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下了班没事,就过来听浦唱歌。傅旭东也没有拒绝去的理由,所以晚上虽然包厢里气氛有一些诡异,却到底促成了四个人同席而坐。平阳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傅旭东,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天晚上莫名其妙发生的一吻,相对而坐时不由有些尴尬,只拿了杯纯水,咕噜噜地喝。
傅旭东不知何时起,对着她就只剩下一个表情,不冷不热,不咸不淡,是只对陌生人才有的表情,或者连陌生人都不如。她倚在秦莫尧身边,眼神一暗,捧着杯子不说话。却听见曹辰峰说起:“程熙恺那小子没什么品味,找的乐队倒是不错,难怪每晚过来人都爆满。”
她闻言点头,忍不住赞许道:“浦那个乐队确实不错,在这里人气很高。”
曹辰峰一愣:“你倒是认识?”
秦莫尧接过话:“敢情就是那个值得你每天过来捧场的熟人,呵呵,既然是认识的,点首歌如何?”
“没问题,我去跟他说。”她雀跃起来,刚才的郁闷一扫而光,“我先下去,你们到外边等着。”说完,一阵风似的就下去了。
傅旭东陷在沙发里,定定地望着迅速打开又瞬间合上的门,没有表态。
三人出了包厢,靠在二楼的栏杆上等,从这个位置望下去,整个舞台尽收眼底。他半倚在栏杆上,看得见她窜到舞台前跳动着跟台上的人招手。大堂里太吵,舞台上的男子放下吉他,凑到她身边掩起耳朵听她讲话,一边连连点着头,动作亲密,似是十分熟稔。面孔却是陌生的,印象中没见过这号人物,是叫浦的吗?
正疑惑着,秦莫尧却在一边笑着说:“听她说是在回来的火车上认识的,歌唱的不错,到如烟也是混口饭吃,没什么来历,看那长相,也确实是吃这口饭的人。”
他还没做任何反应,曹辰峰却在那头轻轻笑了起来:“怎么,听这话你也看上了?”
秦莫尧无语,白了曹辰峰一眼,他闻言,也笑了声:“是你的,急什么,跑不了。”
巧的是台上音乐正好响了起来,enrie iglesias的escape,轻快跳跃的调子。
you can run,you can hide,but you can’t escape y love……听到这句歌词,三人不由相视一笑,这歌点得还真是应景。
平阳上了二楼,见三人正笑得欢,不由好奇:“我错过了什么好事?”
傅旭东手中的酒杯随着节奏轻轻拍打着栏杆,似是有意无意地答了一句:“你还错不过了不少呢……”
她一怔,这还是今晚上傅旭东第一次主动开口跟她讲话,一时间情绪复杂,竟然说不出话来,顿了顿,才笑了笑,但笑不语。
秦莫尧收回望向台下的视线,回头跟她开玩笑:“这样的人才怎么就给你挖掘到了,平阳,什么时候给我介绍一下,下期节目可以找他做专访,有你在,连文案都可以省了……”
曹辰峰手臂一伸,赶紧捞过秦莫尧,一边对她说:“你别听她瞎说,她财经频道的,做什么娱乐头条?”
她见状不由好笑:“哪会听她的?一坑坑俩,我还真没这功夫呢,再说浦他不是专门搞音乐的,他四处流浪,在每个城市间逗留的时间不会长过半年,到如烟来表演也是因为欠了人情……”
秦莫尧眨眨眼睛,一脸遗憾:“那真是浪费了。”说完,瞥了一眼身旁脸色灰暗的傅旭东,朝曹辰峰使了个颜色,两人自动地先往房间里去。
闪得还真有默契,没等她反应过来,栏杆旁就只剩她跟傅旭东两人了。她深呼吸了一下,缓缓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叫了声,“四哥……”
他似是轻轻点了下头,又好像没有,只是默默地喝着杯中的酒,良久,回头扫了她一眼,问:“没惹什么麻烦吧?”
