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米外,那几门要命的九二步炮已经tiáo整好射界,炮手打开炮闩,将70毫米高爆榴弹塞了进去。
薛剑qiáng舔了舔嘴chún,瞄准了一名拿着望远镜朝这边观察的日军军官……小样,你应该是这个炮兵小队的队长吧?好,就你了!他虎口均匀发力,板机一扣到底,叭勾!好经典的枪声!三八婆那细长的枪管中迸出一道火舌,一发6.5毫米口径子弹尖啸着射出,在那名军官左xiōng锁骨以下的位置开了一个细细的窟窿。那名日军军官身体狠狠一颤,低头看着身上那个泉眼似的往外喷出血箭的窟窿,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倒了下去。三八婆的jīng确度是出了名的高,日本资源匮乏,火力至上彻底压制的打法他们玩不起,只能在jīng确度上作文章了,三八婆就是这种指导思想下的产物。这种步枪口径小,弹道平直,穿透力qiáng,经常是一枪两眼,没打中要害的话很难置敌军于死地,但是平直的弹道却让训练有素的日军可以轻松的击中敌军的要害,它是一件很适合日军的武器。当然,这些优点被用到自己身上就不大好受了,这不,隔了五百多米,薛剑qiáng一枪就撂倒了炮兵小队的指挥官!
指挥官倒下了,日军还在发愣,四处张望,似乎在看子弹是从哪里飞过来的。
废话,当然是从一营阵地飞过去的!
薛剑qiáng又一枪,一名日军炮兵脑袋重重的向后一扬,头盔歪到了一边,眉头迸出一道血线,直挺挺的栽倒。
邓卓然叫:“打得好!好样的!”两个连长也是眼睛发亮,五百多米远啊,两枪干掉两个,真是太准了,神枪手啊!
一梭子机枪子弹扫了过来,打在树上,树皮木屑飞溅。薛剑qiáng不为所动,侧过身躲过那梭子子弹后又是一枪,一名蹲在九二步炮前的日军脖子被射了个对穿,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直抽抽,大股鲜血从那个小孔里呛了出来。
一连倒下了三个,村枝中佐再笨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厉声叫:“有狙击手!打掉他!!”
话音未落,一发子弹飞过来击中他的嘴巴,左边进右边出,将他满脸横肉扯掉了一块,疼得他嗷嗷直叫。邓卓然叫:“打得漂亮!继续打!”
薛剑qiáng说:“不是我打的!”
邓卓然愣了一下:“不是你打的?那是谁打的?”
正说着,一排炮弹乌鸦似的从远处飞来,落在日军中间轰轰轰轰的炸开,当场炸翻了十几个,紧接着,轻重机枪咯咯咯咯的尖叫起来,子弹尖啸着扎入日军中弹,造成新的伤亡和混乱。在日军惊骇的目光中,上千名新四军战士挺着刺刀或者挥舞着大刀怒吼着朝他们猛冲过来,机枪和迫击炮猛烈射击,令他们的伤亡直线上升。这支新四军出现得实在太过突然了,日军都还没弄明白他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他们便已经杀到日军中间,刺刀挑刺,大刀挥砍,直杀得人仰马翻!邓卓然大喜过望,叫:“是团长来了,是团长来支援我们了,同志们,跟我冲!”
绝处逢生,一营战士士气大振,挺着刺刀怒吼着冲了出去,跟日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薛剑qiáng气得直跳脚,这不是开玩笑吗,这种情况下他们应该各种火力同时开火,大量杀伤已经陷入混乱的日军,迫使他们撤退才对,哪有傻乎乎的冲上去拼刺刀的?照这样打法,能有多少人够死!不过想到新四军那悲催的弹药储备,他也就理解新四军的举动了,不是他们喜欢拼刺刀,实在是没有多少子弹,只能靠刺刀解决敌军。
他注意到战场上有一个家伙特别猛,手里拿着两支毛瑟手枪左右开弓,啪啪啪啪一阵猛打,周围的日军倒下了一圈,然后拔出大刀抡得跟风车似的,专往脖子招呼,直杀得血飞人头滚,日军都有点躲着他的意思了。薛剑qiáng心中佩服,不由自主的怒吼一声,抡起炮兵锹猛冲过去,加入拼刺刀的行列,连拍带劈附带踢小弟,猛如疯狗。跟缺乏营养的新四军战士不一样,他不管是体力还是格斗技巧都远在日军之上,炮兵锹又是最凶悍的格斗武器,冲到哪里哪里就是人仰马翻,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有六名日军被他劈开了头颅。有这样两员猛将助阵,新四军将士越发的士气如虹,打得日军连连后退。
菱田少佐见势不妙,连声叫:“撤退!撤退!”日军现在已经有点儿吃不住劲了,听到命令马上甩出一阵手雷,扶起伤员拖起大炮狼狈不堪的撤退。新四军不依不饶的猛追,试图夺下大炮,但马上被贴着地面扫过来的机枪子弹一片片的扫倒。那位挥舞大刀砍得日军鬼哭狼嚎的猛将叫:“别追了,撤退!快撤!”
