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活在金朝末年》第五章:杀人救人

  王教头看见同伴被射杀,只愣了片刻,便有了反应,他一把抓起亭榭栏杆上的长枪和铁盔,闪身躲在了亭榭的一根木柱后面,以极快的速度戴好铁盔,一手抬起,用手臂上的铁甲遮在面前,一手握着长枪,将抢尾夹在腋下,怒吼着笔直的冲入了花园,踩着满地残花,向着射出弩矢的厅堂后门冲了过来。
  射出弩矢后,陈宪也愣了片刻,刚才扣动扳机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看着那刘教头倒下,他才意识到自己杀了人。
  不过,他很快就被王教头的怒吼惊醒,慌忙弯腰踏住大黑鹰前端的脚踏,迅速开弓挂弦,反手从背后箭袋中抽出一支弩箭装在了箭槽中,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而不乱,等他装好弩矢的时候,王教头距离厅堂后门还有五六米。
  陈宪曾经认真练习过快速给弩弓上弦装箭,说是为了应付弓猎中出现的突发情况,实际上,更多的是为了满足他的个人爱好,他喜欢研究琢磨各种实战情况下冷兵器的使用情况,并乐此不疲。
  这一次陈宪不再犹豫,也不敢犹豫,抬手就扣动了弩机,现代工艺制造的弓弩在近距离的准头威力不输于枪械,弩矢准确的擦着王教头护住脸的左臂铁甲上侧,狠狠的钉入了他的左眉,强劲而锋利的弩矢穿透了他的颅骨,刺入了他的大脑,瞬间抽空了他的力气,让他像一截木头般栽倒在了厅堂后门的石阶前。
  陈宪透过破烂的花窗,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王教头,看着他身下的血迹逐渐扩大,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吸入一口凉气。
  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翻腾不休,“我杀人了!”
  刚才情况危急,容不得他思考,这时候平静下来,他才觉得后怕和荒谬。
  也许是刚才看过了太多的死人,陈宪似乎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害怕,他心底除了慌乱和恐惧之外,不知为何竟然还有一丝微微的兴奋!
  看着花园对面的亭榭中,女人和两个男孩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陈宪想了想,再次弯腰踏弩,重新上弦后,这才拿起长棍,用左臂架起大黑鹰,走出了厅堂后门。
  陈宪驾着弩,边走边小心的张望,向着对面的母子走去。
  走近之后,他发现对面母子正用惊恐之极的眼神看着自己。
  陈宪突然意识到自己穿着一身黑色铁甲(这身铁甲的每一个甲片都经过发黑氧化防锈处理),戴着同样乌黑的头盔,活动面甲遮住了容颜,除了一双眼睛,几乎不漏一丝皮肤在外。
  这样的装扮,自己照镜子觉得很酷,但看在这刚刚遭受大难的母子眼里,怕不是像恶鬼一样。
  他急忙安慰道:“没事了,我不会伤害你们,你们安全了。”他可不想吓坏了这母子三人,他还需要从这三人口中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
  听了他的话,那女人愣了片刻,似乎没有听懂,但听他声音和善,似乎也不在那么恐惧。
  陈宪又向两人挥了挥手,道:“跟我来,快离开这里。”
  也不知那女人听懂没有,她不知所措的搂着两个孩子,有些不敢正眼看陈宪。
  陈宪只能放慢语速耐心劝道:“这两个教头能返回,其他的乱兵也能返回,你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如果你们有去处,我可以送你们一程。”
  这一次那女人似乎听懂了陈宪的话,终于有了反应,她放开孩子,向着陈宪福了一福,说道:“壮士如能将我们母子送去鲁山之中,沂水之源的东庄子,庄子里的杨家员外必有重谢。”
  陈宪答道:“好,反正我也无处可去,送你一程也无妨。”
  见女子点头,陈宪转身向着厅堂后门走去,那女子唤他道:“壮士,这花园有后门,我们可从后门离开。”
  陈宪闻言点了点头,他正要回头,突然看到死去的王教头压在身下的长枪,心中一动。
  陈宪看了看手中的长棍,又看了看王教头身下的长枪,稍微犹豫,就上前一把拉开王教头的尸体,伸手将长枪捡了起来。
  他拉开尸体的样子,似乎已经完全走出了杀人的阴影。
  说起来陈宪虽然没有射杀过人,但兔子,野鸡,麂子,獾……这些野物他射杀了都快上百了。
  陈宪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当他射杀猎物时,心中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快感,这种快感既有征服的喜悦,也有某种破坏欲望得到满足的兴奋。
