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剑诀》第2章 青衣佳人（杀剑纪元元年）

  漫漫千古，莽莽八荒，哪里是，何处是归途？
  江湖热血，英雄悲歌，君子坦荡荡，死生又何妨？
  深秋时节，天气初肃，丝丝凉意弥漫。
  红日初升，秦岭北麓，终南县城。
  街上行人稀稀落落，簌簌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一阵急促地马蹄声打破了小城的宁静，一位青衣佳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疾驰而过，在清远客栈门前勒马停下。
  “快开门！”青衣佳人声音清脆而响亮，紧接着是一连串手掌拍击门板的声音。
  “来了来了。”不多时，一个睡眼惺忪的店小二打开门，随口问道：“客官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呢？”一抬头，一位美若天仙的青衣佳人映入眼帘——虽满脸风尘，却似青莲，出淤泥而不染，娇艳如花的绝美容颜冷若冰霜，好似广寒仙子临尘，美得不可方物。见到如此绝色佳人，店小二竟似无动于衷，只是掩口打了一个哈欠。
  青衣佳人微感意外，却不在意，随口道：“来几个好菜，要快！再准备一些干粮，还有我的山儿，用上好的草料。它背上那几个水壶，都装满清水。”
  “好嘞！客官，您先里面坐。”听到“山儿”二字时，店小二面部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只在弹指之间，青衣佳人却未察觉。店小二从芊芊玉手中接过缰绳，回头朝内堂喊了一嗓子：“拿手好菜来几个，客官赶时间，再备一些干粮！”
  青衣佳人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好面朝着门口。
  这时，又有四人进入客栈。一位白衣长衫的年轻公子，手持折扇，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邪气。一位青衫老者，两鬓斑白，双目炯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还有两个蓝色劲装打扮的汉子，跟随在白衣公子和青衫老者身后。
  不经意间，青衣佳人目光扫过四人，继而转头望向窗外。
  四人环顾客栈，刹那间，六道目光停滞在青衣佳人那娇艳如花又冷若冰霜的绝美容颜上，白衣公子和两个蓝衫汉子顿时呆若木鸡。目光一掠而过，青衫老者也不禁为之动容，心中忖道：世间竟有如此貌美之女子！见同来三人如此失礼，青衫老者轻咳了一声。那三人这才如梦方醒，两个蓝衫汉子赶忙收回目光，白衣公子却径直走到了青衣佳人桌前。
  “姑娘，在下可以坐这里吗？”白衣公子面带微笑，指着青衣佳人对面的长凳问道。
  “不可以。”青衣佳人一脸漠然。
  “是在下唐突了……”
  “那还不走。”青衣佳人打断了白衣公子，声音冰冷。
  白衣公子微微一愣，随即怒道：“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敢这样跟本公子说话，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本公子对你不客气了。”话音方落，白衣公子上前一步，手持折扇径直点向青衣佳人玉堂、膻中两处大穴。
  青衣佳人神色从容，右手握住剑柄，“锃”的一声，一道青色剑影闪过。
  下一刻，白衣公子手持折扇僵在半空，一阵森然寒意从颈间传来。不知何时，一柄青色长剑已架在颈间，他难以置信，满脸惊惧之色。
  “姑娘手下留情！”青衫老者脸色大变。
  两个蓝衫汉子连忙拔出单刀，却不敢上前。
  青衣佳人望着青衫老者，心中忖道：此人卑鄙下流，不知祸害过多少姑娘，死不足惜。但若此刻了结他的性命，我未必能全身而退。
  “滚！”青色长剑入鞘，青衣佳人一脸不屑之色。
  白衣公子如释重负，缓缓后退。
  一道青色身影闪过，青衫老者已然来到白衣公子身旁，其身法诡秘莫测。
  突然，数十点寒星从折扇中射出，白衣公子一脸冷笑。
  青衣佳人猝不及防，急忙挥袖格挡，数根银针顺着衣袖掉落在地上。针尖闪烁着熠熠黑光，显然淬有剧毒。她脸色骤变，右臂已觉酸麻，竟似要失去知觉一般，不禁怒道：“卑鄙！”
  白衣公子轻笑道：“中了青峰刺，你今日插翅难飞！”
