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章节7

  来好隆重。空间很大,睡十个人都毫无压力。五十元每人的价格,不算贵,我跟苍苍去谈了谈,让阿妈包我们晚餐,这地方连商店都没有,更别说餐馆了。阿妈是爽快人,让我们跟他们一起吃。阿妈不会汉语,就让女儿跟我们沟通。小姑娘念初中了,汉语说得也不是特别流利,但交流没问题。我从背包里翻了翻,拿了一个香梨与两个月饼递给她,她有点羞涩,最后还是接了过去,低声说谢谢。
  这一块地方,我不知道是否可以称之为村落,居住的牧民并不多,公路两旁只有几处房子,以及零散的一些毡房。公路下面,清澈的伊犁河婉转而过。河堤两岸,是密密麻麻的树木与乔木,初秋季节,树叶已渐渐变黄,却还未到金黄一片,青黄交接,别有风味。
  我们沿着河堤散步,抬头,对面遥遥相望是那拉提茂密的原始森林,山峦寂静,层林尽染。脚下,河水清澈见底,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将潺潺水波折射成一片成晶莹微光。
  公路另一侧,是一片高高的山坡,我缓慢地爬上去,攀到至高点,微喘着气在一块岩石上坐下歇息。我俯览脚下,河流变得好遥远,一群晚归的羊群悠悠地走在小路上,骑在马上的牧民从前头蹿到尾,又从尾蹿到前,挥着鞭子,维持着羊群的秩序。抬头,天边夕阳正缓缓地落下去。
  我脑海里忽然就蹿出一句话来――
  我想和你生活在一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我此刻目之所及的地方,多么符合傅先森与南风心中的小镇啊。
  无比的静美,无比的安宁,轻盈得像梦。
  而这个黄昏,我也总是怀疑,是不是在梦中,看了一场温柔的日落。
  天黑的时候,我们住的地方又来了一拨客人,开着一辆大面包车,十来个人,像个团队。一问,果然是单位出行,他们是乌鲁木齐某家医院的医生。
  过了一会,我出来,看到他们竟然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他们找阿妈买了十公斤羊肉,打算烤肉串,做羊排手抓饭!见他们那大阵仗,我也被勾起了兴趣,跑去问阿妈,还有羊肉吗,我们也要烤肉串!羊肉是有的,阿妈家刚宰了一头羊。只是,阿妈家的小姑娘疑虑地看着我,烤羊肉,你真行吗?
  呃…虽然没烤过,但是!我瞅了瞅那几个忙得热火朝天的医生们,可以现学嘛!
  阿妈切了一公斤羊肉,拿了铁签子给我们,让我们自己串。别以为串肉简单,这可是个技术活,小姑娘打着手电蹲在旁边教我们技巧,先串一块瘦肉,再一块肥肉,再来两块瘦肉,肥肉有油,这样搭配才不会烤糊掉。我信心满满,欲大展身手,结果出师不利,肉没穿串进去,直戳痛了指尖。二十来串肉,我串得磕磕碰碰,最后还是阿妈看不下去,过来帮我们。
  这家没通电,照明的电都是太阳能供应,草原入冬早,有阳光的日子太难得,因此电来之不易,自然不会有路灯。我们一群人在外头露天烤肉,一切行动,全靠一只手电筒,以及大炉子里红彤彤的柴火。
  医生队伍里有个大厨,烤肉与手抓饭都由他操持,他脱掉外套,只穿一件t恤,高高挽起袖子,烤肉时手指翻飞,一甩一吹的架势,一看就专业十足啊!我蹲在烤架边,吸着鼻子说好香啊好香,一边猛吞口水,一边偷师。
  几分钟后,第一炉烤肉出炉!大厨请我们一起品尝,吃第一口,就朝他竖起大拇指!一路吃过不少烤肉,便宜的贵的,但都比不上这晚的羊肉串。
  医生们烤完,终于轮到了我们。我第一次烤肉,又新鲜又激动,照着先前偷师来的做法,手指翻啊翻的,大厨站在旁边给我做指导,直夸,小姑娘,像模像样呢!
  信心满满地把烤肉端到毡房里,献宝似地拿给苍苍与南瓜君,等着他们夸我呢,结果我自己刚吃第一口,就想吐出来,天呐,怎么这么咸!没法吃啊!可我没有放盐呀,我明明跟医生一样的程序烤的!
