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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湾生产队的大队部真热闹,有人从山上捡了个女娃,给抱到这里来,社员们都来看热闹。
女娃坐在大队长的办公桌上,穿一身粉色衣裳,长得比细瓷碗还白,肉嘟嘟的脸蛋上透出两团健康的薄粉,大眼睛水汪汪的像黑葡萄,一点都不怕生地回视着围观她的渔民。
比画上的仙童还好看,大家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娃。
“娃娃养的这么好,肯定是城里哪户人家不小心把娃弄丢了,她父母肯定会来找。”有人说。
捡到女娃的张老三摇头道:“不可能,我是在山上一块大石头上捡的她,那会儿她还睡着,像是谁故意放在那儿的。”
“你看她还有个包裹,打开看看。”有人建议。
马上有人上前,解开女童身边包裹的包袱皮,他大声说:“就是一些小孩子的衣服。”
那人非常失望,不停翻找着,还小声嘟囔着:“女娃长得白白胖胖,现在谁家有钱把孩子养这么好,她家一定有钱……真抠门,一分钱都没给孩子留,哎,这上面有张纸条,我不认字,谁给看看。”
有人立刻朝她翻白眼:“要是有钱你还想把钱拿走咋地,纸条给我看看。”
上面写的是女娃的出生日期。
女娃一九六三年出生,现在是一九六六年,女娃现在四岁。
事实已经很清楚,女娃是被家人抛弃,要不不会随身带着出生日期。
渔民们开始大声议论起来,大家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一个有钱人家怎么会把长得这么漂亮的孩子丢掉。
只有咻咻自己知道,她是几万年才出生一只的貔貅崽崽,按照神兽界的传统,她来下凡历劫。
出生时她就有条小尾巴,家人就把她当做怪物,再加上这四年她未开灵智,大脑处于混沌之中,一直傻乎乎的。家人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她的小尾巴脱落,没等到她开口说话,终于耐心耗尽,把她给扔了。
在她被抛弃之后,咻咻突然开了灵智。
抛弃她的人类真蠢,要知道,她可是自带福运,能辟邪、招财、开运的貔貅宝宝。
女娃低着头,扯着自己衣角,竖着小耳朵听着大家的议论,她能听懂短句,说得太快或者句子太长她就听不懂。
但她明白大致意思。这些人在说前些年年景不好,连海里捕捞上来的海鲜都少,大家没吃的就都不生孩子。这几年日子好过一些,孩子扎堆生,生产队里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就有十几个,谁家也不缺孩子,没人愿意收养她。
再说,大家日子都不宽裕,自己孩子就罢了,谁家还愿意多一张吃饭的嘴。
咻咻委屈地嘟起粉润的嘴唇,她一个神兽崽崽竟然被人类这样嫌弃。
谁家收养她,并且好好待她,谁家就会交好运。
突然咻咻感应到了什么,赶紧抬起小脑袋,乌溜溜的灵动大眼朝众人看去,捕捉到一个英俊少年的身影。
看到大队部热闹非凡,顾海洲停下脚步,把身上沉重的柴捆放在门口,去里面看看发生了什么。
他扒拉开人群,漠然地朝桌上的小女娃看了看,转身,沉默地往外走。
不管她是不是被家人抛弃,不管她什么样,他都漠不关心。
“哥哥。”小女娃的声音传来,脆生生、甜丝丝的很好听。
顾海洲脚步停滞,他的后背接收到一道水汪汪的视线,这声哥哥是叫他的。
他并没理会,继续朝前走,他要把柴禾背回家,继续上山砍柴。
“哥哥,抱抱!”又是一声。
他听出女娃的声音有些焦急。
顾海洲停下脚步,转身朝女娃看去。
她正朝着他的方向伸出圆滚滚的小胳膊,胖乎乎的白嫩小手上有四个酒窝,模样很可爱。
她的眼睛里满是对他的信任,相信他一定能带她走。
顾海洲突然生出责任感,他三步两步跑到女娃跟前,双手从她腋下抄过,一下将她抱了起来。
在咻咻眼里,顾海洲是个特别俊气又干净的人类少年,虽然身上衣服破旧,但丝毫遮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金贵气质。
他是有大气运之人,咻咻能感应到。不过大气运伴随着大劫,有了她咻咻,就能逢凶化吉。
咻咻终于有了安全感,她白藕一样的双臂抱住顾海洲的脖子,软绵绵、温乎乎的小身子贴着他的胸膛。小嘴上翘,露出蜜糖似的微笑。
顾海洲被这样的笑容萌得心都要融化,他决定带她走。
“海洲,你奶奶不会同意收养她,说不定你们一家子都要被你奶赶出来。”有人提醒他。
