖璐也非常配合，简直是掏心掏肺，就差把赵熠然家里的祖坟挖出来给乔笙看。
  “赵熠然初中的时候就特别受欢迎，因为他不止成绩好，体育也特别好，反正每一次有他参加的篮球赛，都会有很多女生去加油打气。”
  乔笙听得眼睛里都在冒桃心：“啊啊啊太完美了，他就是我的男神！还有呢还有呢，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啊？”
  “女生……”肖璐低声重复，很努力地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赵熠然这个人跟所有同学的关系都处得很好，我觉得他对每个女生都差不多。”
  “这样啊……”乔笙有些黯然，“他怎么还是个四处留情的中央空调呢。”
  一直在默默吃饭的于渺渺闻言，忍不住插话：“这只能说明他善于交际，跟中央空调有什么关系。”
  乔笙嘟嘴，闷闷不乐地喝了口水，“你说，赵熠然要是跟颜倦一样该有多好啊，我这段时间跟赵熠然做同桌，发现虽然他俩关系好，可是对待女生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心跳一刹那漏掉半拍，于渺渺低头夹排骨，佯装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不同？”
  “赵熠然对每个女生都笑脸相迎，颜倦对每个女生都爱搭不理。”乔笙叹了口气，“虽然中考状元就坐在我斜后面，可是我平时根本不敢找他问题。”
  于渺渺咬着嘴里的排骨，觉得真是太浪费了。
  如果把乔笙的座位让给自己，她一定每天想法设法地找颜倦搭话。
  她不奢求别的什么，只要高中三年里，于渺渺这三个字能在他心里留下一丝痕迹，就很好。
  ***
  因为今天是周五，所以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
  于渺渺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自习课。
  数学课上，她抱着昨晚熬夜整理出来的错题集，根本无心听讲，满脑子都在想一会儿自习课怎么去找颜倦问题。
  为此，她今天早上还偷偷擦了妈妈的面霜。
  思绪已经漫游到了外太空，当林若霞点名让她去黑板上做题的时候，于渺渺浑然不知。
  还是旁边的程立轩悄悄用圆珠笔戳她手臂，她才反应过来。
  程立轩同情地看她一眼，低声道：“这道题不算难，你好好想想。”
  于渺渺大脑一片空白，拿着手里的数学书，战战兢兢走上讲台。
  教室里其他同学此时都在奋笔疾书，她从粉笔槽里随便拿了只粉笔出来，然后在黑板上抄下题号，写了个解。
  低头看完题目，于渺渺忍不住叹气，她大概也只能在黑板上留下一个“解”字。
  原本是无所谓的，可是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她突然想到，颜倦也坐在这个教室里。
  于渺渺握着粉笔的手僵硬了。
  内心突然涌上恐慌感，潜意识里，她不想在颜倦面前丢脸。
  于是只好低下头，更加认真的读题，偏偏这是一道她最不擅长的函数题。
  越着急越不知道怎么做，一共就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于渺渺磕磕巴巴写了个大概，还没解出答案，就听到林若霞的声音：“好了，别写了。”
  她手心里都是汗，却也听话地放下粉笔。
  转过身来，林若霞就站在她旁边，口吻有些严厉：“这道题并不难，题型也是前几天刚重点讲过的。于渺渺，老师其实不认为你学不好数学，只是你没有认真去学，不愿意下功夫。”
  于渺渺低着头站在黑板边上，当着全班四十五个人的面听她训斥，内心有点委屈。
  明明她花在数学上的时间比语文要多出十倍，可就是不得要领。
  她一直是被理科老师批评惯了的，早就已经刀枪不入。
  可是眼下，因为教室里坐着一个她喜欢的人，这些原本微不足道的责骂，全都变成了伤人的利刃。
  她一双手紧紧抓着数学课本，用力到指尖都泛白。
  不敢抬头，生怕会看到那个人露出或讥讽或不屑的眼神。
  因为数学课上的这个小插曲，直接导致了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于渺渺根本没有勇气再去找颜倦。
  她沉浸在上节课被当众批评的悲伤里，趴在桌子上一动不想动。
  自习课相对比较自由，并且即将迎来第一次期中考，所以同学们三三两两自发地坐在一起讨论题目。
  于渺渺听到赵熠然的声音从后排响起来，好像在叫程立轩过去解一道奥数题。
  程立轩应了一声，回过头来，看到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开口安慰：“不就是被林青霞训了几句嘛，别放在心上，你先把今天发的那张练习卷试着写写，如果有不会的题，一会儿我回来帮你讲。”
  于渺渺有点感动，闷闷道：“谢谢你。”
  可是她难过根本就不是因为林若霞的几句话，而是因为颜倦。
  颜倦会怎么想她呢？会看不起她吗？
  喜欢一个人，就有了软肋。
  每一个女孩都希望能够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保持美好的形象，十五岁的于渺渺也不例外。
  可是现在被她搞砸了。
  她低着头，从桌洞里拿出林若霞上节课发的数学练习卷，打起精神开始写填空题。
  眼圈隐隐有点儿红。
  昨天期待了那么久……全都白费了。
  努力集中精神做了前五道填空题，到第六题的时候，她有点卡壳。
