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燃晋》第一章 惨烈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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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这片焦黑的大地上，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各种弹坑，足以见得这里就是一处曾被炮火4虐的血腥战场。
  空气中四处弥散着刺鼻的腥臭焦味，几处还未熄灭的烟火依旧顽强燃烧着，总是在青烟袅袅升腾弥漫，真就有如众多逐渐消散的灵魂，恋恋不舍的向着他们昔日人生进行最后告别。
  曾经那些朝夕相伴的战友们全都躺在这处山林边缘，他们肮脏破旧的军服已让鲜血染得发黑，身体各处皆是炮火炸裂的伤口，许多人的手脚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即使有些四肢健全的士兵遗体上，或多或少的都有几处弹孔。
  最可恨的是日本鬼子离开战场时，也没忘记跑到每个尸体上再捅一刀，似乎觉得还不过瘾，非要使劲扎上几刀，顺便旋转半圈才能满意，才能宣泄心中的舒爽，才能奠定胜利者该有的凶残姿态。
  然而就是这样一片死绝了的战场之上，几个士兵的尸体之下，居然有个人睁开了双眼，使劲推开压在身上沉重的尸体，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木然望着眼前这处血腥的人间炼狱。
  这是一个运气极好的八路军小战士，他能在密集的炮火中存活下来，还能在小鬼子补刀后依旧活着，谁又敢说这不是运气太好又是什么？
  小战士的年龄大约有十五六岁，刚参军还不到一个月，居然遇到这场惨烈血腥的阵地阻击战。
  此时此刻又在此地，全连除了他一人还活着，所有的战友全都死了，彻底变成了僵硬的尸体。
  一百多个八路军战士全都死在这处战场上，没有一个人临阵脱逃，更没有一个人躺在地上装死。
  八路军原计划要在阵地上阻击两个小时，从而掩护附近的村民逃进深山，之后就能撤进山林带着鬼子乱跑。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的鬼子变得极为疯狂，开战之初竟然先将无数炮弹不要钱的砸过来，围追堵截还抄了八路军的后路，并且一个不留全部绝杀。
  由于战友们缺乏阵地战的经验，本次阻击战极为紧迫来不及挖战壕，刚进入阵地就被炮弹炸翻了一大片。
  冒着不间歇的炮火洗礼，大多数战友迅速就被炸死，那些还活着的战友只能趴在地上不断祈祷，希望炮弹不要砸在自己的身上。
  日本鬼子似乎很有耐心，非要等到八路军死的差不多时，这才发起最后冲锋进行收尾。
  这场阻击战遭遇的快，结束的更快，甚至还快到小鬼子们放弃以往正面冲锋，两边包抄的传统打法，以至于不惜浪费大量炮弹，也要快速消灭面前这群土八路。
  日本鬼子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炮弹，仅是为了消灭一百多个武器简陋的土八路，真没有哪个八路军战士能在死前想得明白。
  然而这位八路军小战士，已在第一轮炮弹来袭时已被炸晕了，若不是身边几个战友替他挡住四溅的弹片，估计此时也会成为众多尸体中的一员。
  小鬼子战后向着尸体补刀时，这位压在战友身下的小战士幸运的躲过刺刀，仅是在他的衣角裤腿边缘划开几个破洞。
  可是这位小战士绝不会去感谢鬼子们在补刀时漫不经心，也不能为此不甘心的追上鬼子问个究竟，此时他已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
  地上躺着的那些战友尸体全都认识，甚至还能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想起每一个人的面容，知道每一个人的喜好。
  小八路当兵的时间虽然不到一个月，但是在当兵之前，他曾在村子里经常见到这些八路军，以前也没少和这些兵哥哥们打成一片。
  此时此刻，昔日的战友全都死了，仅剩下他一个人还活着，除了被炮火硝烟熏黑的脸，身上竟然连个破皮都没有。
  小八路痴呆呆望着惨烈的战场很想大哭一场，却又担心鬼子们听到哭声，再次翻山越岭跑回来向他身上狂捅刺刀。
  之前遭到炮弹气浪的冲击，也让他浑身各处都在酸痛麻木，脑袋里总是感到嗡嗡作响的没完没了。
  嗓子里痒的只想咳嗽，可是他咳不出来憋得极为胸闷，只能拼命的大喘气，一呼一吸之间竟然全是浓烈的硝烟气息，以及刺鼻的血腥味道。
  抬头望一眼远方血红的夕阳，随后瘫坐在战友尸体旁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一眨不眨的目送夕阳西下。