于是,相当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日军快速撤退,新四军也快速撤退,双方在比拼着着看谁撤得快。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刚才一场恶战,日军死的伤的加起来多达一百五十余人,最要命的是村枝中佐受伤没法指挥了,日军完全乱了章法,自然没法再打下去了。至于新四军,虽然兵力远在日军之上,但是火力太弱,是有备算无备占了个大便宜才打掉了日军,真让他们吃掉这个日军大队,根本就做不到,就算整团人全部死光都做不到,跟战斗意志无关,实在是器不如人,所以他们也只能见好就收,赶紧撤退了。
在他们撤退的过程中,不断有炮弹飞过来,将撒腿飞跑的战士炸倒,日军炮兵正在发泄着怒火,朝着第28团撤退的方向打光了他们所携带的炮弹,这种发泄式炮击又让第28团损失不小。直到钻进山里,那要命的炮击才停了下来,清点一下伤亡,好家伙,算上一营在林子里折损的,前前后后第28团没了近四百号人!薛剑qiáng咋舌,这他娘的都顶了打一场老山战役啦!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人承受伤亡的能力不是一般的qiáng,第28团伤亡如此惨重,各级军团却淡定得很……也许在他们眼里,死伤几百号人根本就算不上“伤亡惨重”的标准。那位用手枪和大刀干翻了不少日军的猛将走到薛剑qiáng面前,打量着他,然后照着xiōng口给了他一拳,笑着说:“小子,不赖啊,一把铲子使得跟大斧一样,砍得鬼子人仰马翻!哪个连的?你这身行头是从哪里弄过来的?”
薛剑qiáng也打量着这位猛男,嗯,二十八、九岁的年纪,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眼睛炯炯有神,嘴角微微往上翘,带着几分看破生死的洒脱,几分桀骜不驯,一看就是那种让人头疼的角sè。他还在打量着呢,邓卓然在背后用肘顶了他一下低声说:“团长问你话呢!”
薛剑qiáng一怔:“团长?”
那位砍人砍得浑身是血的帅哥笑着说:“我是第28团的团长,钟伟。”
薛剑qiáng脑袋嗡了一下……
钟伟是共和国历史上一颗光芒万丈的将星,虽然只是一个少将,却在那个将星云集的年代书写下了自己的华丽篇章。他是湖南平江人,十四岁就参加了著名的平江起义,经历了五次反围剿,不满二十岁便靠着双腿走完了万里长征。抗战爆发之后他被tiáo到新四军,成为新四军第三师10旅第28团团长,在盐阜、淮海一带与日军展开顽qiáng的游击战。抗战结束后,新四军第三师挺进东北,加入第四野战军,他锋芒毕露,在东北战场屡立战功,攻必克,战必胜,师长、纵队司令员、军长……一路晋升,由于战功卓著,在新中国成立后晋升为少将。这位极具个性的将军却认为自己的战绩当个中将都够了,大失所望,除非是很重要的场合,否则是绝对不会穿那身少将军服的。
钟伟少将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他胆大包天,脾气来上来能把天都给捅个大窟窿,在战事胶着的时候拿枪顶着上级的脑袋借上级之口发号司令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没少干————幸运的是他每一次总能打赢,否则光是这一条就足够枪毙了,就连林彪都被他指挥过。他喜欢享受,哪里有什么美食,千方百计都要弄过来尝鲜,在部队休整的时候经常跑到哈尔滨跳舞,要打仗了才回来,所以他的部下都不用上级正式下达命令,一看到他回来就知道要打仗了。他还有个贪小便宜的毛病,每次和友军联合作战,在大局已定的时候马上把指挥权交给副师长和参谋长,自己拿起毛笔开始狂写纸条,然后分给战士们,看到大炮啊汽车啊弹药库啊什么的就猛贴,一仗打完,友军便发现战利品上到处都是“五师缴获”的纸条,留给他们的战利品少得可怜了,友军气不过找他说理,他指着纸条振振有词:“有纸条为证!”为此没少跟友军爆发争吵,官司打到刘亚楼那里,刘亚楼气得直骂:“钟伟那支破笔,迟早给他折了,省得惹事!”
简单的说,这就是一个超级能打,也超级能惹事的刺头,当他的上司得随时做好被他指挥得团团转,并且替他擦pì股的心理准备。在四野的时候,他的第五师被誉为四野最富有朝气、突击力最qiáng的一个师,他也因为勇猛善战而被誉为“中国的巴顿”————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为这一荣誉称号而自豪,凭什么老子被誉为中国的巴顿,而不是巴顿那小子被誉为美国的钟伟?狗日的!
遇上了这么一位猛人,薛剑qiáng的第一反应不是激动得眼冒小星星扑上去要签名,而是眼前阵阵发黑,欲哭无泪,只想照着自己脑袋来一枪。他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他碰上了非常cào蛋的事情,回到了抗日战争年代!
老天爷,如果你想弄死我就干脆一个雷把我打成灰好了,用不着这样折腾人吧?还有没有天理了!
邓卓然见这家伙傻愣愣的什么都不说,知道他又犯傻了,无奈的对钟伟说:“他脑子不大正常,经常犯傻,团长你不要放在心上……对了,团长,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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