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寅松一边说,一边去拿了毛豆出来,塞给他一把,一边剥一边说话两不耽误。
小秀才被他这突然的转折差点噎死,想了想道:“这却是前任刺史的错,他不该提前维修河道。”
“可这前任刺史精通天文地理,他知那年秋天必有水患,所以提前维修河道,以免突发大水生灵涂炭。”
“他可以上书朝廷要求拨款啊。”
“你觉得朝廷会接受一个假设的理由么?你觉得前任刺史会傻得以‘可能’两字为理由么上书朝廷挨批么??”
小秀才彻底哑了,看了他半晌道:“这却如何是好?”薛寅松答道:“这要问你了啊,现在前任刺史大人发话了,要打白条修河道,现在你是县令接到了命令,那请问你该如何办?”
小秀才皱眉想了一会道:“那就修!”
“后任刺史不给兑现白条啊?”
“不修!”
“那年水患大淹,洪水殃及时十余个县,前任刺史上书朝廷,称县令裴人杰带头抗命拒修河道结果水患肆虐,要求朝廷将你罢官免职流放千里!”
“……”小秀才茫然了:“难道是我错了?”
薛寅松放柔声音道:“你没错,只是无论怎么做,都会有错,不过是看孰轻孰重孰大孰小而已。”
小秀才有些茫然的丢下豆荚:“那若是你,你又该如何?”
薛寅松摇头道:“我有自知之明,非是当官的料,就不去操那个心了,把位子留给有能力的人去坐吧。”
小秀才皱眉道:“若是人人都是你这想法,那还谈什么国富民强?”薛寅松摇头道:“非也,我没有那个能力做大事,但并不代表我不能做小事,比如我努力耕田多种一点粮食,那么灾荒时这点粮食也许可以挽救几个人的性命;比如我努力养鸡养猪能存下银钱,到了外敌入侵我捐钱捐粮支援军队……我的意思是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官,但是每个人都可以爱国,以己之力去爱国爱民,并不是一定要当官才能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
小秀才看着他,突然长身鞠躬道:“多谢薛先生指教!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诚不欺我也!”
14
14、捉泥鳅
薛寅松扶他起来:“这只是一点浅薄的看法,裴公子是读过书的人,希望不要笑话我才是。”小秀才忙忙摆手道:“以后休要再提读书二字,我等虽识几个字,见识却连你都不如,如何有脸面称自己为读书人?再则我早说过你我兄弟相称,以后你就叫我人杰便是。”
长辉这时也溜到后院来:“爹,那几个字都写完了,各写了一百遍。”小秀才摸摸他的头道:“好,你来帮薛叔叔剥豆子好不?”长辉接过豆子坐在小凳子上,见小秀才走得没影了才小声道:“阿坝,你刚才说什么了?我很少看到爹爹如此恭敬的对人呢。”
薛寅松笑道:“你懂什么呢!小毛孩子一个,快些剥豆子,今天中午吃鸭子汤和炒豆好不好?”长辉闻着鸭汤传出来的阵阵香味,恬着脸央求道:“阿坝,再给一块吧。”
薛寅松最近被他那几声阿坝叫得心软如水,便又去夹了块鸭子出来道:“吃吧,下午阿坝带你去捉泥鳅和蚱蜢。”
长辉眼睛一亮:“真的?真的?”
