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叫马嘶,图尔格耳朵里不时的能听到马匹被惊扰而发出的嘶鸣声,以及骑手的厉喝。小小的郑军营寨处响起的枪炮声,直越过数里间距,影响到了他手下的马军。
图尔格举着单筒望远镜却根本没有一丝动摇,他的一双眼睛始终在紧盯着前线。
看着前方的肉盾如何倒下,看着大批的清军盾牌兵被弹子击倒,那些被他特意加固过的盾牌似乎半点作用也没。看着大批的清军士兵,罗列着稀疏的阵型,疯狂的冲击着前方。然后又在郑军那整齐的排枪和一声声的炮响中倒下。
心中默默计算着炮声的密度,可恨,传到他耳中的排枪声至今仍无一丝凌乱,图尔格禁闭的牙口中都要咬出血来了。
“稳住!”看身旁士兵一阵阵的恐慌波动,瑚里布大吼。
可恨的尼堪,仗着枪炮犀利,打死了大清国多少勇士?如果是用刀枪拼杀,他相信自己早已经被对面的尼堪都给撕碎了。
一排排的勇士被尼堪用枪炮击倒,瑚里布并不是没有看到过这一幕。当初在松锦战场上,明军士气旺盛时候也曾经如此过。
但他们打枪没有眼下的尼堪快,打的也没有眼下的尼堪稳。
那些明军的火枪手,只要被箭矢落到头顶,不等清兵舍命冲上去,他们自己先就乱了。
可眼前的尼堪枪手却能顶着他们的箭矢,一排又一排的打出齐射。他们有一门门的小炮,杀伤力却很强大,他们还有一颗颗的手雷,让八旗勇士根本冲不到近前。
那些虎蹲炮尤其可恶,一旦击射,就是数百上千枚铅弹齐齐喷薄而出,立刻就能打的地上尸体爆起无数的血雾,清军阵列中同样会喷出阵阵血雾,不知道会有多少八旗勇士同时间里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倒向地面,叫他朵里装满了无法抑制的惨嚎……
迫不得已下,瑚里布都扔下了手中那不挡用的盾牌,而提起了一具清军尸体来遮挡自己身形。不过即便如此,瑚里布也不敢退,因为图尔格还没有鸣金收兵。
拜音图的大旗也不敢撤去,这古时军队作战,大旗是最重要的。大旗若倒,就代表着指挥体系崩溃,对军心士气的影响难以言说。
而现在这杆挺立着的大旗却也成了守军红夷大炮最好的靶子,虽然郑军大炮的数量少,但也挡不住一颗接一颗炮弹的往这边轰击。
又是一颗铁球呼啸砸来。噼啪骨折,拜尹图身前几个巴牙喇兵被砸得血雾飞扬,断臂残肢飞起。
拜音图人都不敢再立在大旗下了。
洪鹏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把前方拇指大的小人套入准星。这可是一条大鱼,只看周边簇拥着那么多人,众星捧月一样,那就能知道。
“砰!”一声枪响。
远处目标翻身落马,周遭一片混乱。拜音图被一枪打在肩膀上,摔在地上时候更触动了伤口,叫他疼的直冒冷汗。
透着甲衣也看不清楚伤口,但似并不致命。
“主子,这仗不能打了,快撤吧……”一奴才对拜音图说道。
“不错,快撤吧。这仗没法打……”
后者牙关紧咬,冷汗涔涔而下。但那个“撤”字却真的很难出口。
伊尔登脸上满是惊容,他可也是鞑子里的猛将。松锦大战中,跃马突阵,纵横驰击,身被数创不退,三易战马。在钮祜禄·额亦都(老奴的五大臣之一)的十几个儿子中,那现在混的仅次图尔格者了。但如今看到眼前的战事,也让他内心泛起有心无力的感觉。
光挨打不能还手,这仗,真没法打。“八哥!”伊尔登叫道,这仗再打下去,纯属白费八旗勇士的性命啊。
周毅带着手下不足百骑人马从主营地里出了来,他们已经换上了铁甲,隔着前头的新寨,他也看不亲切战事,可只听着那整齐的排枪齐射,他心里就安稳的很。
排枪还能打的出,那就证明新寨安然稳固。
瞭望塔上,郑芝龙人已经下去了,只剩下沈楠光还在,举着望远镜看着新寨前头战场的情形,是哈哈大笑:“好,狠狠的打,狠狠的打,打死这群畜生。”
“将士损失太大,太快。”攻城清军的情形图尔格也看在眼里,战报不断传来,不时的就有某某牛录章京受创,某某人毙命,听的图尔格也是心如刀割。
郑军真的是枪炮犀利,这枪声和炮声,速度真快。
“八哥。”伊尔登在旁焦急的道:“我军的试探己经有了结果,郑军枪炮犀利,与他们硬战,我军损失太大。不如等到晚上。趁着那营垒低矮的很,晚上一股冲杀上……”
图尔格脸上的青色有了一丝缓和,虽然知道伊尔登的话只是在安慰自己,但晚上夜战的确比现在强:“收兵,让拜音图他们回来。”
这一刻他的心中真正理解了当初图赖、多铎的痛苦,郑军枪炮之犀利,太超乎预料了。军兵作训也是厉害,箭矢都落到了头顶,还能保持着一排排的齐射。
那些兵都是傻子训练的吗?
