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的嘴唇滋润了些。他记得曾经在医院门前见过那个叫苏笑的男孩,李默也曾跟他提起过。看刚才情形,那个年轻的男孩应该对小冬颇有意思。
不知为何,李木鱼心里忽然有点恼怒他的突然造访。他就像是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骤然破坏了空气中悄然流转的恬静和温馨。
这个两室一厅的小套房布置得朴素大方,除了最基本的家具摆设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当。可就在刚才,他闭着眼睛倾听着厨房里传出的嬉笑,倾听着餐桌前两人的低语,倾听着小冬洗碗时细细的水流之声时,心里那个模糊的角落刹那间清晰起来。他有了渴望,有了执念。李默需要一个完整的家,而他,也同样眷恋这份浮华之外的简单温馨。
“小冬,这是你家,别客气,坐。”
小冬被他一说,脸立马泛红,暗地里恼怒自己的没出息,“中午吃多了,我得多站会,否则腰上容易出现便携式救生圈。”
李木鱼笑了,就见她在客厅里缓缓地走来走去,嘴里不住念叨着“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晚上我帮李默补过生日,你有没有时间?”询问的口气,听起来却没有拒绝的余地。
小冬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嗯,不过礼物我还没准备好。”
“没问题,我在德国帮他买了一份,你拿给他,就算我们两个合送的。”李木鱼说得云淡风轻,似乎早有算计。
“这样不好吧,明显就是假的,会严重影响我在李默心中的光辉形象。”小冬边说边在心里盘算这种半大的孩子过生日,送什么东西比较合适。
李木鱼听了她的话,笑得很舒展,磁性的声音听起来愈发迷人,“你在李默心中的形象究竟有多高大,现在不急着讨论。眼下,我更想知道李默跟人打架的来龙去脉。”
“打架?”小冬顿住步子,愣愣地盯着他,茫然道,“跟谁打架?”
“真逼真,”李木鱼啧啧称叹,“小冬,你有没有发现,每当你说谎的时候,两只手就会下意识地绞在一起。”
啊?小冬条件反射般低头,果然……
“你是怎么发现的?”此言一出,她顿时想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光。这个毛病以前二哥曾经跟她说过,没想到李木鱼那双眼珠子竟然如此凌厉,轻而易举地就把她看穿了。
李木鱼看起来心情甚好。他起身走到小冬面前,高大的身材顿时把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罩住。小冬想退,肩膀却被他捉住。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似乎已经越过了安全的底线,就连吸入的空气里都沾染着对方的味道。
那双海一般深沉的黑眸此刻近在咫尺,晶亮似琉璃。柔和的视线里,没有了往日那令人难以逼视的锐利锋芒。纯然的相望,不经意间流泻出一个男人对自己喜欢的女人该有的温柔和渴望……
“李木鱼,你……”小冬挣扎着,伸手抵在他胸前,拼命想把他推开,“我,我……”
话未说完,李木鱼已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贴在她耳边轻笑道:“小冬,用一个人的伤心换取所有人的开心,你觉得值不值?”
小冬闻言,身子僵了僵,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寒意。她咬着嘴唇踌躇了片刻,似自语般低喃:“一个人的伤心?你怎么能如此肯定伤心的只有一个人?”
“有些事情只有试过才知道。”
试过才知道?小冬惨然失笑。若是失败了,代价又由谁来承受?
第二十九章 希尔顿的鸿门宴
她不知道局面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混乱不堪,更不知道二哥和李木鱼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尴尬的场合里暗自较劲。
李默回来的时候,家里只有小冬一人。她双手抱着膝盖蜷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看起来非常困扰。
李默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后面,悄悄探过头,盯着她的侧脸瞧了半晌。
出神中的人毫无所觉,下嘴唇上染着一小片猩红,新鲜的伤口上正缓缓地往外渗着血丝。李默鬼灵精怪的大眼睛眨了几眨,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他伸手在小冬眼前晃了晃,指着自己的嘴唇,笑眯眯地道:“孟老师,小爸呢?刚才的战况是不是很激烈?”
小冬恍然回神,顿了顿,没好气地捏住他的腮帮子,口气颇为不善,“不要擅自揣测大人之间的事!”