  就在这时，一阵马嘶鸣声从客栈外传来。紧接着，又听到店小二在大喊大叫：“姑娘，你这马太凶了！我只是想玩玩而已，快救命呀！”
  透过窗口，青衣佳人看见那店小二正骑着汗血宝马在客栈门前打转，不禁心中暗喜。她当机立断，用左手以暗器手法将长剑掷出，直取白衣公子咽喉。与此同时，她飞身跃出窗外，脚尖轻点，飞身上马，抓起缰绳，一声长啸。马儿竟似明白主人之用意，四蹄飞奔，疾驰而去。
  青衫老者伸手抓住剑柄，一言不发，暗自苦笑。
  白衣公子匆忙朝青衫老者微一抱拳，以示谢意，随即对两个蓝衫汉子吼道：“那小娘们中毒了，跑不远的，快去追！”
  汗血宝马不愧为大宛名驹，两人一骑，仍然迅如疾风。
  店小二与青衣佳人肌肤相亲，软玉温香，耳畔吐气如兰，亲尽了芳泽，嘴里却大喊大叫：“姑娘，你要自重呀！男女授受不亲，快停下，让我下去！”
  青衣佳人却似什么也没有听见，身体慢慢失去知觉，意识渐渐模糊。
  店小二不喊了，只因他感觉到那娇艳如花的脸庞已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淡然一笑，脚尖轻点马脚蹬，身体一起一落，又回到马背上，却已与青衣佳人交换了位置。青衣佳人顺势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不知过了多久，青衣佳人渐渐恢复了意识，右臂传来阵阵痛楚。她四下张望，发觉自己正靠在一块青石上。朦胧中，她看见一个男子正在挥舞着一段树枝。她用左手揉了揉眼睛，不禁面露诧异之色。挥舞树枝的男子是那店小二，这在意料之中。令她诧异的是，那个店小二竟然在练剑，这样的剑法她从未见过。
  青衣佳人名为李若仙，贵为西夏公主，幼时便博览各家武学典籍，九岁时拜西夏第一高手北宫暮歌为师，其武学修为可栖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但此刻，她看着眼前之人练剑，竟不觉沉浸其中。
  这种剑法似乎没有固定的招式，却招招如似行云流水般没有丝毫阻滞。每一招必取敌人之要害，简单而直接，迅如闪电，丝毫不考虑格挡，存一击必杀之信念。
  剑，是一种单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兵器，百兵之君，至尊至贵，一旦出鞘，必须全力以赴。剑下无情，这是最起码的尊重，无论是对剑本身，还是对手。或许只有这样的剑法才能真正诠释剑之真谛。
  “看了这么久，有没有觉得这剑法很厉害？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收你为徒。”店小二嬉皮笑脸地望向李若仙。
  闻言，李若仙这才回过神来，白了店小二一眼，懒的搭理他。
  店小二故作沉思状，狐疑道：“你不愿当我徒弟，莫非想做我的妻子？”紧接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缓缓道：“刚在路上，你一直靠着我坚实的胸膛。还有，我从山脚下将你抱到这里，又为你拔出毒针，吸出毒血，确实有瓜田李下之嫌。如此说来，你若是非要做我妻子，倒也可以考虑。”
  李若仙天生丽质，身份尊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何曾被人如此调戏？她心性孤傲，恼羞成怒，忍不住骂道：“无耻！”气急之下，她嘴里吐出了一大口淡黑色血污。
  见此情形，店小二面露得意之色。他从怀里取出一块粗布方巾，上前想要替李若仙拭去嘴边的血渍。
  言行粗鄙，却是用心良苦。
  李若仙还是气不过，勉力夺过方巾，自己来擦拭嘴边的血渍。
  店小二淡然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李若仙连忙问道。
  “这位小娘子，你既然已无大碍，那我是不是应该去找几株解毒草，替你处理下伤口？”店小二似笑非笑地望着李若仙。
  这时，李若仙才第一次看清店小二相貌——清秀的脸庞略显稚嫩，炯炯的目光中有着一往无前的锐气。不觉间，她心中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欢喜，却依旧装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将头转向一边，不再搭理店小二。
  店小二毫不在意，自顾离去了。不多时，他拿着几株药草回来了。