这等枪炮兵,还守在坚城里,非调来无数的红夷大炮,如何能克制?
看清兵潮水般散去,新寨上下一片欢呼,周毅的眼睛一亮,“弟兄们,该我们建功立业了,跟我杀啊……”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可不多,说着狠狠一夹马腹,坐下战马就箭一样向前窜了去。背后的人马自纷纷跟上。
鞑子根本就料不到郑芝龙还敢用手中的那点骑兵打反击。只顾着后退的八旗兵,听到背后的马蹄声,直还以为是自己人。
让周毅他们很是占了个便宜。
后者也不贪多,咬下一块肉来掉头就走,对清军自然造不成大的伤害,但得胜而还的骑兵马鞍上人人都吊着一连串的头颅,从新寨到南营,再转回主营,万众瞩目。一路上招摇过市,大叫欢呼,但效果不要太好。全军将士看到他们全都欢声如雷,个个斗志大盛!
“奉大帅令,新寨守兵奋勇杀敌,功勋卓著。赏守将洪旭纹银千两,守寨官兵按得首级五百计,赏银两万五千两。除羊马墙守兵人分一级,余者均之,即刻发放!”
“奉大帅令,新寨守兵奋勇杀敌,功勋卓著。赏守将洪旭纹银千两,守寨官兵按得首级五百计,赏银两万五千两。除羊马墙守兵人分一级,余者均之,即刻发放!”
……
等到周毅他们招摇过市逛了一圈后,新的任务立刻就来了。这些人怀里每个人都揣着二十五两银子,郑芝龙算他们每人半个人头,纵马奔驰在南营、新寨和主营地之间,高声宣讲着新寨守兵的奖励。
赏银两万五千两!
那简直是如七颗炮弹在所有军兵将士的心底里炸响。每个人眼前似乎都看到了一箱箱的银元。
等到满满五箱银元被两匹挽马拉着大车,从南营前面轰隆隆的过去的时候,李士玄发红的双眼彻底被羡慕嫉妒恨给笼罩了。
“姓洪的真他娘的走了狗屎运。那样的阵仗,放到咱们南营……”
他这辈子都长到三十岁了,还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银子。想到洪旭所得的一千两纹银,想到那一箱箱的银元,他就恨不得先前打仗的是自己。
“大哥。鞑子要来打南营,兄弟我下到羊马墙督战。绝不叫郑大帅小瞧了咱们青州子弟。”
李士元绷着嘴,一个字也没说。因为他怕自己一张口就会有数不清的嫉妒从嗓子眼里喷出来。
“我上我也行!”的情绪已经完全支配了他。
南营中也一样有瞭望塔,李士元站在塔顶亲眼目睹了新寨之战的整个过程,着他娘的有毛的难度!
羡慕嫉妒恨如同二十五只老鼠揣在他的怀里,百爪挠心。
因为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那两万五千两白银被发放在了青州营,他李士元在青州营内的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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