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次了,他这样突然出差回来,不打一声招呼。尽管已经习惯他的突如其来,她还是嘟囔了句:“不是说明天才回吗?”
曹辰峰把行李箱搁在门后,换了鞋子进去,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满:“我连夜赶回来,你就这迎接态度?”
他出差之前两人因为她没帮他准备好领带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了点别扭,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人家说小别胜新婚,这句话对他们却一点都不适用,可见这也是因人而异的。
秦莫尧没见过比曹辰峰更情绪化的人,然而累了一晚上,实在没什么心情跟他斗嘴,看他情绪不对劲,为了避免大半夜闹得不愉快影响睡眠质量,秦莫尧抛下似乎在乱发脾气的曹辰峰,转身进了厨房,打算把带回来的粥热一下当宵夜。
她在厨房磨蹭了一会,出来时他已经洗过澡,□着上身,也不怕冷,只穿了条睡裤,正在擦头发,一旁扔在地板上的行李箱被翻得乱七八糟。她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开电视的他,招呼了声:“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粥不错。”他穿上衣服,在餐桌上坐下,跟她面对面。
“我把名片贴在冰箱上了,以后可以叫外卖。”粥还有点烫,她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
“秦莫尧,”曹辰峰抬头看她,“你做新闻的,应该知道讲话要切中要点,而不是顾左右而言其他。”
“我在跟你传递有外卖这个信息,有什么不对吗?”她抬头,“还是你想听什么?”
曹辰峰似乎叹了口气,他没再说话,两人低头喝粥,一时无话,房间里只有电视机里的对话声。结婚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似乎都有一回家就开电视的习惯,仿佛是空旷的房间里一定要多了一些额外的声音做背景,两人对话起来才没那么紧张,然而依旧是很吃力。
一切事情在结婚以后,变得脱离了轨道而且匪夷所思。
她留神听了一下,才发现是在重播她的节目。伸手拿遥控换了个台,他见了问:“换掉干嘛,不正听着嘛……”
“我听了烦,吃饭的时候听股市行情,你会不会觉得难以下咽?”
“我差不多每顿饭都这样吃。”
“难怪你秘书说你前段时间消化不良。”
“你怎么会知道?”
“有次逛街遇上的,她在帮你买药。”她跟他秘书温琳曾经是同班同学,私交算得上不错。
秦莫尧有时候会想,她这个妻子是不是做的太失败了,对于他的身体状况,竟然一点都不了解,然而事实上,他们忙得一周才见几次面,有时候甚至见不上面。他经常出差,应酬很多,能正常回来吃晚饭简直是奇迹。而她因为是做晚新闻的缘故,基本上都要十点以后才回家,要是遇上加班,更是半夜甚至是通宵的事情。往往只是睡前打个照面,却又因为一天工作下来的疲惫而变得沉默寡言,仿佛连开个口都觉得吃力,完全提不起讲话和沟通的欲望。
他身体好不好,舒不舒服,他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起过这些。
他们正常的交流直到现在其实都少得可怜,所以每次谈话都像是鸡同鸭讲,沟通不良。
秦莫尧吃了几口就搁下了,她先去洗澡,到卫生间门口,又回头吩咐了句:“你吃完把碗洗掉。”
她洗了澡出来,曹辰峰果然乖乖在厨房洗碗,他们都留过学,自己做家务是家常便饭,他甚至烧得一手好菜,然而人都有惰性,能够自己不做尽量不会自找麻烦,尤其是男人结婚以后。
她倚在门口看了一会,突然觉得心里舒畅了些,于是坐在沙发上把他行李箱里卷成一团的衣服分门别类地理出来,该干洗的干洗,手洗的手洗,归好了抱到卫生间去。
其实她已经困得要死,却不得不忍耐着把洗澡换下来的衣服洗完。上小学时语文课本上“今日事今日毕”这个话给她的教导太深刻,秦莫尧一度怀疑自己从那时候开始就得了强迫症,能今天做完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拖到明天。
等收拾好回到主卧,曹辰峰却已经悠闲地躺在床上了,戴了副眼镜倚在床头看报纸。其实他戴眼镜比不戴要有气质的多,将他略过锐利的锋芒收的恰到好处,看起来沉稳而内敛。然而他却总嫌太呆板,有损他睿智的形象,因此人前很少会戴,她第一次见他戴眼镜,还是留学那会儿在图书馆里。
身上的衣服有些湿了,她打开衣柜重新换了一件,转过身,拉开被子躺下去,关了她床头的灯,说了声,“我先睡了。”
旁边没有动静,好像过了很久,才听到模模糊糊嗯了一声。她困得有些神志不清了,拉高了被子闷头就睡。朦胧间,似醒非醒的时候,身边的床垫陷下去了一点,有手臂横过来,搁在她腰上,指尖掀开了睡衣粗糙的掌纹熨帖在她皮肤上,一点一点往里抚上去。她凭直觉抓住他的手:“别招我,我今天很累。”
“怎么把头发剪了?”他的气息凑到了她耳边,温热的唇贴在她耳垂上,渐渐往下移,在脖颈间蜻蜓点水一般游移。她觉得痒,而且不耐烦,翻了个身躲过他的纠缠:“只是剪短一些,有什么变化吗?”
