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奴》第七章 惊天秘密

  第七章 惊天秘密
  人走了,屋内只剩下了夏品妤一个人。
  她将脸深深地埋在两掌之间,死命地搓揉着脸颊,心底就像是什么东西紧紧地压着,有一团气,永远都上不来,这是想哭的感觉。可是她却找不到一点泪滴,自始至终,她都不曾流过一滴泪,即便是失了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即便那种仿佛将她撕裂般的痛楚却也未曾让她流泪……
  他们说得没错,她果真是个无血无泪的人。
  手触摸到衣衫,她想要穿上,只是衣衫再不似之前一样完整,有着被撕裂的痕迹,就跟现在的她一样,再也不完整了。
  完不完整,她不介意,该来的总有一天要来,只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她木讷地将衣衫一一穿上身,撕了裙摆一处,在腰间扎了个结。
  屋内,静得仿佛之前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她穿好衣衫之后,披散着一头秀发,出了那屋门。
  在门外守着的人是耿忠,不见司行风的身影。
  夏品妤咬着牙瞪着耿忠,心中憋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
  “品姑娘,今日是耿忠对不住你,姑娘若有何怨气,尽管往我耿忠身上撒。从今日起,姑娘便是`无`错`小说`ledu侯爷的人,日后若有何难处,耿忠就算是丢了性命,定当全力为报。”耿忠对着夏品妤抱拳,朗朗有声。
  夏品妤睇望他一眼,轻嗤一声,反讥道:“耿护卫的情,怕是品妤福薄,这辈子都消受不起。”
  被这一讥,耿忠十分尴尬,于是别过脸拍了拍手,只见两名百花堂里的丫头端着两碗东西过来,一碗黑糊糊的像药,一碗是清粥。
  他将药端给夏品妤,道:“侯爷暂时还不想要子嗣……所以请姑娘喝下。”
  夏品妤看着面前那碗黑稠的药,想都没想,接过药碗,将药一饮而尽,难以言语的苦味在口中迅速地蔓延开来。
  喝完,她将空碗还回去。
  耿忠又将另一碗清粥递给她,道:“侯爷有命,请。”
  她接过清粥一言不发,莲步轻移,跟在耿忠身后,又回到了之前的那间暗房。
  司行风阴寒着一张俊脸,立在暗房正中,瞥见夏品妤端着清粥进来,便极力地避开目光,不去看她,示意耿忠解开被吊了的夏之洛。他决定将夏之洛丢给汪,汪会送她去百花堂前厅接客,折磨她,加上此后她会在人间的炼狱里永世不得翻身,这一切,只是暂时平缓了他内心的激愤。
  这六年的仇恨与折磨,若不是凭着心中那一丝恨念,他是无论如何都坚持不到今日。
  绳索一解开,夏之洛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在地。
  出于本能,夏品妤伸手托住了她,让她依在自己的胸前。夏之洛万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后,便冲着司行风意欲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在以为我死了的五年里,你过得幸福开心吗?哪怕只有一天,你有过吗?”
  夏品妤看着司行风的脚步倏然顿住,身体僵直。他慢慢地转过身,凌厉深沉的目光直射向夏之洛,冷冷地道:“你想说什么?”
  接下来夏之洛与他的话,让夏品妤有些困惑,她本不是个多事的人,可是不知为何,她越是不想听,两人的对话越是像长了腿一样直往她的耳朵里钻。
  夏之洛说:“这事件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甚至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其实,我并不是这个时空下的人,而是来自异时空。在曾经的世界里,我也不知道会有你们这样的一个时空存在。至于我怎么会来到这里,我自己都不知道,就像通常所说的,我借尸还魂了,我这个孤魂野鬼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占了夏之洛的身子重生了。”
  “我的本名叫洛宝,而不是叫夏之洛。夏之洛早在五年前就死了,遇到你的那年,其实她还没有死,但不知她为何少了一魂三魄,无法主宰自己,而是换了我这个鬼来驾驭这具身体。直到你的事抖了出来,我受了鞭刑,差点死去,我的魂与她的相遇了,她也自知自己活不了多久,于是,她成全了我,让我名正言顺做了这具身体的主人。”
  夏之洛的话让夏品妤有些惊愕,曾经听人说过借尸还魂的事,但通常那都是大人骗小孩的话,又或是某些人逃避的说辞,也难怪司行风不信。
  夏品妤微微蹙眉,半信半疑的目光轻轻略过夏之洛惨白的脸廓,夏之洛严肃的神情不似在撒谎。
  然而司行风却并不相信这一说,摇着头不停地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在撒谎,一定是你在撒谎!”
