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大营内。
中军大帐,除去图尔格、伊尔登兄弟外再无第三人,而哥俩凑在一块,就是在商议眼下的困局。
是的,图尔格的困局。
兖州打不开局面,戴家集又前景堪忧,就今天戴家集郑军的表现,强攻猛打还能得好?别看伊尔登适才说的轻松,那都是假的。所以,图尔格未来的前景就也一样糟糕了。
阿巴泰不会傻到立刻拿下图尔格,后者可是黄台吉的亲信。但回到关外呢?
黄台吉为了表明自己的公平,说什么也要惩罚图尔格的,且下手一定不会轻。削职为民都不稀罕。
虽然这只是短暂的,就像当初他没能劝阻阿敏放弃永平(崇祯二年的清军入塞之役),被黄台吉削去总兵官衔,解固山额真。但没两年时间,就再度复起。
不过当日的图尔格方三十余岁,正值壮年。现在的图尔格却是年近半百……,他已经没时间挥霍了。
“郑芝龙是个硬茬子啊。那些个兵都跟傻子一样,箭落到头上也不怕,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图尔格对郑军的排枪声是记忆犹新。
“八哥,看适才的一战,如郑芝龙这种人就是属刺猬的,如此枪炮犀利的军兵,那就该深挖沟壕,团团围困,困他们一年半载,让他们没粮没柴,主动钻出来送死。岂能强攻猛打?饶余贝勒(阿巴泰)让你来打戴家集,明看没毛病,却不想……这么倒霉。”
就刚才一战里郑军表现出的战斗力,图尔格真要把戴家集给啃下来,损失可就太大了。郑芝龙能不能斩杀了且不去说,他图尔格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损伤那么多八旗勇士,谁也活不下去。
在伊尔登的眼睛里,戴家集就是一个铁打的刺猬,浑身是刺,想要吞吃下去,纵然强如满清也要付出血的代价。
“前遭牛庄之战,图赖和十王(多铎)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可不曾想,一眨眼我也落进了这等进退维谷的地步。”图尔格苦笑。
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郑芝龙有多么难啃,之前那一战已经清楚的很了。图尔格怎么去打?夜色里去偷袭就真的能成吗?笑话!
“八哥现在倒是羡慕那拜音图了。”受了个不轻不重的伤,却正好退出了一线,不用再在戴家集这个泥坑里折腾了。
图尔格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还笑拜音图运气不好,可冷静下来一想,人家这哪是运气不好?分明就是运气暴涨。
“那八哥何不也受一次伤?”伊尔登忽的压低声音说道。
这事儿太龌龊,纵然帐内再没有第三人,伊尔登也潜意思的压低了声音。
“我是皇上钦点的大军副帅。兖州一战打成现在的模样,我便是受了伤,这鞭子就能躲过去么?”
“那也要看饶余贝勒能不能在戴家集讨得好。斩杀郑芝龙的主意,可是他出的。”
伊尔登半点也不在乎阿巴泰的身份,他们家族是黄台吉的嫡系,而阿巴泰却是黄台吉着力打压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至今还是一个贝勒。爱新觉罗家的三代子弟里有多少都郡王、亲王了?
图尔格抿着嘴老半天不说话,帐内的气氛低沉低沉,就像此刻清军的士气。“不,还没到那一步。”他心中还有计较,他还没到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历经了之前对新寨的攻势后,清军上下是士气大落。
郑军的枪炮是他们的血肉之躯很难抗衡的。可偏偏他们又没有火炮。很多鞑子的注意力都全在在里,然图尔格却发现,那不仅是自家缺少火炮,就是郑军,也一样没几门红夷大炮。
“重盾不当用,寻常的盾车就也不挡用,可加重加厚后的盾车呢?”
这就是机会啊!
下午时候,清军压迫着大批的百姓去到新寨收拾了一具具的尸体。还带着脑袋的鞑子尸体都没几个,乃至身上的棉甲都有被剥光。
当天夜里,清军就对南营发起了夜袭。
虽然受挫的可能性还很大,但不试试,怎么知道郑军夜战的招数呢?
效果就如想的一样,撞了一头的血。守军有时不时的烟花做照明弹,清军的进攻全然没有了突然性。而没有突然性,面对这守军的严阵以待,清军能得好才是个怪。
是的,夜色里羊马墙是没有了守军,寨墙成为了最后的防线。一丈五尺高的寨墙也的确是个小矮子,然而一个个手雷却给了突袭的清军部队一记血的教训。
“撤,撤……”鞑子军官疯狂的大吼着。
对比士兵手中的火枪,手雷操作简单又迅速,实是夜间快速解决麻烦的神兵利器。
等到天亮之后,南营寨墙外全倒毙了一地的尸体。
李士元亲手割下了一个鞑子的头颅,这是一个还喘着气的鞑子,胸口上挨了一枪,倒在了羊马墙内,可能是因为上头又盖了一层尸体,竟然好运的活到了现在。
没被枪子、炮子打死,也没被夜间的严寒给冻死。然后李士元就亲自赏了他一刀!
能割掉一个还喘着气的鞑子的头颅,李士元很高兴,但看到堆在他前面的这些鞑子脑袋,他却又很感到迷茫的。为甚郑军杀鞑子都那么容易,而其他兵马就那么困难的?
他自从青州时候率军归入郑芝龙麾下,也没有感受到郑军的作训有多么神妙啊。但作战效果却似出人豫料的好。
就郑军的这些奥妙,难道其他军队都学不了吗?
不管李士元的迷茫,白花花的银子是假不了的。全军士气大增。
外头的清军直接沉默了两日。
两日过后,似乎是再度缓过了劲来,满清鞑子驱赶着大批的汉民,伐木拆屋,用大腿粗的原木、梁木搭建起了一辆辆大号盾车。
郑芝龙在瞭望塔上都能清晰的看到,鞑子还在那种大盾车后面装填上一袋袋土砂,而后又用水浇。
这样的盾车别说是用大斑鸠脚铳了,就是用火炮去轰,也只能轰塌,而不是彻底的摧毁。“若是鞑子造出足够多的大盾车,一辆辆的堆过来,你们以为这一战还会轻而易举吗?”
连赢了鞑子三场,这让郑军内部升起了一些骄傲之心。因为胜利得来的太轻易了,就也没人珍惜了。很是有种自己还没发力呢,鞑子就倒了的感觉。
郑芝龙现在对诸将询问道,只把后者问的脸色大变。
李士元直若一盆冷水浇头。如果鞑子有足够多的盾车堆过来,都不用趁着夜色,他们南营可没有红夷大炮,而虎蹲炮之类的小炮炮子和大斑鸠脚铳的弹丸那是打不动鞑子的大盾车的。
那鞑子岂不是轻而易举的就能逼到他们近前?
到时候,鞑子三五十步内放箭,那准头可比城头上的火枪厉害多了。李士元立马就想到了后果……
郑芝龙心中则升起了担忧。清军之前发起的那波攻势强度就不小,败了后也不见有放弃,现在弄出了这改版盾车,这是打定主意要吃掉自己了吗?
他们能承受多大伤亡?敢有这样的打算?
他现在心里还在忐忑,手下的人倒有想要翘尾巴,那怎么能行!
郑芝龙可不想因为手下人的疏忽大意,而翻船。这里不是牛庄,还有一艘艘战船来确保退路。一旦翻船可就有可能被要掉小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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