“你这样子,”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倒有点像我刚见你那时候的样子了……”
“你刚见我的时候我不是短发嘛,”她困是困,思路倒是清晰,还知道纠正他的口误。身后突然传来低低的笑声,她被他笑得有些发毛,一时睡意全无,转了身去问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的声音又近了一些,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他却就势吻住了她的唇,辗转吮吸。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翻身上来。
她挣扎着推开他,努力躲避他渐渐变得猛烈的攻势:“辰峰,我没心情,希望你尊重一下我。”他们一向直呼对方的名字,她也只有讨饶的时候才会叫他辰峰。
想必曹辰峰很了解这一点,他停下来,眯起眼睛直视着她:“为什么没心情?”
明知道黑暗中他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秦莫尧却有一种被他深深看穿的感觉,怎么都躲不开他纠缠的视线,于是索性闭上眼睛。他的手撑在她两边,并没有给她重量,她却觉得压力重重,连身子都僵硬了。
“最近事情很多……我很累。”僵持良久,她终究还是找了个借口解释。僵持良久,曹辰峰冷笑了声,到底没有再强迫她,他松开手,躺了回去,靠在床头点了支烟,幽幽地说,“秦莫尧,如果不愿意可以直说,在我面前不要找借口。”
秦莫尧顿时一僵,躺在被子里屏住了呼吸不说话。过了一会,她动了动掀开被子起来:“我去客房睡。”
曹辰峰却先她一步出了房间,房门被关上,秦莫尧尴尬地顿住,坐在了床边,再也抬不动脚出去。她坐了很久,直到四肢有些冰凉了,终于想起要回到床上去。伸手触了触一旁的被窝,已经凉了。
后半夜她睡得不好,迷迷糊糊地很不踏实。后来被渴醒,只觉得口干舌燥,开了灯起来喝水。刚刚拧开房门的把手,厨房里却传来细微的动静。她把门拉开一条缝,厨房暖橘色的灯光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光束,将曹辰峰高大的身形浸在灯光里,因此看上去轮廓模糊,不像是真的。他背对着她,翻箱倒柜地不知道在找什么。
秦莫尧的眼睛有些刺痛,她关上门,靠在了门后,等厨房里的动静慢慢散了才重新开了门出去。曹辰峰已经不在,厨房的流理台上,咖啡壶是热的,开封的红酒还剩了半瓶,她拿杯子倒了半杯,手指触到案板上细微的颗粒,蘸了舔舔,是咸的。喝咖啡加盐,曹辰峰一贯的古怪品味。
关了灯回房,书房里的灯已经灭了,秦莫尧却没了睡意。她倚在床头,把手机里的那两条短信又看了一遍,然后一条一条慢慢删掉。
第二天早上曹辰峰脸色果然很差,一大早把衣橱弄得乒乒乓乓,秦莫尧洗漱完出来,靠在房门口看着他:“你又怎么了?”