  李若仙兴致勃勃地盯着这几株药草，并暗自记下其形态特征，以防不时之需。这药草叶宽条形至条状披针形，扁平，先端长渐尖，比花葶短，鳞茎球状至扁球状，花葶实心，圆柱状。
  店小二将药草揪成小段，放在一块扁平的石头上，用另一块石头将药草捣碎，直至呈浆状。接着，他挽起李若仙右臂衣袖，从浆状药草中挤出一些淡绿色液体来清洗伤口，再将浆状药草均匀平铺在伤口处。最后，他完全无视李若仙那杀人的目光，从她衣袖上撕下一块布条，将伤口包扎好。
  这时，山脚下有动静传来。远远望去，只见那白衣公子带人前来搜山。
  原来，白衣公子追出客栈，眼看着两人一骑疾驰而去，却无可奈何。于是，他让一个蓝衫汉子回去叫人，自己与另一人远远跟着。可未过多久，两人一骑就没了踪影。直到正午，他们才在山脚下发现那匹汗血宝马，这才开始搜山。
  “时间刚刚好。”店小二笑着打了一记响指。
  李若仙收回目光，低声道：“还不快走！”
  店小二用手摸着下巴，沉吟道：“这该如何走呢？”
  明知店小二在故意装傻，可眼看着追兵越来越近，李若仙强压心中怒火，沉声道：“你抱着我走！”
  店小二轻叹一声，好似做出了很大牺牲，一脸委屈道：“那就让小娘子再占一次便宜！”
  李若仙心知多说无益，将头转向一边，不再言语。
  店小二也很知趣，抱起李若仙便朝山上奔去。
  这时，山脚下有人喊道：“他们在那边，快去追！”
  店小二神色从容，身负一人，奔行在山间丛林竟如履平地。
  李若仙暗暗心惊，这少年也就十七八岁，竟有如此轻功修为，实在匪夷所思。她有信心，自己的天资、勤奋与师承绝不输给任何人，可与之相比，轻功修为只能平分秋色。还有一点，那就是年纪，她今年已二十有一。
  店小二抱着李若仙，穿行于丛林山涧，好似轻车熟路。约摸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一处山洞前。
  “到家了！”店小二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望着那如春日阳光般灿烂的笑脸，人畜无害的目光，若非不久前亲身经历，李若仙一定会认为店小二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少年。
  山洞里打扫得很干净，简单朴实又井井有条。
  店小二将李若仙放在床上，便出去了。
  李若仙也不在意，心知这少年心思缜密、精于计算，毋庸置疑，此处绝对是安全的。刚静下心来，一阵强烈的饥饿感便涌上心头。连夜赶路，直到此刻还粒米未进，不过她并不心急，料定这少年一定会带着食物回来。
  半个时辰后，一阵诱人的肉香飘入洞中。李若仙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不多时，店小二拿着一条外焦里嫩的兔腿走入洞中，送到李若仙嘴边。
  李若仙朱唇轻启，刚要去咬，店小二却迅速缩回了手。李若仙顿时满脸涨得通红，怒不可遏。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店小二已死了上千次。
  店小二一脸无辜，沉吟道：“你右臂有伤，难道左手不能动吗？如果想让我喂你吃，倒也不是不可以。”
  李若仙轻哼一声，伸出左手，没好气道：“我自己有手！”
  店小二将兔腿放在李若仙手中，淡笑道：“那我就可以安心离去了。”
  “你要去哪儿？”李若仙随口问道。
  店小二似笑非笑地望着李若仙，终究是放弃了调戏她的念头，随口答道：“我去找牛鼻子老道讨一颗正气丹，为你清除体内余毒。如果没有变故，明天你就能生龙活虎了。”
  李若仙冷哼一声，咬了一口兔肉，似乎不愿再搭理店小二。可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她心中竟生出了一种莫明的情愫。下一刻，这种情愫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种折磨他的方法。
  不多时，一条兔腿被啃得干干净净，李若仙觉得有些口渴。不经意间，她看见旁边小木桌上正好有一碗清水，伸手可取。清水入口，她顿时神清气爽。
  背井离乡，逃亡千里，李若仙吃尽了苦头。没有人可以相信，没有人可以依靠，她只能靠自己。本性孤傲清高的她磨炼出了铁石般的意志与心肠。这一刻，如久旱甘霖，她心里暖暖的，好舒服。她睡着了，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