她原本挺不知所措的,听见他这句,心头不由一松,语气都不由轻快了些:“怎么会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又细看了她一眼,仿佛在确定什么,犹豫了一会,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沉默了一会,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什么给她,缓缓说道:“你爱怎么玩怎么闹我管不着,不过,最好跟程熙恺保持一点距离。”说完,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径直走掉。
她看着手中失而复得的身份证和工作证,抬头望见他略显独孤的背影,心头一酸,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张小娴说过:“孤单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由你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开始。”
然而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勇气追上去,再也没有立场抱着他说什么也不放手了……
寂寞很吵,情绪很多1
清清冷冷的冬夜,天幕里一弯新月,几颗疏星,流泻了一地的月光。她踩着步子走在前面,裹紧了大衣转身朝身后面相斯文清俊的男子摊开手:“今天是哪首?”
浦背着吉他,停下了步子,温和地朝她笑笑:“你今天看起来很高兴,应该不需要我的歌了。”
她抿了抿唇,有些费解地看着他。
他往前走了几步,赶上她,说:“现在的你,比火车上有人气多了,那次我还真被你吓到了,没看到过哭成那样的女孩子……”
她有些不好意思,辩解道:“没那么严重吧……”
浦想着,又轻声笑了起来:“怎么不严重?你哭了一路,又不肯喝一口水,我当时还真怕你会哭到脱水……”
她被说得愈发惭愧,面上热热的,把脸埋在大衣领口里,只露出双眼睛,调皮地朝他笑了笑,轻声说:“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所以哭得再丑一点也没关系,反正也不认识。谁知道这个世界这么小,叫我又遇上你了,偏偏你还记得这么牢……”
心里也是微微懊恼的,那一路上真是丑态毕露,全给他看了去,可是怎么就给遇上了呢?
她在如烟混了好长一段时间,只知道那边有个很有人气的男主唱,却一直没看到庐山真面目,偶尔有几次遇上了,隔了个舞台,一点都没认出来。台上那个爆发力十足的歌手,跟眼前斯斯文文的面孔,实在是联系不起来。
还是有次跟程熙恺打赌,喝得八分醉了上台去抢话筒,硬把人家正牌的主唱挤到了一边独唱情歌,唱到一半才听见身后有人浅浅地笑,台上光线很暗,回过头去,那人的眉目陷在黑暗里迷糊不清,浅浅的就剩一个轮廓,只觉得熟悉,却听见他笑着说:“你好,又见面了……”
想起来又觉得窘,想来她那段时间干过了不少糗事,难得程熙恺心情好,由得她在他场子里胡闹,甚至半开玩笑地问她要不要过去兼职唱歌。
她当然是一口回绝了,放纵和沦落的界限,她还是分得清楚的,和程熙恺能到什么程度,她也分得清楚。
唯一意外的是会遇见浦,火车上同行的三天两夜,不过是萍水相逢。再加上她一路上一直在哭,他们甚至没怎么讲过话,车一到站,更是各走各的路,以为不会再见面的。没想到他也在这个城市,也在如烟,也在见到的第一眼把她认了出来……
“与君初相识,似是故人归。”她这样想着,不由就念了出来。
明明是陌生人,却有特别的亲近感,仿佛是注定要再见面的,注定要认识的,只觉得在他面前不需要设防,不需要伪装……
是那样的感觉……
浦宽厚地笑着,似是在回应她的话。干净温暖的笑容,眼前的他跟台上的那个,实在是差太多。
她摇摇头,像是要甩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有些不怀好意地问他:“你还在看三毛的书吗?”