“切!”李默揉揉脸,振振有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你嘴上的伤口也是从楼梯上摔下去摔的?”
“你啊你……”小冬无可奈何地望着他,拿这个早熟的高智小孩儿毫无办法,“你小爸已经订好了餐厅,晚上帮你补过生日。他现在回家洗澡换衣服去了。”
李默一听“生日”二字,眼里的光芒顿时淡了下去,无精打采地闷声道:“生日已经过了,补过毫无意义。我根本不稀罕什么生日晚宴,我想要的,只不过是生日当天的一个电话而已。”
小冬拍拍他的脑袋,心里颇为感慨。因为李默的早熟和独立,所以身边的人似乎都忘记了他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虽然他时常豪迈地高呼“与小爸斗,其乐无穷”,可心底却依旧保留着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任性和童真。
李木鱼回来之前,小冬意外地接到一通电话。来电者,正是那晚在派出所里险些被李默暴打的肥婆。
电话里,肥婆通知小冬,今晚七点在希尔顿酒店二楼的法国餐厅见面,商讨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的有关事宜。那狂妄的口气激得小冬火气翻涌,令她的口气也失了惯有的柔和,言语间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肥婆察觉到小冬态度的强硬,口气却愈发嚣张起来,信誓旦旦地说,如果这件事情的结果不能让她满意,那她一定会把事情闹大!
小冬猜不透她到底有什么底牌,挂了电话后,心里暗自犯嘀咕。
李默闷闷不乐地跟她说,那个肥婆的儿子也是一中的,不过在读初二,跟他不同级。小冬一听,顿时有些郁闷。要是肥婆撕破脸,把这件事闹到学校去,那可就不好收场了。毕竟派出所有记录,学校要真是查起来,会给李默带来很不好的影响。
“晚上你跟小爸去吃饭,我去见她。”小冬决定还是破财消灾,尽早解决,免得夜长梦多。
“不要,还是跟小爸实话实说好了。那个肥婆太彪悍,你肯定不是她的对手!”说完,李默掏出手机就要给李木鱼打电话。
小冬阻住她,笑道:“我又不是去跟她硬拼。只要她不漫天要价,把钱给她,事情不就解决了?你小爸刚回来,你就别给他添乱了。”
“那她要是漫天要价呢?我看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小冬皱皱眉,非常认同他的推测。若真是如此,也只能随机应变了。毕竟在那种高档地方,就算真要动起手来,保安也会第一时间出现,料想那肥婆不至于如此丧失理智。
不过,想想肥婆的体型,小冬还真是有点胆寒。
“孟老师,你甭琢磨了,我觉得还是小爸去比较合适。到时候,小爸只要随便对她放放电,保证那肥婆会被迷得五迷三道七荤八素,事情立马迎刃而解。”
李默的话逗得小冬哈哈大笑,“要是被你小爸知道你让他牺牲色相去引诱肥婆,你想你会有什么下场?”
李默抖抖肩膀,顿时觉得这个提议非常不妥。
“行了,这件事我去处理,你就安心跟你小爸去吃饭吧。他从德国买了礼物给你,晚上乖一点,不要惹他生气。”
李默想了想,从牛仔裤口袋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这张卡上存的都是我写小说的vip收入。肥婆要的钱,你从卡上取好了。免得你入不敷出,连下个月的房贷都交不出。到时候若是被小爸知道了,我只会死得更惨!”