  又是阴魂不散的函数题……
  于渺渺打开数学书，把函数这一章的内容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还是不懂。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有人走过来，坐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下意识认为是程立轩回来了，于渺渺没有抬头，把手上的练习卷往他桌上推了推，客客气气地问：“那个……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填空题第六题该怎么做啊。”
  对方淡淡瞥了一眼题目，然后礼貌地问她：“有纸笔吗？”
  于渺渺愣住，整个人瞬间石化。
  这个声音……是她听错了吗？
  简直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坐在她身边的少年穿着一身蓝白色校服，发色漆黑，眉眼清寂，眼角泪痣透着暗色的光。
  他眼底似有云雾缭绕，映着日光将散未散。
  于渺渺立刻紧张起来：“颜倦？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皱眉，有些疑惑地反问：“你不是说，今天要找我问题吗？”
  他竟然记得……
  不敢再看那双过分招人的眼睛，于渺渺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手忙脚乱打开书包去找错题本：
  “对，你、你等一下。”
  她说完，终于找到本子，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他面前。
  颜倦想了想，道：“先讲这道填空题吧，这道题不难，但题型经典，可能会考。”
  “好、好的。”
  于渺渺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坐在他旁边，一动不敢动。
  他拿起她放在桌面上的黑色水笔，一边轻声讲解，一边行云流水般在草稿纸上写下解题过程。
  握笔姿势一如既往地优雅。
  于渺渺偷偷抬眼，他眉目微敛，鼻梁高挺，侧脸晕染在一室溶溶日光下，雾里看花般的不真实。
  就像此时此刻，他坐在她身边讲题一样的不真实。
  颜倦简洁扼要地讲解完这道题，于渺渺几乎要给他鼓掌。
  因为她听懂了。
  数学老师讲三遍她都没听懂的题目，颜倦只讲了一遍她就听懂了。
  颜倦看到她掩盖不住的欣喜神色，缓了清冷眉眼：“把你整理的错题本给我看看。”
  于渺渺毫无异议，像只猫咪一样摇着尾巴双手奉上。
  他好看的手指漫不经心翻开纸张，一页页快速浏览，很快，皱了皱眉。
  把手上工工整整的错题本合上，颜倦侧过头来看她：“这些题你都不会吗？”
  于渺渺愣愣点头，心里有些紧张。
  这可是自己昨天晚上熬夜精心挑选出来的十道大题。
  看她点头，他犹豫一下，才斟酌着开口：“这些都是基础题，就算全都会做，最多也只能拿个及格分。”
  “……”
  于渺渺有些汗颜，心想，她要的就只是一个及格分而已。
  但是她不敢说，只好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虚心请教道：“那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找一些更有难度的题目来做？”
  于渺渺十分后悔，后悔为了颜倦的面子把所有的难题都划掉。
  事实证明，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聪明。
  这些在她心里艰涩无比的题目，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颜倦沉默片刻，然后伸手拿过她的数学书，提笔一页一页仔细圈重点。
  他的动作很快，快到于渺渺怀疑他根本就没有看题。
  圈好之后，他把数学书还给她，声音很淡：“你把这些题目都弄懂，满分一百制的话，可以拿七十以上。”
  由于天气逐渐转凉，教室里的电风扇已经关了，蝉鸣也渐渐微不可闻。
  正值傍晚，暮色靡靡，映在他漆黑眼瞳中，像一场绚烂迷离的梦。
  无论温柔还是凉薄，俘虏她都毫不费力。
  她看得入迷，好半天才收回视线。
  接过，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胸口熨贴滚烫。
  抿抿唇，于渺渺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回答：“谢谢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复习的。”
  不让你失望。
  颜倦垂眼，想到上节课她盯着脚尖不敢抬头的委屈模样，又想到自己刚刚走过来看到的泛红眼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忍。
  下意识地开口，他鼓励似的说了一句：“加油。”
  周围乱糟糟的，将一切都隐去，唯独他声音落在她耳畔，无比清晰。
  一颗心扑通直跳，得到心上人鼓励的于渺渺，兴奋地简直想去操场跑圈。
  今天原本是很糟糕的，可是因为有了他，又阴转晴。
  变成了最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