  夏之洛听了,便又道:“我就知道说出来没人会信。当我睁开眼时,我也不相信。在那个世界里,有我挂念的父母,有我忠诚的朋友,有我奋斗的事业,有我幸福的生活。六年了,我离开那里六年了,却始终找不到回去的路。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我放弃了,或许这可能就是我的命。为了你,我差点再次命丧黄泉,为了你,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人。把你从撷香阁里救出来,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报复我,因为在我的意识里,我毕竟不是她。”
  夏之洛的情绪也有些激动,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话,虚弱的身体开始喘了起来。
  夏品妤见她很不舒服,便伸出手在她的后背心轻轻顺了顺,夏之洛万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从两人的对话之中,夏品妤大致明白了一些,夏姑娘本名洛宝,并非夏之洛。在另一个世界里洛宝因故离开人世,灵魂误打误撞撞进了夏之洛的体内,而真正的夏之洛不知何故又少了一魂三魄,无法主宰自己,便由洛宝的魂魄驾驭了这具身体,并救了深困在撷香阁的侯爷。只是此前,夏之洛不知做了何等伤天害理的事伤害侯爷至深,让侯爷对其恨之入骨,误以为洛宝便是夏之洛,所以才有了今时今日。
  她不知道两人有着怎样一段过往,只是方才的对话越听越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不过她看得出,侯爷对洛宝这样心狠手辣,着实是因为真正的夏之洛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令他蒙羞受辱痛不欲生了近六年,而这件事也是关于侯爷来白虎国前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的心猛然一惊,深觉自己听了太多不该听的东西。她稍稍动了动身体,专心替夏之洛顺气,只是她越不想听,两人争吵的声音越是一声比一声大。
  夏之洛明知深受折磨的身体很虚弱,但依然毫不示弱地反击,而司行风积蓄已久的怒气更是处于一种濒临爆发的边缘。
  沉浸于矛盾思绪里的夏品妤,突然听见他咆哮一声,看见他举起一旁的木椅向夏之洛扔来。
  所幸,她眼明手快,以身体护住夏之洛,向一侧倾去,躲过那猛烈的一击,只听“嘭”的一阵碎裂之声,那把木椅砸在了两人身后的墙上,散了一地。其中一片碎裂的木块刚好击中夏品妤的腰侧,她咬着嘴唇,默默地承受下这份突如其来的痛楚。
  只是抬眸,她便见着司行风就像是发了疯似的向她冲过来,一把推开她,怒红的双目狠瞪了她一眼,怒骂一声,“滚开!”
  手掌猛然一下扎在了断裂的木椅上,一阵锥心的疼痛,从她的掌心迅速地向四肢蔓延开来。她不敢吭声,从地上爬起,乖乖地跪在一旁静候发落。
  司行风无法相信夏之洛借尸还魂的这一说辞,更无法接受一个他恨了六年的人,实则应是自己的恩人,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疯狂的境地。
  他一把抓住夏之洛,双手死死地扣住她的双肩。夏之洛拼了自己的力气,冲着他吼道:“生既无欢,死有何惧?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何苦还要再骗人骗己。信也好,不信也好,那都是你的自由。我不过是个倒霉透顶衰到极点的女人,见过衰的,没见我这么衰的。现在我要享受我最后的安宁,希望在我死了之后,你也能够得到安宁。”
  生既无欢,死有何惧?
  听到这一声,夏品妤下意识地蹙眉,夏之洛虽然声色严厉,但夏品妤却似乎听到了她有种一心求死的绝望。
  就在夏品妤以为侯爷真要杀了夏之洛的时候,只见侯爷放开了夏之洛,并将夏之洛推在了她的怀里。
  她扶住夏之洛,自始至终垂着眼眸,不敢造次,视线所及之处,却是侯爷的脚步连退了数步。
  不知过了多久,那有些仓皇凌乱的步伐终于离开了视线行至远处,直到听不到脚步声,她方敢抬眸,然而在抬眸的那一刹,却对上耿忠幽黑的双眸,瞧见他一双僵在半空中想要接过夏之洛却不知所措的手臂。
  对于这个将她推入火坑的粗犷男人,素来好脾气的她也不假以颜色,带着敌视的目光瞪了他一眼便错开,将洛姑娘轻轻推向他。
  耿忠微赧,深知自己一心向主,是有过分之处,只好将她的怨愤悉数接收,遵照指示,抱起昏过去的夏之洛离开了这里。
  夏品妤跟在他的身后,坐上来时的马车。
  如今她的任务便是好生地伺候怀中这位美若天仙的姑娘。
  垂眸深望窝在自己怀中,安然熟睡的同姓夏氏女子,她不禁微微抿了抿唇角。
  今日能说出这样话的夏之洛,是她见过最美的美人儿,比整个白虎城内所有的嫔妃都要美丽,这样一个美若天仙,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女子,有着宁死不屈的拗脾气,又能做出何等万恶不赦的事让侯爷这般生恨,欲让她生死不能?