  我跑出去一问,才知道,原来阿妈腌肉的时候放了很多盐,医生们先后用水洗了四次,所以他们的肉咸淡适中。
  我:…都没有人告诉我这个呀…
  偷师不成功,欲哭无泪啊欲哭无泪。
  医生大厨安抚我,把他们的烤肉分享给我们一些,又装了一大盘刚刚起锅的羊排手抓饭给我。真不愧是大厨,饭也香气四溢,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有人在我身后忽然“哇”了声,月亮出来了!
  我转头,天边一轮圆月正从乌云背后缓缓爬出来,明亮皎洁,照亮了整个夜空。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我左手拿着羊肉串,右手端着手抓饭,在月色照耀下,走向我们的毡房,食物的香气随着夜风一丝丝飘到鼻端,满满都是温暖。
  我抬头看了看圆圆的月亮,总觉得,今晚,才更像中秋夜。
  喀纳斯的星空
  我对喀纳斯的第一印象不好,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失望。
  我们下车吃的第一顿饭,在贾登峪,一碗普通的肉丝面卖到68块,加个鸡蛋加十元。同车的男孩子想吃羊肉,花一百多点了一份葱爆羊肉,端上来一看,羊肉屈指可数。
  这堪比机场的食物价格,令我为接下来的三天担忧。
  230块的昂贵门票再一次刷新了我对喀纳斯物价的看法,这还只是喀纳斯三个大景点其中一个的门票费,去白哈巴村还需要再花280块,去禾木,再掏门票…
  因为季节原因,喀纳斯景区只开放三个月,到十月初,便要因大雪封山。在这边做生意,时间太短,门租贵,又因为运输不便,东西自然就贵得离谱。想到这一层,昂贵的物价令我理解。
  但当不管是乘坐区间车还是去洗手间时,长长的队伍人龙,以及嘈杂的导游喇叭声,手中小红旗飘啊飘,令我觉得,这个地方,太像太像菜市场。
  它的风景依旧是美的,秋色盎然,层林尽染,但那美,却被染得如此喧闹,浮躁。
  刚抵达,我便意兴阑珊。
  多年前,我梦中那个安静的喀纳斯,去了哪儿?
  我陪苍苍去喀纳斯湖,她感冒不见好,又因为忽然的失恋,心情低落至谷底。其实从那拉提开始,我就知道她很不好,她的生病,多半是忧思所致。我不知怎么安慰,便打趣她是林妹妹。
  其实我有点怕见到与我朝夕相处的朋友情绪低落,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我感情内敛,当面说不出肉麻的话,也别扭给对方一个拥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就只能傻傻地冷然地看着,为她担忧,却也毫无办法。
  喀纳斯湖曾在我的故事里出现过,它美得如梦似幻,而一切美景,当你身临其境,就会发现,现实与想象,是有些差距的。也许是幻想太美好,亲眼所见时,再美的景致,也美不过梦中。
  喀纳斯的丛林与湖泊,在我心里,都没有泛起涟漪。
  而我最想去的禾木,因为修路,无法正常通车,只能徒步或者骑马前往。我是考虑过骑马的,可大姨妈的忽然造访,哪儿都去不了了。
  我的心情变得无比沮丧,若不是定好了机票,我甚至想提前离开。
  我们住的小木屋,没有火炉,入夜后特别冷,被子倒是厚,却不够柔软温暖。我躺在狭窄冷硬的床上,久久无法入眠,我忍不住想,为什么要来喀纳斯?如此翻山越岭,舟车劳顿的。这里的感受,比之之前任何一个地方,都要糟糕。
  半夜的时候,我起床去外面上厕所,我知道山上凌晨的气温有多低,我把抓绒羽绒都套上,又缠了厚厚的围巾,才敢跑出去。
  当我推开门的瞬间,我整个人一呆。
  当沮丧令我忘记要在这里守望星空时,我推开门,不经意地抬头,漆黑夜色里这一整片璀璨的星河,令我久久不能言语。
  这片山峦,是真正没有灯火,此刻倾斜在我身上的所有光亮,全部来自头顶的苍穹。
  我站在院子里,久久仰头凝望着,夜空里,一闪一闪的,是小熊星座吗?还有那北斗七星,那么亮,那么亮,是谁又在山林里迷了路,等待你的指引呢?那密密麻麻的星斗,全部映在我心间,折射成细细密密的欢喜。
  我从未见过这样璀璨的一片星河。
  宛如梦中。
  关于喀纳斯,它是我来新疆的缘由,它曾是我的小执念,细细碎碎的还有很多,但我不想再多说任何。
  关于喀纳斯,我想忘记那些想忘记的,我只要记得,那夜,抬头时,那片璀璨的星河。
  它是多年前,我梦中喀纳斯的模样。
  中篇小说我还能爱谁比你更多
  中篇我还能爱谁比你更多
  如果有一天我离你而去,我不会给你留下一个字,因为,我想对你说的,在此之前,已用我这一生全部的爱诉说。
  楔子
  我从未见过这样大而持久的一场雪。雪花如鹅毛般飞舞,卷着狂风呼啸,天地间只剩白茫茫一片。