  这也许是他能如此快的走出杀人的恐惧的原因吧。
  ……
  王教头的这杆长枪的枪杆笔直,拿在手里坚中带韧,显然是精工而成,枪头工艺精湛,寒光闪闪,显然是一把好枪。
  这杆枪全长大约三米左右,如果是一般人,肯定认为这是一把长枪,但在陈宪眼里这其实是一把短枪。
  吴殳在《手臂录》中将抢分为短枪,长枪,竿子三种。
  短枪一丈不到,也就是三米出头(明尺大约相当于现在三尺三寸多点),使用短枪主要靠的是手腕和手臂,所以短枪最是灵活,也最能展现枪法的精妙。
  竿子长两丈以上,也就是六米以上,依靠双手根本无法使用,只能依靠奔跑腾挪来操控长枪,所以使竿子关键在一双腿。
  长枪一丈四尺,也就是四米五左右,这种枪兼有竿子和短枪两者的优点,既占据了一寸长一寸强的好处,又能兼顾一定的灵活性。
  不过吴殳认为,长枪虽然优势明显,威力强大,但对于枪法来说,无法完全发挥其中精妙,技巧较为粗糙,练枪的人都知道,枪越长,就越难以用来格挡,从这一点上来说长枪不如短枪。但他同时也认为长枪更加适宜于两军对垒的战场。
  吴殳的这种分类方法,和现代的分法大相径庭,按照现代武术界的分类,三米以上的长枪都可以算是大枪,正常的武术用枪的长度应该是使用者站直身体举起手臂,从脚下到指尖的距离,也就在两米到两米二三之间。
  之所以有这种变化,大约和热兵器兴起后,武术渐渐脱离军队,江湖化,表演化有关。
  两米出头的短枪又叫花枪,舞动起来枪花朵朵,煞是好看。
  ……
  虽然吴殳认为短枪精妙,不过陈宪还是认真练习过长枪的运用,因为他向往的恰恰是热血沸腾的古代冷兵器战场。
  按照手臂录的说法,先练短枪,再练竿子,两者练熟之后,长枪就很容易掌握了。
  陈宪正是按照这个程序来炼戳法的,因而,使用短枪对他来说不成问题。
  将大黑鹰放在脚边,陈宪先用王教头的罩袍擦干净了枪身上的鲜血,端起短枪轻轻一抖,顿时十分满意,这是一把好枪。
  试过了枪,陈宪又看了看王教头身上的那件淡绿色的罩袍,就是因为这件罩袍的存在,让陈宪一开始忽略了这两人穿着盔甲的事实,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经过氧化发黑防锈处理过额漆黑扎甲,觉得实在太过显眼,想了想,便伸手解下了王教头身上的罩袍,也不顾鲜血,穿在了自己身上。
  穿好了罩袍,陈宪一手端着大黑鹰,一手提着短枪,走到母子三人面前,示意他们带路。
  那母亲见陈宪捡起了王教头的枪,便也捡起了刘教头那根两头包着铁箍的木棍,那木棍长两米左右,鸡蛋粗细,两头包上铁,也是一件凶器。
  母子三人带着陈宪走进竹林,在竹林中饶了几圈,来到一堵院墙前。
  院墙上有一道大门,大门上的门锁已经被破坏。
  陈宪跟着女子走出大门,他吃惊的发现,门外并不是院子外面,而是一个夹道,这个夹道大约四米宽,夹在两道高墙之间。
  女子带着陈宪顺着夹道走了十几米,转过一个拐角,又走了十几米,这才来到另外一座大门前。
  这座大门也被斩断了门栓,大开着,门外正对着村庄的一条主街道。
  想来这两道墙之间的夹道,应该是防御运兵用的,只可惜在之前的战斗中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多的作用。
  离开了院子,四人径直顺着街道来到村庄的西门前,大门敞开着。
  四人走出了村子,女子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村庄,这才拉着两个男孩紧紧的跟在陈宪身后。
  他们顺着西门外的一条小路走了三四里,进入了树林中。
  深入树林之后,陈宪松了口气,他觉得这时候应该已经安全了,便拿下了头盔。
  那女人看了陈宪的脸之后,似乎也是微微的松了口气。
  陈宪长相算不上多英俊,但浓眉大眼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个坏人,至于陈宪的板寸头,只是让女人以为他是游方的和尚。
  拿下头盔,放松了气氛,陈宪试着和女人交流起来,“你说的沂水之源在什么方位?”
  那女人指着东南方向说道:“这山中有一条小路可通沂水之源,那沂水之源在鲁山深处,群山环绕中有一片平坝,属泰安莱芜县。”
  看着女人指的方向,听她的描述,陈宪大约知道她说的地方是哪里了,她说的应该是沂源县。
  沂源县是解放后才设置的一个县,是一块位于鲁山深处的山间平原,距离莱芜比较近,陈宪大学关系最好的室友就是沂源人,他曾经在那里度过了一个暑假。
  沂源和临朐之间全是山地,十分难走,但直线距离倒是不远,三四十公里而已。
  搭上了话,陈宪开始和女人东拉西扯起来,也许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恐惧,女人也愿意和陈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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