  忽然,马车轻颠了一下,将沉思中的夏品妤惊醒,似乎她已经失去了平日的镇静,何时她会对别人的事这样上心?虽是生平第一次,但一点儿也不像是她。谁生谁死,孰是孰非,与她何干?何况自己的事情,都是一团糟,今日以后,未来的路该是怎样,都是个谜。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些。
  复睁开眼,目光再次落在夏姑娘的身上,她以指将夏姑娘贴在脸颊上的乱发轻轻顺了顺。她盯着她绝美的容颜不禁发怔,她暗嘲,虽是初次碰面,夏姑娘却是如此信任她这个陌生人,这一点自己是永远比不上的。
  对人,她的心中自始至终都竖着一道防线。
  随着马车缓缓前行,不一会儿便到了平远侯府。
  耿忠抱着昏睡中的夏之洛下车,夏品妤随后立在两扇枣红色大门前,她抬眸看着头顶上方苍劲有力的“平远侯府”几个大字,不由得一阵发怔。
  历经十年的王宫生活,自由平凡生活在即,却在弹指之间化为烟飞灰灭,如今等待她的,是否又是另一个十年?十年复十年,她的命运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完全属于自己?
  目光不由得落在身上十分凌乱的衣服上,她不禁深蹙起眉心,百花堂里是个错误,希望那个男人能忘掉那场错误,她亦不会再去想。也许,自由的那一天,未必是场梦。
  夏之洛被安排在清风别苑,夏品妤自然而然跟着过去。
  书房内,一片狼藉。
  自从百花堂回来之后,司行风便一直坐在书案前,不停地猛灌着烈酒,不一会儿,又一壶酒见底了。
  “哐啷”一声,他愤恨地将手中的酒壶掷了出去,那以蓝田玉雕制而成的酒壶顿时被摔得四分五裂。
  他冲着门外,大声喊道:“酒,酒,关群,关群,给我拿酒来。”
  话音刚落,屋门被人推开了。
  “爷,您已经喝了很多了。”进来的除了关群,还有耿忠。
  耿忠从进了门便低垂着头,不发一声。
  司行风抬起醉眸,便看见耿忠,他怒喝一声,“耿忠,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罚你去浸冷水的,谁准你进来的?你给我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若不是耿忠私作主张,在百花堂里他何须要那么狼狈?竟然失控得像个一样占有了那个姓夏的女人,愈想愈是怒火攻心,他执起书案上一纸书卷向耿忠掷了过去。
  耿忠一把接过那书卷,愧疚道:“爷,属下是为了您的身体好,不想爷每一次都那般痛苦地强忍着,最怕王上的药性一次比一次强,爷终有一天会受不了,伤害自己。”
  “你……你给我闭嘴!给我滚出去!滚出去!”司行风积羞成怒,嘶吼着将桌案上悉数书卷全部砸了过去。
  关群见状连忙将耿忠推了出去,回身默默地拾起满地的书卷。待到书房恢复了之前的整洁,他便退出了书房,很快,又拎了两小坛酒进屋。
  见着两坛酒端正地摆放在自己的面前,司行风扯了一抹笑,哑声道:“关群,你的外表与你这个人,不相符。看上去粗犷,实则细心体贴。”
  “关群只知道,爷若是醉了,便不用再喝了。”关群一针见血。
  司行风撕开酒坛上的封口,“那就陪我一起喝到醉。”
  “属下遵命。”
  先醉倒的不是司行风,而是那看上去高大威猛的关群。司行风半眯着蒙眬醉眼,凝视着醉俯在书案上的关群,他们哪里能真正明白自己有多痛,有多苦。如今的痛早已不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精神的折磨。
  脑中不禁浮现出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女人夏之洛。如今他只不过为了复仇而活,最恶的仇人已然在眼前,为何自己突然下不了手?若她说的都是真的,那又该如何……
  究竟是恩人,还是仇人?