薛寅松道:“真的,快些吃,别给你爹看到又要说教你,我们吃完饭就走。”秋收已经完了,他得先去看看收回来的地才能决定种什么,幸好他是农家出身,虽然不太会种稻米,但寻常菜蔬还难不倒他。
长辉欢天喜地的啃完鸭骨头,一抹嘴溜回前院。小秀才让他把最差的几个字重新写了一遍,便同意他去找英子玩。
小秀才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最近看书感觉很舒服,虽然那天突发意外烧了床,但还好房子没事。想着信步走到东厢房,只见墙都粉刷了一遍,簇新的白色还带着点石灰味,新床还铺上了竹枕草席。
四处看看很是满意,小秀才转了一圈决定今晚就搬回来住。
午饭是鸭子汤和炒青豆,长辉好似饿虎下山,筷子频频指向鸭子,小秀才又教训他:“与礼不符,夹一个菜不可太过频繁,即使很好吃也不可以。”长辉这次乖乖的听着,只要小秀才看着他便动筷刨饭,一不留意便去夹鸭子。
往复几次,小秀才也注意到了,却不知道该怎么教育他。
薛寅松看着暗笑,正色道:“长辉,要夹便要堂堂正正的出筷,不要学人偷偷摸摸的,你想吃便吃就是,你爹爹不是说你吃得太多,而是说你吃得太快,吃得太快对身体不好。”
长辉瞥了眼小秀才,见他没有做声,于是放了胆子去夹鸭,再不如刚上桌那么急,吃完一块再吃点青豆,然后再去夹鸭块,爹爹果然不吭声。
这边小秀才也松了一口气,他自己并不太懂如何教导小孩,面对长辉常常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幸而薛寅松常在一边帮腔,磕磕绊绊的让他体会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三人慢慢吃完饭,薛寅松便去洗了碗筷招呼两人出门。
三人提了小竹篓往村头走,村边的小河边有一段回水湾,水流缓慢且淤泥堆积,应该是有泥鳅的。薛寅松吃过河泥鳅,味道比塘泥鳅鲜美多了,河泥鳅全身泥黄色带了深灰的椭圆斑点,胸前背上的鳍都比塘泥鳅大,当然体型也大一些。
薛寅松脱鞋卷了裤腿道:“河里有小蚌壳容易割着脚,你们就别下水了,手指摸着这水草缝走,有手指粗的小洞就是,泥鳅滑手,捉的时候要用指甲。”说着自己准备去水深的地方碰碰运气。
小秀才和长辉都是城里人,遇上这样不负责的师傅只能自叹倒霉,两个人伸手摸了一会,都吓得缩回来。长辉是觉得湿滑难受,小秀才则怕里面窜出个怪物咬掉手指。
长辉摸出小布袋道:“爹,今趟我带了布袋,你帮我捉萤火虫吧。”小秀才道:“萤火虫要晚上才能捉,白天哪里能看到?”
长辉撇了嘴,跑远了自己去草丛里逮蚱蜢。
小秀才一边给自己打气,一面又伸手去摸泥壁,好容易摸到一个缝只觉得有个东西冷冰冰的贴着手就滑走了,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心里猛跳了几下,小秀才坐了一会才又伸手,这次他有了经验,把两手的袖子都卷起来一起下手,摸着了便将竹篓扣在洞前用小棍去捅,过了一会竟然真的捉到了一条。
很小的一条泥鳅,比小指稍微长一点,真要吃的话还不够塞牙缝,小秀才却兴奋得要命,恨不得抱着亲两口才是。这一带的石头缝并不多,他挨着摸了一圈总共只摸两条,还累得坐到一旁的石头上休息。
远处薛寅松正躬身在忙碌,只见他的动作不停的提拉竹篓就知道肯定收获不少。小秀才看看自己的竹篓,心里很是不平衡。
长辉野了一阵也累了,没捉到萤火虫但是捉了一布袋的蚱蜢让他很满意,他得意的拿给阿坝看。
薛寅松笑道:“这蚱蜢别丢了,回家可以喂鸡吃,这几天老鸡抱好窝了,若是再下蛋都归你吃。”长辉眼睛一亮,一拽布袋道:“我再去捉些来。”
小秀才觉得这捉泥鳅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事,便去洗了手坐着休息。薛寅松提了竹篓过来笑道:“累了?”小秀才点头道:“果然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需要手脚灵巧的人,我就不献丑了。”
薛寅松笑:“就知道你小时没玩过才特地叫你们来的,捉不捉得到有什么打紧,重在参与。”
小秀才慢慢回味着他的话道:“薛大哥,我总觉得你不是普通人。”薛寅松笑道:“为何这样说?”
小秀才正色道:“我觉得你是隐士般的人物,你总劝我不要做官,却从不说不要读书,足可以证明其实你也是读书人,甚至是做过官的,大约是见不得官场黑暗才愤然罢官隐居。你以前说的那些事,我总觉得是你亲身的经历,所以你才能如此的肯定。”
薛寅松讶然,好半晌才道:“看来我就算否认你也不会相信,其实我只是个普通的乡下人,种地养猪而已。”
小秀才当然不信,心里早把他当成了前辈,摇头道:“这个秘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的。”薛寅松想想这也没什么坏处,便也懒得澄清。
他往河边的泥壁上搜寻一遍,不一会便捉了有十几条,小秀才急了,跳起来瞪着眼睛看他:“我明明刚才寻了一遍,你如何又捉了这许多?”