顾海洲并不理会,仍然抱着咻咻往外走。走到大队部院子,他朝某人喝道:“把她的包裹拿来。”
那包裹明明刚才还在咻咻身边。
他看上去特别凶,完全不俱对方与他几十厘米的身高差,下一秒就要打人的样子。
那人连忙把包裹扔过来,嘟囔着:“不就是几件破衣裳吗,看你急赤白脸的样儿,才九岁就跟二流子似的,将来也好不了。”
顾海洲一只胳膊托着咻咻的小屁屁,一手接过抛来的包裹,并不跟那人计较,径直朝大门口走。
迎面走来生产队那个面容猥琐的光棍,他呲着笑容,露出里出外进大黄牙,打量着二人,像苍蝇一样搓搓手说:“我来晚了,海洲,你要把女娃带走?不如把她交给我养吧,我可以把她养到十八岁,嘿嘿。”
咻咻扭头看了那人一眼。这个人类好恶心好可怕。
她立刻转身把头埋在顾海洲胸口,委屈巴巴地说:“坏人。”
顾海洲把包袱递到另一只手上,用空着的手按住咻咻的后脑勺,眼神凌厉,对那人吼了一声:“滚。”
声音能穿透人的耳膜,吼完径直超前走去。
那人不敢跟顾海洲纠缠,但又不甘心,只好进大队部跟人打听情况。
走出两步后,顾海洲猛地转身,找好角度,朝老光棍的腿弯踹过去,老光棍猝不及防跪在地上。他朝前跨步,伸手把老光棍的头按在牛粪筐里。
是某个社员放在那里的筐,里面装满刚拣来的新鲜牛粪,老光棍满头满脸都是臭烘烘的牛粪。
哥哥做得好,她貔貅小神兽是能被人欺负的吗!过嘴瘾都不行!她既然已经开灵智,自然也有了神力,就是哥哥不教训她,咻咻也要惩罚他。
众人围住他哄堂大笑。
有人笑骂:“让他赔生产队的牛粪。”
顾海洲冷着脸,抱着咻咻拎着包袱,出了大队部的院子,又把那捆柴背在身上。
为了防止树枝扎到咻咻,顾海洲让咻咻把头埋在他的胸口。
他边走边想,他家不可能收养咻咻,不如把她送人,城里二叔家一直没孩子,他们家肯定能留下咻咻。
二叔家条件好,到时候跟他家要一百块钱,给爸爸治病用。
就这样定了。
“咕咕,咕咕。”清晰的声音从咻咻的小肚瓜处传来。
她仰起小脸,难为情地说:“哥哥,咻咻饿了。”
顾海洲这才知道小女娃叫咻咻,这名字真好听。
他们正在往家的方向走,但现在又不是饭点,到家里也没吃的东西。顾海洲说:“咱们去山上找吃的好吗?”
“好。”小奶音听着特别乖巧。
走到家门口,顾海洲没带咻咻进家门,而是把柴捆放在门口,依旧抱着咻咻拎着包裹往山上走。
毫不费力他们就找到好多覆盆子。顾海洲放下咻咻,摘了两颗覆盆子喂进咻咻嘴巴。
“你先吃点这个,等我看看能不能找些鸟蛋给你吃。”顾海洲说,光吃覆盆子肯定吃不饱。
咻咻点了点头,小嘴巴咀嚼着,粉润的唇上沾染了红色汁水。
顾海洲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叠得见楞见角的手绢,把咻咻嘴唇上的红色浆水擦掉,然后蹲下继续摘覆盆子。
等他摘了一大捧覆盆子,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咻咻要将自己摘的果实塞进嘴巴,顾海洲忙捏住她的小胖手:“别吃,这是蛇莓,有毒。”
咻咻赶忙把手里的红果子都扔地上,她这是饿得狠了,才忘了去分辨食物能不能吃。
草从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有动物扑棱着翅膀飞过。
顾海洲迅速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他对小嘴巴动个不停的咻咻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抓野鸡。”
咻咻满嘴红色汁液,乖巧地点头:“好的,哥哥去吧。”
顾海洲像只灵巧的捕猎小兽,钻进了灌木丛。
“顾海洲!”有呼唤声传来。
那是妇女的声音,声音极具穿透力,似有声波传来,掠过竹林,惊起飞鸟,原本安静的山林闹腾起来。
河东狮吼似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顾海洲双手抓着一只胡乱扑腾的野鸡从树丛中钻了出来。要不是腾不出手来,他肯定要把耳朵捂上。
“哥哥,谁叫你?”咻咻眨巴着大眼睛问。
他对咻咻说:“是我妈,她这样叫我,一定是有大事,我们得赶紧回去。”
他马上做出决定,拿藤蔓把野鸡捆了,藏进树丛,然后把咻咻扛在肩上,拎起小包裹,迅速朝山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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