  他紧抓着手中的酒坛,熊熊怒火在瞬间爆发,狂炽地焚燃而起,像狂风一样冲出了书房。
  夏之洛昏睡了很久,直到黄昏时分才睁开眼。司行风怕她逃走,她的脚上依旧还戴着脚镣。
  夏品妤轻轻推开那一扇雕花木门,将晚膳轻放在桌上,便倾身去扶夏之洛下床。
  也许是折磨了,过于疲惫饥饿,夏之洛狼吞虎咽一般吃完了晚膳。夏品妤一直静静地守在一旁,待夏之洛用完晚膳之后,便开始为她细心地上药。
  也许是夏品妤过于沉默吧,夏之洛开始拉着她说一些话,“请问……我怎么称呼你?”
  夏品妤唇角微微轻抬,淡淡应声,“夏品妤。”
  “你……也姓夏?”
  “嗯。”夏品妤微微颔首,她早已料着夏之洛会有这样的表情,因为这样的表情,她在侯爷和花贵妃的脸上都见过。她知道花贵妃是金碧皇朝人,想来与眼前这位夏之洛也有着一定的渊源吧。
  夏之洛突然说:“你恨我吗?”
  夏品妤一怔,目光落在自己刚刚更换过的衣服上,咬了咬唇,说:“恨?为何要恨你?”就算没有这位夏姑娘,她依旧是奴婢命,不是宫人,也是下人。换句话说,主人即便是要了下人的身子,那也是下人的一种福气。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要恨,她也该恨自己。
  夏之洛顿住,沉吟半分,便又轻笑开来,伸出右手,对她说:“洛宝,很高兴认识你。”
  夏品妤有些愕然,她不明白夏之洛此举究竟所谓何意,只见她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握住,并上下晃了两下,再一次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
  “你们家乡的习俗?”夏品妤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是见面礼节。
  夏之洛睁大了眼,漂亮的眼眸蕴满了光彩,“你相信?”
  夏品妤会心一笑,轻点了点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发生在夏之洛身上的事应该就是所谓的借尸还魂吧,以前在宫中常听小宫女小太监们说些神鬼之说,虽然从未亲眼见过,但并不表示这样的事并非存在,何况一个将死的人,何苦骗人骗己。
  所以,她相信她的。
  “我可以叫你品妤吗?”
  “嗯。”
  “你要么叫我洛宝,要么叫我一声洛姑娘也行,就是别再叫我夏之洛了。”
  “嗯。”
  几句闲聊下来,洛宝正如同夏品妤想的那样,是一个不拘小节、个性爽朗的女子。十年宫内的生活,早已让夏品妤形成了习惯性沉默,因为多说多错。只是不知为何,今夜却是如同遇上知己一般,与洛宝聊了许多,洛宝将自己的事全盘托出。
  原来夏之洛的身份乃金碧皇朝三皇子的王妃,为了得到三皇子的爱,用尽各种手段而无果,反致自己重伤,魂魄消散。六年前,洛宝借夏之洛的身体还魂之后,便成了三王妃,凡事代其受过,但也因祸得福,与三皇子相知相爱。可是谁也不知,当年酒醉的夏之洛无意中遇上了参加早春殿试的会元司行风,若是司行风单是长得俊美也罢,偏偏错就错在,他与三皇子长得极像。夏之洛见着这般长相的司行风如何能放过他。司行风自然是不从,夏之洛一怒之下便将他卖入撷香阁。
  夏品妤不禁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侯爷与你的夫君长得真的很像?”