他微微点头,不加犹豫:“是啊,一直在看的。”
她嘻嘻笑了起来:“有句话忘了告诉你,火车上我就想说的,一直好奇到现在,你一个大男人看《哭泣的骆驼》会有点奇怪耶……”
他看了她一眼,笑容竟然有些腼腆,沉思了一会,语气微微黯然:“因为我以前的女朋友喜欢三毛,她说她要像三毛一样去流浪,所以她离开了我,去寻找她自己的生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不能理解她,以为那只是她想要离开我的借口……直到她给我寄来了明信片,每到一个城市,她都会寄一张明信片给我,写一段她的心情,写成歌词送给我,从来没有间断过……后来,我踏上了她曾经的旅程,想走一遍她走过的路,感受一遍她感受过的心情,只是我从来就没有跟上她的脚步……在途中的火车上,我常常会看三毛的书,因为直到现在我都没能完全理解她,我想,也许三毛能给我想要的答案……不过你说的也对,一个大男人看三毛的书会有点奇怪……”
说完,回头微笑着看着她。
她却听得难过,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脸埋在大衣领口里,闷闷地说:“对不起呀,我本来只是想问……那个,没想到……”
他轻轻揉揉她的头发,表示不要紧,她一愣,猛地抬起头,有些错愕的盯着他。
太熟悉了,这样的动作,阿布揉着她的发顶安慰她的动作,由浦这样做来,却是同样熟悉和自然。她愣愣地看着浦,突然鼻子一酸。
浦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手,低声问:“怎么了?”
她赶紧摇摇头:“没事没事,那你女朋友现在在哪里呢,你有没有找到她?”
说完又觉得唐突,如果找到她的,他还会在这里吗?
“她去世了,肺癌,在内蒙古去世的。”他平静地说道,面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她呼吸又是一滞,没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在往前走了。顿了顿,随即跟了上去。浦没有对她隐瞒,可是她觉得他的话里藏了太多的情绪,将悲伤掩盖地不动声色。明明是那样沉重的过往,却有着如此温暖平静的微笑,哪像她,动不动就哭得要死要活的……
面前的那个人,不由得就叫她敬畏起来,也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可以试着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她那得不到的爱情了……
不知谁说过,世界上的快乐都是相似的,只有悲伤,各人不一。
可是她觉得,你的快乐只有自己才能懂,可是悲伤,往往感同深受。
她在如烟的出入更加频繁,只要不加班,几乎天天泡在那里。老板娘很年轻,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名字就叫如烟。她一度怀疑这家酒吧是不是程熙恺专门为她开的,有次借着开玩笑问了出来,程熙恺却笑而不答,反开着玩笑问她要不要给她开一家。程熙恺从来不掩饰他对她的不良企图,只是玩笑的成分居多,那样心思阴沉的一个人,时而内敛时而狂妄,她根本猜不透他的主意,索性就不去想。对他们那条界限,她有种盲目的笃定,她赌程熙恺不会把她怎么样,输或是赢,她都不在乎。
反倒是这样,两人的关系才一改起初的剑拔弩张,变得真假难测起来。大家都寂寞,都不怕撕破脸,所以四哥警告过她的那句话,她到底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过去的时候常常是一个人,不要包厢,也不跳舞,只挑个角落,点杯酒,看浦在台上唱歌。他女朋友送过他那么多首歌,他却从来不唱自己的歌,任别人点。
因为个性随和,在如烟的人气愈发地高。一楼的大堂天天爆满,她要是去的晚了点,人头攒攒,黑压压的一片,几乎要看不到他的身影。因为他很少站在舞台上,大多数时候,是抱着一把吉他,坐在舞台边缘上,低头轻轻拨弄琴弦,过眉的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非常像漫画中的美少年,清俊斯文,又带着一点忧伤,在剔透斑斓的灯光下,唯美的只像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在台下那样看着浦,却总能想起阿布。无关容貌,无关其他。
只是会想起,会莫名地想起。
新生报到的第一天,他穿一件白衬衫,袖子微微卷起,身材高大,只背一把吉他,在点名册上用左手写下自己的维族名字,汉字写的乱七八糟,一口普通话却很标准,他冲她微笑,深邃的大眼像两汪纯净的湖水,他说:“你好,我叫阿布力孜,你可以叫我阿布。”
新生文艺汇演的那个晚上,他和班上的一个新疆姑娘表演《掀起你的盖头来》纱巾轻扬,女孩闪避,他俯首抬头,那一瞬间脸上流露出的调皮纯真的笑容,让身为主持人的她恨不得和那个新疆姑娘调换身份。
金秋校级运动会的开幕式,他们班很不幸地当了炮灰,绕了半个学校的长跑算作热身活动。她从小体质不好,肺活量就低,才跑了八百米就掉了队,身为班委又不好明目张胆地偷懒,只远远地掉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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