薛寅松笑道:“泥鳅不会呆在洞口,这洞一般有一尺长,你要伸进去才能摸到。”小秀才却是不敢,那湿滑的感觉总让人联想到虫蛇一类的,万一咬掉手指就麻烦了。
薛寅松失笑,他提了竹篓一路摸过去,打算摸半篓养着以后改善伙食。
小秀才颇有些羡慕的看着他,薛寅松笑道:“我从小捉这个自然很熟练,就像你从小读书,自然随时能提笔写字。”小秀才想了想道:“就算你诸多借口,我也不会相信你只是简单的乡下人。”薛寅松只得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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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大计划
只过得几天,薛寅松的担心便真正成为了现实。
他今天准备去地里松土,挖出沟槽将粪肥掩埋发酵,刚走到地里,一个不认识的大婶便招呼着走过来。
大婶笑着自我介绍:“我是村北翠姐家的邻居。”见薛寅松没什么反应,有些尴尬的说道:“翠姐可是我们村的一支花,比那铃铛可好看多了,这女娃会绣花会做衣服,一手的好女红呢,家里又殷实,条件不差的……”
薛寅松看了她一会,开口道:“大婶,我家公子有个儿子,名叫长辉,今年六岁。”大婶脸色一变:“不是哥哥的儿子吗?以后还要跟着一起吃住?”
薛寅松点头:“算是正式过继给公子的。”大婶想了一回笑道:“我还是跟翠姐家的说一声再做商量。”说着人便走了。
薛寅松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默默的抗了锄头往地里走。
走到地头放眼望去,只见一大片平整的土地里稀稀拉拉堆着些稻秸杆。薛寅松坐在田坎上,撑着下巴沉思:古代的人结婚早,小秀才也到了岁数,一切都看起来那么自然而和谐,可他心里怎么就有那么多不和谐的念头想要冒出来呢?
他不仅想要霸占小秀才,还想长期霸占,不仅想长期霸占还想当长辉的爹,不仅想当长辉的爹还想……任重而道远啊,薛寅松远目。
阻止并不是一个好办法,小秀才总会遇到合适的人,最理想的办法就是在种子发芽的时候给予强力扼杀,让它还没见着光便死翘翘!可是以什么样的借口呢?又以怎么样的冠冕堂皇呢?
饶是薛寅松这现代人的脑袋,也不禁技穷了。
或者长辉算是一个手段,后妈总是容易坏心眼的吧?可并不是每个姑娘都是恶毒心肠,所以这个手段太脆弱,不堪一击。
又或者说小秀才有隐疾?这个谣言一旦散布出去,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抬头做人,还是算了……
再或者小秀才穷得娶不起妻?额,好邪恶的念头……薛寅松的眼睛一亮,是了!是了!这是一个最有效最直接也是最彻底的办法!
一方面私吞家产和银钱,制造机会让小秀才破财破产家徒四壁;另一方面要继续灌输做官无用的思想,让他对做官没兴趣最好听见当官就头痛;第三方面,要坚决的贯彻执行将小秀才养懒养笨的方针,把他当猪养,往好吃懒做方面深入的培养;第四、要极力拉拢第三方势力裴长辉同志,让他当卧底做内应,无时不刻时时刻刻每时每刻的对小秀才进行软化、渗透和策反,发挥内应的积极优势,争取让组织早日攻破防线收复321高地……
薛寅松舒了口气站起来,该锄地了。
他上辈子真没摸过几次锄头,他爹妈就他一个独子,娇惯得厉害,统共也就下过几次地,锄过的地加起来也没一亩。
薛寅松叹口气心道:老子要赚钱要养家,不努力不拼命怎么能行!左手老婆右手儿子,两张口嗷嗷待哺啊,吃饭穿衣、读书写字、看病抓药,哪样不是钱啊,不都得靠自己的两只手赚么?
锄地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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