  洛宝说:“很像,至少有七八分像,不过几年前司行风脸部线条比现在阴柔一些,现在要硬一些,更男人一些。也许是几年时间过去,他变得成熟了,不过看起来更像了,不然我也不会在街上将他错认成我夫君,然后被他抓来,遭这番罪。唉,所以说这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
  “那……撷香阁又是什么地方?”但听这三个字,夏品妤便觉得并非什么好去处。
  “撷香阁……”洛宝咬着嘴唇,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想了想方道,“百花堂你知道吧?那里就相当于百花堂。不过撷香阁要比百花堂至少大上一倍,是金碧皇朝的京都金碧城内最大的欢场,并且是男女同娼……”洛宝顿了顿,然后又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贩卖会元逼良为娼这件事,在整个京城要不了三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皇帝龙颜大怒,我便成了那代罪羔羊,受了三十鞭刑,被关在大相国寺里。之后一场皇室相争,风起云变,夫君因为救我而坠崖,从此我们阴阳两隔……这就是我的故事。”
  夏品妤秀眉深蹙,之前因洛宝的故事虽讶异不已,但唯恐失礼之处惊了面前的美人,硬是将心中那一分惊奇生生压下。然而美人之后的述说,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表露自己的情绪。因为她知道了不想知道也不该知道的秘密,那便是六年前,侯爷曾在金碧皇朝的京城内最大的撷香阁里待过。
  撷香阁是什么地方?撷香阁是比百花堂还要大一倍的烟花之地,不仅有妖娆妩媚的姑娘们,还有样貌俊美的小哥们供客人们作乐。
  她做了她近二十年来最错的一件事,那便是她绝不该多嘴询问撷香阁是什么地方,若说她并非有意探知侯爷的过往,但明明心中有了一丝疑惑。
  接下来洛姑娘还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她的脑中早已是一片空白,不断地浮现出宫内有关侯爷的各种谣传,还有上月初五所有的事,一瞬间,清晰浮现于眼前。
  那夜,华灯初上,夜幕降临,玉华殿的上空整个映照在一片红光之中。
  一个身形修长的身影向大殿的台阶缓缓走来,那一袭绛紫衣袍在黑夜中愈见清晰,衣摆处那精致的绣纹随着翩翩步调泛着淡淡的金光,在暗红的灯光中忽隐隐现,那一头柔黑的青丝随意地披散着,并未束髻,额前的几缕发丝随意飘散在夜风中。
  不敢造次,她只是轻抬眼眸,轻瞄一眼,便又迅速垂下眼帘,安然叩于殿门外,恭迎来人。隐隐约约,那是一张五官十分俊挺的容颜。直至翌日清晨,她终于看清了昨夜那张俊美万分的容颜,冰寒的眼眸,找不到一丝温度。
  一直以来,她能安然在云虎城活到今时今日,是因为她让自己变得眼不明耳不明,可是今日在这里她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有关侯爷的秘密。
  秘密,说出来便不是秘密,何况是这个权倾白虎城的男人的秘密。
  如今,她终于明白,为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容貌绝色出尘,明明该是全然温情的男人,却有着那样一双冰冷的眼眸。
  为他的遭遇感到疼惜,她的心中竟有种无法说出的刺痛,最讽刺的怕是如今得知此事,她今生今世也难以脱得了身了。
  即便是再惊愕,即便是心中仿佛压了块巨石,即便是喉间犹若卡了一个硬物一般,她也只能面作波澜不惊,保持平静之色。
  蓦地,洛宝轻轻碰了碰她,道:“朋友,说说你吧。”
  “我?”夏品妤垂下眼帘,少顷,抬眸方道,“我还有半年就可以出宫了……”说到这里,她便顿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洛宝听闻哑然,一双灵动的大眼盯着夏品妤看了许久,恍然大悟,原来是她拖累了她。若不是夏这个姓,也许夏品妤不会出现在这里。洛宝咬着唇,问:“他什么时候拉你出宫的?是不是昨日?”
  夏品妤点了点头,“昨日夜里接的圣旨,今晨出的宫。”
  洛宝满脸愧疚,道:“对不起。”
  夏品妤淡淡地笑了笑,“不是你的错。”
  偌大的屋内,一下子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洛宝见着一旁的柜子上摆放着笛子,便说要送夏品妤一首曲子。夏品妤点头轻应,待悠扬略带悲情的笛音响起,犹如一对痴情男女之间悱恻情意绵绵,她不禁失了神。
  忽然“砰”的一声,紧闭的雕花檀香木门,被人用力一脚踹了开来,冷冽刺骨的寒风就像是突然找着出口,猛地席卷了整间屋子,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酒气。
  夏品妤惊愕地看向门处,是司行风。他的脸颊泛着异样的红,走路的步伐也有些不稳,飘散在屋内的酒气浓郁,想来他一定是喝了不少酒。她下意识地起身意欲扶住他,殊料,他就像阵疾风一样,冲到床前,一把挥落她手中的笛子,赤红的双眸盯着她,大喝一声,“滚!你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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