小冬望着他稚气的面孔,眼睛里悄悄泛起一层水雾。她特别想把他揽到怀里狠狠地抱住,就像小时候妈妈抱自己那样地抱住眼前这个惹人疼爱的孩子……
她揉揉眼睛,笑着把卡放回他的钱包里,“傻孩子,你小爸付我的暑期家教的钱足以应付肥婆的胃口了,不用担心。”
李木鱼来的时候,小冬对他说晚上临时有事,所以不能帮李默补过生日了。
李木鱼听完后脸色沉了沉。但没多问,等这父子俩走后,小冬突然反应过来,努力地回想刚才说话的时候,两只手有没有又习惯性地绞在一起。
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六点半了,小冬咬咬牙,站在路边挥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希尔顿而去。
她记得薇姐说过,二哥就住在那儿。见完肥婆后,正好可以去看看他,希望不要又被拒之门外。嘴唇上的伤口勉强被唇膏遮住,她坐在车上,拒绝去回想那个令她措手不及的吻。
李木鱼向来沉稳,成熟中透着些莫测高深的味道。他那如此突然的举动,让她乱了阵脚,失了方寸,情急之下,竟对着他的唇狠狠咬了下去……
更令人诧异的是,他非但没有推开,反而如法炮制般也咬破了她的唇。彼此对望时,嘴里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像是某种仪式,宣告着某些东西的破灭,抑或是预示着某些东西的诞生……她不愿深思。
谈判时,首先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本着这个宗旨,小冬难得精心打扮了一番。
黑亮的直发自然柔顺地披在肩上,薄施粉黛的面孔看起来肤质极佳。浅描的眼线。卷翘的长睫,把眼睛勾勒得炯炯有神。挺秀的鼻梁两侧微扫的暗影,将五官衬托的更为立体。晶莹剔透的淡粉色唇彩凸显出双唇的线条,水润饱满,精致优雅中,透着年轻女性特有的柔美。
化妆时,她在脑海中仔细回想着二哥娴熟的手法与配色的技巧,结果总算令人满意。时尚的黑色修身西装,同质地的笔直长裤,搭配上她唯一的一双八分跟皮鞋,纤细高挑的身材,在人群中顿时显得出众无比。
走出电梯,小冬看看表,因为塞车迟到了十分钟。
侍者迎上来,问她是否已经订位。她点点头,四处看了看,肥婆果然醒目,目标很快锁定。
果然来者不善,小冬看到她身旁还坐着某助拳男性一名。身材干瘦,头顶微秃,颇具发展成地中海的潜力。那两人不时地交头接耳。他们桌边,一名身着燕尾服的年轻男孩正在入神地拉奏这小提琴。若是忽略肥婆脸上那乱颤的肥肉和秃顶身上散发出的铜臭气息,画面想必会和谐许多。市井与小资的组合,处处透着一股令人胃液翻滚的陈醋气息。
侍者引着小冬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彬彬有礼地请她入座。
桌旁演奏小提琴的男孩微微躬身,转身离去。秃顶在看到小冬的那一刹那,眼睛里明显放出异样的光彩。肥婆感觉极为敏锐,戴着三枚钻戒的胖手伸到桌子底下,对着秃顶干瘦的大腿狠狠拧了一把……
“老公,就是她家的孩子,把咱家宝贝儿子给打得卧床不起!”
小冬屁股刚坐定,就被她的话给雷得直冒烟,“卧床不起?”她难以置信地反问。
秃顶尴尬地笑笑,肥婆得意洋洋地从包里掏出一沓病例单子丢到小冬面前,“这是医院的诊断,你自己看。”
这时,侍者拿着餐牌走过来,轻声询问他们需不需要点餐。
小冬摆摆手,说什么都不需要,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堆鬼画符似的单子上。肥婆瞥了她一眼,接过餐牌,偎到秃顶身旁跟他商议菜色。
小冬边看边在心里暗骂单子上那一行行人鬼莫辩的医生体,耳边不时传来肥婆娇嗲的低呼。一会是“鹅肝脂肪太高”,一会又是“羊腿太油腻,不利于保持身材”,要么就是“蜗牛太小家子气,吃不出排场”,……来来回回把餐牌翻了七八次后,终于选定了一道令她满意的菜式。
“waiter,就点这道马赛鱼羹好了。马赛鱼似乎是国内没有的品种,给我选一条新鲜的入菜。”
小冬手抖了抖,病历单飘然而落。选一条新鲜的“马赛鱼”?不知道主厨听到之后,会不会痛哭。
侍者脸上泛起绿光,强忍笑意,非常有职业素质地点点头,随即移开视线,礼貌地望着秃顶,询问他需要些什么。
不待秃顶开口,肥婆已经夺过他手里的餐牌,自顾自地替他做好了决定,“老公,你需要补一补,就来份烤羊腿好了。顺道再给你来份鹅肝酱。我看牡蛎杯也不错,牡蛎很补的,也来一份吧……好了,暂时就这样吧。”
秃顶无奈的点点头。小冬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妻管严晚期患者。
“不知道几位需要点些什么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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