  坐得久了，星空也来临了，他已经想了很多往事，甚至想起小时候的事情，还有已被鬼子杀死的父母。
  原本自小居住的村子曾在太原附近，父母给他起名姚二蛋，一个月前参军时为了不让人笑话，自己重新改了名字姚建伟。
  之所以要离开家跑到晋西北来当八路军，其实是被鬼子吓得，四个月前日军攻打太原时，曾有一群鬼子闯进村里见人就杀，他的父母就在被杀之列。
  当时他在村外一棵浓密的大树上掏鸟蛋，看到一身黄皮的小鬼子包围了村子，还喊着听不懂的方言。
  原本他想要对这群远方来客打个招呼，可是话还没有喊出口，鬼子的枪声率先响起来了。
  每一声清脆的枪响之后就有一个村民倒地，身上立刻有个血洞，身下顿时流出一滩鲜血，可恨的是这群黄皮鬼子还跑过去不断捅刺刀。
  看到此番惨状，姚建伟立刻瞪大了惊恐的眼睛，死死捂住嘴巴再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其实爬得高看得远并不是什么好事，他能看到每一个至亲好友死在眼前，听到每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目睹每一个鬼子最凶残的罪行。
  面对一群魔鬼疯狂屠戮，姚建伟控制不住的使劲颤抖，双腿死死夹住树干绝不敢掉下去。
  这群小鬼子真就是恶魔，坏事做绝连个婴儿都没有放过，他要是掉进鬼子堆里真就活不成了。
  他这辈子所能遇到的血腥恐怖，全都集中在这一刻映入眼帘，冲进心灵最深处，扎进骨髓里再也出不来了。
  他看见子弹掀翻头盖骨的血腥，看见刺刀拔出胸口狂喷的鲜血，看见军刀砍掉乡亲的脑袋还在眨眼，所有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血腥残忍，此刻全都让他看见了。
  而在此时，姚建伟骑在树杈上只能用眼睛看，使劲将指甲深深抠进树皮里，除此之外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鬼子们杀光村子里的男人，挺着刺刀驱赶女人又将家中尸体搬出门外，随后狂笑着揪住女人的头发再次拖进屋内。
  整整一夜，姚建伟躲在茂密的树上只能落泪，耳边听着远处村子里女人们的尖叫声，日本鬼子疯狂的嚎叫声，以及风吹树叶痛苦的呜咽声。
  原本打算趁着黑夜悄悄摸进村子，想要杀几个鬼子替父母报仇，要为惨死的村民讨个说法，无奈于树下就是鬼子岗哨，两个端枪警戒的畜生倒是挺敬业。
  后半夜终于安静了，除了篝火以外没有一丝灯光，鬼子的岗哨换了三波之后，天边才开始放亮。
  清晨的太阳爬出地平线，日本鬼子吃完早饭纷纷来到村外空地列队，十几个衣不蔽体的女人也被驱赶到这里，随后有个鬼子军官不知道说些什么，顿时引得这群鬼子一阵狂呼。
  众目睽睽之下，一群畜生迎着骄阳再次扑向这些可怜的女人，等到最后一个心满意足的小鬼子提起裤子，随手拿起刺刀毫无征兆的扎进女人心窝，不断地戳进女人身体各处，残忍的砍掉女人的头颅。
  村子开始燃烧了，鬼子们终于走了，临走前还将女人们的尸体扔进熊熊燃烧的房子里。
  炙热的烈火照亮了整片天空，照亮了姚建伟愤怒扭曲的脸颊，也将他眼中的泪水照亮的更加晶莹剔透。
  此时，他还不敢下树回到村子里，担心那群恶魔再次返回杀掉自己，就这样一直等到中午，等到村子里的火焰已经熄灭。
  正是因为他的胆小谨慎，才又逃过更大一群鬼子路过此地，看到了这些恶魔遗憾失望的眼神。
  然而这群畜生没有进入村落废墟，仅是望着烈火奔向太原城，远方那座城士还有更多人可以杀，可以抢，可以4意凌辱女人。
  等到夜晚来临时，再也没有鬼子碰巧路过，姚建伟才敢爬下大树返回废墟当中，发疯似的寻找父母尸体。
  村外有一个大坑，里面躺满四百多人的尸体，他的父母就在这个坑里，所有父老乡亲也在这个坑里。
  于是他开始向着坑里填土，要为这些惨死的乡亲们送葬，想为他们建个墓堆，可以让所有人死后能够上天堂，或者下地府去找阎罗王痛斥鬼子们令人发指的罪行。
  天快亮的时候，墓堆没有修建起来，仅是将坑填平了，仅是将所有的父老乡亲埋葬了，仅是遮盖了一群愤怒的英灵无声咆哮。
  黎明再次来临时，姚建伟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地主家后院，因为他的父母就是给地主打长工，以前见过地主曾在后院掩埋财宝，而他需要这笔钱逃离这片人间地狱。
  挖开地主家深埋的宝藏，顿时让他惊呆了，一人多高的大缸里盛满银圆和金条，以及众多农户的卖身契。
  可是所有的财宝带不走，他就像个搬运工似的仅是将银圆和金条埋到村外，取走五十个银圆放进包袱里。
  最后，他还在包袱里放进搜寻而来的十几张大饼，含泪向着生养他的村子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向着西面狂奔。
  身后太原城的炮火为他送行，头顶上鬼子的飞机在为他欢送，身边尸横遍野的大小村落，也在用熊熊燃烧的烈火为他照亮前方的道路。