“帮我找找我那件灰色的衬衣。”
“你有很多灰色的衬衣。”
“浅灰色的那件,还有我的球衣在哪里?”
“在储藏室。”-
“球衣为什么会在储藏室?”他看着她,仿佛觉得她不可理喻。
“你有很多套球衣,我特地在储藏室安了个衣柜,跟你那些器械放在一起,免得你找不到。
“结果我还是找不到。”他摊了摊手,依旧那样看着她。
“曹辰峰,我八点上班,你别找我麻烦。”她睡眠不足心情也好不到哪去,甩了手,去厨房做早饭
出来时,他却已经换好衣服了,穿一件浅咖啡色的戴帽针织衫,很粗的纹理,领口开得低,露出小半结实的胸膛,下面是浅米色的休闲裤。一把年纪了还穿成这样可真够轻佻的,可是他往那儿一站,却又仿佛无可挑剔,秦莫尧收回视线,停止对他的腹诽,把咖啡和吐司端上桌子。
“有没有其他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他一看到吐司就开始皱眉。
“很抱歉,我只找得到吐司。”她坦然自若地啜了一口咖啡,想起来应该抽空去超市采购了。
曹辰峰勉为其难地选择接受。
“你今天不上班?”
“上午去打球,下午还有个会。”
“商务性质?”
“没有,私人,”曹辰峰停了一下,又补充说,“跟常睦他们。”
秦莫尧没有做声,过了一会,听曹辰峰问,“要不要一起去?”
“我要上班。”
“今天周六。”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有周末了?”从开始干这一行开始,她就不知道什么叫周末,什么时候有一个完整的双休,那简直是奢侈了。前阵子跟同事一起在单位食堂吃饭,讨论起开心网上关于工作时间的调查,见多数外企白领在抱怨加班,有同事把筷子一拍,愤愤不平:“加班算什么?我们天天加班!”
秦莫尧想起当时那一筷子的架势以及随后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副台长脸上的表情,不由笑了起来。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曹辰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没什么。”她低头喝咖啡。
“要不换个工作吧,昨晚不是喊累吗?”曹辰峰突然说。
她不想让他借题发挥,迅速打断了他:“习惯了就好。”
曹辰峰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我不习惯,我觉得你是跟工作结婚了,而不是跟我。”
“哟,你这是在吃哪门子醋?”她很少见他这样子,仿佛是在跟她赌气。于是笑了下,咬了一口白土司,剩下的扔回碟子里,起身收拾东西出门。
曹辰峰也笑了起来,放下杯子:“我送你。”
“如果你顺便的话。”她也不推辞,不用自己开车,正好还可以用车上的时间补一下眠。
一路眯了一会,到集团楼下时,她正要下车,突然想起件事,回头问他:“你下午有没有空?”
“四点之后,什么事?”
“还是算了。”她想起曹辰峰并不喜欢宠物,于是解了安全带下车。
“秦莫尧,你能不能改改这个说话只说一半的毛病?”曹辰峰语气不满。
她回头:“昨天芹姨打电话说斑斑在掉毛,我没空带它去宠物医院,你又不喜欢宠物,连碰一下都会过敏,我说了还不是多此一举。”说完,她也没走,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曹辰峰冷哼一声:“算了,就当我没说。”他拉上车门,一踩油门,车子很快冲过了十字路口,转了个弯往新区去。
秦莫尧转身往大楼里走。两个人从未婚夫妻成为夫妻之后,最大的变化就是不再试图掩饰对彼此习惯的不满,开始对对方指手画脚,并且理直气壮。理由再简单不过,因为我是你老公(老婆)
结婚三个月,所有婚前的忍耐谦让温存体贴小心翼翼荡然无存,生活本身已经繁重不堪,自顾不暇,他们两个谁也不想看对方的脸色,谁也不愿意迁就谁。
独照
直播时间是周一到周五,秦莫尧终于有一天可以无惊无险正常下班。隔天上午没事,她跟宠物医院预约了一下,决定晚上去父亲家把斑斑接回来。想起早上不愉快的告别,她打了个电话给曹辰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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