  这里是海拔5000多米的喜马拉雅山脉南麓,四个多小时前,我们在下山途中遭遇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更不幸的是,跟我一起同行的女孩岁岁不小心摔了一跤,脚受了伤。
  向导将她背到一个背风处,那里有几块高大的突出的石头,正好围绕成一块小小的避风港。
  三个人坐在地上,沉默如这巍峨的山。
  最后是岁岁先开的口,她轻轻说,你们别管我,赶紧下撤。
  我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其实我知道她并不是随口说说,在生死面前,说出这话时,她心里一定经过了剧烈的挣扎。但我做不到将她扔下不管,虽然我们才认识一个月。
  最后向导做出决定,让我跟岁岁在这里等待,他独自下山去找救援队。
  我不知道要等多久,等待的时间是那样缓慢,仿佛能听到时间一分一秒走动的声音。
  我有点担忧岁岁的脚伤,她的脚踝肿得很厉害,已经积了淤血。我们都没有带跌打消肿的外用药物,如果伤口发炎,会引发一系列不堪设想的症状。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外面的雪依旧没有停。我们将所有的衣服都套在身上,蜷缩在羽绒睡袋里,一人吃了几块饼干与一块巧克力,将结冰的水慢慢捂热,喝下去。
  那个夜晚,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将时间熬过去的。
  当晨光照进石头缝隙时,我睁开眼,狠狠地舒了一口气。我推了推岁岁,她轻轻嘤咛了一声。我看着她有点苍白的面孔,伸手摸她额头,心里一惊,她在发热!
  吃了感冒药,她又蜷缩着睡了过去。中午,她醒过来,状态似乎好点了,我们一人吃了条能量棒,然后靠在石壁上说话。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这漫漫等待的时光,除了聊天,我们别无可做。可渐渐地,她连说话都很吃力,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
  我担忧地说:“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
  她往石头缝隙外望了望:“天又快黑了吧,迦楠,你说我们能看到明天的日出吗?”
  我心里一凛:“别胡说!”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说:“你曾问过我,为什么在外面飘荡。”
  我记得,那时我们刚抵达尼泊尔,在博卡拉一个小酒馆里一起喝酒。她说她独自旅行了两年,没有回过家。我问过她为什么,她没有回答我。
  而此刻,她告诉我答案:“因为我想要忘记一个人。”
  “一个朋友曾对我说过,你的世界太小了,所以你的眼里才会只看见那一个人。你应该出去走走,你就会发现,世界这么大,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她顿了顿,“世界是很辽阔,这两年我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是,我的心却很小,只能装下那个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液体从她眼中滑落。
  我一惊,她摔得那样重都没有哭,在暴风雪中绝望苦等时,她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而此刻,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汹涌地爬满了整张脸庞,“哪怕他不爱我,我也没办法忘掉他。”
  我沉默了许久,才轻说:“忘不掉,那就记住。”
  她喃喃:“忘不掉,那就记住…”她忽然扯开嘴角笑起来,那个蔓延在泪痕交错里的笑容很诡异,可又莫名地温柔,仿佛想起生命中至为美好的事情,“你说得对,如果忘不掉,那就记住。”
  她疲倦地靠在石壁上,微微闭眼:“迦楠,如果…如果…我走不出这座雪山,你说,这里的山峦、树木、石头,这里的风,这漫天的雪花,会不会帮我记住,我曾那么拼尽全力地爱过一个人…”
  赵岁岁初次见到陆年,是她十二岁的生日。
  她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男孩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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